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這玉環我原本也有一個,可惜那些賊人一把火燒了宅子,玉環也跟著不見了蹤跡。但我記得,我的玉環上面刻著一個昊字。我問過母親,母親說這是一個重要人的名諱,偏巧那小子的名諱正是昊。你再看我手里的這個,是他給我的,上面是個靈字,便是我的名諱!我母親說了,那個重要人是我的親人。嫣翠,我又有親人了?!闭f著,便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嫣翠提起絹子給顧揚靈擦了眼淚,顧揚靈抽了抽鼻子,舉起手里的泥娃娃,含淚笑道:“還有這泥娃娃,雖然手藝爛得不行,可我一瞧就知道,和以往我得的那些是一個地方出的。一環對著一環,再沒有紕漏了。再者,若非是心心念念誠心惦記著,這般千里迢迢的,便是斷了音訊又怎樣,何必叫個十五歲的少年郎,辛辛苦苦走了那么遠的路來打聽消息?!?/br> “后頭為了尋我的下落,他這段日子沒少的來回奔波,若非至親,又有誰肯這般勞心費力。若非他一直盯著我,兩次遭遇險境,哪里那么巧都被他及時救了性命。知道我處境艱難,受了委屈,二話不說,便要帶我離開。我知道,他必定是我的弟弟,才會這么心疼我?!?/br> 一番話,說得嫣翠再沒了疑慮。只是想著姨奶奶要走,她便頓生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來。 她孤零零被賣進了薛家,許是有緣分,碰上了姨奶奶。兩人雖是主仆,可在這深宅大院里,卻是相依相靠,一同熬了這么多的日子。在她心里,姨奶奶便是她唯一的親人,若是姨奶奶走了,她該怎么辦? 嫣翠便怯生生問道:“那我呢?姨奶奶走了,可要把我也一同帶走?” 第75章 (加更) 顧揚靈一愣, 把東西放在羅漢床上,握住嫣翠的手:“若是以前, 我必定要帶著你一起走, 可現在你有福興了, 女人家,總是要出嫁的。福興雖是瞧著吊兒郎當,可我冷眼瞧他多日, 卻是個能依靠的。更何況他是個良民, 又對你上心。我想著,不如趁著這兩日, 把你和福興的婚事給辦了。你有了依靠, 我走了也放心?!?/br> “還有紅英, 偏巧她受傷臥床, 我便是這時候跑了,二爺那里惱也惱不到她的頭上去。而你出嫁在外,再有個福興在里頭斡旋, 二爺便是疑心你, 看著福興的臉面,最后也必定是要放過你的。便是不放過你,福興必定會想法子帶了你逃離薛府的。你們倆都撇清了關系,能好端端的, 我才能安心逃走??!” 嫣翠聽了這話,卻是大滴大滴的淚往下落,反手握住顧揚靈的手, 道:“姨奶奶還是把我一起帶走吧,男人多的是,我又不是非要嫁給福興不可??梢棠棠虆s只有一個,我沒有親人,和姨奶奶相依為命多年,早把姨奶奶當成了唯一至親?!?/br> “姨奶奶莫要把嫣翠孤零零留在這里,福興現下瞧著是好,萬一以后變壞了,嫣翠一個人可要怎么辦?還是跟著姨奶奶,不管以后跟了誰,若是待我不好,我便去找姨奶奶,叫姨奶奶替嫣翠撐腰?!?/br> 這話正正地戳在了顧揚靈的心眼兒上,她受了這許多罪,可不就是因著沒個娘家人替她撐腰,她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便是心里頭恨得出血,除非一頭撞死,不然也只能咬牙吞了。 這還是二爺心里有她,處境便要如此糟糕,若真留嫣翠在這兒,萬一福興變了心,二爺那里因著自己的緣故,也不會為嫣翠出頭。那時節,嫣翠可要怎么辦? 咬咬牙,顧揚靈蹙著眉頭道:“你若真要跟我走,我自然要帶著你。只是你再好好兒想想,先別決定??倸w不是今個兒就要走,二爺回來也需要些時日,你再好好想想?!?