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外頭的堂屋里,薛二郎坐在雕花圈椅上,闔著眼,也不知睡著了沒。紅英略一沉思,返回里間找了床薄被出來,慢慢兒地蓋在薛二郎的身上,竟是沒醒。紅英曉得這一夜這位兇神惡煞的爺也是累得不行,便踩著軟底繡花鞋,輕手輕腳轉身去了。 她和嫣翠住在一個屋里,進去的時候嫣翠竟是睜著眼醒了,見著紅英進來,就要強撐著坐起來,試了幾次都摔了回去,一臉急色地看著紅英:“可是找到了姑娘,我聽著院里頭亂遭遭的,可是二爺發了怒火,打了姑娘不成?” 第26章 窗臺上, 一根紅蠟沉默地燃燒著。 紅英看著嫣翠,彎如纖月的細眉微微皺著。她不是不明白, 可依舊有些怨這丫頭, 懵懵懂懂隨著姑娘的性子胡來。 她可知外頭世道艱險, 孤身一個女子又怎能平平安安。若是遇上了歹人,賣去了臟地界兒,這輩子可就交代了, 還不如在薛家里頭做個貴妾呢!兩個嬌滴滴的弱女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老虎膽子。 嫣翠心里焦急,紅英又怪異的不出聲, 于是支撐著, 又要努力地坐起來。 紅英瞧她急得滿頭汗, 上前按住她, 坐在床沿上慢慢道:“你還瞧不明白么?二爺哪里舍得鞭打姑娘,疼還來不及呢!姑娘身上確實有傷,可那是叫斧頭砍的, 也不知在外頭碰上了什么兇險。再細的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是二爺去城外救了姑娘回來。外頭天寒地凍的,這要在野地里躺上一夜,姑娘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說著又是嘆:“合該是命里注定,叫王大家的瞅見了姑娘換下的衣服首飾, 不然這會兒的功夫,姑娘還回不得家來呢!” 嫣翠聽得心驚rou顫,背上一層一層地卷著涼意, 這會兒也不知該不該埋怨自己漏了口風,叫二爺把姑娘又給尋了回來。 紅英道:“你也好生養著,等姑娘那里醒了,必定是要你跟前兒伺候的,你先一步養好傷,姑娘心里才會好受。不然,只瞧著姑娘那性子……”話未完站起身來:“這幾日我得守著姑娘,我叫紅兒先搬進來住,你的傷也不輕,就叫她照料著你的起居吧?!?/br> 堂屋里,綢面薄被一半兒拖在地上,一半兒被扔在雕花圈椅上,薛二郎卻不見了蹤跡。 紅英悄悄撩開簾子往里看,那位爺果然坐在床邊兒,看著床上的人也不知在想什么,那背影瞧著僵直,倒意外的叫人覺得籠著淡淡的一層悲傷。轉身去了小廚房,灶上還燉著湯藥補品,也不知看火的虎丫有沒有睡著了。 等到天色大亮,薛府里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蘇氏身邊兒沒了黃嬤嬤這個軍師,身上的戾氣倒是少了不少,人也變得軟和了許多。知道兒子半夜三更竟然出城去尋人,雖是氣得半死,把個顧揚靈罵了又罵,到底叫人去庫里尋了兩盞燕窩出來,叫人拿去了清風苑??倸w兒子要定了那丫頭,又愛成這個模樣,不如幫襯著趕緊養好身子,也好開枝散葉不是? 閔嬌娥聽得了信兒,知道薛二郎連夜出了城去尋人,在屋里頭砸碎了一個白玉蘭玉瓷花瓶,恨得咬牙切齒。