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最大的受益人是誰? 還有沒有需要掃清的障礙? 顧璟霖感覺自己抓住了某個重要,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席琛,我問你個問題?!彼鋈婚_口。 席琛恭敬道:“您說?!?/br> 顧璟霖:“陸承瑞生前要求的一次親子鑒定,導致的結果是陸博遠和陸云桓喪失繼承權,李淑君作為過錯方,法律上會判定她不分或是少分夫妻共同財產。在這種情況下,我假設陸研并沒有從西山那場車禍中生還,你覺得到現在為止最大的受益人是誰?” 席琛不假思索道:“陸家四小姐,陸思琪?!?/br> “那如果我要針對陸家,現在又是要從誰下手?”顧璟霖又問。 席琛一怔,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說:“還是陸思琪?!那人太高明了!” “不止,我想得太簡單了?!鳖櫗Z霖豁然意識到不對,眉心不覺擰起來,“慈善晚會當晚,陸博遠遭遇車禍,這件事肯定會被李淑君算在陸研身上,這是我們能預料到的,所以把控了結果,沒讓陸博遠傷得太重,以免逼急了那個女人?!?/br> “可是陸思琪——” 席琛聞言大驚,忍不住脫口而出:“陸思琪一旦出事,不僅解決了目前陸家兩位正統繼承人中的一個,而且還能順勢嫁禍給陸研。李淑君向來溺愛小女兒,如果誤解成陸研故意害她,后果真是不堪設想?!?/br> 顧璟霖瞬間靜了,幾秒后果斷按滅煙蒂,緊接著毫不遲疑地取了車鑰匙出門,簡言道:“查一下那小丫頭今晚在什么地方?!?/br> “查今天的?”席琛不解。 顧璟霖站在電梯門前,垂眸掃了眼顯示板上的數字,淡淡道:“研研說今晚陸云桓主動約他一起回西山別墅,我總感覺這位跟陸家上下都無親無故的二少爺心機太重,而且也沒對研研表明立場,又選了這么個敏感的時間,我實在是不放心?!?/br> 他話音沒落,電梯到站發出“?!钡囊宦曒p響。 席琛注意到這個聲音,立馬急道:“顧少,您不方便露面,我安排別人……” “我就跟去看看,不會做什么的?!鳖櫗Z霖打斷他,舉步走進電梯,隨手按下標有“2”的數字鍵,說,“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研研提到過陸云桓承認了是在幫別人做事,但找他合作是為了自己。這件事沒查清楚原因以前我沒辦法輕易信他,你那邊有結果了么?” “抱歉,”席琛說,“對方把痕跡處理得非常干凈,好幾個參與過當時手術的醫護人員都因為各種原因病故了,我把名單核對過一遍,暫時查不出來什么?!?/br> 顧璟霖靜了幾秒,道:“沒事,痕跡干凈至少說明方向沒錯,不過我不想讓研研冒險,這條線萬一查不出來,就只好麻煩陸二少親口說了?!?/br> 席琛猶豫了:“您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站研研就留著,不站就別繼續礙眼了?!闭f這話時,顧璟霖語氣很淡,似乎內容也是稀松平常,“說到底不過是被人安插在李淑君身邊的一條眼線,誰有工夫成天揣摩他的想法?想合作就拿出點誠意來,就算研研有耐心等,我也不愿意讓他等?!?/br> ☆、第64章 【回家】 同一時間,新源路溫莎廣場。 陸研把車開進收費停車場,找了個角落停穩,然后從儲物格里取出鴨舌帽和口罩,戴好后推門撐傘下車。 這里是b市城東非常有名的商圈之一,匯集了大量購物中心和特色夜店,一到周末便是游客云集,熱鬧非凡。再往遠些的清凈位置還有不少駐華大使館,上次羅紹澤過生日包場的會所也在這邊。 陸研回國以后很少出門,即使有機會出來對這類地方也是提不起興趣,這次之所以會來主要是因為陸云桓選的餐廳在使館區,兩人約定的見面地點也在附近,陸研提前把車開過來,這樣晚上回去能節省不少時間。 趁陸云桓還沒到,陸研走進路邊一家高檔禮品店,按照上次出席陸承瑞葬禮的規格給家里那位頸椎扭傷的大哥配了束花。 正要刷卡付款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倏地一振,陸研把信用卡交給店員,示意她繼續,然后取出手機,接通后放在耳邊,十分客氣地叫了聲:“二哥?!?/br> “我到了,在沙特大使館對面的馬路邊?!闭f完位置,陸云桓注意到話筒那邊很安靜,再一看時間,估計陸研也不是在路上,于是問,“你在做什么?” 陸研側頭朝禮品店的門廊方向斜睨了一眼,透過蒙著厚厚水汽的櫥窗,隱約瞧見路邊停了輛打雙閃的suv,靜了幾秒,才說:“我也在沙特大使館對面,買點東西,那么多年沒見大哥,總不能空著手去?!?/br> 待他說完,路邊那輛suv有了動靜。 陸研收回目光,轉身接過店員遞回來的信用卡,并在機打賬單上簽字。 不消片刻,懸在禮品店門框上的銅鈴“叮鈴”一響,陸云桓將滴水的黑傘插進傘桶,信步走來,在陸研斜后方停下。 “買花?”