/br> 又囑咐了幾句,叫嫣翠小心些別露出了馬腳,這才熄了燈,躺在床上安歇了。 翌日,嫣翠頂著兩個黑眼窩進來伺候顧揚靈穿衣洗漱,倒叫顧揚靈驚了一跳,然而未等她張口,嫣翠便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我想好了,我要跟姨奶奶走?!闭f完,滴了兩滴淚:“姨奶奶甚也別說,嫣翠已經決定了?!?/br> 顧揚靈便摸了摸她的頭,只囑咐她留意昨夜里守夜的,打聽打聽可曾發現了什么。嫣翠便吃了飯去院子里找那守夜的兩個婆子說話兒。 原是那兩個婆子因著天冷,便偷偷兒帶了酒喝,可沒喝得幾口,便被孫昊吹了迷香,迷迷糊糊睡著了。 可她們自家不知道,還以為喝酒喝迷糊了。如今被嫣翠旁敲側擊地一問,登時嚇得半死,哪里敢說。只含糊說道,近些日子外頭巡邏緊密,院子里安全得很。 既然嫣翠也要跟著走,倒也省了許多麻煩事。兩人悄悄兒收拾了兩個小包袱,當夜便在石榴樹上掛起了紅燈籠。 等著眾人都歇了,孫昊果然依約而來。 熄了燈,三人坐在里屋里小聲地商量著逃跑的事兒。 孫昊道:“我倒是翻墻爬樹都不怕,可你們肯定是不行的,背著你們,這高墻深院的,必定要被人瞧見。我想著,能不能想個法子,jiejie能出得府門一趟。在路上動手,不管是搶,還是偷偷兒溜走,總是比在府里頭便宜些?!?/br> 顧揚靈點點頭:“正合我意。我想好了,等明個晨起,嫣翠就去交代福興,只說我夢見了夭折的孩子不時啼哭,我是必定要去清涼寺上香祈福的。至于弟弟,你就在清涼寺山下準備一輛馬車,等著我和嫣翠尋了時機偷偷溜下山,咱們就立刻離開?!?/br> 孫昊立刻點點頭表示贊同:“那清涼寺前后左右有許多的側門偏門,平日里上香的人又極多,只要jiejie能甩開隨從,他們必定如同無頭蒼蠅,根本就找不到jiejie的蹤跡?!?/br> 顧揚靈把收拾好的兩個小包袱交給孫昊,三人又把計劃說了一遍,孫昊趁著夜色翻墻離去。這邊兒,顧揚靈和嫣翠俱是情緒昂奮,竟是熬到將近天明,才昏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自然是面色蒼白,眼下泛著青黑。洗漱收拾用罷晨食后,嫣翠便依著顧揚靈的意思,去找福興安排馬車。 福興聽了嫣翠的話,看得她一眼,道:“姨奶奶做噩夢便罷了,你也怎的沒個精神的模樣,瞧著倒似一夜沒睡?!?/br> 被說中了心事,嫣翠頓時心頭一驚,立刻瞪了福興一眼,呲牙道:“姨奶奶做噩夢無法安睡,我做丫頭的,自然是要一邊兒陪著說話安慰,沒睡好當然沒精神啦!”說完又踩了福興一腳,張牙舞爪地道:“快去準備馬車,叫姨奶奶不耐煩了,有你好果子吃?!鞭D過身氣沖沖走了。 等著進了里屋,落了簾子,見得屋里頭只有自己和顧揚靈,這才拍著胸膛長喘了一口氣。 福興是個人jingzi,可不敢叫他看出個好歹。好在素日里她本就不待見福興,只要黑著臉子呲著牙,一時倒是還能含糊過去。只是一想到自此便要離了福興而去,嫣翠的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不舍來。 姨奶奶非要去清涼寺為夭折的孩子上香祈福,這可把福興和福安愁死了。 二爺出門前交代過,他不在家的時候,一定要守著姨奶奶,不但要護著她的周全,也暗暗透漏了一點旁的意思。福興曉得,二爺是怕姨奶奶再動了逃跑的心思。 可姨奶奶那里是打定了主意要出門,依著福興對姨奶奶的了解,這個女人瞧著軟軟弱弱的,也不和人為難,甚至有時候還老是叫人欺負,可一旦決定要做什么,那是必定要做的。 福安愁眉苦臉地道:“我頭發都要愁白了,姨奶奶也是,二爺在家她愛去哪就去哪,這二爺不在,我哪里敢叫她出門兒啊?!?