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跟這種人在一起,你就等著每天提心吊膽守活寡吧?!?/br> “這種人”的措詞讓許連雅又氣又難受,不僅因為許彤的反對,更因為她戳穿了一個事實。 “跟警察在一起的又不止我一個,也不見他們因為職業就一輩子不結婚了?!?/br> “別人想當警嫂那是別人的理想、別人的事,我管不著,你是我女兒,我就不同意?!?nbsp;頓了頓又添一刀,“警察也就罷了,多少個警種啊,你偏偏選最危險的那個一個?!?/br> 她的處境與多年前高考填志愿時極為相似,雷毅尊重她的決定,許彤的論調甚至也是經年不變。 可許連雅也心知此事難度與當年的不是一個量級,她可以瞞著許彤偷偷填志愿,但她的戶口還跟許彤在同一本上。 如果許彤和雷毅的婚姻還能維持,也許她不需要這番苦心爭取。 許連雅知道不能來硬的,便好聲好氣地說:“媽,老爸和你以前的事也許讓你對這個職業有偏見——” 語氣是軟的,可踏進了雷區,腳步再輕也還是踩到了雷。 “這不是偏見,這是經驗和教訓?!痹S彤開始咄咄逼人,“我自己走過的彎路,絕不許我的女兒再走一遍。只要你是我女兒,他是警察,就絕對不行?!?/br> 許連雅倒吸一口涼氣。 “這事沒得談,你也別想著帶她回來見我,我是不會見的?!痹S彤說,“我還有會要開,先這樣?!?/br> 不等許連雅出聲挽留,許彤徑自掐了電話。 許連雅愣愣聽著盲音,又檢查了一遍屏幕,許彤真是第一次氣憤得掛了她的電話。 “雅姐?”夏玥的聲音由遠及近連喊兩遍,許連雅才發覺。 夏玥從樓梯探出上邊身,“雅姐,有個客人有條狗傷口發炎了,想讓我們出診?!?/br> 許連雅收好電話跟她下樓,“你說了我們不出診嗎?” “說了,我說這種情況最好來醫院,他偏不聽,電話掛了,說一會讓老板來接電話?!?/br> 許連雅喉嚨里發出個音節,說:“一會我來應付?!?/br> 隔不久,座機果然再響起。許連雅接起電話,自報了家門。 “叫你們老板來聽電話?!蹦穷^毫不廢話。 “我就是?!痹S連雅說。 “我剛才打過電話的,你們那里不出診是不是?” “對,剛才我們店員說過你的情況,如果是傷口發炎,最好盡早來醫院,一來天熱傷口更容易感染,二來這邊藥品和手術環境比較齊全,建議還是過來?!?/br> “錢我可以加倍,一句話,來還是不來?”男聲冷冷地道,“如果你們來,我出兩倍?!?/br> 許連雅不由覺得好笑,“這不是費用問題,我們也是出于寵物的健康考慮,如果因為藥品短缺或者環境細菌影響治療,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您說是不是?” 對端一聲冷笑,“廢話這么說,你們還是不愿來是吧?!?/br> “非常抱歉,如果您堅持要出診,請聯系其他醫院吧?!?/br> 話畢,許連雅今天第二次被摔了電話。 她略有煩躁地捋了捋頭發,放下聽筒。 夏玥探過身,“推掉了嗎?” 許連雅點點頭。 夏玥似乎還有話問,見許連雅揉太陽xue倦怠的模樣,終是沉默了下來。 下午三點多,日頭還盛,一輛銀灰色面包車直直停到了許連雅門口。 司機降下車窗,探身望了望,像在確認地點,又跟副駕座的人交談片刻,開門下車。 靠窗檢查籠子的夏玥先發現了來人,示意柜臺那的許連雅,“雅姐,好像有人來?!?/br> 許連雅也起身,只見司機拉開后座的門——是來找她們的沒錯了,車廂里擺著一塊用作擔架的木板,上面蓋著一塊隱隱起伏的黑布。 許連雅和夏玥到門外迎接,后箱里的人和司機一起將木板抬出來,副駕座那邊也繞過來一個男人——男人穿了一件草綠色無袖短衫,兩條胳膊上紋身龍飛鳳舞,幾乎印成一雙袖子,臉上斜斜劈過一道疤痕。許連雅眼皮跳了跳,莫名的心慌不知因為男人猙獰的面孔還是熟悉的印象。 趁花臂打量周圍時,許連雅要去勾口罩時發現沒在脖子上,手指只好掩飾性捋了捋鬢角。 “我們剛打過電話的,狗給扛來了,這會你得看了吧?!彼緳C不客氣地道。 “什么狗?”許連雅說著要去掀那塊布。 手到半路被人格開,“大熱天的不能把狗熱壞了,這是你說的吧?!?/br> 許連雅有意無意地擦擦被碰到的地方,說:“那請進吧?!?/br> 許連雅和夏玥拉開兩扇玻璃門,把人讓進屋里。 花臂進門時眼光在許連雅臉上停了一下,她自然地錯開視線。 木板擱在地上,許連雅找到口罩戴上。 司機和花臂外的那個男人警惕地瞭了一眼玻璃門外,后向司機點點頭。一伙人的神秘發酵了周遭的危險氛圍。司機這才掀開布。 許連雅幾乎是嚇了一跳,相較之下,花臂的面相和紋身委實大巫見小巫。夏玥輕聲叫了出來。 司機有些輕蔑地說:“鎖著了,咬不了人?!?