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想起最近府里頭巡邏十分仔細,又想起福興告訴她,府里頭怕是混入了外人,立時便清醒了。豎起耳朵聽了聽,似有輕微的聲音不停響動,悉悉索索的,倒像是老鼠。 然而嫣翠眼尖,屋里頭又不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下子便瞧見床前不遠處,似有一團黑影子不停的聳動。當即就嚇壞了,張開嘴便要大叫。不料那黑影卻猛地撲了過來,動作干凈利索,一把就捂住嫣翠的口鼻。 嫣翠拼命扭動著身軀,想要掙扎逃出,卻被那人一下子壓住了手腳,隨即,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黑暗里極速響起。 那人道:“莫要叫,我并非賊人?!?/br> 半夜三更潛入臥房,現下還捂著她的口鼻,還說不是賊人……嫣翠哪里肯聽,身子動得更厲害了。 眼見著就要掙脫,簾子卻被人撩了起來,顧揚靈舉著一盞小燈往床榻處張望,嘴里喚道:“嫣翠?” 聽見顧揚靈的聲音,嫣翠只僵了一下,掙扎得更厲害了。 然而顧揚靈已經看到了伏在床上的那團黑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揚聲喝道:“你是哪個?” 外頭的廊檐下,一向都有安排守夜的,若是尋常,屋里頭的動靜早應驚動了外頭的人,可如今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半絲聲響。 顧揚靈頓覺不好,外頭的人,八成已經出了問題了。立時警惕起來,把燈盞握得緊緊的,一雙眼驟然間凌厲起來。嫣翠還在那人的手上,屋里頭也只有兩個弱女子,形勢十分不利,顧揚靈緊張地思考著往下該要如何應對。 然而還未曾想出有用的法子,那黑影便開口說話了:“是我,是我,不是壞人?!甭曇粲行┘逼?,還帶著略微的尷尬。 這聲音—— 顧揚靈一呆,隨即興奮起來,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幾步,驚喜道:“是你!” 黑影回道:“是我?!?/br> 嫣翠本在死命掙扎,可聽得這番對話,卻是慢慢安靜了下來。瞪著眼望著黑暗里的人影,心里不由得生疑,姨奶奶整日呆在宅子里,哪里認得的陌生男人? 顧揚靈高興極了,高舉著燈盞探過頭去看,果然,那眉眼,那口鼻…… “這就是我要找的救命恩人,前些日子從湖里救了我和紅英的也是他?!鳖檽P靈低頭對嫣翠說,然后看著少年,道:“你可以放開她了,她是我的心腹,和我一條心?!?/br> 少年立時松開手,猛地一彈便躍下了床榻。嫣翠也大喘了幾口氣,然后迅速爬起來,鞋子也沒穿,跳將下床,護在了顧揚靈的身前。 顧揚靈失笑,將嫣翠往一邊推了推,然后看向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年,道:“我一直在找你?!?/br> 少年點點頭:“我知道,薛家的二爺是個財大氣粗的,給出的賞金可真是不少,為了躲避開那些耳目,我白日里都不敢出門了?!?/br> 顧揚靈默了默,道:“作甚要避開?” 少年回道:“自然是要避開薛二爺的耳目找你單獨說話,jiejie,我想和你先說說話兒?!?/br> jiejie?顧揚靈的身子猛地一顫。 屋里頭燃亮了燈燭,顧揚靈坐在羅漢床上,目光閃爍不安。jiejie這個稱呼太讓她震驚了,加上少年的長相,一個不可思議的猜疑叫顧揚靈十分的焦躁不安。她是家中獨女,從來不曾聽說過,她還有個弟弟。 莫非是父親在外頭的……私生子? 