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龍御九天

    第144章 認親

    天微微亮，常歡等人就帶著一群宮女內侍輕手輕腳地進了乾華宮寢殿內，端水備茶整衣，得桐混混沌沌值了一晚的夜，這個時候也有些手足無措看著常歡熟練的站在一旁，也并不叫起，就看到萬歲爺從里間趿著鞋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系著中衣帶子。

    然后幾個宮女擁了上去替他披衣穿靴，今兒是大朝的日子，冠帶袍服都極為嚴整復雜，她們做起來卻絲毫不亂，更重要的是，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便是萬歲爺也什么話都沒說，人人都仿佛默契地知道，不能驚醒龍床里頭始終沒有出來的那個人。

    很快萬歲爺洗過頭臉衣裝齊備，走了出去到外間用早膳，常歡才點了點得桐示意她跟出來，在耳房低聲交代道：“你值夜辛苦了，下去歇息吧，白天不用你當班了?！?/br>
    得桐恍恍惚惚應了，仿佛還在做夢一般，卻聽到里頭萬歲在叫人，常歡連忙跟進去問：“陛下？”

    得桐只聽到萬歲爺在里頭問道：“怎的今日的燕窩湯沒上來？”常歡忙道：“御膳房那邊昨兒傅公公交代過去說不想吃了，叫停一段時間?！?/br>
    萬歲爺冷嗤了下：“是又吃出里頭的花膠味了吧，御膳房也是沒用，怎么做也做不好，罷了，叫他們添個山藥茯苓包子，再燉個參棗粥來，一會兒就讓人送過來。今天去叫太醫院叫柯彥過來給他診個平安脈，朕覺得他好像最近有些愛困乏，晚上睡著了后半夜摸著背上有汗?！?/br>
    常歡道：“是，陛下要上朝了嗎？婢子讓人去傳步輦?！?/br>
    那邊卻沉思了一會兒，卻是延續前一個話題：“上次做的那魚豆腐不錯，他沒吃出來，讓他們再做一個中午送過來，湯調儼一些，今兒他不出宮，莫要叫他中午貪睡存食了，午膳不要上點心了，就清淡的弄個香米粥，再添點菌子、筍干?！?/br>
    常歡含笑應道：“是?！?/br>
    之后里頭悉悉索索地備起來，看來這是要去上朝了，得桐有些茫然無措地回了房里，倒下便睡，最后卻小聲的啜泣起來。

    楚昭卻完全不在意自己一個晚上便碎了那樣寶貴的一顆少女的心，他年輕精力充沛，血氣方剛，夜里得了歡愉，白日便越發精神抖擻英氣勃勃，下了朝便在英華殿處理朝事。秋高氣爽，碧清的天，風里送來陣陣桂花香。

    英華殿前幾位翰林正在那里候著陛下召見，遠遠看到有個穿著大紅織金蟒袍的內侍帶著一批小內侍從內殿里出來，聲威頗為浩大，一路遇到官員，都有官員向他笑著問好，那內侍卻趾高氣昂不過是點了點頭，一名新進的翰林叫李方的就有些看不過去了，問道：“那是什么人？”

    他身邊一個叫楊春的和他同榜出身，是京里人氏，官宦人家，略知道些門路的，低聲道：“小聲點，那是南京鎮守太監因喜，兼著織造太監一職，伺候過先慧純太后的，陛下跟前說得上數一數二的大鐺了。這時候進京，想必是給陛下過圣壽，備貢品了?！?/br>
    李方道：“看那氣焰，我還以為是陛下身邊最得寵的那個御前提督掌印太監傅公公呢，這兩年，聽說民間自宮的多了許多，都說讀書沒用，只圖著這近身之道呢?！彼Z氣充滿了譏誚不屑。

    楊春笑了下：“年紀差得遠呢……”他忽然咦了一下，笑道：“說曹cao曹cao到，那個穿青的便是了?！?/br>
    李方聞言看過去，果然看到一頂青布步輦停了下來，一個穿青的內侍從上頭下來，與之前的因喜總管見禮，不由駭然道：“竟能在宮中乘輦？”

