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毅的電話晚點打了進來，除了尋常的問候和祝福，又互相叮囑了一番注意身體。

    掛電話前許連雅略有踟躕，險些就問了出來。

    他們是同一個系統的，說不定認識。即使不認識，也能探知個消息。許連雅越來越覺得趙晉揚碰到了難題。這種直覺毫無依據，也或許只是分隔兩地造成的錯覺。

    后來理智讓她剎住車。她拿不準雷毅對趙晉揚這個人是什么態度和看法。

    許連雅照常度過了倒數跨年的除夕、收紅包的初一（何家的風俗是沒有結婚的都還能拿紅包）還有回外婆家的初二。初三開始便是各種同學聚會。

    許連雅心頭有個粗糙的計劃，拿捏不定。許彤也在打著自己的算盤，許連雅本還在猶豫，聽到她的主意，心中念頭也塵埃落定。像一根炮引原本濕的，許彤一把火不但把它烤干，還點著了。

    許彤想介紹同事的兒子給她，跟她同一個城市，做it 的，如果合適，時間就安排在初三。

    許連雅說：“初三同學聚會?！?/br>
    許彤蹙眉，“那初四?！?/br>
    “初三晚上可能玩通宵，初四精神不太好?！?/br>
    許彤不與她爭了，一錘定音：“那就初五。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br>
    “……好吧?！?/br>
    初三當天一早，許連雅開車到機場，找了位置停好，搭上了南下的飛機。

    第41章 第十六章

    飛機一個半小時到達。

    這座城市外來人口多，大過年的基本回了老家，這里幾乎成了“鬼城”。許連雅乘坐機場大巴到公車站，她的那趟公車只有她一個乘客。

    兩旁道路也空蕩蕩的，只有孤零零的行道樹，雖然沒有掉葉子，冷風中映著青灰色的天，飄搖得有些寂寥。

    路上沒有上客，到住處只花了平常的三分一時間。

    大樓的保安見到她，平淡地問：“沒回家過年??？”

    許連雅含糊地說“沒有”。

    她先上樓放下行李。打開門，屋里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

    走之前她料想趙晉揚要回來住，并沒有關窗戶，這回卻看到門窗都合得嚴嚴實實。他顯然并未回來住。許連雅愣了一秒，心頭的疑云漸濃。

    許連雅打開門窗透氣，檢查一遍衣柜，趙晉揚冬天的衣服沒了，只剩下兩件黑色背心。

    她略略拾掇了一下自己，才出門。對著鏡子捋頭發的時候，明顯感覺自己的指尖在顫抖，像睡覺時被枕得發麻，不聽自己使喚。

    許連雅繞到了寵物店的后面，抬頭尋找趙晉揚租房的陽臺。周圍幾個陽臺都收空了衣服，只有他那間上飄著一條長褲和長袖衫。讓她略感無奈的是，她分辨不出是不是他的衣服。

    好巧不巧有人進樓，許連雅尾隨而入，走樓梯上了樓。

    進戶門不隔音，屋里人聲依稀傳來，給人這個新年并不冷清的感覺。許連雅懷疑走錯門，又確認了門牌號，才叩了三下門。

    門被從里拉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龐，他穿一件灰色連帽衫，外套一件淺藍牛仔衫，年輕人把嘴上的煙拿下，目光銳利地上下打量她，疑惑又客氣地問：“您找誰？”

    年輕人擋住了屋里風景，許連雅斟酌一下，說：“阿揚，我找阿揚?！?/br>
    “哦……”年輕人反應了一秒，朝屋里喊話：“好像找揚哥的?！?/br>
    馬上又來了一個人，伴隨著噔噔噔的聲音，許連雅聽出那是拐杖聲。

    梁正扒開年輕人，訝然地看著許連雅，“嫂子……你怎么來了？”

    “新年好?！痹S連雅說。

    “新年好，新年好?！绷赫貜土藘杀?，扯開年輕人，把許連雅讓進屋里。

    “揚哥女朋友?！绷赫槺愀贻p人說，年輕人摸摸腦袋，點著頭也跟著喊了嫂子。

    除了梁正和年輕人，屋里還有另外三個面生的男人，圍坐那張平時當作飯桌的折疊桌上打牌。人手一支煙，屋里煙霧繚繞，許連雅不由皺眉。

    “都是揚哥的同事?！绷赫宰鹘榻B，其中坐得較遠的一個男人稍帶好奇地問：“梁正，你女人??？”