/br> 說著臉上一亮,縮起身子壓低了聲音道:“你說,我要和姨奶奶說,家里頭的馬車都壞了,姨奶奶會不會就改了主意,然后安安生生地呆在家里頭不去清涼寺了?” 福興摸著滑溜溜的下巴嘲諷道:“你把姨奶奶當傻子啊,家里頭的馬車壞了,去外頭租啊,難不成全縣城的馬車都壞了?” 福安便又喪眉搭眼兒起來,磨磨蹭蹭不愿意去安排。 顧揚靈坐在屋里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來喚,曉得這是故意的,于是叫嫣翠把福安叫進來。 福安弓腰垂臉,磕磕巴巴地道:“家里的馬車壞了,叫了小廝去外頭租車,現下還沒回來?!?/br> 顧揚靈便冷笑道:“合著那小廝半日不歸,我便要在家里頭等上半日,一日不歸,我便要等上一日不成?再給你半盞茶的功夫,你若找不來車,我自家出去找。榮陽縣這么大,我還不信我想去個清涼寺,還找不來馬車了!”說完,眼一挑:“去吧!記住,只有半盞茶的功夫!” 福安沒法子,也不敢真叫姨奶奶自己出門兒找馬車。悶頭琢磨了片刻,一面吩咐人去準備馬車,自家卻腳不停歇地往五福堂去了,想著二奶奶那里許是不會管的,可太太這兒向來看不順眼姨奶奶,說不定還能擋了下來。 不料蘇氏壓根兒就不管,道:“又不是去了旁處,上個香罷了,她既有那份兒心,你們仔細伺候著,別叫她在外頭丟了薛家的臉就成了?!?/br> 于是福安又跑去西閬苑正院兒找閔嬌娥,閔嬌娥起先是不愿意管的,然而腦子一轉,想著這顧氏出門兒竟敢不和她打招呼,便又生了一肚氣,便叫紅香跟著福安去見顧揚靈,就說今個兒她卜了一卦,家里頭的人不宜出門兒,叫姨奶奶改日再去。 若是平常,顧揚靈自然不會和正房對著干,可如今她要逃跑,一切準備就緒,哪里又肯退讓,少不得要恃寵而驕一次。 顧揚靈便瞧著紅香,淡淡地道:“本該按著二奶奶的意思呆在家里頭,哪里也不去??勺蛞棺隽素瑝?,夭折的孩兒不時朝我啼哭。二奶奶想是不曾為人母,不知道這孩子便是去了,那也是娘親的心頭rou。今個兒別說是不宜出門,便是外頭下刀子,我也要去清涼寺為我的孩兒上得一柱清香,做場法事。二奶奶那里少不得要得罪了,便是要罰妾,也等著妾從清涼寺回來再說吧!” 說罷,眼睛轉向福安,唇角一扯,冷笑道:“半盞茶的功夫,福安管家不但去了五福堂,還去了正院,還真是勞您費神了。只可惜今日里我是必定要去清涼寺的,如今我只問你一句,馬車可準備妥當?” 顧揚靈難得當眾發脾氣,福安瞧得那嬌弱的身子立在廊下,一雙晶黑的眼睛冷冷看著自己,一瞬間竟是有些腿軟,忙道:“好了,好了,已經準備好了?!?/br> 顧揚靈也不管紅香沉郁郁的一張臉,轉頭對嫣翠道:“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女主終于等來助力了……我也終于松了口氣…… 第76章 外頭亂糟糟的, 紅英躺在床上,掙扎著起身往外頭看。隔著花窗, 只恍惚見得幾個身影搖搖晃晃。手臂一軟, 又跌回了床榻上。 看著搖晃不已的帳頂, 鼻尖一酸,頓時淚如雨下。她猜著姨奶奶那里是有了旁的打算,估摸著, 這回去了清涼寺, 只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紅英不舍得姨奶奶走,可她是個明白姑娘, 曉得姨奶奶在這薛府里頭, 根本就未曾有一日真心開懷過。二爺是寵著姨奶奶, 可再寵, 因著貶妻為妾那件事梗在心里頭,姨奶奶無論如何也總是要有些意難平的。 更何況這薛府里頭女人多,明爭暗斗的, 姨奶奶跟著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甚至還小產失了孩兒。