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魏管家大汗淋淋地去了五福堂, 將腰彎得不能再彎,磕磕絆絆把話給說了。蘇氏聽罷又是氣, 又是心酸。身為人母一番好意, 兒子不領情便罷了, 竟還敢說出這般數落她的話, 真真兒是個不孝子孫。 然而心里頭畢竟是虛的,想起那女子如今還關在角房里,整日里淚水漣漣, 又哭又鬧, 實在是晦氣得很,便吩咐魏管家:“如此,便趕緊尋了人牙子來, 速速打發了才是?!?/br> 然而人牙子未曾趕到, 那女子的爹娘便雇了驢車, 從鄉里頭找來了薛府。 薛府門庭富貴, 瞧得老兩口登時喜上眉梢。忙去了門房處, 只說自家女兒在薛府里頭極為得寵, 是二爺的貴妾, 叫那門房趕緊的叫了他家女兒出來,家里頭出大事兒了,要趕著救命呢! 門房才剛挨了一頓臭罵,哪里不曉得事情的前因后果,想著方才二爺大發雷霆的模樣,登時打了個冷戰, 哪肯趕在這時候去添霉頭。 把那兩口子轟了出去,道:“哪里來的混賬,就敢胡說八道亂扯親戚。咱們家只有一個貴妾,姓顧,乃是顧家女。你們家的那個女兒,是買了回來做丫頭的。還得寵,二爺壓根兒就不認得她,就敢癡心妄想做起二爺的親戚來了,腦袋可真大,真敢想!” 老兩口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找女兒要錢救命的,家里頭的兒子欠了大筆賭債,房子早被賣了,女兒也被賣了,可女兒賣的好,男人家有錢,便尋摸著找來求救了。這是唯一的生機,哪里肯輕易放過,便在薛家門口鬧騰起來。 也是巧了,那人牙子跟著便來了。進得府里領了那丫頭出門,便在大門口和老兩口打了照面。 女兒一見得爹娘便撲了過去,哭道:“爹娘啊,這可怎么是好,薛家又把我給賣了。這一次也不知要將女兒賣去哪里,若是同薛家一般,把女兒關在小屋里,少吃少喝的,可叫女兒怎么辦?” 爹娘一聽如此,登時也哭嚎起來:“不是說你長得和那私逃的貴妾十分相似嗎?進得薛府便是要替代那貴妾受那二爺寵愛的,怎又把你關進了小屋里?” 女兒便愈發委屈:“那二爺卻不知為何見得女兒一面便再也不肯相見,太太又嚴苛,責罵女兒是喪門白虎精,便將女兒關進了小屋里。如今叫了人牙子來,說是要把女兒給賣了?!?/br> 爹娘聽了急得嚎啕大叫:“你哥哥前幾日又欠得一筆賭債,可家里頭能賣的都賣了,再湊不得半兩銀子出來。女兒啊,你嫂子已經跟人跑了,爹娘老了,也是想不出法子來了,你可要想想辦法救救你哥哥??!” 女兒聽罷高聲悲啼:“我自家都要被賣了,哪里還能想出甚個法子來?!?/br> 那人牙子早聽得不耐煩,使了眼色給自家帶來的伙計,拉扯著那女子便上了馬車。老兩口后頭跟著,邊跑邊哭,可年紀老邁腿腳不便的,又哪里追的上急速行駛的馬車,很快便被拋在了身后。 門前一場鬧劇,自然是惹來了好事者堵在門前頭看了場熱鬧。 蘇氏那里很快便得了消息,她自來好面子,只覺得丟人都丟到了大門口,氣得腦脹頭暈,叫丫頭熬了安神湯,在床上躺了半日。 薛二郎聽罷卻只是冷笑了一場,如今最頭疼最要緊的便是尋找靈娘的蹤跡,這等小事,哪里還能分得他的半絲注意。 如此隔得兩日,便有消息傳進了薛二郎的耳朵里,說是那周陽致竟然又來了榮陽縣,還在榮陽縣最大的酒樓里擺了幾桌,宴請了許多榮陽縣有頭有臉的鄉紳商人。 薛二郎雖是不快,然而此時也無心情和精力去同那廝糾纏,只當不知。 然則周陽致專程為了薛二郎而來,又哪里肯放過薛二郎,專門遣人去了薛家發帖子,還特意囑咐,必要親自交到薛二郎的手里。 薛二郎記著上次的不快,哪里肯去,根本就不肯見那小廝,只吩咐下人拿了棍棒將那小廝打出門去。 