    梁正蹙眉，糾正道：“揚哥家的?！?/br>
    “噢噢?！蹦腥四槑敢獾卮蛄艘粋€手勢。

    許連雅跟眾人打了招呼，把梁正叫到了原來趙晉揚那間屋里。

    被子隨意堆疊在床上，像有人留宿的樣子。

    梁正對她的忽然出現不能釋懷，問：“嫂子，你沒回家過年??？”

    許連雅隨意點點頭，“他這段時間是不是住在這里？”

    梁正看著被子嗯了一聲。相比趙晉揚，梁正性格靦腆多了，他沒有直視許連雅的習慣，而她感覺現在他更是躲避她的眼神。

    小廳外的牌桌又打了起來，不時傳來說話聲。

    許連雅說：“阿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正脖子一梗，說：“沒有?！?/br>
    “是么？”

    “能有什么事?！彼f，“揚哥好著呢?！?/br>
    “他今天上班去了么？”

    “沒有，他出門了，一會回來?！?/br>
    許連雅點點頭。

    梁正眼神探詢，小心翼翼問：“嫂子……揚哥知道你過來嗎？”

    許連雅笑笑，“知道他是不是不給我來了？”

    問題把梁正嗆住，梁正只好說：“那你等會，他應該快回來了?！?/br>
    剛才那個年輕人用紙杯端了杯溫水進來，語帶恭敬，“嫂子，您喝水?！?/br>
    許連雅第一次被人嫂子前后地稱呼，略感不習慣，道謝著雙手接過。

    說曹cao，曹cao到。外面忽起一陣嘩然，有人嚷了一聲：“回來了啊?！?/br>
    只見趙晉揚左手攬著一箱啤酒進來，后面跟著提了兩袋菜的沈冰溪。

    沈冰溪邊進來邊抱怨，“原來以為人不多，沒想還挺多人的?！?/br>
    趙晉揚笑著將啤酒放到角落，說：“就一個超市開門，不都全擠那里了?！?/br>
    兩人像極了一對合作默契的搭檔。

    牌桌上的男人站了起來，擋住臥室的視線。梁正出到門邊，擠出半個身叫了一聲“揚哥”。

    “干嘛？”趙晉揚如常地循聲望過來。

    梁正讓開身，許連雅走出來兩步，笑了笑，沒出聲。

    任是趙晉揚身經百戰，這會腦袋里某顆齒輪也崩壞了，整個腦瓜停止轉動。

    沈冰溪看出點端倪，推了推他，“還愣著干啥?！?/br>
    趙晉揚仿佛拔起腳，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走進屋里，并順手帶上門。

    “你怎么來了？”

    他的第一句話。

    這可不是許連雅預期中的。

    心頭逆反被激起，許連雅說：“我不能來了？”

    “不是……”趙晉揚忙辯解，“我是說——你不是應該在家里過年么？”

    “除夕、初一、初二，過完了?！?/br>
    “……”

    她向他走近，伸手要抱他，趙晉揚躲了躲。

    許連雅惱了，“阿揚，你干嘛呢?！?/br>
    趙晉揚沒辯解，小聲說：“我來——”接著，將她一把帶進懷里。

    許連雅心安了一些，伏在他肩頭，喃喃：“這才像話……”

    他沒有接話，只是抱著她。

    許連雅提醒他，“說好的轉圈圈呢？”

    趙晉揚仿佛沒聽到，并無反應?；蛟S他是聽清了的，因為他的擁抱越來越緊，許連雅感覺到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板般的勁頭。

    可細細感受，又與平日的如此不同。她只感覺到他左手的力量，右手似乎僅是簡單圈著她而已。

    多日的思念和擔憂阻撓她問下去，許連雅微微揚起頭，尋找他的唇。

    沒有轉圈圈，來個親親也好。

    趙晉揚卻又偏開了。

    “趙晉揚！”許連雅這回是真惱了。

    “……現在不行?！彼f。

    許連雅還從未聽過這樣的辯解，反駁：“怎么就不行了，你親過別人還是你有??？”

    他的手掌在她胳膊上猶豫地摩挲，欲言又止的模樣叫人窩火。

    許連雅說：“不打算說么？”

    “……”

    “你若不說，我下午就搭飛機回去?！?/br>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深邃得像一片原始森林，引人探索，可里面藏著的未知也叫人畏懼。

    “好?！彼匝宰哉Z，往他的右小臂打了一下，要推開他往外走。

    阿揚意外地呻/吟一聲，反應比預想中大。

    許連雅果然被吸引，怒氣被沖掉了大半，停住問：“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