一樁樁一件件,心里頭哪里還能不恨不怨? 若是真走了也好。紅英這般想著,不由得將被褥里頭的那個布包又握了握。 這是晨起時分嫣翠來看她的時候,臨走時塞給她的。打開一看, 一包銀閃閃的銀錠子,還有幾根金簪子,幾對兒金手環。 紅英睡在榻上, 淚水順著臉頰緩緩落下。她對不起姨奶奶,可姨奶奶臨走時,還要惦記著她,她心里頭愧啊。 只希望姨奶奶這次能順順利利的,不管是去了哪處,都能好端端地過活。也盼望著,這次姨奶奶別再被二爺抓了回來。只可惜她有娘親,有兄弟在,不然也要同嫣翠一般,跟著姨奶奶一同逃了。 顧揚靈靠著車壁,馬車搖搖晃晃,一路往清涼寺駛去。她的一顆心愈發的跳得厲害,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了嗓子眼。她陷在薛家那么久,再沒想過,有朝一日,竟還能從里面逃出來。 她原本早就死了心的,想著,她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二爺雖是好色,待她卻還好,薛府里頭的女人雖是斗得厲害,可比著城南的尤家,還算是好的。 再說,只要是稍微有些錢財的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鬧騰。她只一心想著生出個兒子來,把他好好養大成人,可以讓她依靠著,能為顧家冤死的人報仇雪恨。到那時,她這輩子的心愿便了了。 可如今天上掉下個那么大的弟弟,一心一意的尋她,還說要替顧家人報仇,多年心愿一朝達成,簡直就像在做夢一般。 這般想著,倒是不由得有些歡呼雀躍,喜滋滋要同嫣翠說話,一抬頭,卻見得嫣翠兩眼紅紅的,靠在車壁上,手里頭拿著根金頭銀腳的簪子,一對兒銀手環,正默默地掉眼淚。 那簪子顧揚靈是認得的,曉得這是福興送給她的。 默了默,顧揚靈往嫣翠那里靠了靠,小聲道:“嫣翠,你若是改了主意,便莫要拗著心意來。這世間男子雖多,可福興卻只有一個,你若心系他,便是以后再碰上了旁人,也總要有些意難平的?!?/br> 嫣翠搖搖頭,把東西往懷里一塞,道:“不,我絕不改主意?!蹦贸雠磷影巡鑹乩锏乃乖谏厦?,按在眼睛上捂了捂,然后道:“是我不好,沒管住自己流了淚。不過沒事兒,等著到了清涼寺,紅眼圈便會消了?!?/br> 顧揚靈撫了撫她的臉頰,挪回原處,也不再吭聲。 嫣翠這么一哭,倒叫她想起了這兩日都未曾想起過半次的薛二郎。想起薛二郎,顧揚靈的心情很是復雜。 在她的心底,她是恨他,怨他的。 她是七歲那年和薛二郎定的婚約,便是后頭顧家慘遭滅門,蘇氏有心變卦,毀了婚事,她都沒怨過他。她一直以為,他只是母命難違罷了。 可后頭的事兒卻叫她知道,他原本是可以守著婚約,把她娶進家門做堂堂正正的二奶奶的??上麤]有,不但沒有履行婚約,還強迫她做了妾。 是的,他曾救過她的性命,在他的所有女人里,她也是最受寵的。 她也知道,她若真在薛宅里頭橫行霸道跋扈不講理,他必定也是肯護著她的。有他的偏袒,便是蘇氏也只能對她無可奈何。更別提二奶奶,便是恨她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忍著。 可她不行,她打小就熟讀《女則》《女兒經》,母親那些年的諄諄教導早就嵌在了骨子里,她根本就做不來那些恃寵而驕,違背倫常的事兒。便是身受寵愛,也只會憋憋屈屈地窩在東院兒里,守著規矩,守著禮法,安安生生做她的貴妾。 嫣翠說她是讀書讀傻了,畫了個圈兒,把自己圈在里面,叫人看了便要覺得難受??墒怯行〇|西,一旦養成,再改便難了。 顧揚靈微瞇著眼,想著薛二郎和自己的種種過往,不管是他辜負自己的,還是自己辜負了他的,只希望以后天涯海角,都能夠忘卻前塵,各自安好。 