被殷嬤嬤勸了又勸,坐在鏡前想了半日,倒是想開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避不開的總歸是避不開,她看著鏡子里依然嬌媚如花的容顏,心里頭卻想著柜子里被她藏起來的那個小瓷瓶。 …… 紅英解開裹在顧揚靈肩上的布條,里頭緊貼著rou的那層紗布已經染得血紅一片,指頭捏住一端輕輕一揭,顧揚靈立時痛得呻*吟起來,抖著身子,面色發白。紅英就僵直手不敢動了,還是趙婆子看不下去,上前捏住紗布,利索地一拉,那布條便從肩頭上落了下來。 顧揚靈疼得渾身發顫,朱唇被咬破了口子,慢慢滲出血珠子來。紅英看得心疼,忙拿起帕子去擦,心里頭埋怨趙婆子下手太狠。 顧揚靈哆嗦著緩過這口氣,睜開眼看得紅英面露凄然,兩只手死死揪著一團帕子正大睜著兩眼瞧著她。 “叫趙婆子上藥?!鳖檽P靈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紅英心太軟了?!?/br> 趙婆子接過手行動便快了起來,倒也是個細心的,從旁邊的瓷盆里絞了棉帕子出來,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邊緣的血漬,又快速地重新涂了一層藥膏子,拿紗布密密纏起來,最后打上結, 紅英一面盯著趙婆子,一面又去看顧揚靈的臉,見她白著張臉,將唇死死抿成一條線,額上也滿是細密的汗珠,曉得疼得厲害,想要叫那趙婆子慢些,可又覺得快些才能快刀斬亂麻,叫姑娘少受些罪。于是心里頭還糾結著,趙婆子那邊兒卻已經收了手。 上好了藥,紅英探手一摸,顧揚靈的后背上都是汗。又換了盆溫水進來,拿棉帕子細細擦了,侍候著顧揚靈換了套干凈的睡衣,這才捧著托盤去了。 顧揚靈靠著軟枕獨自呆在屋里,將四下掃視一番,輕輕嘆了口氣。 醒來時便發現又重新回到了這里,也談不上失望,畢竟依著昨夜那情形,若非是薛二郎連夜把自己帶了回來,及時救治,在荒山野地里再凍上個把時辰,她也不見得還能活著。這般一想,那廝還是自家的救命恩人。 許是這一番經歷太過驚心,顧揚靈總覺得自己好似已經死了一次,現如今活著的,和原先活著的那個,再不是一個人。便是薛二郎時不時過分親昵占了她的便宜,她心頭不樂,卻也不似以往一般,每次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著。雖然想起做妾仍舊叫她梗了一口氣在心里,可那份兒掙扎總歸是淡了。 簾子一動,紅英托著一個青瓷小碗走了進來,面上笑意盈盈:“這是太太給的血燕,灶上給燉了粥,甚是滋補,姑娘趕緊吃了?!?/br> 顧揚靈挑起眉梢,意外于蘇氏這一次的寬宏大量,要知道城里頭是有宵禁的,薛二郎甚至還出了城門,若是一個不小心叫人報去了縣衙,便是財大氣粗的薛家,也得眼睜睜看著薛二郎在牢獄里住上幾日。 “自打黃嬤嬤去了靜心庵,太太可是和氣了不少?!奔t英見得顧揚靈吃著,一旁坐著說閑話:“那黃嬤嬤厲害著呢,心又狠,她手里可是攢著幾條人命,可太太偏疼她,每次都護著?!?/br> “人命?”顧揚靈皺眉:“逼死人了?” “可不是,有一個跳湖自盡的我還見過呢!彎眉細眼的,好個清秀美人兒,可惜了好端端一個姑娘家,就那樣被逼著尋了短見?!?/br> 顧揚靈大睜兩眼:“為何?” “還不是黃嬤嬤,亂配鴛鴦譜,把她給了二進里頭打理書房的黃三。那個黃三可是吃喝嫖占足了三樣,偏他會伺候人,二爺也賞識他??伤邦^就逼死了一個老婆,哪個敢嫁給他。