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許連雅和他約了見面的地點,掛了電話。 姜揚說:“有點事,先走了?!?/br> 梁正從報紙里抬頭,嗯了一聲。 瞧他神色有異,姜揚逗他:“干什么,舍不得我啊?!?/br> “……”梁正顯然跟他打不成平手,只能低頭直翻報紙。 “我是羨慕你?!绷赫谛睦镱^說,也只能在心里頭說。 姜揚如若安慰他,必會先撕開自己的傷口,告訴他還有比他更慘的自己。最后將會演變成互舔傷口,這偏離他設想的軌道,斷然不是他想要的。 姜揚騎摩托回去路上,又把梁正的問題思考一遍,結果依舊惘然。 他喜歡她嗎? 那廢話。這個女人獨立直爽,讓男人覺得省事,可又不禁想讓她多點事。 他愛她嗎? 可能有一點點。這個女人不動聲色的善意,于看慣血色和貪婪的他像一場春雨,洗滌他,滋潤他。 姜揚把她代入伴侶的位置,覺得這樣下去似乎也未嘗不可。 雖然他說過“我愛你”,清醒如她必然不放心頭,更不會在情變時將之作為感情證據。 如果還有機會說出這句話,他一定會先和她坦白,他的過去,他的謊言。 也許也是走向岔路的時候。 第18章 第十七章 周啟軍就住在姜揚對面的城中村,只隔一條馬路。 “他以前有沒有像這樣子曠工的?”姜揚問許連雅。 “沒有?!痹S連雅搖頭,不由自主地拉他的手,姜揚低頭瞄了眼,縱然他們有過更親密的關系,這樣在街頭牽手還是頭一回,日光之下,有被見證之感。他第一反應是警覺地看看四周,做完才覺小題大做。他輕輕扣上那纖細的手指。 “他來我這一年多,一直都準時上班,請假也會告知我?!痹S連雅和他穿過馬路,“像這樣子還是頭一回?!?/br> “他最近有什么反常表現嗎?” 許連雅回想片刻,“好像沒有。他雖然沒有夏玥那么勤快和心細,但比較擅長跟人打交道,最近寄售的兩只虎斑也是他幫忙轉出去的,進貨什么的一般我也會帶上他。至于下了班怎樣,我很少過問?!?/br> 有用信息約等于零,姜揚神情冷峻地點頭。 許連雅謹慎地問:“你怎么看?” 姜揚覺察到自己的嚴肅影響了她,試著寬慰她,“先去看看吧,可能就是忘了要上班而已?!?/br> “但愿如此?!?/br> “你這個老板做得挺盡職的?!苯獡P夸她,“換成我老板,電話打不通是吧,沒關系,扣工資!” 許連雅無奈地笑笑,“沒辦法,我們這種是傳統行業,不像it行業一樣到處是人才,也不像工廠流水線一樣誰都能上手,起碼得對小動物沒有敵意。有工作經驗的可能會嫌棄地方小,沒經驗的又要重頭帶起,加上這邊人口流動性太大,找到愿意待久的非常困難?!?/br> 每回提到店里的事,許連雅總會不自覺說多。姜揚不嫌啰嗦,反而很享受這副樣子的她,這個獨當一面的女人讓他想起獨自將他撫養成人的母親,她們骨子里的堅韌和溫柔是如此的相似。 許連雅和姜揚循著那家與超市相鄰的賓館,找到了后面那棟樓房。 典型的城中村,街巷間夾雜幾棟正在施工的樓房。巷子上方胡亂交錯著電線和網線,讓人如覺網中之魚,偶爾一個角落還能見到掉落在上面沒人撿的襪子。 “確定是這里嗎?”姜揚問。 “應該吧?!?/br> 他回了一個狐疑的眼神。 許連雅說:“夏玥印象中是,我也沒有自己來過?!?/br> 姜揚松開她的手,要去按門禁號碼,“哪間房?” “……她也不記得了?!?/br> 姜揚沒多意外,還是按下一串數字,0201。 許久無人應答。許連雅大概能猜到他想干什么,沒有多問。 姜揚又按下0202,這回沒多久便有人接了電話。 “你好,我住七樓的,忘帶鑰匙了,能幫忙開下門嗎?” “哦?!蹦沁厬艘宦?,接著滴的一下,門鎖開了。 “謝謝,可以了?!苯獡P示意她進來。 許連雅和姜揚乘電梯上到14樓,樓道雖窄,還算干凈。姜揚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唯一一家堆著快餐盒的門口,低聲說:“這里?!?/br> “嗯?!痹S連雅贊同。 她要過去敲門,卻被姜揚扯到了身后,離開貓眼的觀察范圍。 “我來?!?/br> 姜揚說著叩了叩門,緊盯著貓眼。這種門不帶氣窗,邊緣貼著膠條,白天也看不清燈光,好在隔音效果差強人意,姜揚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卻無人應答。 