手指慢慢攥緊,這樣的猜測顧揚靈難以接受,在她的心里,父親向來都是明月般無暇圣潔,如果那個猜疑是真的,那母親知道嗎?父母間那般恩愛,她不敢相信父親會這般對待母親。 嫣翠搬了繡墩過來給少年坐,顧揚靈看著他,眼睛里有疑慮,也有忽隱忽現的……排斥。 緩了緩,顧揚靈慢慢道:“我的父母素來恩愛,我父親沒有小妾,也向來不在外頭過夜,雖然你的臉確實肖似我的父親,可你叫我jiejie,我……” “我娘說,我的存在,本就是一個陰謀?!鄙倌晁坪趺靼琢祟檽P靈的不安所在,很快截斷話茬,道:“并非jiejie猜測的那般,是父親在外頭沾花惹草惹出來的,而是徹頭徹尾的一個陰謀?!?/br> 這番話的確安慰到了顧揚靈,然而她還是搖搖頭:“我父親只是一個小官,為人又素來謙和,從不曾和人交惡?!?/br> 說著抬起眼皮子,看那少年郎君:“不是我不信你,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十分感激,然而你說你是我弟弟,沒有真憑實據,我實在是無法相信?!?/br> 顧揚靈的直白,倒是惹得少年郎扯起唇角咧出了一抹直率的憨笑。 昏黃的燭光里,少年微微垂下的眼梢,緩緩勾起的唇角,跟父親微笑時候是一般模樣。顧揚靈看得心頭一顫,饒是嘴里頭說著不相信,可心里頭,卻已然信了七分。這少年,約莫真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思及此處,顧揚靈的心底忍不住一陣激蕩。這么說,她并非孤女,她還有一個親弟弟了。腦子一陣發麻,這種麻感,順著脖頸往四肢蔓延而去。顧揚靈看向少年的眼神,慢慢地開始有了轉變。 少年不急不躁,含了笑慢慢道:“其實我娘也不知父親當初得罪的究竟是哪個,但我娘告訴我,她本來已經被我爹贖出了樓子,也買了房舍要定居下來。然而有一天,忽然跑來一個人,慌張張告訴她,說是我爹在外頭被人打了,叫我娘趕緊去看看?!?/br> “我娘一聽我爹出了事,立時慌了神兒,未曾細想,就跟著去了。卻被那人引到一間房舍,進去一瞧,卻是父親在那里。當時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可屋門被人從外頭鎖了,有人又從窗格處放了熏香進去。jiejie應該知道,男女歡好,有時候是不需要兩情相悅的?!?/br> 顧揚靈聽明白了,心頭一陣亂跳,皺起眉峰問道:“那我母親知道嗎?” 少年道:“知道的?!?/br> 顧揚靈陡然瞪大了眼睛,卻見少年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布包兒,然后遞給了顧揚靈。 紅色的絹帕包著一個玉環,白膩玉色,泛著清透的光度。顧揚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玉環她也有,還是母親給她的。 記得當時她很疑惑,問母親,玉環不都是成對兒的,為何她只有一只?母親告訴她,這玉環確實有兩只,另一只,在一個很重要的人的手里。她就問母親,很重要的人是什么人。母親回答她,那個人是她的親人。 親人,她的親人啊…… 鼻頭酸酸的,感覺有淚就要從眼眶里噴薄而出,顧揚靈使勁兒憋著,慢慢地握緊了玉環。她看到了玉環上刻下的字,她的那個是個昊,而手上的這個,是個靈。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顧揚靈慢慢地說著,胸腔里頭的那顆心也跟著急速跳動起來,她突地抬起頭來,盯著少年的一雙眼,再也忍不住內心里頭馳騁的情感,急切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年回道:“大名孫昊,今年十五,馬上就要十六了,我娘說,jiejie比我大上半歲?!?