后頭看上了那姑娘,背地里尋了黃嬤嬤的門路,叫太太親口許了婚事?!?/br> “那姑娘又是家生子,可不把人逼上了絕路?再說那姑娘本已經有人家了,偏生黃嬤嬤說這是主子賞賜,叫那家不要不識抬舉,趕緊的退了前頭那婚事才是正經,生生拆散了人家的好姻緣。黃嬤嬤叫送去靜心庵的信兒一散出去,那戶人家還買了鞭炮在門前頭放呢!” “把人閨女都逼死了,這深仇大恨的,只放鞭慶賀算是輕的了,合該擺個席面,闔家歡慶?!睌嚵藬囃肜锏拿字?,顧揚靈嘆了回氣:“嫣翠的傷可好了些?這次又是我連累了她,叫她跟著我受苦?!?/br> 紅英笑道:“姑娘無需擔憂,嫣翠那里也是好藥好湯伺候著,她比姑娘好得還快呢!” 細論起來,嫣翠的傷勢不比顧揚靈的輕,可顧揚靈身子骨更弱,又在野地里受了涼,如此便沒有嫣翠好得快了。 “你同她說,我央求二爺找了好藥膏子,不叫她身上落疤?!?/br> 紅英笑道:“知道了,姑娘放寬心,嫣翠那里好著呢!她也惦記著姑娘,只是如今下不得床,每日里見著我都要問上好幾遍呢!” 顧揚靈便笑了,把碗遞給紅英,紅英起身接過,轉過身去了。 顧揚靈瞧著帳頂心里頭念著嫣翠,都以為她只知道嫣翠挨了板子,卻不知她已經從虎丫那里套出了話,知道嫣翠被薛二郎抽了鞭子,遍體鱗傷的,襖子都抽破了,渾身都是血痕子。被打成那樣,哪里還能好著呢? 都怪她,顧揚靈內疚地想,也不知嫣翠會不會怨她。 …… 天幕上掛著一輪月亮,又大又圓,又明又亮。 顧揚靈孤零零地立在曠野之上,冷風肆虐,吹得她遍體冰寒。她環抱著自己,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景色。她明明記得她正在薛府清風苑里頭養傷,整日臥床不起,連屋門兒都沒出過。如今她卻是在哪里? 刺骨的風在耳邊呼嘯著,顧揚靈看著腳下,銀色的月華照亮了前路,她膽戰心驚地邁出了一步。 不遠處卻似是憑空冒出了一個人來,虎背熊腰,是個高大健壯的漢子。 顧揚靈詫異地看過去,月光將那人的面目照得雪亮,她一下就認出來了,這人分明就是野林子里被她一刀扎死的仇人。他不是死了嗎?顧揚靈又驚又怕,往后縮了幾步。 天際的月亮卻開始變得詭異,月華不復剛才的清亮,陡然變成了昏沉的紅光。男人沐浴在紅光之中,看起來倒像是兜頭淋了一盆鮮血,遍體鮮紅,詭譎怪異。 他沖著顧揚靈伸出雙臂,喉管深處有“嗬嗤嗬嗤”的氣息翻滾而出,帶著撕心裂肺的沙啞。顧揚靈嚇得魂不附體,她不后悔殺死了這個仇人,可她還是掉轉身拔腿便跑。 可那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眼見著那人就要追上來了…… “姑娘,姑娘……” 顧揚靈被一連串的呼喚聲驚醒,她猛地睜開眼,視線里的一切慢慢變得清晰起來。緋紅的軟帳,綢緞被面的薄被,還有一臉擔憂的紅英。 “姑娘又做噩夢了嗎?”紅英把青瓷燈放在床前的梅花小幾上,一只手托著軟帳,拿銀鉤子勾住,然后坐在床沿上憂心忡忡地看著顧揚靈。 這是第幾次做噩夢了?顧揚靈也記不清楚。她感覺背上濕漉漉的,很黏很不舒服。 “端盆熱水,拿帕子給我擦擦,出了許多汗,很難受?!?/br> 外間的爐子徹夜不熄,上頭一直溫著熱水,紅英麻利地拿銅盆倒了半盆水,又搭了方棉帕子在盆沿,端著便進了內屋。 柔軟的毛巾擦在身上,溫熱的感覺舒緩了顧揚靈一直緊繃的神經,她半闔著眼,微微喘了口氣兒。 “不要說給旁人聽?!鳖檽P靈囑咐道。 