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連雅合上手機，匆匆塞進衣兜里。

    第40章 第十五章

    許連雅端著茶壺，與半攔在廚房門口的何津擦肩，他身上的酒氣似乎更濃了。

    許連雅笑話他，“你還能站得起來啊?！?/br>
    何津聳聳肩，表示小意思。

    飯席已散，只有男人坐在桌邊閑扯，個個面紅耳赤。收拾的任務落在小輩身上，許連雅和兩個嫂子幫著洗涮鍋碗。

    忙完送客，已近九點。零時才出門放鞭炮，幾個人都在家里呆著。

    何津似乎想尋許連雅說話，但被何銳纏住，許連雅得以脫身。她借口丟垃圾，抓過電話急急下樓。

    室外的冷風撞上臉龐，許連雅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那邊應該沒那么冷吧。她不由想，撥下了阿揚的電話。

    小區里看不到像她一樣閑晃的人，大概家家都守在了電視機前。還沒到零時，遠方的鞭炮聲斷斷續續，手機里那聲長長的忙音顯得格外寂寥。

    那邊終于有人接起，她不自覺將手機又握緊了一下。

    “連雅?！?/br>
    “嗯?！痹S連雅忍不住掂了掂腳尖。

    “忙完了？”

    “你在哪？”問的同時，許連雅左右張望，仿佛那個人會從天而降。浪漫又老套的橋段，她竟也開始期待。

    當然最后誰的身影也沒有。錯覺之所以為錯覺，是因為把它想得太美。

    趙晉揚說：“在梁正這邊?！?/br>
    那頭很安靜，聽不到人聲喧鬧，許連雅猜不準他躲在哪個角落打的電話。

    “他沒回家過年？”

    “回了?！彼f，“我剛從單位吃完年夜飯回來?！?/br>
    “吃了什么？”

    他似乎輕聲笑，應該是浸滿回憶的笑容，“牛rou?！?/br>
    許連雅隨便磨著鞋底一顆小石子，“你準備每次我問你時候，都回答這個么？”

    趙晉揚又笑，這回她聽得真真切切了，好似臉頰周圍的空氣都被他的笑聲牽動。

    趙晉揚沒有回答她，只說：“連雅，新年了，有什么愿望么？”

    許連雅不明所以地唔了一聲。

    “我可以幫你實現的愿望?！?/br>
    像小女孩時代才會被問起的問題，許連雅有點轉不過彎。

    她說：“你是佛主還是神仙？”

    “我？”他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笑，“我什么也不是?！?/br>
    “你是個混蛋?！?/br>
    “……是?！?/br>
    許連雅把鞋底的小石子一腳踢開，“大混蛋?！?/br>
    “你說得對?！?/br>
    “阿揚，我想見你?！彼f，想和你吃一頓熱鬧的年夜飯，想和你看著時針跨過12點，想和你一起聽著鞭炮聲，在硝石味道里互相朝對方大喊新年快樂。

    趙晉揚不知想到什么，一時無話。

    沒有回復的表白讓她感到一絲冷落，追問：“你呢？”

    “我也想見你?！彼韲低鹑缛藮|西，聲音聽著有點低沉與阻塞。

    許連雅討債般問：“有多想？”

    隔著電話，她能觀察的只有他的聲音，于是清晰了半點也能被她聽進耳朵里。

    “連雅，你是不是每次都偏要問出一個程度??？”這么說著，卻沒有絲毫不耐煩。

    許連雅說：“你要說的是真話，自然能說出個程度?！?/br>
    那邊思忖了一瞬，說：“想馬上飛到你身邊?！?/br>
    “然后呢？”

    “抱抱你?！?/br>
    手機有點發暖了，她手心似要沁出細汗。

    “抱抱就行了？”

    那邊說：“再轉個圈?！?/br>
    “幾圈？”

    “能看到星星為止?！?/br>
    “看到星星又怎樣？”

    “你暈了，我也眼花了，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上?！?/br>
    漫無邊際的情話仿佛情人的手，在她臉上輕揉出笑容，她說：“那你飛來啊?！?/br>
    “……我又不是鳥人?！?/br>
    離許連雅不遠處有小孩點起煙花，仙女棒的呲呲聲伴隨著孩子的歡呼，讓年味越來越濃，越來越近。

    有人放了一支鉆天猴，尖銳哨聲般的鳴響飛上天，炸開一朵小小的花。

    許連雅仰頭看著那朵小花，選下新年愿望。

    “我許了愿了?！彼f。

    “什么愿望？”

    “你要是神仙就會知道?！?/br>
    “……那得多少百年之后?！?/br>
    許連雅身后樓宇的大門被人打開，出來了一個人。

    “原來你在這里?！?/br>
    是何津的聲音。

    “他們見你那么久沒回來，讓我下來看看?！?/br>
    趙晉揚在那邊說：“你家人找你了?！?/br>
    許連雅含糊應了一聲。

    “連雅，新年快樂?！?/br>
    何津沒注意到她在講電話，自顧自走來，“穿這么少就跑下來，也不怕著涼了?！闭f罷，一件帶溫度的男士外套披到她身上。

    許連雅匆匆說：“新年快樂?！?/br>
    何津愣了一下，聳聳肩，用嘴型說了“抱歉”。

    她搖搖頭，對電話那頭說：“回頭我再打給你?！睊炝穗娫挷畔肫?，她也應該問問他的新年愿望的。

    “什么事？”她問何津。

    許連雅略微帶著質問的語氣，讓他有點懵然。她也覺察到了，忙說：“上去吧?！?/br>
    上樓的電梯一路無話。許連雅回憶剛才那通電話，愈發覺得漏掉的信息很多。她來不及問他是不是一個人在那邊，也沒追究怎么會問起愿望這么老土的話題。細細琢磨起來，倒像是在彌補什么。

    到了家門口，何津沒急著開門，擋在她前頭。

    “你這么副表情進去，不怕你mama多問么？”

    “……是么?！?/br>
    許連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倒是注意到了身上的外套，她脫下還給何津。

    何津套身上，說：“你這表情就像……”

    許連雅抬眼，“就像什么？”

    何津理了理衣領，手在她后腰輕輕攬了一把，哄著似的：“笑一笑，要過年了?！?/br>
    許連雅擠出一個笑，像迎接顧客一般。

    何津：“……”

    她說：“開門吧，我沒帶鑰匙?！?/br>
    冷淡的態度讓何津的關心凍成冰，他沒掏出鑰匙，說：“發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說說么？”

    “沒什么事?！彼种噶酥搁T鎖。

    “小雅，你看上去并不開心?！?/br>
    “哦……”許連雅不竭力否認，淡淡地說：“剛接了一個朋友的電話，跟我吐苦水，心情有點受影響?！?/br>
    她在他面前少有的坦誠，無非想盡早結束話題。

    何津將信將疑，“是么？”

    “嗯?！痹S連雅無奈地笑笑。

    他找不出破綻，“別把別人的苦惱攬自己身上，又不是你造成的?！?/br>
    她再度點頭。

    “還是那句話，大過年的，要開心點?！?/br>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