/br> 果然果然,顧揚靈的腦子里亂糟糟了一會兒,然后面帶迫切,急急問道:“那你還知道什么,快說給我聽?!?/br> 顧揚靈一心想在孫昊這里探聽到更多的消息,然而孫昊卻搖了搖頭。 “我娘和我爹知道的很少,只知道父親是被人設計陷害了,至于是誰,我娘說父親當時并沒有告訴他們。后來發現有了我,因著我娘在樓子里吃過傷身子的藥,郎中建議還是生下最好?!?/br> “我娘說,雖然爹爹和你母親都諒解了她和父親,但是她還是覺得在九安縣過得不暢快。在我一周歲的時候,就和爹商量后抱著我離開了,最后去了云州的索云縣定居了下來?!?/br> “我娘還說,雖然他們走了,可和顧家的音信卻并沒有中斷,每年都有互捎年貨和信箋??蓮乃哪昵伴_始,便再沒了音訊。娘很擔心,本來爹爹要回來一趟的,可那時候爹爹的腳疾突然發作,一拖二拖的,到如今也沒好。無奈之下,又瞧著我也大了,便把事情告訴了我,讓我回來看看怎么回事。我回來一打聽,才知道顧家早早兒就出了事?!?/br> 第74章 孫昊的話立時就觸動了, 顧揚靈深藏在腦海深處,再不愿回憶起的那些慘痛的記憶。 顧揚靈深吸了一口氣, 腦子里, 那日血流成河, 后頭又被一把大火燒得甚也不剩的顧家小宅院,慢慢地浮現出了它往日的模樣。 顧揚靈心如刀割,痛如刀絞, 渾身不自禁地打著哆嗦。眼前不斷有至親們血流滿面的尸身飛速閃過, 顧揚靈迅速喘得幾口氣,強自穩住心神, 握緊了拳頭, 慢慢抿緊雙唇, 緩緩問道:“那你都打聽出了什么?” 孫昊覷著顧揚靈的神色, 面容上便有些忐忑不安。直覺里,孫昊覺得還是不說比較好。 然而顧揚靈卻是忽的壓低了聲音,暗啞著嗓子, 哆嗦道:“說啊, 你都打聽出了什么來?”一雙素來清淡無波的眼泛著紅血絲,瞧起來倒是有些可怖。 孫昊嚇了一跳,忙急急說道:“說是顧家早就被滅門了,我去官府打聽, 說是過路的山賊干的,人海茫茫,線索又少, 官府的人說,這案子早就成了懸案,也甭想再查出些什么線索了?!?/br> “但他們告訴我,說是當時還有個女娃幸免于難,被夫家派人接走了。夫家還挺有錢的,姓薛,是榮陽縣的大戶。我便又來了榮陽縣?!?/br> 說到這,孫昊忽的頓了下,隨即皺起眉頭,不悅道:“薛家財大氣粗,很是好打聽。然而我去門房上問,守門的老頭子卻告訴我,他們家有個二奶奶,還有個三奶奶,一個姓閔,一個姓安,說我問的姓顧的,是二爺的貴妾,并非是正妻?!?/br> “可是我來的時候我娘告訴我,說是顧家去的信里頭提過,jiejie是被許給薛家的二郎,以后是要做正室的。我還以為找錯了??稍跇s陽縣又轉了好幾圈,姓薛的大戶人家沒幾個,家里頭也沒有新嫁娘是姓顧的?!?/br> “無奈之下我便又來了薛家的門房處,給了他們些銀子,打聽姓顧的那個貴妾。這才知道,這個貴妾就是我要找的jiejie。薛家不但沒有依著原本的婚約娶jiejie為妻,還叫jiejie忍氣吞聲的做了妾室?!?/br> 說到最后咬牙切齒地握拳頭,孫昊俊朗的臉上怒火沖沖,看著顧揚靈道:“我爹是個武夫,我也跟著學了些腿腳功夫,就趁著夜色偷偷兒翻進了薛府,四下亂竄,想著許是運道好,能找到你??蛇@薛府挺大的,我找了兩日也沒找到,又怕被人發覺,畏手畏腳的只能瞎逛?!?/br> “偏巧聽到有個婆子說,家里頭的太太要帶著二奶奶和顧姨奶奶去為三奶奶上香,我就跟著馬車去了。不曾想,jiejie的處境如此艱難,做了妾室便罷了,竟還有人處心積慮的要害了你的性命?!?