他抬眸看向柜臺后給花束層層包上工藝紙的店員,聲音隱隱染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是啊?!标懷邪押灪妹馁~單還回去,轉身面向陸云桓,輕描淡寫地說,“大哥什么都不缺,也就是受傷這段時間行動不便,沒法出門,我帶束花過去給他看,也算是我這個做三弟的心疼他了?!?/br> 他臉上蒙著口罩,鴨舌帽的帽檐又壓得很低,整張臉只露出陰影下的一雙眼睛,看上去在笑,而那種含笑的溫軟眸光卻顯得格外狡詐。 陸云桓戴了副墨鏡,隔著深灰色的鏡片垂眸注視著陸研的眼睛,半晌后倏然輕笑:“看來研研是還記掛著博遠花粉過敏這事了?” “有這事?”陸研明知故問,“二哥剛才說的話,可以等到下山以后再提醒我的,畢竟十六年沒見,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呀?!?/br> 陸云桓毫無意外地勾了勾嘴角,也沒接話。陸研只當他默許了,心安理得地等店員把包裝好的花束送過來,他接過花,陸云桓則自覺拿了兩人的傘,站在門外撐好等陸研出來,再一起上車。 從這里回陸家別墅要橫跨b市大半個城區,之后還要再開半個多小時才能抵達西山別墅區,再考慮到雨天路況不好,這個時間可能還會更長一些。 陸研默默估算著這趟一來一回將要花費的時間,總感覺再到這邊的時候會很晚,兩人還得吃飯,這得什么時候才能回公寓? 要不要提前跟顧璟霖說一聲?免得又吃醋還得用奇怪的方式哄…… 陸研心里糾結,剛準備取出手機。旁邊陸云桓卻忽然伸手過來,從副駕駛的儲物格里拿了只信封交給陸研。 “前兩天剛辦好的?!标懺苹敢贿叞l動車子一邊解釋道,“家里的情況你清楚,你的事現在基本上都是我著手在辦?!?/br> 陸研拆開信封,發現里面有他的身份證和一張銀行卡。 陸云桓道:“我也是再給你恢復完身份以后順手查了一下,這才發現你在國內還有個賬戶,看銀行信息是父親給你建的,李淑君恐怕都不知道。賬戶里面有一筆數目不小的存款,我沒動過,你自己收好了吧?!?/br> 陸研輕輕“嗯”了一聲,沒多說什么,對于從陸承瑞那里打來的錢,他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沒變過——不主動要,但也來者不拒。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陸承瑞作為父親這個角色的補償方式,犯過錯的人總要做些什么去彌補,當然也是為了填滿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 陸研是個識時務的人,不會任性到肆意打翻來自那位血緣父親的好意,畢竟李淑君從很早以前就斷了給他的生活費,而陸研之所以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陸承瑞,也是出于一個不被正室待見的私生子的自覺性。 只可惜,他默默補償了十六年,那女人卻在他回國的第一天就送上了一份要命的厚禮。陸研原本打算跟那棟宅子里的人做一輩子路人,這下卻不得不斗出個你死我活了。 “對了——” 陸云桓忽然開口,陸研瞬間回過神,微帶訝異地側頭看他:“怎么了?” 陸云桓道:“你記得抽空把簽證辦了,我不知道你在美國那邊的學業和銀行儲蓄的情況,這些只能由你親自處理?!?/br> “哦,沒關系,現在已經很麻煩二哥了?!标懷行Φ醚劬澠饋?,靜了幾秒,又道,“話說回來,李淑君知道我是被你帶回去的,大概會很不高興吧?” 陸云桓聞言頓時笑到了,無所謂道:“那是肯定的,不過也沒什么,她不高興我們正好可以早點離開,難道你想被留下來用晚餐么?” 陸研一怔,總感覺自己被陸云桓當槍使了,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兒。 按照小時候李淑君對待陸云桓的方式,那明顯是不知道他非親生才對,陸云桓就算后來被某個人告知了真實身份,可本質還是被李淑君當親兒子疼愛長大的。即便是后期參與遺產繼承中,李淑君偏袒陸博遠再怎么明顯,也不可能讓其他兩個孩子真的吃什么虧。 這樣一來,陸云桓對李淑君的態度可就太微妙了。 難不成還有別的他不知道的事? 陸研心底的狐疑不輕,又不知道該不該直接問出來。他能察覺到這件事十有八九會涉及到陸云桓背后的那個人,相關問題其實在慈善晚會當晚見面的時候就提到過了,但被他避重就輕地搪塞了過去。 是不愿意說?還是暫時不方便告訴他? 現在的情況的確是兩人還沒達到相互信任的地步,就好比陸云桓要是問陸研幫他的人是誰,陸研也絕對不可能說出來是一個道理。但同時問題也正出在這里,不坦誠更不可能有信任,然而對方是陸云桓,陸研有顧慮,不可能像對待孫萬軍那樣把人按桌子上暴力拷問。 也真是麻煩…… 往后一路,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不再閑聊,很有默契的沉默下去。 車子抵達西山腳下的時候時間接近傍晚六點,下雨天陰的厲害,郊區黑得仿佛已經入夜。 