紅英面露遲疑,隨即點了點頭。只要姑娘不離了薛府,好好呆在清風苑里,她也沒必要把姑娘所有的事,事無巨細的告訴給薛二爺聽。 “我聽福安說,二爺已經重新敲定了好日子,說是五月二十六?!奔t英從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凈的睡衣睡褲,一面伺候著顧揚靈穿衣,一面低聲說道。 換好了衣服,顧揚靈沉默地躺下,拉起被角,將自家蓋得嚴嚴實實。 該來的總歸還要來,該面對的最終也避不開。 紅英將屋里收拾干凈,端著青瓷燈轉身去了外間。里屋重新變得昏暗,顧揚靈閉上眼,慢慢地睡著了。 第27章 “小心著些, 碰壞了東西賣了你都不夠賠錢的?!备Ed吊兒郎當地拿著牙簽捅著牙縫兒里的菜,然后“呸”的一口吐在了旁邊兒的草叢里。 嫣翠正抱著一個梅花玉凈瓶往屋里進, 見得此情此景不免皺了皺眉, 也不知二爺哪里尋來的野漢子, 一派粗魯的模樣,倒叫他領得好差事,給姑娘布置起喜房來了。 福興見得嫣翠便扯著嘴笑, 他還是打福安那里知道了這丫頭的事兒, 福安說,這丫頭骨頭硬, 是個忠心的。骨頭硬, 能有多硬?福興好奇了, 便攬了布置喜房的差事。他整日混在外院兒里, 不找機會,哪里能見得到這丫頭呢? “翠兒啊,給姑娘搬東西呢, 瓶子重不重, 要不要福興哥幫你拿?” 嫣翠快步繞過他,三步并作兩步上了石階,徒留福興在后頭哀嘆,不曉得怎么就討不得這丫頭的好兒。 福興瞧上了清風苑里的嫣翠, 每次見面兒都腆著臉上趕著討好,這已經不是秘密了。 富樂一旁笑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rou,那可是姨奶奶跟前最得臉的丫頭, 素日寵得跟個大小姐一樣,你一個混混兒出身,如今不上不下一個小廝,連個小管家都沒混上,也敢肖想姨奶奶跟前兒的人兒?!?/br> “嘖,狗眼看人低不是?”福興把牙簽扔了,呲牙咧嘴地笑:“能文能武,還能充當郎中治病,不說家財萬貫,養個小娘子還是夠的,叫她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怎的就不能肖想肖想了?!?/br> 嫣翠隔著鏤雕的紗窗聽了個正著,氣得滿臉通紅,兩眼立時就蓄滿了淚。太壞了這人,臉皮厚嘴巴毒,偏偏話頭兒里還要捎帶上她。一個大姑娘叫男人們這樣在唇舌里嚼弄,還怎么叫她做人? 紅英正在掛帳子,自是把這一席話聽到了耳朵里,見著嫣翠吃了虧,回頭就說給了顧揚靈聽。顧揚靈早就有心置辦席面酬謝薛二郎的救命恩德,便吩咐小廚房置辦了一桌兒菜肴,準備飯桌上一氣兒把事兒給辦了。 難得小丫頭主動招呼自己,薛二郎本已應了閔嬌娥的相邀,夜里要同她痛飲美酒,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叫人去說給閔嬌娥聽,自家卻匆匆忙忙去了清風苑。廳里已經擺好了席面,小丫頭打扮得俏生生的,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薛二郎手上提著兩包點心,笑瞇瞇道:“這是福瑞樓新出的,剛叫福安買回來,熱乎著呢,你嘗嘗?!?/br> 紅英立時找出一個粉藍色海棠樣式的盤子把點心擺了上去,糕點做得晶瑩剔透模樣兒好看,雖是要用飯了,顧揚靈還是提起筷子,挾了一塊兒咬了一小口。 