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柳妃忙道:“臣妾一時失言,望皇上恕罪?!?/br> 凌帝看向九厹大師,又問道:“大師,有關那異星之事,可有破解之法?” 九厹大師搖搖頭,嘆道:“窺探天機本已是逆天而行之事,老衲的道行不足,只能提點陛下至此。不過,若是陛下能為本寺……” 蘇琬無意后退一步,踢翻了腳旁的花盆。 九厹大師的聲音戛然而止,凌帝臉色驟變,目光凌厲地看向門外:“什么人?” 不好! 蘇琬意識到不妙,立刻轉身離去。 她方才跑出靈福殿,便聽見暗處的禁衛軍傾巢而出,四處搜查剛才在聽墻角那名“不速之客”。 蘇琬步伐急促,她頭也不回地回到原先的客房中,將門窗全部關緊,整個背脊貼在門上,心跳漏了好幾拍。 卻在一瞬,追隨著她的腳步聲突然消失在耳際,靈覺寺的上空敲響喪鐘的聲音。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稍微拉回了蘇琬的思緒。 她理順了紊亂的氣息,無意間低頭,卻發現被自己緊握在手中的姻緣石正在發亮,白色的柔光將粉色的晶石照得通體透亮。但是很快,光芒漸漸隱去…… 似是聽見屋中的動靜,墨衣疑惑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 蘇琬一怔,忙打開客房的門??吹轿萃獾哪聲r,她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了下來。她問:“墨衣,你剛才到哪里去了?” 墨衣一愣,道:“姑娘在說什么?奴婢不是一直守在門外嗎?” 蘇琬再次怔住。 這時,一名僧人匆忙而來,代替云和郡主將話轉告給蘇琬:“郡主讓小僧請小施主過去?!?/br> 并且,他還帶來一個消息:九厹大師圓寂了。 第021章 圓寂 九厹大師圓寂了。 聽聞這個消息時,蘇琬握著石頭的手一緊,有些難以置信道:“剛才大師還好好的,怎么轉眼間就……” 九厹大師在為她解答簽文時,紅光滿面,精神頗佳,看上去并無異樣。怎么不過瞬間,人便沒了? 僧人雙手合十,朝蘇琬施了一禮,道:“阿彌陀佛,還請小施主先隨小僧過去正殿,詳情會由主事大師為小施主作解答?!?/br> “那就勞煩大師了?!碧K琬朝僧人微微頷首,領著墨衣跟隨著他前往前院正殿。 在走出庭院時,蘇琬下意識往四下張望了一眼。此時的紫薇花樹上的枝椏剛抽出嫩綠的新芽,先前所見的那片爛漫地開滿枝頭紫薇花已無影蹤,更沒有鋪滿一地的深紫。 紫薇花是夏季時節才開放的花,在臨近初春便開滿一庭,實屬反常。那個時候,她竟沒有發現這花的端倪。 一只白毛黑斑的大花貓不知何時邁入院中,停在院落中的青石板石階上。它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懶洋洋地抬眼看向蘇琬一行,便趴到了石階上,閉目養神起來。 ……是那只貓兒。 蘇琬的目光在那貓兒身上停在那一瞬,在踏出院落的那一刻,終是收了回去。 蘇琬跟隨僧人來到靈福殿,見到了云和郡主。 云和郡主同樣為九厹大師大師的離世感到震驚不已,正在詢問知道情況的僧人。 此時殿中正坐滿一室的僧人,均在專心致志地誦經念咒,為圓寂的九厹大師祈福超度。喪鐘的聲音徐徐消去,但余音依舊在耳邊縈繞。眾僧皆神色平靜,呢喃的聲音盤旋在煙霧繚繞的屋中,不見絲毫悲戚的氣氛,反而平添了幾分莊嚴神秘,令人心生敬畏。 不多時,靈覺寺的主事僧來到兩人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九厹大師在圓寂前,有一句話留給兩位施主?!?/br> 云和郡主忙問:“九厹大師可有什么遺言?” 主事僧轉述道:“大師言道,凡事切記不要強求。世上之事,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安排。