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崔晉竟然一本正經道:“本王相信?!毙⊙绢^當初教唆他裝可憐,沒想到這招這么好用,連閆國舅都大敗于她的餿主意之下。 這不能不令崔晉側目。 縱橫朝堂難逢敵手的閆國舅大概死也想不到自己敗于一個小丫頭之手。 崔晉的心情很是愉悅。 原本小心站起來的吳意被周王四個字嚇的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真是個糟糕的一天。 中午大舅發來消息,通知大姨離世的消息,晚上我娘去燒斷路紙,哭的撕心裂肺。 大姨一生溫柔堅強,做為婦產科醫生,微笑著迎接了無數新生命的到來,九年前患癌癥,歷經做手術化療放療,與癌癥苦苦斗爭九年,無論面對何種逆境,哪怕被疾病苦苦折磨,仍慈祥溫柔如舊,從不曾遷怒于人,都是微笑以對。我很少見到這么溫柔脾氣好的人,癌細胞擴散神經疼痛,她疼的汗流浹背,滿臉汗水,仍舊笑著對我們說沒關系。病中無數次的憂心我跟孩子的生活,鼓勵我做為單親mama要堅強生活,好好愛護孩子。我常常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生信念讓她這么堅強?去年下半年大姨的長女,大表姐在給大姨送藥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終于擊垮了她。 上個月,送走了奶奶,今天,我又要送走大姨。 人的一生,大概就是不斷重逢與別離,在眼淚滂沱之中與深愛的親人漸行漸遠。 請珍惜愛,珍惜身邊的親人。 ☆、第23章 謝羽這番行為被潘良理解為“管家婆”,他錄完了這批賞賜,向崔晉提了個請求:“王爺這里也安頓好了,陛下對王爺也多有照顧,下官想回老家一趟尋人?!?/br> 潘良當年離開之時,給妻子留下了一份和離書。他離開之后,妻子帶著獨子離開了長安城,子里只有一個老仆留守,見到他回來驚喜不已,不斷提起主母跟小少爺,只道自他離開之后,宋氏帶著潘樹回了江夏老家,這十六年來毫無音訊。 潘良的獨子當年只有六歲,他離開的時候還懵懂無知,追在他身后不止叫嚷:“爹爹下值回來記得給小樹買糖瓜啊?!?/br> “可是去尋妻兒?” 崔晉對潘良家中之事也略有耳聞,他在楚國最艱難的時候,得潘良多番傾力相助,有時候看著他的眼神都慈祥的近似在看自己的兒子。偶爾提起他家的小樹,也是思念與內疚并重。他原來以為潘良回來之后,得知妻兒離開,就一定會盡快前往江夏尋人。只是沒想到潘良居然耽擱了這么久,一直等到他的身子好轉,得了魏帝看重,這才計劃離開。 潘良揉一把臉,似乎瞬間就沾染了一身的疲憊:“也不知道他們娘倆過的如何,下官當年高中之時,江夏老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宋氏的好運,這些年說起來是我對不住她。如果她再嫁,我將兒子帶回來就好。她如果……還是獨身一人,我便再娶她一回又如何?” 崔晉遣謝羽:“阿羽去庫房里挑些合適先生帶回老家的禮物,再加些程儀,好讓他回家風光娶妻?!庇謱ε肆记溉坏溃骸案就踹@些年,說起來都是本王才致先生家人離散,多年不得團圓?!?/br> 潘良忙起身:“王爺說哪里話?” 謝羽神色復雜的為潘良挑了厚厚一份禮,目送著他帶著崔晉指派的兩名護衛帶著東西離開,只覺得胸口一團濁氣不知如何消散。 潘良家中之事,讓她忽想起了頑固的程彰。 當年一道鳳凰詔,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改變了命運。 她無從得知娘親與程彰和離的打算,可是據她在程府數月觀察得來,程彰在女色上頭似乎很是清心寡欲,待找回來的穆原也多有疼愛,雖然疼愛的方式比較獨特,好幾次想要揪著他練武讀書,似乎想將他扳回正道,穆原未見得感激他的做法。 “王爺覺得,潘先生與潘夫人會不會合好?” 崔晉聽得阿羽難得一副惆悵的腔調,難得一笑:“你一個小丫頭愁這個干什么?” 沒想到阿羽較真了,似乎非要問出個確切答案不可:“潘先生當年奔著大義去了,將妻兒拋諸腦后,潘夫人如果再嫁,其實也沒什么錯是吧?反正在潘先生心里,大義比妻兒重要多了?!?/br> 崔晉失笑:“這讓本王怎么回答你?這些年本王可是受潘先生照顧良多,得了他的好處再指責他不顧妻兒死活嗎?只能說造化弄人吧?!备魅擞懈魅讼胍獔猿值臇|西,并且……他敬重潘良! 謝羽似乎也放棄了研究潘良家事的興趣,忽然湊到他面前,神神秘秘道:“王爺討厭程彰吧?” 崔晉訝異的瞧了她一眼:“程大將軍國之柱石,我與他又向無私交,談何討厭?” 謝羽擺明了不信:“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卻本能覺得王爺討厭程彰,每次提起他表情都有些僵硬,臉頰上的肌rou如果之前是柔軟的,只要提起程彰都快硬成一塊磚了。不過沒關系,我也很討厭他!” 她說完就走人了,留下崔晉一個人疑惑:難道真是自己的面部表情出賣了心底里的情緒? 這天晚上,周王難得坐在鏡子面前,對著鏡子做了個慣常漠然冷淡的表情,然后在心底里默念了一聲“程彰”,新磨的黃銅鏡子里映出他面上的表情瞬間泄露了心底里的秘密,神色雖然沒大變,但整個人的表情瞬間就僵硬了起來。 蔣祝端了他的湯藥進來,他便以這張僵硬的略微帶著一點猙獰之意的表情接過了藥碗,蔣祝似乎并未發現他的表情有何不同。 他喝干了藥,也平息了心里一閃而逝的郁燥煩悶,才道:“阿祝,潘先生回江夏老家去尋妻兒,你要不要也回一趟家?” 蔣祝與崔晉同年,比他大了兩個月,乃是先皇后娘家侄子,當年是作為崔晉的伴讀跟隨在側,也算是潘良的學生。當年崔晉離開之時,身邊除了一隊護衛,他這個伴讀也執意要追隨左右,后來年紀漸長,便做了他身邊的侍衛頭領。 “回去做什么?”蔣祝硬邦邦道。 蔣家根基不深,當年蔣氏一門能出皇后,原是意外之喜。先皇后只得一個親兄長,夫妻早年病逝,只余蔣祝一根獨苗。先皇后在宮中生下崔晉之時,蔣氏族中觀望的人皆來攀附,以皇后母族自居,族中待蔣祝也不錯。 但后來先皇后病重,周王又接了出使楚國的旨意,蔣家人眼見得先皇后母子前途黑暗,便又疏遠了起來。 蔣祝年紀雖小,但十分得蔣皇后疼愛,在蔣皇后病床前發過誓言:“侄兒一定照顧好大皇子!” 先皇后當時將兩兄弟的手放到了一處,含淚叮囑:“你們是表兄弟,要互相照顧扶持!” 崔晉見他無意回蔣家老宅子去瞧,倒也不勉強他。 他回京之后,蔣家并無人前來探病,大約也是怕崔晉不得魏帝歡心,帶累了自身之故。 只是沒想到次日,周王府就接到了帖子,如今在禮部任侍郎的蔣墨想要來拜訪。 從來沉默寡言的蔣祝恨不得撕了帖子,卻被崔晉阻止:“你若是不想見到他,就跟著阿羽出門一趟。她早晨也收到一份禮,指明了給她的,我瞧著那丫頭神色不對,還咬牙切齒說什么大對頭。她一個人出門,不定會碰上什么事兒?!?/br> 比起蔣祝想到要面對蔣墨的厭惡,謝羽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昨兒替潘良挑完了禮物,周王便大方讓她自己去庫房里選些喜歡的東西,以犒勞她這段日子的辛苦。 謝羽還當真搬了幾樣喜歡的擺件回房欣賞,哪知道一大早在書房里跟周王討論他手頭三個皇莊新莊頭的人選,門上就有人送來了個錦盒,指明是送給她的。 謝羽打開看時,盒子里只有一個精致的帖子,打開看時,卻是姜無印親筆所書:聞聽謝少東大展神威清理積弊,替皇家掃除積塵,在下心中佩服,特訂了酒席向謝少東討教一二。 