    楊春道：“可不是么，說是陛下體恤他早年當差傷了腿腳，宮里一直破例乘輦的，莫說如此，聽說便是上書房內議事，閣老親王面前，他也是有座兒的。你看到他身后帶的侍衛沒？全都帶著刀的，那是鷹揚衛的御前侍衛，他如今不僅總領著京兵十二營，連名義上是陛下親掌的天子四衛，他都能指揮調動的?！崩罘竭h遠看他身形，更是有些吃驚道：“他才多少歲？”

    楊春道：“前陣子才過了二十五的壽，陛下還親自給了他賞賜，朝中上至親王閣老，下至地方大員，聽說都有送禮，壽宴那日，你是沒見到，高堂滿座，全是朝中的大佬！”

    李方搖了搖頭，臉上卻沒了之前那譏誚，反而多了些凜然深思，楊春看了眼他，心里暗自譏笑，果然權勢面前，大部分人脫不了隨波逐流，若是一般的內宦大鐺，他們這些文人裝裝清高還好，但是這位傅督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得陛下寵愛到這樣地步的，誰敢輕忽得罪？

    雙林不知遠處有人正暗暗打量品評他，他自跟著楚昭回朝后，就被楚昭捧上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權宦之位，也漸漸習慣了到哪里都引人矚目了，他正和因喜說話：“不知道公公今日面圣，倒是怠慢了?！?/br>
    因喜看了他一眼，面上不陰不陽：“傅公公如今身份非比尋常，咱家還要仰仗傅公公呢?！?/br>
    雙林也不動氣，只是含笑道：“公公是陛下跟前的老人兒了，實在過謙了，可見過陛下了？”

    因喜道：“這次雜家辦了貢品進京，特意還挑選了幾個好孩子給陛下伺候，不敢隨隨便便，可是在我手里調理了半年，樣樣出色了，才敢送進來，適才陛下見了也說好，叫留下呢?！闭f完轉了頭過來叫后頭跟著的一班小內侍道：“還不快上來見見你們傅爺爺，將來你們可就要在他的手上討飯吃了?！?/br>
    四個小內侍忙不迭地上來行禮，個個大概都只有十三四歲，青頭白臉，水嫩伶俐得很，雙林掃了一眼，眼光忽然在一個少年內侍臉上凝了下，那孩子頰粉唇朱，眉目如畫，肌膚雪白——最關鍵的是，長得和當年的顧雪石幾乎有七八分相似，他不過掃了眼，就轉頭含笑對因喜道：“因總管真是費心了?！?/br>
    因喜笑得意味深長：“比不得傅公公這些年鞠躬盡瘁，深得圣心，聲勢赫赫啊?！?/br>
    雙林笑了笑，拱手與因喜別過，自去辦事，忙碌了一會兒眼看著日光斜了，眼看又要到晚上，他昨夜被折騰狠了，今日身子乏，想了想叫了跟的敬忠來道：“我今晚到外宅去歇息，若是陛下問起，就說我有些事要處理?！?/br>
    敬忠滿臉為難：“不是說今天不出宮嗎？聽常歡姑姑說晚上陛下傳了太醫院的太醫來給你診脈呢?！?/br>
    雙林皺眉道：“罷了吧，每次診脈后就開些亂七八糟的太平方，吃得人煩，肯定又要不許我喝酒?！闭f完也不管敬忠，自己起了帶了侍衛們徑直出宮去了。

    誰想到大概流年不順，雙林回到自己宅子前，才下轎子，眼看著胡同里忽然斜刺里撲出兩個人出來：“我的兒??！”雙林隨侍的侍衛全拔刀圍了他起來將那兩個男子逼住喝道：“哪里來的乞丐，如此大膽！”