/br> 孫昊說完,晶亮黝黑的眼睛盯著顧揚靈:“jiejie,其實那日在懸崖邊兒我就有心帶jiejie走,可是我和jiejie未曾謀面,也不曾相認,有心解釋給jiejie聽,可薛家二爺去得及時,我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說給jiejie聽。又怕強行帶了jiejie走,反而讓jiejie生出懼怕來。如今咱們姐弟相認,jiejie,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薛府,云州離這里挺遠的,去了那里,誰也不認得你,到時候叫娘好好給你挑戶人家,咱們去做正頭妻室,不要做妾室好不好?” 說完尤嫌不足,恨恨道:“我看薛家就沒幾個好人,jiejie在這里,不是這個害你,就是那個要害你。我才來得幾天,jiejie前后就遭了兩次難。不是我搭救及時,jiejie早就沒了性命。還有jiejie的那個男人,只憑著他把jiejie貶妻為妾,就曉得不是好東西。jiejie還呆在這里作甚?還是跟我走吧!” 顧揚靈的一顆心好似壺里燒開的水,不停地冒著熱氣兒。她渾身上下都在隱隱輕顫,包括那層薄薄的眼皮子。 強自穩住心神,顧揚靈道:“我自是不愿意作妾的,薛府我也是不愿意呆的,跟你走我當然也愿意。只是顧家的人死得慘,我這兒偏巧也有了仇人的消息,我要先去報仇?!?/br> 孫昊聽了立時睜大了眼:“當真?”說著磨掌擦拳,眼睛盯住了顧揚靈恨聲道:“jiejie快說給我聽,我是男子,自應該頂門立戶,便是報仇也該我來報。jiejie放心,只要有了仇家的消息,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們,殺了他們?!闭f著,沙包一樣的拳頭重重地捶在腿上,眼里頭分明燃燒著熊熊的兩團火焰。 顧揚靈的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這么多年了,這么多年了……顧揚靈的身子終于顫抖了起來,她不再忍耐,不再憋屈著,任憑淚珠子跟斷了線的珠串一般,撲簌簌地往下落,將她的衣襟打濕,又滑入她的口唇,苦澀苦澀的。 想她孤單一個人在這薛府里頭,空守著一腔仇恨,卻只能困守在這小小的東院兒里,不能得償所愿地出去尋找仇人,過得多么憋屈不如意。 薛二郎待她是好,可他的心也是冷硬的,能為了薛家的前程,就狠了心叫她作妾,還怎能叫她去毫無顧忌地信他依靠他。 后頭更是為了困住她,就在周圍安插了許多的眼線,牢牢地看住了她。將她困成個籠中雀,連她想查個父親以往認得的好友,都要小心翼翼地背著人,依靠一個丫頭去查。 也因此,她以為,便是告知他顧家滅門藏有內情,他也不會幫她復仇雪恨的。在他的心里,他只想要她,只要她安安分分呆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他是不會去管的。 她是恨,她是怨,可說來講去,她不過一個內宅婦人,一沒通天本事,二又沒個有力的助力。周圍只有一個嫣翠,還有一個紅英,還都是賣身薛家,一個孤苦無依和自己一樣沒有親人,一個倒是有親眷,可又都是薛家家生子,便是有心相幫,也是能力有限。 想通了這個,她就知道,她能依靠的,只有血脈相連的骨rou血親。竟沒想到,她那么快就有了身孕,她心有所期,只期盼著能是個男孩子,以后長大了能助她雪恨,卻不料又被他領回家的女人下毒手給弄沒了。 凡世紅塵里,她一個人苦苦地掙扎,無人可信,無人可依,難得有一日,還能聽得這樣的話來。她早已不再奢求的守望相助,就這樣從天而降,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懷里。 