那小廝卻笑瞇瞇地同手持粗棍的門房道:“我家爺說了,二爺若是不想找回那私逃妾室,便是不去也無妨?!?/br> 門房一聽事關顧姨奶奶的事兒,哪里敢耽擱,忙轉回身去稟告了薛二郎。薛二郎雖是不信,然而事關顧揚靈,卻是一丁點兒的消息也不敢放過,便叫人請了那小廝進門。 進得吟風閣,小廝恭恭敬敬給薛二郎作揖,斂眉垂目地道:“我家二爺說了,他是見過貴府里私逃出門的姨奶奶的,若是二爺還有什么要問的,我家爺在酒樓里擺了席面,只看二爺肯不肯賞臉去啦!” 聽得那廝竟是見過靈娘的,薛二郎心頭一陣亂跳,哪里還會拒絕。叫福慶接了帖子,臉上倒是陰晴不定。心里頭也是曉得的,這擺明了就是鴻門宴。只是便是鴻門宴,如今也是不得不去了。 宴席定在四月初九,薛二郎騎著馬領著福慶去了春風樓。小二前頭領路,還未進得房里,便聽得觥籌交錯喧鬧陣陣,竟是已經開席了。 薛二郎頓時沉下臉來,帖子上分明標注的午時三刻,如今他正點兒來了,哪曾想這里竟已經開始了。這般不給面子,分明就是在他的臉皮上扇巴掌。 他少年得志,哪曾受過如此的窩囊氣,頓時便想要轉身離去??擅偷赜浧鹉侵荜栔戮故侵漓`娘的消息,不由得又慢慢緩了怒火。罷了,現如今還有甚比找到靈娘更重要。 抬腳進得屋內,遠遠瞧見周陽致那廝笑得眉飛色舞,瞧見他來,唇角一勾,竟是露出一抹挑釁的笑意。 薛二郎曉得這是故意為之的下馬威,登時一團火氣又滾上了心頭。然而再想想靈娘,再想想這段日子的渾渾噩噩,薛二郎生生咽得這口氣,將馬鞭塞給福慶,臉上浮起一抹笑,向周陽致走了過去。 周陽致馬不停蹄從豐和縣來了這榮陽縣,托人一打聽,那薛府里頭果然丟了個貴妾,榮陽縣城鬧得沸沸揚揚,竟是哪個都是知曉的。 周陽致那次被薛二郎打得好生凄慘,幾乎是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這次尋得這般好的機會,又哪里肯寬宏大量,不去報這一箭之仇?自然是憋足了勁兒,定要那薛二郎好生丟個臉面,再揚揚自家的威風。 穩穩端坐在圈椅上,周陽致得意洋洋地看著薛二郎笑意盈盈地沖自家抱拳寒暄,卻并不理會他,轉過頭同身側的一個鄉紳笑道:“聽說這春風樓里獅子頭做得最好,只是我品著,倒也不過爾爾?!?/br> 那人正和周陽致私下里往來交易,雖是不愿惹火了那薛二郎,然則瞧著周陽致的眼色,卻也不敢不捧場,于是笑道:“可不是,味道確實一般?!?/br> 周陽致便得意得笑了:“都說這榮陽縣里,薛家二爺最是了不得,乃是生意場上的狀元郎君,依我看來,卻如這春風樓的獅子頭一般,不過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草包而已!”說完,自家便哈哈大笑起來。 福慶跟在薛二郎身邊,將頭垂得低低。他家二爺打小就是個性子烈的,后頭考得了功名,又做大了家業,這幾年順風順水的,氣性也跟著愈發的大了起來。如今被當眾如此奚落,也不曉得會不會將這春風樓給掀了。 周陽致的肆無忌憚立時便惹得薛二郎動了怒,拳頭死死握著,紫漲著臉皮,雙目噴火,只恨不能朝那嬉笑著的臉面上,肆意又狠狠地砸上兩拳。 只是他如今有求于人,自然是要放低了姿態,將對方的臉面捧得高高的才是。將火氣生生的咽下,薛二郎面上浮出一抹笑意,上前幾步同周陽致抱拳道:“周兄自來風趣,這笑話兒當真是越講越有味道了?!?/br> 周陽致對薛二郎的識相十分滿意,抿著唇也不理會他,只笑著拿筷子去戳那獅子頭,須臾,便把那獅子頭戳得碎碎的。在座的都是耳通八方,哪里不曉得這二人之間的糾葛。 薛二郎抱著拳頭微弓著身子,看著那盤子里碎成了渣沫的獅子頭,不覺臉色鐵青萬分尷尬,再也維持不住那勉強裝出來的笑意。 