    只看到頭前一個中年男子年約四十多歲，瘦削身材，白臉上三縷胡須，穿著頗有些落魄，被刀上的寒芒嚇了一跳，打抖了一會兒忽然打起精神道：“大膽！我是你們傅公公的親生父親！”

    雙林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下那男子，伸手揮退了侍衛們，那男子看到雙林，又換了副哀傷面容道：“雙林我兒??！當年家里欠債，不得已賣了你，你當時還小，大概記不住阿爹了，沒想到如今你已長成這么大了！阿爹一直牽掛著你啊，這些年打聽了許久，如今才知道你竟然是被那喪盡天良的人牙子轉賣進了宮里！一得了消息，我立刻就來看你了，你和你娘，真像?！币贿呌掷松砗笠粋€年輕男子道：“這是你弟弟旭升啊?！薄靶裆?，快來見過你哥哥?！?/br>
    雙林看著那年輕男子上來，勉勉強強行了個禮，雙林含笑微微偏了身并不受禮，笑道：“這位先生，傅雙林這些年忝有微名，時不時有稱是我親人的人上門認親，只是我入宮年紀太小，有些記不清家人了，也曾命人回過故鄉探訪過本家，卻沒有查到姓傅的人家有送兒子入宮的，為著不冒認祖宗的，因此都是先問清名姓來歷，再交由順天府查驗的，不知這位先生尊諱？”

    那中年男子臉上一僵，有些著急道：“我真的是你父親李明周??！”

    雙林愕然道：“李？難道不是姓傅？”

    李明周臉上有些難堪道：“你有所不知……當年為父家境貧寒，入贅到傅家生了你，結果后來流年不利，傅家欠了好大一筆債，你娘也病逝了，沒法子只得將你賣了，為父另找活路，沒想到人牙子竟然是將你賣到了宮里！為父這些年雖然過得艱難，卻仍是想著要將你贖回來啊，好不容易才探聽到你如今在宮里，想來你這些年過得也苦??！不過沒關系，你弟弟有三個兒子，正可以過繼一個給你為嗣，改姓為傅，咱們以后合家團聚，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第145章 深意

    雙林微微笑了下問道：“原來如此，不知這位先生如今在哪里落腳？”

    李明周聽他雖然并沒有立刻改口，卻口氣松動，態度和氣，心里一松道：“我今日是帶著你弟弟過來認親的，家眷都在京城高升客棧里住著呢……只是這一路進京，花費有些大，這京里的客棧又有些狗眼看人低，非要付定金的，我今日還是和那客棧掌柜好說歹說，最后還是搬了你出來，才松了口說明天再交定金……如今你母親……額我后來續弦了，她倒是一直也希望能找到你的，將來待你定能視同己出的，你母親和你弟妹還有幾個侄兒都在那里，晚飯都還沒吃的，你看看這……”

    雙林側了臉叫了身邊個侍衛道：“你先護送這位先生回客棧，替他交了定金，請這位先生寫了家譜和鄉里路引來，取了先送去戶部請他們替我核對一下?！?/br>
    那侍衛應了諾，雙林轉頭對李明周含笑道：“今兒天晚，等先生先回客棧好生歇息，明兒戶部那邊有了回音，若是真的，傅某人定當親自上門迎接?！?/br>
    李明周面上微微有些怯色，但仍是逞強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們可是實實在在的親父子，上公堂滴血認親我都不怕的！”

    雙林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幾個侍衛護送他回客棧，才進了院子里，院子里卻是慎事迎了出來道：“那兩人來敲門過，我也是只留了名帖說等您回來的，沒想到就在門口遇到了督主?！?/br>
    雙林道：“既找到了京里，遲早都要尋來的，你去找李一默說說，叫他借個宅子給我，要大一些的，物品齊備些，過兩天我好安置他們過那邊去，這邊陛下經常來，不方便?！?/br>
    “怎么不方便？”雙林話音未落，后頭已傳來楚昭的問話聲，看慎事已是忙忙行禮，雙林有些無奈地轉過頭看楚昭：“陛下怎么又出宮了？”