/br> 那是一條黑色藏獒,毛茸茸的大腦袋,雙眼通紅,嘴巴和前腿鎖著,要不是受傷,站起來比壯漢花臂還高。綁帶胡亂包扎在右后腿往上一些,滲出紅色周圍泛黃的血和膿水,尾端的毛又濕又亂,一股尿sao混合著腥臭味幾乎穿透了口罩。 許連雅皺眉扯了扯口罩,“這里原來是怎么傷的?” “你給處理一下就好了,問難么多?!彪m然花臂氣勢更瘆人,司機似乎充當了發言人的角色。 許連雅抬頭,瞪眼道:“我得知道怎么傷的才能對癥下藥,不同的傷口有不同的處理方法?!?/br> 司機看花臂眼色,花臂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一開口,音色跟他的身材一樣雄渾:“不小心被刺傷?!?/br> “被什么刺?” “尖刀?!?/br> “生銹的嗎?” “沒有?!?/br> 再問下去,就是司機接話了。 傷口做了簡單包扎,看手法應該是外行,還給為了人用的消炎藥——許連雅又費一番口舌說明人用的藥不能給寵物用。 “先幫忙抬上樓吧?!彼詈蠓愿?。 夏玥進手術室消毒,許連雅在外面臺子上先剪開綁帶。 “怎么選了這么個狗屁地方,又破又小,媽的,就兩個女的也能成事啊?!被ū壅疽贿吅退緳C耳語。 “三哥,就是看這里沒男的才來?!彼緳C以手做掩護,“都是女的,膽小怕事,好打點?!?/br> 那叫三哥的花臂望著許連雅若有所思點點頭。 司機又說:“三哥,都說了您就不用來了,我們打點好就行。這大熱天的,出來一下也夠嗆啊?!?/br> 三哥虎著臉,低聲喝道:“我才不在幾天,狗子都被你們整成這樣了,我要不早發現送來,還不給你們弄死了!” 司機嚇得脖子一梗,“還不是因為那條子……” 三哥一個狠戾的眼色唬得他生生咽下后半句。 二樓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三人就站在許連雅背后,她并無偷聽的意思,只是男聲粗獷,總有一兩個簡單的詞匯溜進耳朵里,只是串不出具體意思。 那邊消毒好了,許連雅和夏玥用擔架將藏獒稱重后抬進去。一百多斤的藏獒讓兩個女人喘了幾口大氣。 打掃衛生的阿姨來了,外面托她幫忙照看,許連雅和夏玥關上手術室的門。 夏玥長長吁了一口氣,還是警惕地壓低聲:“雅姐,這幾個人看上去來頭不對啊,兇巴巴的?!?/br> 許連雅邊戴手套邊提醒般說:“我們只管給狗看病收費,其他不要多管?!?/br> “……” “知道太多沒好處?!?/br> 夏玥又往關著的門看了一眼,仿佛也是玻璃門般,連聲應:“噢噢,知道了?!?/br> 藏獒一時半會沒有反駁的力氣,許連雅怕它應激反應劇烈,將他三條腿都鎖在手術臺桌腿上,又讓夏玥按著上半身。 “哎,雅姐……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活體的……”夏玥不太情愿地固定我它上半身。 “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許連雅無奈道,“你就當是一條大狗吧?!?/br> “……確實夠大?!?/br> 許連雅開始細細清洗傷口的膿血和腐rou,藏獒隨著她的動作抽搐著身體,夏玥又怕又急,手忙腳亂地安撫。 傷口原本完整的形狀慢慢顯露出來,許連雅驚訝地唔了一聲。 夏玥忙問:“怎么了?” 許連雅看她膽戰心驚的樣子,不忍心地說:“沒事,喉嚨癢?!?/br> 傷口很深,呈喇叭狀,除非尖刀刺進再斜著旋轉,否則不太可能形成這樣的形狀。 這極有可能是槍傷。 許連雅對這塊接觸不多,至于是什么槍,子彈被挑走,她無從判斷。無論何種,夏玥說的沒錯,這幾個人來頭不對。就算看家護院,一般人哪會用得上藏獒。 許連雅按下胡思亂想,出來時門外就剩那個花臂和后箱男人。 “傷口比較深,需要打麻醉縫合?!?/br> 花臂眼神停了一下,了然點點頭。 許連雅按體重配比了麻醉藥,讓簽手術知情書。 那個后箱男人簽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李”字。 一番忙碌后,許連雅和夏玥又費了一把勁把昏睡的藏獒移到外廳的桌子上,許連雅到辦公桌邊開處方單。 問了藏獒的年齡,后箱男人作答。 問了主人聯系方式,花臂說:“不需要?!?/br> 許連雅抬頭,為他的不配合蹙眉,“傷口發炎有些嚴重,細菌感染容易引起發燒,最好留院觀察?!?/br> “需要用什么藥你盡管開,用法交代好,我們帶回去自己處理?!?/br> 見許連雅要辯駁,花臂下巴示意一下后箱男人,男人掏出報紙包的一沓磚形物,撕開一角扔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