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手，鑰匙串叮叮作響。

    “……警察/證？”

    “沒帶?！?/br>
    許連雅終于發現遺漏，“放哪了？”

    趙晉揚說：“我老大給我收著?！?/br>
    “……”

    他又捏捏她的臉，“怎么像送小孩去上學一樣?！?/br>
    許連雅打開他的手，說：“晚上回得早就給我做飯?！?/br>
    趙晉揚恭恭敬敬，“遵命！”

    許連雅笑著推了推他，“早去早回?！?/br>
    她心里也清楚，趙晉揚只能做到前半句。

    *

    重新回到辦公大院，門衛大叔認出了趙晉揚。

    “喲，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br>
    趙晉揚笑著過去，分給他一支煙。

    “嗯?！壁w晉揚簡單地應過。

    門衛把煙別到耳朵后，說：“我還以為你調走了?！?/br>
    “休了個長假?！?/br>
    門衛樂呵起來，“回老家結婚了？”

    趙晉揚被逗樂，“你上回還說給我介紹你老鄉，人呢？我還記著呢?！?/br>
    門衛也笑，“下回我把人領過來，你可別溜?！?/br>
    趙晉揚說：“是美女肯定不溜?！?/br>
    “哎，你——”門衛大叔佯裝生氣，趙晉揚沖他揮了下手，說：“先進去了?！?/br>
    門衛看著年輕人的背影，摸出那根香煙嗅了嗅，塞到嘴里笑吟吟地點著。

    霍別一年，回到熟悉的地方，他在走廊的榮譽墻前停了一下，心頭隱隱涌起類似第一次到這里時那種好奇和激動。

    繼續往前走，路上碰見一個雙眼通紅的男人，看來熬了夜，年輕而面生，可能是新來的，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趙晉揚在一間辦公室前停下來，叩了兩下門。

    里邊男人低沉聲音傳來，“請進?！?/br>
    趙晉揚推門而入，一個皺紋像枯葉的經絡一樣明顯的男人從桌子后抬起臉。

    “老大?！?/br>
    “來了，”男人嘴角揚起，“坐?！?/br>
    趙晉揚拖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男人從煙盒倒出一根煙，問趙晉揚要不要一根。

    趙晉揚看了看煙盒，接過一根，示意一下手里的軟中華，“老大，檔次提高了不少啊?！?/br>
    男人笑了笑，低頭自然皺起眉頭點燃了煙，說：“我女兒給我買的?！?/br>
    男人很少提及家人的情況，趙晉揚他們只知道他早年離異，女兒跟了前妻。

    “我說你也舍不得買?！?/br>
    男人嘿了一聲，并沒生氣。

    “門衛大叔前幾天還問我，阿揚去哪里了，怎么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nbsp;“他今早還問我是不是回老家結婚了?！?/br>
    “他換的新發型是不是年輕了幾歲？”

    趙晉揚把玩著手里那根煙，沒有點著，說：“什么新發型，他頭發一直那樣?！?/br>
    男人的笑隱約在煙霧后。

    “榮譽墻第一行左起第三幅獎狀名頭是什么？”

    “集體二等功?！?/br>
    “哪年的？”

    “07年?！?/br>
    “進來前有沒有碰見其他人？”

    “一個年輕男人，年齡20到25歲，身高175左右，中等體型，頭發比平頭稍長，長瓜臉，粗眉，上身穿灰色連帽衛衣和淺藍色牛仔夾克，下身穿深色褲子，腳穿藍色面休閑鞋?！?/br>
    “那是新來的同事，今年剛畢業?！?/br>
    男人那根煙快到了盡頭，他長長吸掉最后一口，捻滅在煙灰缸里。

    他從桌子后走出來，站到趙晉揚面前，后者也不由站起身。

    趙晉揚和他一樣身高，也許年齡關系，男人臉上的皺紋總讓人想到衰老和體弱，年輕的那個看上去要高大強壯一些。

    男人拍拍他肩膀，最后一下委以重任似的壓了壓。

    “阿揚，歡迎歸隊！”

    趙晉揚唰地立正，毫不含糊地行了一個警禮。

    “謝謝老大！”

    這幅架勢讓男人稍稍錯愕，轉而笑了，負著手說：“行了，別站那么端正，這樣出去可不行?！?/br>
    趙晉揚笑了笑，又換回松松垮垮的站姿。

    這會，敲門聲響起。

    “請進?！?/br>
    門后露出沈冰溪的半邊身，見到屋里兩人似乎不驚訝。

    “老大，開會了?！?/br>
    “好?！?/br>
    男人從桌上拿過記事本和筆，路過趙晉揚時停了一下，說：“等我開完會再找你?！?/br>
    趙晉揚跟著出門，沈冰溪輕輕朝他胳膊來了一拳，以表問候。

    沈冰溪也進了會議室。

    趙晉揚回到另一間辦公室，只有一張辦公桌和兩三條木沙發，以往他們當成臨時休息室用。

    這會屋里只有一個人，躺在桌子后的沙發上。那人聽到開門聲睜開眼，抬起脖子——正是剛才在走廊碰到的那個。

    年輕人迷糊又掙扎地坐起，模樣疲累。

    趙晉揚說：“你睡吧?！?/br>
    年輕人愣了愣。

    趙晉揚只好說：“我不是什么領導?！?/br>
    “哦……”遲鈍的一聲，年輕人說：“對不起，太困了?！?/br>
    趙晉揚給他一個無奈又理解的笑。

    年輕人遲疑地問：“你也是新來的嗎？”

    “不是?！?/br>
    “哦?！蹦贻p人不知是原本話少還是累的，又慢慢躺下，抱歉地說：“我再躺會?！?/br>
    趙晉揚說：“老大來了我叫你?！?/br>
    年輕人合上眼前微笑又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會議特別漫長，趙晉揚還沒機會叫醒年輕人，他已經自己醒過來了。

    他出去一趟回來，鬢邊頭發滴著水，應該是澆了把冷水臉。

    趙晉揚出了走廊一趟，剛好會議室開了門，里邊人陸續出來。先是他老大，再是郭躍，好幾張熟悉的面孔，最后是沈冰溪。

    “阿揚——”男人朝他招手，“過來一下?！?/br>
    同事也發現了他，過來給了他幾拳男人式的問候，趙晉揚一一接下。

    “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靠！你不在哥多寂寞——！”

    “你不在那么久，水姐天天念叨著你呢，我的揚弟弟——”

    “我去你的，我什么時候念叨過他！rou麻死了！”

    “身體好全了吧，等著和你手撕小鬼呢——”

    “……”

    趙晉揚被問題包圍得密不透風，含糊應了幾句，男人及時解救了他。

    路過郭躍，趙晉揚不著痕跡地瞪了他一眼，樣子像和大哥慪氣的頑皮小孩。郭躍也沒給他好眼色，不過礙于眾人面前不好太過。

    趙晉揚重新回到那間辦公室，男人從后面資料柜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給他。

    趙晉揚從外面摸了摸，又厚又硬的一塊，他不由笑了。

    里面倒出了一個警察/證，趙晉揚攤在手上掂了掂，熟悉的質感讓他心安。翻開里頭卡片上印著一個年輕無胡子版的他，隨意一動，防偽標識映出彩色警徽。

    男人打趣他，“認不出了？”

    趙晉揚說：“是啊，太帥了?！?/br>
    男人嗤笑，遞給他另一個文件袋，“這次要跟的案子，你先看看?！?/br>
    趙晉揚接過，男人忽然說：“阿揚，你跟了我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