馬車外,福興甩著鞭子趕著馬車,福安緊挨著他坐著。 福安還想著方才被姨奶奶冷冷一瞥,頓時就渾身發冷的事兒。便扯了扯福興,小聲道:“姨奶奶瞧著軟軟的,不曾想骨子里也是個厲害的,那一眼看得我,現在還在冒冷汗。你說姨奶奶會不會記恨我,等著二爺回來給我穿小鞋???” 福興撇撇嘴:“早說給你聽了,你偏不聽。不過你也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姨奶奶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人,不會在二爺跟前給你穿小鞋的?!?/br> 頓了頓,皺了眉道:“不過姨奶奶的性子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說為夭折的孩子上香祈福卻也是個正經要緊的事兒,可我心里頭總是有些不踏實?!?/br> 說著,拿肘子頂了頂福安,道:“呆會兒你可要精神些,旁的甚個也不要管,只管盯著姨奶奶。廟里人多,若是姨奶奶有個閃失,二爺回來了,你我不被扒皮才怪!” 說得福安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之前,姨奶奶逃跑的那一次。頓時滿頭生汗,越想越不踏實,便下了車,把跟著去的小廝丫頭婆子媳婦兒挨個兒的囑咐了一遍兒,這才略略的有了些心安。 重新坐回車上,遠遠瞧著漸漸逼近的清涼寺,福安的心里頭,皇天菩薩,如來佛祖,天神十八羅漢的開始挨個兒禱告,只求著今個兒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盼望著趕緊的天黑,好把姨奶奶囫圇個兒地帶回家去,才算是徹底清凈。 很快便到了清涼寺,上得寺院,進得佛堂,顧揚靈跪在蒲團上,抬眼看得佛祖,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 顧揚靈雙手合十,虔誠地俯身跪拜。只盼得佛祖大慈大悲,保佑她今日里能順順利利逃離清涼寺,從此遠離薛家。還有報仇那事兒,也能夠順順利利,馬到成功。 一時跪拜完畢,出得佛堂側門,便瞧見福安福興,連著好幾個隨從,俱是大睜兩眼,直勾勾盯著她。 嫣翠一旁靜靜跟著,瞧得此景,不由得心里發愁,小聲道:“這可怎么辦?這么多眼睛,可要怎么逃走?” 顧揚靈隨口回道:“莫要擔心,注意點兒,別叫瞧出了異常來?!甭阶哌^去,問那福安:“我叫你安排的法事,可安排妥帖了?” 福安登時瞪大了眼,面上露出懊惱來。壞了壞了,只顧著盯緊了姨奶奶,把這事兒給忘了。 顧揚靈一瞧便明白了,立時大怒:“瞧著你素日里給二爺辦差也是伶伶俐俐的,怎的到了我跟前兒,不是耍小心眼子動歪腦筋,就是忘東忘西的??墒乔浦沂莻€妾室,便不把我放在眼里,小瞧了我不成?” 福安嚇得汗珠子一下子就出來了,垂頭喪眼地趕緊回道:“姨奶奶可言重了,奴才長了幾個豹子膽,也不敢小瞧了姨奶奶。只是今日里人多,二爺出門前交代,定要護住姨奶奶的周全,奴才只怕廟里人多且雜,哪個不長眼的再沖撞了姨奶奶,只一心護著姨奶奶,這才把這事兒給忘啦?!?/br> 顧揚靈聽了便冷笑起來:“不長眼的可不就是你,若說沖撞,打今個兒晨起時分,你沖撞我的還少了不成?”說著甩了甩帕子:“打得什么馬虎眼兒,以為我是憨子么?” 福安的腰身頓時又矮了一截,汗珠子也流得很是歡暢,道:“若不然姨奶奶先去后頭的院子里歇歇腳,奴才這就去辦,不會叫姨奶奶多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