是與非,對與錯,希望施主憑著本心去判斷。唯有多行善事,才是破解之法?!?/br> 云和郡主猶豫了下,問:“大師的離世……可是與先前為小女窺看命格有關?” 主事僧身后的一位小沙彌走上前來,朝云和郡主行了一禮,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不必介懷,生死有命。泄露天機,等同于逆天而行,是會遭到天譴的。因此窺見天機是以壽命作為代價,師父為先帝預言那一場戰役后,已元氣大傷。其實師父早已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一直等待這天的來臨?!?/br> 一頓,他接著道:“師父圓寂前與我說過,他年輕時曾作出一道預言,致使犯下彌天大錯,無法補償,一直后悔至今。如今他已作出彌補,心愿已了,終于可安心地去了?!?/br> “師父給施主留下那番話,不過是對施主的勸誡,望施主珍重?!?/br> 云和郡主釋然,不由感激道:“多謝這位小師父指點,我一定會謹記于心?!?/br> 送走云和郡主一行,小沙彌轉身飛快跑入了靈福殿的偏室,對著屋中的人喊道:“師父師父,徒兒剛才那番話說得不錯吧?” 九厹大師放下手中的經書,笑著夸贊道:“真是不錯,有你師父年輕時的一半風范?!?/br> 小沙彌被夸獎后,得意地揚起嘴角,但同時,他卻有些不解:“不過師父,你為什么要假裝圓寂?” 九厹大師嘆了一口氣道:“你師父我是老糊涂了,先前為那小姑娘解的那兩支簽都弄混了,解釋出來的意思便截然不同。若是有心,那兩位施主稍微查看一下簽文內容便知,到時候你師父我的名聲就不保了?!蔽⑽⒁活D,他看向屋頂的橫梁,又道,“而且,九厹大師這個人鋒芒太盛,也是時候消失了?!?/br> 小沙彌一愣,問:“那師父方才說的那一番話,都是假的?” 九厹大師道:“真即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區別?” 小沙彌聽得云里霧里:“為什么徒兒沒有聽懂?” 九厹大師用手中的經書敲了他的腦門一下,道:“那是因為你太笨!” 小沙彌摸摸光禿禿的腦袋,一臉的無辜。 云和郡主和蘇琬離開靈覺寺時,遇到同樣是前來靈覺寺上香的許尚書府王氏一行。 王氏身旁跟著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在一眾女眷格外顯眼。她穿著桃紅底金絲錦緞褙子,烏發綰成別致的倭墜髻,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石榴紅底寶石,頭上插著蝶花吊穗銀發鈾,整個人艷若桃李。 正是長公主府那名叫清兒的丫鬟。 清兒輕撫著尚未顯突的肚子,疾言厲色地呵斥著王氏一行:“……我肚子里懷著許家的孩子,是老婦人極為看重孫兒!若他有什么損傷,你們能擔當得下嗎?” 她已是許府的貴妾,因懷著許尚書府的孫兒,又有著大長公主所賜的這一重身份,即使王氏極不喜她,也不敢對她過于苛責,只能處處忍讓。 王氏忙勸慰道:“清兒,玉瑩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計較,萬一氣壞身子就不好了。等會夫人替你好好教訓她一頓,我們先進去去上香,你別生氣了,可好?” 第022章 不見 清兒對王氏低聲下氣的態度備是受用,不由眉飛色舞,得意極了:“既然夫人這般說,那我便不與她計較吧。走吧,隨我進去為我的孩兒上香祈福?!?/br> 她招呼一眾丫鬟仆從,施施然而去。 王氏望著她的背影,氣得渾身直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身后的穿黛色衣裳的姑娘忙扶著她,緊張道:“娘,你沒事吧?” 王氏直喘著氣,好半晌才緩過來:“玉瑩,娘沒事?!?/br> 恰好此時,她們碰著云和郡主攜著蘇琬從靈覺寺中走出。 王氏一愣,忙對著云和郡主行禮道:“見過郡主?!?