第52節
“mama在生氣?”陸研驀地開口,回頭斜睨了她一眼,“正好,我來了給她消消氣?!?/br> 陸云桓說:“太多的二哥就不啰嗦了,你有分寸,別做得太過火?!?/br> 女傭:“???” 陸研笑道:“進了家里把門一關,不用做戲給外人看,過不過火就不是我能決定的的了,得看mama的接受程度怎么樣?” “叫得還挺順口,”陸云桓揶揄道,“也不知道你這賣乖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不是學的?!标懷屑m正道,“是因為有人喜歡,所以我就愿意賣,多了就熟練了?!?/br> 陸云桓定定看著他,覺得陸研確實是在國外待太久了,某些方面的表達方式特別直白,比如他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結果次次旁敲側擊的提起,次次都能被這小家伙秀一臉。 說話間,三人走到別墅正門。 那女傭原本正要上前開門,卻忽然聽見陸云桓說了句:“等等?!?/br> “二少什么事?”她忙走回來等吩咐。 “研研剛回國,恐怕有不少話需要對母親說,不想被打擾?!标懺苹傅?,“這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我們自己進去就行?!?/br> 女傭瞬間松了口氣,說:“那好,我去幫忙準備晚餐了,二位少爺請?!闭f完,她快步穿過別墅外的長廊,消失在拐角。 待她走遠,陸研眸底的笑意逐漸退了個一干二凈,只留下唇邊淺淺勾起的一抹弧度。他舉步上前,伸手輕輕扣響了陸家大門,然后規規矩矩地抱好懷里的花束,耐心等待。 不消片刻,門板另一邊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鎖“咔噠”一響,被人從里面打開。 目光相遇的一瞬間,前來開門的杜輝臉色直接變了。 陸研維持著那種恰到好處,卻又虛偽到令人心慌的笑容,輕聲道:“好久不見,杜先生——”他上前握住門把,猝然用力,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軟客氣,“別擋路好么?” 杜輝完全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怔愣在原地。 與此同時,或許是遲遲沒等到有人進來,坐在沙發上的李淑君放下茶杯,抬頭,朝門廳方向看去,略微抬高了些音量,關切道:“是云桓回來了?” 在偌大的一層客廳,女人優雅的聲音緩慢回蕩,其間夾雜有細密的雨聲,卻久久沒人回應。 不過多時,腳步聲由遠而近,陸研走過門廳的拐角,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李淑君那張精致的臉從美艷扭曲到變形…… “是我回來?!标懷姓f。 他走過來,躬身將那束雪白的花擱在李淑君腳邊,像在完成一個虔誠卻又充滿譏諷的祭奠儀式。 李淑君臉色鐵青,目光死死釘在陸研身上:“你回來做什么?” “mama這話問得就不對了?!标懷兄匦抡局鄙碜?,從容與之對視,“我回自己家,難道還非得有個理由么?” ☆、第65章 【鋒芒畢露】 “你——!” 李淑君話剛出口,余光一瞥正注意到玄關又有兩人走進客廳,不得已才堪堪止住聲音。她冷冷瞪了陸研一眼,深吸口氣,下一秒臉上的笑意恢復如初,繼而抬頭看向姍姍來遲的陸云桓。 “云桓來啦!”說這話時,李淑君笑得滿目慈愛,徑直繞過陸研走到二兒子近前,十分關切地檢查過他身上是否有淋濕的地方,然后對一旁的杜輝吩咐道,“讓下面去煮點的姜茶,這天氣太濕,得給二少爺驅驅寒氣?!?/br> “不用麻煩了?!标懺苹刚f。 李淑君笑道:“回自家,有什么麻不麻煩的?”說完又看向杜輝,“還不快去?” 杜輝神色復雜,不動聲色地看了不遠處背對他們的陸研一眼,但見李淑君沒有其他反應,也摸不準這對關系緊張的非血緣母子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他猶豫半晌,最終很聰明的沒多廢話,按照對方的意思吩咐下人煮茶去了。 自打陸云桓進來,李淑君則完全拿陸研當空氣,挽著二兒子到沙發落座,還親自倒了杯紅茶給他暖手,而后笑著詢問道:“這都快飯點了,怎么才回來?不是讓你每周早點回家的么?!?/br> 陸云桓道:“因為——” 他話沒說完,卻聽見另一個聲音忽然插話進來。 “是因為要等我,所以才耽擱了?!标懷写竭厪澠鹎〉胶锰幍男θ?,垂眸狀似不經意地跟陸云桓對視一眼,然后很自然地看向李淑君。 只此一眼,陸云桓默契地莞爾一笑,自覺噤聲了。 李淑君臉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但礙于二兒子在場,又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 一時間,客廳靜默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陸云桓一副好整以暇的淡定態度,端起茶杯,吹了吹guntang的茶水,然后輕輕喝了一口。 最后,還是李淑君先沉不住氣了,對陸云桓道:“研研剛回國沒多久,對國內還不夠熟悉,你這個做哥哥的幫忙關照點也是應該的,不過下次還是要提前說一聲?!?