陸研盯著別墅區正門的保安崗亭靜靜看了一會兒,再看向懷里的花束,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掛著水珠的花瓣,繼而輕笑道:“想起來也挺巧的,每次回陸家都遇不上好天氣?!?/br> 一時間,昏暗的車內恍若被人按下了靜音,只能下雨水澆打在擋風玻璃上發出的噼噼啪啪的靜噪音。 陸云桓專注看著前路,眸底卻因為陸研沒來由的感慨而略微暗了暗,他一打方向盤,將車穩穩開上盤山公寓,于深灰色的暴雨中朝山腰處的陸家大宅駛去。 “誰說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云桓兀自開口,回憶道,“你第一次被父親帶回家那天,天氣明明很好?!?/br> “是么?”陸研心不在焉地翻過手掌,垂眸檢查手套有沒有被蹭臟,“我都不記得了?!?/br> “我都記得?!标懺苹覆患偎妓鞯?,“當時還為多了個弟弟開心了很久,只可惜你留在陸家的時間太短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沒給你留下什么好印象,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挺遺憾的?!?/br> 聽他這么說,陸研忍不住笑了:“二哥那時候那么愛哭,沒想到成年以后變化會這么大,說實話,我特別意外來著?!?/br> 陸研這番話說得意有所指,陸云桓聽得出來,于是道:“研研小時候倒是不愛哭,怎么做到的?” “我——”話到嘴邊,陸研的聲音戛然而止,笑意霎時凝固了。 ——他在兒童福利院哭多了,慢慢明白眼淚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施暴的人更瘋狂,所以封閉起來,變成了一個可以忍痛受欺負卻不會做出任何反應的孩子。 那……陸云桓是……? 陸研有點迷茫,感覺這種假設根本不成立。 ——他是在父母呵護下長大的,怎么可能有機會體會哭到無能為力的那種絕望? 又過了幾分鐘,陸云桓將車停進陸宅后面的私人停車場,然后遞了把傘給陸研,自己撐另一把,率先開門下車了。 陸研跟著下去,兩人一路無話。因為雨大,他們沒有特意繞去前院,而是直接步行至陸宅后門。陸云桓按響門鈴,不消片刻,后院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來人是個穿工作制服的女傭,看模樣得有三十多了,見陸云桓立馬滿臉帶笑的迎上來,恭恭敬敬地說:“二少爺回來啦,這雨天山路不好走,夫人擔心您開車不安全,還說讓杜哥去接您一趟呢?!?/br> 陸云桓笑笑沒說話,顯然不吃這套恭維。 那女傭碰了一鼻子灰,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正要把人往里引,順帶著岔開話題緩解下氣氛。就在這時,她轉頭掃了一眼,目光堪堪落在了跟自家二少一起上門的那位陌生人身上。 對方戴了口罩,看不見臉,可按理說跟陸云桓一起來的那必然是關系很好的熟人,但好死不死那家伙手里捧著一束祭奠死人用的白花! 陸家最近一段時間出了太多事,又趕上陸大少車禍受傷,強行被勒令回來休養。他們這些天天在主人眼皮子底下辦事的下人臉色看多了,自然知道這玩意兒要是帶進去會出多大亂子。 女傭有點猶豫,半晌后試探性地看向陸云桓,小心翼翼地詢道:“二少,這位是您朋友?” 陸云桓沒義務站門口跟個下人引薦陸研,臉色當即嚴肅起來,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陸研抬手擋了回去。 “自我介紹一下,”陸研摘下口罩,朝那女傭十分禮貌地笑笑,客氣道,“我叫陸研,并不是云桓的朋友,而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br> 女傭怔住。 陸研想了想,又道:“說起來,你好像還得叫我一聲三少爺?” 女傭:“……” 陸云桓笑了。 “事先沒有通知,我就是順道和二哥一起回來看看博遠哥哥,”陸研嗓音溫潤,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可以進了么?” 女傭下示意做了個吞咽動作,汗都下來了,心說陸三少抱著一束祭奠死人的花回來看大少爺,這是什么情況?可陸云桓都沒有質疑,說明這人并沒有開玩笑,他一個替陸家做事的下人,無論如何也不敢不讓三少爺進門啊。 “可以……”她沒別的辦法,只好乖乖站到一邊,給兩位少爺讓道,隨即如實匯報道,“大少爺在臥房休息,可能睡著,暫時不方便見人。夫人在客廳喝茶,倒是等你——”她看了看陸云桓,又看了看陸研,改口道,“等你們有一段時間了?!?/br> “思琪沒回來?”陸云桓問道。 女傭關門落鎖,快步跟上走遠了的兩人,回道:“四小姐晚上約了朋友,今天不回來了,夫人正為這事生氣呢,等下你們見了她,說話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