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是許連雅自己逛的，她把衣服一一在床上攤開，“哪件好看？”

    趙晉揚掃了一眼，“都好看?！?/br>
    “敷衍?！痹S連雅又問，“哪件最好看？”

    趙晉揚這會看久了一些，說：“身上這件?！?/br>
    許連雅穿一件修身的針織衫，曲線明顯，這個月她胖了一些，看著沒有上月那么癟。

    許連雅決定放過他，開始一件一件整理進行李箱。

    趙晉揚說：“你想呆幾天？”

    “三四天吧?！痹S連雅停了一下，“店里沒人，只能關門?！?/br>
    趙晉揚交握雙手，枕在腦后躺到疊好的被子和枕頭上，懶懶地看著她。

    “關店幾天，可以的嗎？”

    “我是老板，我說了算?！睅еc孩子氣的得意。

    趙晉揚不禁笑了，“想坐火車還是汽車？或者——開車？”

    “通暢的話，開車九個小時吧。不是節假日應該不堵車?！痹S連雅看向他，“你覺得怎樣？”

    “嗯，聽你的?！?/br>
    趙晉揚乖順的樣子讓她很受用，“我還要去租一臺相機——你可以拍照的吧？”

    她的問題讓他意外，可另一個事實讓他更驚訝。

    趙晉揚說：“你沒相機？”

    在這個以電子產品著稱的城市，許連雅過著一種近乎原始的生活。她的手機是幾年前的款式，唯一一臺臺式電腦放在店里，新一點的就她的車了。

    “上學時候有一臺，后來壞了，我一直不怎么出去玩，就沒有買?！?/br>
    “我給你買?！壁w晉揚說，“你喜歡什么樣的？”

    她笑了笑，“不用，租一臺就好了，又不是經常用?！?/br>
    “單反還是卡片機？”

    許連雅斂起笑，“別浪費錢?！?/br>
    趙晉揚臉色凝固了。

    許連雅想想說：“卡片機吧，單反不常用會發霉?！?/br>
    沈冰溪在一個傍晚過來，地點就在趙晉揚和梁正的租房，許連雅處理完店里的事才過去。

    趙晉揚下一樓接她。

    “是不是都在等我？”

    “都在打牌?！?/br>
    這棟樓最高七層，沒有電梯，許連雅和趙晉揚走樓梯上去。

    “猜我做了什么？”趙晉揚笑著問。

    許連雅在他肩膀上嗅了嗅，“鹵牛rou?！?/br>
    “聞得出來？”趙晉揚也側頭，吸吸鼻子，“沒吧……”

    “猜的?！?/br>
    趙晉揚又說：“還有呢？”

    “還有？”

    “喝的?！?/br>
    “這還用猜——”許連雅忽然摟著他的腰，吻上了他薄薄的嘴唇。舌尖與舌尖交觸，味蕾被激活，記憶中的味道傳遞過來。

    她指尖點了點他紅潤的唇，說：“檸檬紅茶，嘗到了……”

    趙晉揚攬在她腰間的手下滑，在她臀部不留痕跡輕輕捏了捏，“到底誰更流氓?！?/br>
    許連雅在他臉頰輕拍，似要叫他清醒一般，“走吧?！?/br>
    鐵皮門虛掩著，屋里人聲從門縫透出來。

    趙晉揚推開門，圍坐桌邊的三個人同時看了過來。

    正對門的是梁正，兩邊各坐一個女人——左邊一個相貌稚氣未脫，學生模樣，應該還稱不上女人，右邊一個大概就是趙晉揚的師姐。

    右邊女人放下牌，站起來說：“喲，來了?！?/br>
    許連雅頷首，禮貌地說：“你好?！?/br>
    右邊女人一笑，眼角的皺紋也跟著笑起來，擺手說：“別客氣別客氣?！?/br>
    “許連雅，我女朋友?！壁w晉揚開始介紹，“梁正，你見過的。我師姐——”他示意一下，“沈冰溪，我們都叫‘水姐’?！笔Ｏ履莻€女孩，趙晉揚朝梁正抬抬下巴，“你介紹一下?！?/br>
    梁正黑著一張臉，沉悶地說：“一個小姑娘?！?/br>
    小姑娘卻沒半點不開，咧嘴甜笑，“jiejie，我是他女朋友，方加加?！?/br>
    梁正低聲喝：“亂說什么！”