    楚昭一身銀灰色便袍，手里拿著把扇子，看著倒像京城里哪里風度翩翩的世家子，他含笑道：“宮里我可待不下去了，傷腦筋得很，如意這些天總睡覺不吃飯，叫了御獸醫看過開了藥喂進去也沒什么用，壽哥兒一直纏著朕讓朕想法子，我說得你想辦法才行，這狗當初可是你送他的?！?/br>
    雙林哭笑不得：“陛下，如意也有十歲十一歲了吧，這是壽數到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楚昭道：“你就哄哄他就好了，反正你辦法多?！?/br>
    雙林嘆氣道：“我本來就不會說話，哪里會哄孩子，若是非要我哄，我也只能外頭再買幾只狗送進去便是了，只是太子殿下恐怕未必要別的狗?！?/br>
    楚昭搖頭道：“如意陪了他這么多年，換個別的狗那肯定不行?！?/br>
    雙林攤了攤手，做出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楚昭道：“你有空開解開解他好了?！彪p林道：“我知道陛下是希望我和太子親近，但是我就不是個會哄孩子的人，陛下何必勉強?！?/br>
    楚昭避而不談，卻是吩咐慎事：“快上晚膳，都什么時候了，還沒上晚膳，誤了點傷身，怎么伺候的？”慎事忙轉身往廚房跑去。

    雙林道：“別怪他，今天是有事絆住了，今兒我生父上門認親來了，我已叫人去李一默那邊借個空宅子準備安置他們，這些日子您還是小心點別來我這里了?！背衙碱^皺了起來：“怎么回事？”

    雙林簡單說了下，楚昭道：“你當年不在宮里那幾年，朕派人去那里守過你，后來你回來了，朕想著不能叫你生母和傅家白白吃了虧，想了法子攛掇了個鄉老出面檢舉他們贅婿謀奪家產，讓官府處置了他們一家人全都凈身出戶，將你家的財產都收回了，不過朕看你當年大概真的太小了，沒什么記性，也不想告訴你，叫你再白白傷心一場，就叫人將那些財產置了些祭田，讓人供奉傅家祖宗。他家行徑著實可惡，若是依著朕的性子，剮了都不為過，只是到底是你生父和弟弟，若是因你的緣故不祥，怕倒防了你的命數，因此奪了財產后朕也沒理他們了，沒想到居然如此可惡，還找到京里來了，想是哪里聽說了你如今風光。你莫要管，待朕花些手段問他們個冒認官親，將他們趕出京城好了?！?/br>
    雙林搖頭道：“我如今風頭太過，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若是不認生父，被人抓住這不忠不孝的把柄不放，惡心事小，倒要連累陛下，且先認下來養著幾日，等我找機會哄他們回鄉，離了京城再說。我知道陛下想給我出氣，只是陛下一國之君，好鞋不踩爛狗屎，那人就是個無賴，惹急了撒潑起來到外頭胡亂說話，白白因小失大，壞了我的名聲還罷了，壞了陛下明君的名聲，犯不著。你別擔心，我自有法子治他們?！?/br>
    楚昭知道他一貫有些手段，便也不再理這事，拉了他坐在桌子邊上用膳，一邊伸了筷子替他夾菜，一邊皺著眉頭道：“菜太少了，朕不在你們就這么糊弄過去了。你本來就吃素，菜色必要多一些，否則不利養生，這清湯白水的……”慎事不敢說話，雙林道：“陛下您就消停些吧，婆婆mama的?！?/br>
    楚昭斂了笑容沉下了臉，慎事已嚇得臉都白了，雙林一口飯含在嘴里，終于想起自己眼前這個是真龍天子，自己實不該在別人面前不給他面子，楚昭對外冷靜沉穩，一派雍容，偏偏私底下對他照顧范圍內的人，那是無微不至細致周到，雙林今日心里原本有些不痛快，避了出來，沒想到楚昭又跟了出來，一點清靜時間都沒有，自己心里有些不耐煩，居然就口無遮攔起來，輕輕咳嗽了聲：“今兒因喜公公來見您了？”