/br> 云和郡主可沒忘記這無恥的許家曾經想算計自己的閨女,只容色淡漠地瞥王氏一眼,腳步未停,便帶著蘇琬登上馬車。 蘇琬滿腹心思,自然無暇理會這等無關要緊的人。 王氏目送著云和郡主領著蘇琬登上端郡王府的馬車,瞧見蘇琬那落落大方的模樣,只覺得心都要擰成一團。 等馬車漸漸遠去后,許玉瑩有些不甘跺了一下腳,極為不解道:“娘,你為何要對一個賤妾吞聲忍氣?那賤妾好生囂張,都快騎到我們的頭上去了!” “玉瑩,好好忍忍?!蓖跏吓闹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她肚子里懷的畢竟是你兄長的骨rou,等他出生后,自然好說了。一個小小的賤妾,出身低微,根本不配作許家孩兒的母親,想當我兒正妻,簡直是癡心妄想!” 她又朝著端郡王府馬車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嘆了一口氣,道:“若是你兄長能娶了端郡王府的姑娘,此時我們就不用這般卑躬屈膝了?!?/br> “可是,娘,即使兄長娶不到端郡王府的姑娘,你也不必答應靖安王府的親事啊?!痹S玉瑩咬了咬唇,道,“我聽聞那靖安王府的玲慧郡主刁蠻愚蠢,行事目中無人,已快要將上京的貴女都得罪透了。幾日前,她不懂行規,在蘭竹閣買下一堆贗作,卻帶人把店給砸了,都傳為整個上京的笑料了?!?/br> 王氏厲聲打斷了她:“你懂什么!” 見許玉瑩似是被自己嚇倒,她稍頓一下,方才緩和了語氣,勸慰道:“玉瑩,你兄長鬧出這么大的丑事,若不是你爹極力將事情壓下,恐怕現在已街知巷聞了。那玲慧郡主雖刁蠻了些,出身卻是極不錯的,能為你兄長的仕途提供很大的助力?!?/br> 出身是王氏心頭底下永遠的痛。她與許尚書是遠方表兄妹,卻因為出身低微,不被許老夫人所喜。 許尚書礙于家中的壓力,在許老夫人的做主下,迎娶了三品官員府上的小姐林盈心為正妻。那位林氏長得沉魚落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王氏不愿當妾,于是多年未嫁,氣死了老父,終是熬到了林氏病逝,許老夫人也松了口,讓許尚書迎娶王氏作為繼室。 林氏與許尚書有一子,她在世時,曾為那嫡長子定下了一門親事,是二品官員府上的嫡女。 王氏多年來活在了林氏的陰影之下,處處被元妻壓了一頭,自然不愿再讓自己的兒子被正妻的兒子比了下去。 王氏深知門第的重要性,于是千方百計想要算計一門好的親事??墒撬闳f算,卻算漏了許長瑞。她到三十高齡才有了許長瑞這個兒子,自然對他百般疼愛。許長瑞被當寶一樣疼從小寵愛嬌慣于一身,養成了少爺脾氣習慣不說,又因王氏太過縱容,終是鬧出了彌天大禍。 不過如今兒子要迎娶靖安王府的郡主,也算是吐氣揚眉了。 王氏雖是許尚書的真愛,但因沒有背景強大的娘家,不能為他的仕途提供助力,加上年老色衰,這些年也漸漸被許尚書冷落了。 老夫人也不喜她,但許長瑞卻極得老夫人的喜愛。要不是看在王氏為許府生下許長瑞份上,許府中恐怕早已沒有了她的地位了。 思及此處,王氏又是一陣揪心。她牽過許玉瑩的手,千叮萬囑道:“玉瑩,你兄長的大婚即將要到了,你答應娘看緊這賤蹄子,千萬不要讓她再鬧出什么蛾子來,知道嗎?” 許玉瑩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娘?!?/br> 從靈覺寺回來后,蘇琬對寺中發生的事只字未提。 不知道是否她的錯覺,回到蘇府后,她再也沒有遇到那光怪離奇的事,九厹大師所贈的姻緣石也再沒有發光,看起來不過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但想到九厹大師的囑咐,她沉思一番,還是將石頭收入隨身攜帶的荷包中。 三天之后,花朝節終是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