    沈冰溪噗嗤一笑，趙晉揚遞給許連雅一個旁觀群眾的眼神。

    “好啦，”沈冰溪寄予重任地拍梁正的肩，“人家小姑娘都這么說了，你就大方承認吧，吃虧的又不是你?！?/br>
    “就是——”方加加丟給他一個白眼。

    梁正氣得撈過拐杖站起來，方加加急了，“你要去哪——”

    “抽，煙！你也要跟來嗎？”

    方加加：“……”

    許連雅一進門就看了這么一出，有些消化不良。

    趙晉揚忽然看向許連雅，“我去把菜炒了?！?/br>
    許連雅會意，邊擼袖子邊說：“我來幫你?！?/br>
    許連雅和趙晉揚進了廚房，地方很窄，轉個身幾乎肩擦著肩。

    趙晉揚掩上門，上半部分鉗著綠色玻璃的鋁門隔開了外面的尷尬。

    “梁正什么時候交了女朋友？”

    趙晉揚聳聳肩，“我也第一次見?！?/br>
    “年紀不大的樣子?！?/br>
    砂鍋蓋的小孔冒著白氣，許連雅湊近一點，聞到鹵牛rou的香味。

    “好香——”

    “剛上大一，能有多大?！?/br>
    許連雅直起腰，“才大一？”

    “嗯?！辈嗽缫严春们泻?，就等下鍋，趙晉揚開始洗炒鍋，“我要炒菜了，你去外邊坐吧，一會吸一身味，”又看她一眼，“新衣服呢——”

    許連雅今天穿了其中一件，“一會，”她說，“梁正似乎不太樂意?！?/br>
    趙晉揚嘴里哼了一聲，利索地用絲瓜絡擦洗炒鍋，“梁正有點敏感吧?！?/br>
    也許他想表達的是自卑，許連雅點點頭，趙晉揚給炒鍋沖水、端到爐灶上，遞給許連雅一個眼神，后者馬上說：“我出去和她們聊天?！?/br>
    方加加和沈冰溪磕起了瓜子，許連雅坐到方加加旁邊。

    沈冰溪看了許連雅一眼，問方加加：“你喜歡他哪??？”

    方加加應得天真爛漫，“哪都喜歡?！?/br>
    “總有比較閃光的地方吧?！?/br>
    “我想想……”方加加垂眼磕了幾個瓜子，忽然又笑，有點傻氣，“他善良?！?/br>
    許連雅很久沒聽過這么質樸的詞，愣了一下。

    沈冰溪也是如此，“善良的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是梁正。

    “唔，我認識的人不多，他是我認識的人中心地最好的?！?/br>
    “……”

    “嘿嘿?！狈郊蛹涌戳艘谎坳柵_的梁正，又開始歡快地嗑瓜子。

    “你應該知道，梁正跟其他人有點不太一樣?！?/br>
    許連雅聽出了沈冰溪的態度，咀嚼的速度變慢了。

    “我知道啊，”方加加說，“不就是沒了一條腿嘛，我不介意?！?/br>
    梁正的傷痛到了方加加嘴里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沈冰溪斂起笑，眼角的皺紋也嚴肅起來，“meimei，你不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他這人自尊心強，特別出事之后，這樣的人受到的傷害要比一般人的大，恢復過來自然也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加加也沒單純到傻的地步，說：“嗯?！甭牭贸鏊膊婚_心了。

    許連雅心里倒欣賞方加加的勇氣，只是初來乍到，不好站隊，也就安安靜靜地聽著。

    梁正煙抽了好一會沒回來，方加加坐不住，跑陽臺找她了。

    話題自然而然引渡到許連雅身上，沈冰溪說：“阿揚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許連雅說：“知道個大概?！?/br>
    “真不介意？”

    “總不能因小失大?！?/br>
    “那可不是小事哦?！?/br>
    沈冰溪并沒有幸災樂禍，她既然是趙晉揚認可多年的戰友，許連雅也知道她不會。

    如果繼續和趙晉揚走下去，相似的問題以后還會遇到，來自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親，許連雅變得格外耐心起來。

    他們的感情本無需向外人道明，但她心里坦蕩，便自然流露出來。

    “你擔心的，我也會擔心?！痹S連雅聲音不大，沉穩，卻不是發誓的語氣，“我不敢說會一直和他在一起，但在他還值得我喜歡的時候，我不會放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