有同薛二郎交好的,不忍薛二郎如此丟臉,又想緩緩這劍拔弩張的關系,笑道:“原是薛二來了,都是熟人,也不必拘謹,來來來,挨著我坐,今個兒周少爺請客,可都是春風樓的招牌菜,這酒可是好酒啊,是二十年的女兒紅呢!” 薛二郎聽得這話登時松了一口氣,稍稍喘息,便露得一抹笑來準備接話。然而還未出言,便聽得“當啷”一聲響,卻是周陽致冷著一張臉,把筷子丟在了盤子上。 屋里頭頓時一陣寂靜,那周陽致也不待旁人做出反應,轉過臉看著薛二郎,冷冷笑道:“哪個跟他是熟人,是仇人還差不多。我性子急,倒也不和你玩虛的。今日里請來了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就是為著做個見證。上次我在這榮陽縣可是丟了好大的臉面,今日里本少爺就是為著這口氣來的?!?/br> 說著站起身,掐腰立在薛二郎跟前兒,臉上又是得意,又是解恨,道:“我曉得你想要問什么,咱們廢話少說,你之前打了我,我也沒那工夫一拳一拳的還給你。這樣,你跪在地上給爺磕三個響頭,我就把那女人的消息告訴你。從此往后,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該在一處玩鬧咱們還照舊,生意上自然也要你來我往一起發財,如此這般,你看如何?” 薛二郎鐵青著臉聽周邊抽氣聲連連不斷。想他薛二郎自打開始著手做生意,便如一匹疾奔如風的黑馬一直遙遙領頭在榮陽縣的商界里。有頭有臉有財有勢自不必說,便是縣太爺那里,也都是客客氣氣從從容容地攀交情,結利益。 若今日里這三個響頭磕了下去,便是他商界的地位依然穩如泰山,可這碎掉的面子,便是世間最黏的膠液,也拼不出他薛二郎完美無缺的臉面來。 福慶已是大氣兒也不敢出得一下,垂手弓腰,恨不得將自己化成一抹影子,落在地上也好避一避二爺那里即將掀起的滔天海嘯。 捏了捏拳頭,腔內的火氣翻騰不斷,雖是靈娘的臉不停地在眼前晃動,可薛二郎終是忍不得這跪地求饒的行徑,掉轉頭,大步往外頭走去。 周陽致倒也不勸,只轉過身重新落座。然而剛剛坐下,那薛二郎卻是頓在了門處。周陽致撇眼望去,那薛二郎的右手正死死摳在門框上,隔了這么遠,竟還能看見那手背上條條迸越而起的青筋。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果然,薛二這廝是放不下那女人的。 薛二郎的腦子里好似有雙手正在肆意撕扯。跪,還是不跪,兩個聲音,不斷地凌遲著他的靈魂。薛二郎忍不住握起拳頭,在門框上重重地一擊。 耳處轟鳴作響,吵得他很是心煩。然而一團亂麻的想法里,他將要永遠失去靈娘的念頭,卻又如鋒利的刀刃,攪得他一顆心又痛又疼。 跪了,丟掉的臉面永遠也找不回來,不跪,又不能得知靈娘的去處。 正是糾結痛苦,卻聽得周陽致懶洋洋道:“也不曉得這四五日過去了,那小娘子是不是已經換了地方。這人海茫茫的,多浪費一日的功夫,這人,許就永遠也找不到了?!?/br> 罷了罷了,稍作凝滯,薛二郎轉過身又走了回來??囍樒っ鏌o表情地看著周陽致,道:“你說話可算數?!?/br> 周陽致斜了眼去瞧薛二郎,笑道:“行商之人,最講究的便是信譽,在座的都是榮陽縣城里的商界名人,當著他們的面兒,我哪里會做出自毀名聲的事兒?!?/br> 薛二郎點點頭,摒除了腦子里所有的念頭,長喘一口氣,撩開袍子便要跪下。卻聽一聲高喝:“二郎,不可!” 第84章 薛二郎循聲望去, 卻是素日里相交甚好的一個友人,皺著眉頭看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個私自出逃的女人罷了, 二郎你又何必為了如此不忠的女子受此胯下之辱?