下面用小棍注明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這是要挾! 謝羽心中暗罵姜無印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用起這下三濫的招數來了,純然忘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崔晉正等著她提出皇莊莊頭的合適人選,見她神色大變,隨口便道:“誰的帖子?” “一個陰魂不散的家伙,大對頭!”謝羽答完了才想起來眼前坐著的人是誰,忙將錦盒“啪”的合住,向他告退:“皇莊莊頭的事情,等我回頭再往皇莊多跑兩趟,反正今年的莊稼已經交上來了。等挑出合適的人選,親自帶來給王爺過目,如何?我今兒下午有事,要出門一趟,跟王爺說一聲?!?/br> 崔晉考慮到她惹禍的能力,在他面前都毫不拘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京中惹了什么人,恰好蔣祝不想見蔣墨,他便索性遣了蔣祝跟著阿羽出門。 謝羽還是出了周王府大門,等蔣祝跟著她走過兩條街,這才察覺出不對:“蔣兄去哪?” 蔣祝是個沉悶的性子,輕易不跟人搭茬,平日像個影子似的跟著崔晉,與謝羽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僅限于一路之上謝羽向他送吃的喝的,謝一句,不似別的護衛跟她混的熟稔。 崔晉讓他跟著謝羽,他就跟著,等到謝羽問了,才道:“王爺讓我跟著姑娘?!?/br> 謝羽郁悶了:周王這是派人監視她呢還是保護她呢? ☆、第24章 蔣墨是個胸有成算的男子,如今算是蔣家一房最的權威的掌舵人。雖然蔣家不能擠進大魏一流勛貴之家,好歹也是出過一任皇后的。 皇長子回京,又得魏帝恩寵,周王才開府便有不少人上門來攀交情,但是蔣墨都未曾有動作。 等到周王府的熱度稍微退了些,周王又因皇莊之事聲名大噪,他這時候登門,周王心里便多少有些想法了。 周王在正廳接待了蔣墨,托著他那張病懨懨的臉,雖然身子骨已經有了起色,比當初圓潤不少,但對于健康人來說,仍是久病未愈之人。 蔣墨一見周王眼眶便紅了:“娘娘要是見到王爺,不知道得多心疼!”這才好似想起來還未行禮,作勢要向周王見禮。 周王似乎并不因他提了先皇后而有所動容,只是由著他穩穩行完了禮,才請他落座:“本王久病,困囿府中,蔣侍郎前來,可是有事?” 先皇后活著的時候,還是孩童的周王是稱呼他為舅舅的。 蔣墨之父與蔣皇后之父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蔣家之前并未分宗,同氣連枝,榮辱與共,崔晉待蔣家幾位堂舅舅便也十分客氣。 “下官聽得王爺生病,日夜憂心不已,只是王爺一直閉門謝客,便不曾往府里遞帖子,最近聽得王爺查案,想來病勢減緩,這才得見王爺?!?/br> 他奉上禮單,便有崔晉身邊的人接了過來,又將他奉的禮物呈上。 周王今日頗有些心不在焉,虛應了蔣墨幾句,便將他打發了,回房躺著去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 謝羽身后跟著老大一個尾巴,甩又甩不掉,到了與姜無印約定的酒樓包間,她徑自推門進去了,蔣祝才要跟上,便被她攔在了門外。蔣祝隔著將闔的門縫,瞧見里面坐著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容貌極為出色,見到阿羽頓時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等了你許久,總算來了,可沒枉費我點這一大桌菜?!?