香甜酥軟,入口即化。 “好吃!”顧揚靈抿著唇大力點點頭。 薛二郎立刻吩咐福安:“以后姑娘這里的糕點都從福瑞樓里買?!?/br> 屋里一派喜慶,顧揚靈把吃剩的糕點擱在面前的青花兒小碟里,放下筷子,拎起銀質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酒,舉著送到薛二郎跟前:“這杯酒是我多謝二爺出城相救?!?/br> 燈架上點著蠟燭,燭光點點,映得佳人粉面如玉,星眼流波,如此良辰美景玉人在側,薛二郎哪里會推辭,自是接過一飲而盡,笑道:“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我這兒還當做夢呢!” 說的一旁侍候的人都笑了。 薛二郎最近心情極佳,外頭的生意自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家里頭也是少有的順心如意。且不說正房的閔氏雖偶爾還會露出些臉色來,可到底受了教訓,好似掀桌子之類的,再沒有過。其他兩個通房不值得一提,最要緊的便是眼前這個。許是跑了一次在外頭受了罪,這次返家倒是少有的溫馴,時而親昵親昵,也不再是一碰便哭,叫人好不煩惱。 記起近幾日的呢喃糾纏,薛二郎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于是長臂一撈,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顧揚靈拽到了懷里。提起酒壺,把方才自家吃酒用的那個酒盅添了滿滿一杯,送到顧揚靈唇邊,嘻嘻笑道:“要謝救命之恩,只是敬酒哪里說得過去,定要喝了這杯酒,方顯出你的誠意來?!?/br> 馬上就到五月中旬了,顧揚靈肩上的傷也早已結疤康復,幸得福興調配的藥膏,雖依舊留了疤痕,但那疤痕淺淺,倒也不妨事。又因養傷期間滋補湯食用了甚多,顧揚靈倒比之前更添了幾分豐腴。 薛二郎原本未曾生出色心來,如今這么一攬,卻是幽香撲鼻,軟玉盈懷,叫他瞬時心搖目蕩,再不能抑制,只覺懷中的佳人粉黛盈腮,幽若嘉蘭,情不自禁地便挨上前吻了下去。 顧揚靈不意這廝竟是如此行徑放浪,大庭廣眾,眾人眼皮子底下就行如此猥瑣之事,登時滿臉通紅,一把推開了薛二郎。 薛二郎正是意亂情迷,未曾防備竟是跌落地下,他手中執著酒盅,里頭的佳釀盡數灑在了衣襟上,恁個狼狽姿態,不由得惱羞成怒,站起來把酒盅摔在了地上。 顧揚靈嚇得一激靈,從椅子上站起,雙手絞在一起,警惕地看著薛二郎。 自打出了那回子事,薛二郎來的時候,嫣翠便會自行避開,并不在跟前兒伺候。眼下她立在廂房門前,遙遙的往正屋里頭張望,她好似聽得屋里頭有摔東西的聲響,莫非出了什么事?擺擺手招來紅兒,道:“你去廊下站站,聽聽屋里頭可還平安?” 薛二郎本是一股子氣突地憋屈上頭,才會使性子發了脾氣,可那酒盅一摔心里頭就起了悔意,剛要說上幾句軟話,不料那雙水光瀲滟的杏眼里竟冷光閃閃,警惕地看著自己。幽憤油然而生,他都那般在意她了,她的心怎還生著這么厚厚一層的堅冰。 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酒盅過來,倒滿酒,薛二郎送到了顧揚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