大丈夫何患無妻,便是今日里跑的是你的正頭妻室, 你也不必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受辱,更可況不過一個妾室罷了, 跑了便跑了, 真真不必如此?!?/br> 薛二郎耐心聽得友人的勸說,然后抱得一拳,道:“多謝宋兄諄諄勸導,只是那女子并非尋常女子,乃是小弟的心頭摯愛。原是當初我強迫她為了妾室,又沒能護住她叫她受了許多委屈,這才叫她如此生怨。如今小弟已然生悔,又待她情深似海, 萬不能任由她流落在外。是以, 便不能聽得宋兄的相勸了?!?/br> 說罷, 薛二郎撩起袍子, 當真跪在地上給周陽致叩了三個響頭。 卻見得方才勸阻薛二郎的那人恨恨地一甩衣袖, 嫌棄的眼神望著薛二郎, 譏笑道:“原以為你是個丈夫,不曾想是個流連女色情愛的懦夫。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強迫了又如何, 叫她委屈了又能如何,說來講去,不過區區一個女人而已,便好似一件衣服,哪里值得你如此?罷了罷了,是我宋某人眼瞎,從此往后,你我再不必往來?!闭f著找了一柄小刀,割下了一截袍子丟給了薛二郎,也不去理會周陽致,先一步揚長而去。 這姓宋的往日里和薛二郎最是交好,如今斷然割袍斷義,薛二郎的心里恍如灌入了一碗黃連湯,苦澀難忍,彎下腰拾起那條衣角怔怔看著,薛二郎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 福慶忙扶住了薛二郎,擔憂道:“二爺……” 卻見薛二郎猛地握緊了那布條,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眸子望向了周陽致。 周陽致倒也說話算話,立時便將顧揚靈的消息告知給薛二郎聽。如此一來,薛二郎哪里還忍耐得住,轉回家便雇了一隊鏢師,跟著他一同往豐和縣快馬奔去。 室內一燈如豆,照得滿室昏黃。 福興端著一壺清茶進得屋內,見得薛二郎支著額對燭凝神,將茶壺擱在桌上,勸道:“已是有了姨奶奶的消息,仔細尋訪總會尋得蹤跡來。夜色已深,二爺還是早些休息才是?!闭f著倒了一杯茶,擱在薛二郎跟前。 薛二郎直了直腰身,端得茶杯喝得一口,道:“你說的沒錯,比之前些時日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如今有了相對確切的消息,已是萬幸?!闭f著看了福興一眼:“你也早些休息,明日里還要繼續忙碌?!?/br> 福興點點頭,轉回身走了出去。薛二郎又悶頭坐了會兒,這才吹滅了燈,往床榻上一仰,漸漸沉睡過去。 翌日,顧揚靈三人問得滿西城的具體位置,又在城里面添補了路上需要的干糧等物,直到午時,方收拾了包袱開始出發。 隔著車壁,耳里只聽得外頭吆喝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嫣翠耐不住性子,便伸手掀開了車簾瞪著眼往外頭去瞧新鮮。正是瞧得開心,突見得一路官兵疾行而去,登時面色一變,松開手端坐好,立時變得緊張起來。 顧揚靈打量她兩眼,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嫣翠兩只眼瞪得溜圓,挪了過去緊挨著顧揚靈,極其小聲道:“顧jiejie,剛才我見得一路官兵行色匆忙,許是那仇人的尸身被人發現了。你說,他們會不會來抓我們?” 顧揚靈頓時失笑,點點她的額角,亦是小聲回道:“放心,不是來抓我們的?!?/br> 嫣翠還是擔心:“我聽說有厲害的縣太爺神通廣大,見得尸身便能順藤摸瓜抓住了兇手?!?