/br> 謝羽生怕蔣祝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將包間便門反手關上,這才沉下臉,不耐煩道:“姜無印,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無印可不怕她翻臉:“我這不是聽說你為周王效力,便想著從前之事一筆勾銷,往后但有生意,還請你介紹呢?!?/br> 謝羽跟姜無印梁子結的太深,她可不認為心高氣傲的姜無印會有求自己的一天,他這是多半憋著壞呢,因此反問道:“若是我不同意呢?你是不是有別的法子迫我就范?” 姜無印道:“謝大掌柜以前不往洛陽京中發展,只在南面活動,我倒是比較好奇,謝少東來京中,是謝家要在京中發展呢,還是謝少東自己的意思,攀上了周王這棵大樹,往后只是屈居周王府做個小小管事?” 謝羽沒料到姜無印竟然知道自己在周王府的事情,而且似乎還極為熟悉的樣子,總覺得他往周王府送信約自己出來,就不懷好意。 “姜無印,你這算是打探消息來了?” 姜無印似乎默認了,還舉杯道:“咱們難得在京中相聚,好歹也算故人了,坐下來共飲幾杯,何必開口就劍拔弩張呢?” 對方知道了她在周王府做著管事,而謝羽還不知道姜無印在京中的深淺。她拍拍胸口,露出幾分小女孩的頑皮:“誰讓你以前那么嚇人,突然這么客氣,我不是有點受寵若驚嘛?!敝鲃优e起杯:“不如就借這杯酒將從前舊怨一筆勾銷,往后和平共處如何?” 也不知道姜無印信了沒有,他果然舉杯與謝羽共飲:“謝少東的意思,正是在下的意思?!?/br> 謝羽很想打聽一番,他有無向謝弦通風報信,但又覺得有點滅自己的威風,到底忍了下來,只與姜無印頻頻推杯換盞,倒營造出了一番賓主和樂的假象。 就在謝羽赴姜無印酒局的時候,遠在安和的謝弦已經沿著她曾經走過的路到了洛陽。 謝弦越往北面走,眉頭皺的越緊,沒想到女兒如此大膽包天,早告誡過不許她亂跑。也不知道她是被人挾持了,還是為著穆原。 都是她平日對這丫頭太過松散,管束不夠。 春和與夏陽也知謝羽此次闖了大禍,并不敢深勸謝弦,一路之上也只是打岔。 “小孩子好奇心重,聽得哪里繁華就往哪里跑,哪里還將大人的告誡記在心上呢?!贝汉透袊@的好似自己生養過孩子一般。 夏陽忙忙接上:“可不是嘛。瞧瞧穆小六這小崽子,都敢不經咱們同意悄悄跟上來,何況阿羽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庇謱χx羽往北面跑做出了大膽猜測:“當日穆原被擒,阿羽肯定是想著救下穆原,這才被脅迫而來?!?/br> 她說的穆小六可憐巴巴往門口挪了挪,恨不得在三人面前隱形。 謝弦當日離開安和鎮,總覺得后面有人跟著,也不當一回事,到第三日上這種感覺越發的明顯了,夏陽便隱在路旁,讓謝弦與春和先坐著馬車而行,這才揪住了跟蹤她們的穆小六。 穆小六一見事敗,雖然不敢抱著謝弦不撒手,可是卻抱著春和的腿大哭不止,死活不肯回去。 他想的明白,回去等著自己的便是親爹的棍子,說不定半年都要臥床養傷,但是跟著謝弦離開穆寨,那就避免了父子相殘。 “……春姑姑一定要救救我!我已經是個沒娘的孩子了,就算被我爹打死也沒人會心疼半分,只求姑姑疼我!我跟著大掌柜去找大當家,往后大掌柜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讓我打狗,我決不攆雞……” 謝弦頭疼的看著眼前瘦猴一般的小子,只覺得他這套唱念作打的作派十分熟悉,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家閨女做這套最拿手,因為這招避過無數次她的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