見得水滴似的的眼淚從顧揚靈的眼睛里不斷垂落,孫昊有些手粗無措,在繡墩上擰來擰去,一張俊臉也憋得通紅。他該說些什么呢,看到jiejie流眼淚,他的心好難過。 嫣翠守在門處給屋里頭的兩個人望風,斷斷續續也聽了不少。知道這是姨奶奶的兄弟,她比顧揚靈還歡喜。然而聽得顧揚靈想要跟著那少年走,嫣翠的心卻好似掉進了水井里,浮浮沉沉,沒個平靜。 屋里頭,顧揚靈已經慢慢平緩了情緒,正拿出絹子擦淚,隨即朝孫昊笑了笑:“你莫要笑話我,我只是眼窩子淺罷了?!?/br> 孫昊卻慢慢鎮定下來,眼底有輕軟的憐惜漸漸涌出:“jiejie是一個人被欺負得狠了,這才聽得我說了句軟話兒就不自禁地流淚?!鳖D了頓,懊惱道:“要是我能早些來就好了,jiejie必定會少受許多的罪?!?/br> 顧揚靈唇角含笑,心里那么一想,卻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來??刹皇?,要是再早上一年,她哪里還用委委屈屈地做了薛二郎的妾室。 孫昊見得jiejie又哭了,唬得再不敢多話,等著顧揚靈這里稍稍平靜,看著孫昊道:“夜已深了,你且先回去,便是要走,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等著我安排妥當,就叫嫣翠在庭院的石榴樹上掛上一盞紅燈籠。你瞧見燈籠,再來找我?!?/br> 孫昊點點頭,忽的想起一事兒,道:“那仇家呢?” 顧揚靈含笑望著他:“你莫急,如今顧家就只剩下你這么一個男丁了,自是要你頂門立戶的,這事兒說來話長,你先回去,隨后咱們尋了時機,我再細細說給你聽?!?/br> 孫昊便乖巧地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突地摸了摸腦袋,含羞帶澀地望了顧揚靈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個泥娃娃來。 “娘說你最愛這個,我跟著師傅學了沒幾天,做得不好,jiejie莫要嫌棄?!闭f完,把泥娃娃往顧揚靈懷里一塞,人便轉身去了。 等著嫣翠轉回,就見得燭光下,顧揚靈手里握著一個彩色泥娃娃又是哭又是笑的。走過去挨著顧揚靈坐下,抽出絹子給她擦淚。 “曉得姨奶奶今個兒開心,可眼淚掉多了仔細眼疼,莫要再哭了?!?/br> 顧揚靈便淚眼含笑地轉過來看她,舉了舉手中的泥娃娃:“你見過這樣的娃娃嗎?” 嫣翠仔細看了兩眼,搖搖頭:“倒是少見?!?/br> 顧揚靈道:“我幼年時候有好些這樣的娃娃,現在想想,那時家里頭逢著過年,母親便會拿來新娃娃給我。我還記得我當時問我母親,這娃娃哪里來的,母親告訴我,是很遠的云州,有戶親戚托人送來的?,F在想來,那親戚就是他們吧!” 嫣翠道:“如此說來,那少年郎當真是姨奶奶的兄弟了?” 顧揚靈道:“當真是我的兄弟?!闭f著把泥娃娃放在身側,偏過身來握住嫣翠的手:“你可曉得,我這心里有多暢快。他說了,便是尋到天涯海角,只要有仇人的消息,就要去給顧家的人報仇雪恨?!?/br> 說著忍不住哽咽道:“若不是記掛著那些賊人還沒得了報應,早先被二爺輕薄的時候,我就忍不住要尋了短見。等著做了妾,更是一波接著一波的事兒。這府里頭爭寵吃醋的戲碼,我真真兒是受夠了。如今我弟弟來了,他說要帶我離開,嫣翠,我這心里實在是想走得很?!?/br> 嫣翠聽得也流了淚,道:“只是憑著那小子張口閉口一番話,姨奶奶信了他要跟他走,人心隔肚皮,萬一是個壞人呢!” 顧揚靈道:“不會?!闭f著把泥娃娃和那玉環都拿給嫣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