    楚昭繃了一張臉吃飯不說話，雙林自知失言理虧，卻又嘴拙，不知道如何哄轉，只好兩人默默無言用過膳，撤席凈手過后，慎事噤若寒蟬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兩人，楚昭沉了臉拿了本書在窗邊榻上看，也不理雙林，雙林只好過去低聲道：“陛下圣壽要到了，想要什么禮物？”

    楚昭冷眉冷眼，雙林只好過去輕輕主動親了親他的嘴唇，楚昭忽然一只手拉了他反按在榻上，惡狠狠道：“誰婆婆mama？”

    雙林想笑又不敢笑，可惜眼里滿眼笑意出賣了他，楚昭幾下剝干凈他，當晚又是折騰了許久，很硬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男人氣十足，婆婆mama的人絕不是他。

    可憐第二日楚昭走的時候雙林都沒醒，直睡到晌午才起了來，一點都不想進宮，偏偏宮里還有事務要處理，還是進了宮，經過御花園的時候，卻聽到哭泣聲，他一怔，停了腳步走過去，卻看到山石后太子殿下楚槿正揉搓著眼睛抽泣著，懷里正抱著如意，旁邊站著的卻是瑞王世子楚曜，正安慰他道：“人世無常，這也是如意的壽數到了，你看開些，到時候我們請護國寺的法師給它做個法事?！?/br>
    楚槿抽抽搭搭地仍然哭得很是傷心，楚曜想了一會兒道：“聽說靜安郡王進宮來了，一會子皇上肯定要召見你，仔細眼睛紅了要被皇上責備了倒不好?！?/br>
    靜安郡王？雙林一怔，只聽到楚槿也問：“靜安郡王是誰？”

    楚曜輕聲道：“是福廢王的長子，聽說是圈禁期間生的，今年五歲了，昨兒我父王奉詔帶著他從鳳陽進了京，陛下憐惜先懷王一系目前無嗣承儲，昨天已下了旨，封了福廢王的長子為靜安郡王，聽說太皇太后高興得不行，昨晚就命人收拾院子，說要留在宮里，今天應該會傳我們去認親的?！?/br>
    楚槿睜了眼睛十分懵懂，兩只眼睛還通紅著，楚曜道：“我去讓人備下冰來給你敷敷眼睛?！闭f完便走了出來。兩人走出來看到雙林吃了一驚，雙林行禮道：“小的見過太子殿下，世子爺?！背任⑽⒂行┚兄數溃骸案倒??！?/br>
    雙林微微退后，請楚槿先行，楚槿看了他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公公，聽父皇說您有辦法救如意？”

    雙林抬眼看楚槿道：“生老病死，枯榮盛衰，都是世間生靈必經之道，強留不得，小的并沒有辦法?！?/br>
    楚槿眼圈又紅了，眼睜睜看了一會兒雙林，看到雙林只是低了頭，抿了抿嘴不說話，有些負氣地先走了。楚曜匆匆給雙林還笑了下，忙也跟上了楚槿。

    雙林看著楚曜的背影，想到靜安郡王一事，滿腹疑慮，福王居然在圈禁期間生了一子，還已經五歲，為何自己竟一點風聲都不知？當年他回宮，看到楚昭居然將瑞王世子也放在宮里養著，就十分驚異，如今福王的兒子也送入宮來，看起來還要放在太皇太后膝下撫養，這又有何深意？