/br> 顧揚靈聽了唇角一勾,臉上泛出淡漠的冷笑:“放心,他的尸身誰也找不到?!?/br> 說著瞇了瞇眼,星眸里閃出兩點極度的憎恨,道:“他們殺得我全家后,把我至親們的尸身全都抬去了屋里頭,澆了菜油,放了一把火。我便以牙還牙,也一把火燒了那仇人的尸身,后頭又丟進了不遠處的山崖下。便是被人發現,也需許多的時日。再則,那尸身已是面目全非,任他神通廣大,也猜不出那便是劉統領的遺骨?!?/br> 馬車順利出了城門,一路往滿西城行進。然而行至途中,卻是被一路人馬攔住了去路。 顧揚靈揭開車簾,并不狹窄的山道上,一字排開的是七八個手持利刃的粗壯大漢。他們的身后,山坡密林中,有弓箭手張弓搭箭,瞄準的方向正是他們所坐的馬車。 領頭的是一個彪形大漢,手持一把大砍刀,抗在肩頭兒,正瞇著眼往這邊打量。見得馬車里露出的一張美人面,登時眼睛一亮,道:“可算是沒白跑這一趟?!笔忠粨P,哈哈大笑:“都給老子帶回去!” 眼見著那群大漢蜂擁而至,顧揚靈眸光一厲,瞪著拔出佩劍,欲要上前予以抵抗的孫昊,揚聲喝道:“昊郎,你且先行離去,找得救兵再來搭救我們?!?/br> 孫昊哪里肯,提著佩劍便殺了過去。顧揚靈急得瞬時滿頭大汗,死盯著飛舞著佩劍,忽左忽右漂移不定的孫昊,在那群大漢的周圍,恍如飛蝶般來來往往。 然而好手不敵雙拳,雙拳不如四手。孫昊再是機靈,手腳功夫再是厲害,這么一群人圍攻上來,很快便落了下風。一著不慎,便被打落了佩劍,肚子上脊背上,接連不斷地被人踢打,最后一個趔趄,跌在地上,被一圈的砍刀指著,再不能動彈一下。 領頭的見得此間事了,便哈哈大笑著往馬車那里走去。 顧揚靈已經下了馬車,扶著嫣翠立在車前,雖是面色蒼白,然而朱唇緊抿,雙眸泛著厲光,并不害怕那漸漸逼近的彪形大漢。 可惜了,顧揚靈心道,若是昊郎聽話逃得出去,便是她被縛,便是拼死保得自身的清白,也能含笑九泉。 然則昊郎被困,雖是遠遠望去,可顧揚靈還是清晰地看到了,昊郎青藍衣衫上,那幾團暗沉色的痕跡。 昊郎受傷了。顧揚靈緊緊握住嫣翠的手,她不能死,便是拼得一線的生機,也要搭救昊郎逃出生天。 思慮間,那領頭的彪形大漢便近在眼前,把顧揚靈上下打量一番,黑粗肥膩的手掌便伸出來往顧揚靈臉上撫去。 孫昊仰著頭正拼命伸長了脖子往顧揚靈那里瞧,見得此狀,由不得睚呲欲裂,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許你碰她!” 彪形大漢的手一頓,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色瞇瞇望著顧揚靈便要撫上她的細白嫩臉。顧揚靈又不是木樁子,哪里肯呆著不動,頭一偏,身子一動,那手便摸了個空。 嫣翠嚇壞了,緊緊抱住顧揚靈的手臂,瞪圓了眼去看那大漢,叱罵道:“賊人!登徒子!” 彪形大漢斜了兩只眼過去,見得兩個女人皆是面色發白,強做鎮定的模樣,忽的一聲嗤笑,手掌一翻,便又追著摸了過去。 然而斜刺里突地冒出了一雙細白柔膩的手,那雙手死死抱住他的手掌,嫣翠渾身顫抖著,一張口便咬在了那手掌上。 彪形大漢眉頭一皺,用力一扯便掙脫了嫣翠的桎梏,隨即揚起手來給了嫣翠一巴掌。那漢子手勁兒極大,巴掌下去,嫣翠登時跌倒在地,唇角也被打破,流出了血來。 眼見嫣翠被打,顧揚靈怒火盈肺,將手里早已藏了許久的鋒利金簪迅速扎向了那大漢的手臂。 然而顧揚靈畢竟是個柔弱女子,手勁兒小,力氣也不大。那金簪不過剛剛沒入了那粗黑的肌膚,便被彪形大漢揮舞著手臂給擺脫了去。大漢皺著眉,粗魯地拉扯著顧揚靈,顧揚靈只覺眼前一花,便被大漢扛在了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