姜揚又叩了幾下,揚聲道:“有人在家嗎?” 無人回答。 “我住樓下的,浴室天花板滲水了,能開門讓看一下嗎?” 又是安靜一片。 許連雅嘴巴動了動,想說我們回吧。姜揚及時抬手,示意她別說話。 門內傳來鎖鏈的聲音,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半張眼窩深凹的臉,鎖鏈還掛謹慎地掛著。 “什么事?”沙啞空虛的聲音。 許連雅忽然走過來,狐疑地叫了一聲:“小周?” 周啟軍像觸雷般面露恐慌,立馬要將門頂上。 姜揚反應迅速,一腳卡在門縫中,側身往門板上猛然一撞。也虧得這種租房偷工減料,一聲巨響后,鎖鏈搭扣被震爛了,門應聲而開,撞向墻壁又是一雷聲。 巨大慣性下,姜揚及時穩住身體,往周啟軍身上撲去。 這是一間二十來平米的單間,廚房和浴室并排,外頭連著小陽臺。周啟軍往那邊鉆,姜揚攔腰將他抱住,豈料周啟軍力氣虛得驚人,一下被他拽回了屋里床上,姜揚三兩下把他壓住,膝蓋抵住他后腰,將他兩胳膊反剪身后。 周啟軍垂死掙扎,姜揚喝了一句:“別動,好好趴著!”周啟軍像條曬得半干的蘿卜,軟塌塌地趴在床上喘氣。 許連雅被剛才的亂況嚇住,一直愣在門邊,這會才進屋。她聞到一股怪異的香味,似曾相識的味道讓她犯惡心。姜揚也遲疑地皺起眉頭。 許連雅捂住鼻子。床上靠墻那邊,毛巾被蓋著一個長條狀的物體,看上去向個人…… 姜揚也注意到了,朝她點了點頭。許連雅會意地過去,抓住被子一角猛力一扯—— “??!” 她發出尖叫。姜揚太陽xue也突突跳了兩下,面色難看。 那是一個光禿禿的充氣娃娃,空洞的眼神盯著她,大腿夾縫處泛著光,似乎濕了…… 房間的逼仄加重她的癥狀,許連雅想逃,她渴望新鮮空氣。 “先把關上?!苯獡P命令道。 許連雅理不清頭緒,只好照做,姜揚又讓她找根繩子來。 許連雅在屋里看了一圈沒找著,到小陽臺發現雜物堆上的跳繩繩子。她傾身去夠,不小心踢到腳邊一個軟乎乎的“行李袋”——至少剛才她以為是隨處可見的格子行李袋——也許是角度問題,也許剛才緊張,許連雅這才看清那是一個貓包,透氣網那一面朝里,不仔細看不出跟行李袋的區別。 她顧不上繩子,蹲到貓包邊拉開拉鎖—— 袋子里露出虎斑的皮毛紋路,許連雅怕拉開袋子,是兩只虎斑貓,團在一起像坐墊一般,完全睜開的眼睛一動不動。她心跳得飛快,咚咚咚的幾乎破膛而出。許連雅伸手摸了摸,幸好,手掌能感受到起伏,還溫熱著。她稍稍松了口氣,應該只是被打了麻醉。 “連雅?” 她恍若未聞。 “許連雅!” “啊……” 許連雅這才回過神,抓起繩子回屋里。 “剛怎么了,叫你不應?!苯獡P邊把周啟軍五花大綁,邊和她說。 姜揚本身不壯,只是精瘦得結實,而周啟軍與之一對比,枯瘦枯瘦的,平時穿衣看不出,剛才掙扎衣服被擼起大半才露出可怕的肋骨,像并排的火柴。 許連雅沒回答他,而盯著周啟軍,“小周,貓哪里來的?” “什么貓?”姜揚一頭霧水。 許連雅依舊向周啟軍問話,失望掩飾不住,“我問你兩只虎斑貓哪里來的!” 姜揚抽了抽繩子,確認綁結實了,才松開他。周啟軍拱了幾下,從床上滑下,壓到充氣娃娃的腳,那具身體彈起又摔下,眼神更瘆人。 周啟軍癱坐在床尾和書桌的狹窄過道里,仿佛是去了語言,嘲諷又無力地笑了笑。 線索和雷毅前段時間提到的偷貓賊串聯了起來,許連雅更是氣急,幾乎要咬碎牙,“你把它們偷回來了!” 周啟軍笑得蒼白,也不否認。 “你給它們打了多少麻藥?” 姜揚交替看看兩人,跑到陽臺快速檢查了一遍,差不多理清了整個思路。 “放心啊,死不了,”周啟軍曲起一條腿,挪了挪屁股,“死了就不值錢了?!?/br> 貓咪受的苦,他的諷刺,膠合成一股力量推她向前。許連雅作勢要扇他,被姜揚從后頭抱住。 “別打疼自己?!苯獡P溫言勸道,“不值得?!?/br> 許連雅在他懷抱里漸漸冷靜下來,姜揚松開她,悄悄在她背上輕輕安撫。 兩人的親昵刺激到周啟軍,他竭力瞪著眼,吼道:“兩只小畜生居然快比得上我一個月工資,不賣留著干嘛!” 姜揚看許連雅眼色,上去給了他一拳。周啟軍身子一歪,又呻/吟著慢騰騰地擺回原位。 “第幾次了?”許連雅冷著聲,“從什么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