/br> “mama說得對,這次是我考慮欠妥了?!标懺苹刚f。 “這事不能怪二哥,”陸研笑道,“是我主動聯系他,提議周末一起回來探望博遠哥哥的?!?/br> 原本進門到現在氣氛就已經很緊張了,李淑君不清楚陸云桓知情,只因為這件事涉及內容太過敏感,事關命案自然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牽扯進來,所以哪怕心里再厭惡,也不得不對陸研笑臉相迎,生怕被陸云桓看出什么端倪。 可之前不提陸博遠還好,眼下提起這事,對方是什么用意也太明顯了! 李淑君的面色瞬時陰冷下去,氣得嘴唇發抖。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見陸研又道:“慈善晚會那天,偶然聽說博遠哥哥出了車禍,說實話我也是很意外的?!?/br> 話說至此,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他信步繞到茶幾另一邊,像一位體貼又孝順的兒子那樣,端起茶壺恭恭敬敬地給李淑君的杯子續滿水。 李淑君無意識盯著壺嘴汩汩流出的茶水,再抬頭時,她的目光有幾秒極不明顯的晃神,就好像是第一天才認識眼前的陸研那樣。 那人分明笑得眉目柔和,連氣息都是斯文綿軟的,可偏偏每一句都說的話中有話。那種不經意的含沙射影就像一把刀,深深隱藏在軟弱好欺的表象下。而最可怕的是,當她意識到那個明明已經死了的人倏然出現她身后,環顧四周,這才猛然發覺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早已入局,一舉一動無一不是受其控制的。 簡直是……陰魂不散! 沒來由的,李淑君腦內恍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詞匯,頃刻間,一股被極力隱藏的恐懼入寒流般無孔不入地滲透進心里。 那天郊區下著大雨,兩部車彎道相撞,直接墜崖,車毀人亡。 他怎么可能毫發無傷的活下來? 他……到底是人是鬼?! 李淑君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以至于陸研把茶杯遞過來的時候,她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是經陸云桓提醒才想起要接杯子。 “看來最近大哥受傷,mama太過cao心,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标懷姓f。 “是啊,”陸云桓接話道,“既然是這樣,我和研研今晚就不留下用晚餐了,您也能早點休息?!?/br> 李淑君心里肯定是希望二兒子能留下,但鑒于不想多看陸研,所以也就沒做挽留,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對了,”李淑君側頭看他,說,“云桓是怎么跟研研聯系上的?你們應該也……十多年沒見面了吧?” 待她說完,陸云桓輕描淡寫地跟陸研對視一眼,見他沒解釋的意思,于是道:“慈善晚會那天我中途有事離席了,正好在走廊遇見研研,認出來以后就多聊了兩句,然后交換了手機號碼,考慮的也是他剛回國很多地方不熟悉,我這個做二哥的當然是得多照顧著點小弟?!?/br> 陸研笑著說:“謝謝二哥?!?/br>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陸云桓邊說邊翻開袖口看表,然后道,“我上去看看博遠,跟他說一下咱們來過了,研研要不要一起?” 陸研看看他,又看了看李淑君,說:“不用了,二哥待我問候就好,我還有點事想單獨和mama談?!?/br> 陸云桓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李淑君欠了欠身,后對陸研說:“我可能會比較快,車里等你,一會兒出來打好傘,別淋濕了?!?/br> 陸研:“好?!?/br> 說完,陸云桓轉身朝樓上走去。 待他背景消失在二樓拐角,確定再也聽不見客廳的聲音后,還留在沙發這邊一站一坐的兩人臉色同時發生了變化。 李淑君撂下茶杯,瓷杯底撞擊實木茶幾發出非常響亮的“咚”的一聲。 陸研垂眸看過濺出來的水跡,皮笑rou不笑道:“mama何必生這么大的氣呢?” “明知故問!”李淑君道。 陸研一哂,十分客氣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車禍這種事本來就是在所難免的,在這座山上會發生,在大哥家門口一樣也會,這一點您心里最清楚,不是么?” “那天的事跟博遠沒關系,”李淑君說,“你想做什么可以隨便沖我來,但是不要動你的三位兄妹,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事?!?/br> 聞言,陸研像是聽見了什么可笑的事,眸底的笑意不覺加深,聲音也倏而漫上一層譏諷的意味,淡淡道:“您也太天真了,就沒想過,您找人把我往山崖下撞的時候,我又參與過什么?” 李淑君不置可否,盯著陸研靜了幾秒,道:“陸研,你到底想要什么?說出來,我盡可能滿足你,只要要保證不再對我的孩子動手?!?/br> “談條件?”