    第146章 帝皇之路

    雙林簡單處理了幾件事務，心里念著這事，問了楚昭在御書房，沒有召見大臣，便自起了身去找楚昭。

    才進御書房他便聞到了一股怪味，正聽到楚昭道：“這墨是特制的松煙宿墨，和別的墨不一樣，沒有那種勻細出色的效果，寫出來水墨分離比較糙，不過用來畫畫或是寫大字別有風味，只是味道大了點，一貫御書房里是不用的，有時候朕要畫畫才會用，你大概是第一次領墨，不知道，下次你只說要徽墨便好?！?/br>
    雙林看過去，只見昨天見過的因喜帶來那相貌特別出色的小內侍正在御臺一側，一雙眼睛里含了淚水，可憐兮兮道：“是存云領錯了墨，請皇上責罰?！?/br>
    楚昭笑了下道：“行了，下次記得便好了，下去拿點香來薰上，開窗散散味兒就好了?！贝嬖铺Я祟^，忽然怯生生道：“傅公公?！?/br>
    楚昭抬了頭，看到雙林便笑了：“有事？”

    雙林低了頭一絲不茍行禮道：“陛下?！?/br>
    楚昭怔了怔，意識到了什么，轉頭對存云道：“你下去吧?！?/br>
    存云低聲道：“是……那香……”

    楚昭已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退下，存云忙退著下去了。楚昭看人走了，上前拉了雙林的手笑道：“今兒怎不多歇歇?！?/br>
    雙林道：“幾日不見，陛下書房里添了新人？”

    楚昭道：“昨兒因喜送來的，說是調理了一年多，我看著如今乾華宮里確實缺人手，他們也都聰明伶俐，規矩也嫻熟，書史也頗通些，就讓英順先安排在乾華宮里平日幫忙伺候，并沒有擔什么正經差事，等過一段時間看看心性再說，你放心，他們進了宮，就是宮里的人了，因喜當年雖然是父皇的人，如今卻只有朕可以依附，他送進來的人，還是可以用的?！?/br>
    雙林看他神色坦蕩，倒覺得自己有些小氣，便也將這事拋到腦后道：“我今天入宮遇到太子殿下和瑞王世子，聽瑞王世子說，福廢王的長子進京了？”

    楚昭臉上僵了僵，有些心虛，輕咳了兩聲道：“這事說來話長?！彼焓值沽吮柽f給雙林道：“喝茶?！?/br>
    雙林接過茶杯卻并不喝，目光仍灼灼而視楚昭，楚昭心里躊躇半晌才道：“一直以來我有個擔憂，就是壽哥兒……自幼是我親自教養，但我到底忙于國事，如今養成他一副純善性子，又因為他是我唯一嫡子，早早就立了太子，身邊人也盡皆是捧著他的，我怕以后他經不起挫折磨折，這帝皇家的帝王心性……你懂的。便是我幼時，也有個楚昀、楚旼和我一爭長短，讓我時時不敢松懈，刻苦非凡，便是如此，父皇母后也并未有一日大意，母后為我殫精竭慮計謀長遠，父皇劍走偏鋒替我斬平荊棘。如今壽哥兒的未來也在我一人肩上，我實在也有些擔憂他太過一帆風順了，因此想著將近支宗室子弟養在宮里，不止福王瑞王的孩子，連德王家的安哥兒楚栩，如今也一同在宮里大本堂一同教養著，就當給壽哥兒一點警醒磨礪，教他莫要自滿，知道奮發向上，萬一真的不成……真有賢能的，也不是不能立賢立功……”

    雙林微微嘆了口氣道：“陛下，這樣對太子殿下太殘忍了?！?/br>
    楚昭抓著雙林的手捏了捏，低聲道：“你既憐惜他，那就多指點指點他?！?/br>
    雙林半日不語，許久以后才輕聲道：“陛下不用給我鋪后路……”

    楚昭心里一緊，雙林看向他，雙目澄澈，仿佛了然一切，他含笑道：“你又胡思亂想什么，話說，你猜福王那孩子怎么來的？”

    雙林道：“以瑞王那性子，哪里肯讓福王碰了別的女人，難道是為了福王的性命長遠計？”他開始倒是猜過那靜安郡王是不是楚昭哪里抱養來的孩子，后來想了想這古人以血緣為重，極難跳出這藩籬，特別是皇室血脈，楚昭不太可能會自己混淆皇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