陸研眼神冰冷,眉眼低垂著看向李淑君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您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mama,您必須明白,你我之間是要命的血仇,我要您死,這條件您給得起么?” 李淑君臉色蒼白,隱忍的嗓音再也壓抑不住怒意:“你別太過分!” 陸研心平氣和地說:“過分的事您已經做過了,我只是原封不動地還給您而已?!?/br> “陸研——!”李淑君怒道。 陸研說:“我手上有陸博遠的親子鑒定結果,現在就等著遺囑公布那天出示,這樣一來博遠哥哥會因為非親生喪失繼承權,您也會因為婚內出軌而影響作為配偶的分成,這些是最基礎的?!?/br> 話說至此,他驀地頓住,然后來到李淑君所在的沙發后,附身在她耳側,低聲又道:“mama,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要你死,卻不會愚蠢到臟了自己的手?!?/br> 李淑君身體猛然一僵,片刻后側頭看向陸研,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陸研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笑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br> “您想的是——這人是陸研?他被這個家排斥了十六年,在外面連句話都不敢說,像老鼠一樣躲在人為鋪好的管道里,讓往東就絕不會往西。他那么聽話,那么懦弱,怎么可能會做出這些事?又怎么可能站在這里說出‘我要你死’這種話?” 李淑君霍然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研,她忽然意識到了癥結所在——十六年了,她對陸研的印象卻停留在那年陸宅門前,躲在陸承瑞身后,尚不足他胯高的小孩子形象,她記得的還是被陸博遠欺負卻連哭都不敢哭的陸研。 而現在時過境遷,他羽翼日漸豐滿,早已經完成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mama,您必須明白一點——” 陸研站直身子,輕聲道:“我和被您養在身邊的孩子不一樣,他們身上的棱角再銳利,也是被您和父親寵愛出來的,不會傷人。而我的都是被別人傷害留下的疤,對方越狠,我的印象就越深刻,都是被您逼出來的?!?/br> “說到這個,我還得謝謝您?!标懷姓f,“這次我不光要拿走屬于我的東西,還要搶走您本來可以擁有的一切。mama,說到底我不過是獨身一人,可您在意的人就太多了。我相信,車禍發生在大哥身上,恐怕遠比您親自遭遇要更疼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憤怒還是恐懼,李淑君渾身顫抖,捏緊的右手手背青筋畢露,終于忍無可忍地厲聲道:“你給我滾出去!” 陸研頗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淡淡道:“作為受法律保護的繼承人,還希望父親遺囑公布那天,mama不要忘記通知我?!彼钍缇谋秤肮Ь辞飞?,“告辭了,我有空再來探望您?!?/br> 說完,陸研轉身揚長而去,才走出去沒幾步,那只盛了紅茶的白瓷杯子在他腳邊不遠處摔得粉碎。然而他連垂眸駐足的興趣都沒有,兀自穿過客廳,打開玄關的大門,提起來時帶來的黑傘走了出去。 別墅后停車場,陸云桓撐傘站在車旁抽煙,見陸研來了,便很自覺地扔了煙蒂,舉步迎上去,忍不住埋怨道:“真不是二哥說,你看在客廳你說的那些話,我都快裝不下去了?!?/br> “怕什么?”陸研無所謂地說,“李淑君狠歸狠,可待親生孩子還是不錯的,她也知道殺人滅口的勾當有風險,所以做這些會刻意瞞著你們。只要有這層心理,不管我說得多過分,她都不可能當著你的面跟我翻臉?!?/br> 聽他說完,陸云桓輕笑著搖搖頭,無奈道:“你呀,不裝乖的時候,這小爪子張牙舞爪,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收斂?!?/br> 陸研冷笑:“二哥說得輕巧,李淑君想要我的命,站在她面前,我能忍住不動手,心平氣和的跟她說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想要求什么?” 陸云桓沒著急開口,主動拉開副駕駛一側的門,陸研收了傘乖乖上車,陸云桓給他關門,然后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位。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件事我確實能理解你?!标懺苹赴l動車子,給油起步,緩緩駛離停車場,“不過在時機成熟以前,該忍的還是要忍?!?/br> 陸研側頭看他,總覺得這番話雖然聽起來確實有那么點感同身受的味道,可細想陸云桓生活在陸家的庇護下,從小衣食無憂,又怎么可能談得上“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