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青寧,跟著我這個做jiejie的,倒是苦了你了……”錦毓頗有些歉疚。 “毓jiejie說什么呢?您是好人,待青寧天高地厚之恩,青寧情愿一生追隨您。 再說與jiejie做伴可比在沈府里的日子快樂多了,青寧求之不得……”她聽錦毓這么說忙坐起身子正色道,眼中閃著晶晶亮的光芒。 錦毓頗有些無語凝噎,拍著青寧的手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馬車駛入玉佛寺的時候,天已經微亮,東方出現了絲魚肚白,晨熹的暖風微微拂面,吹的山中樹木簌簌作響,佳木成蔭,百鳥爭鳴花草飄香,倒是別有一番浩蕩深遠的意境。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國慶節快樂!出去游玩時一定要注意安全,將快樂帶回家! ☆、阿毓,等我 古樸的玉佛寺粉墻黛瓦隱在青山綠水間,有悠遠的撞鐘聲由遠及近傳來,空靈而又純粹,喜得山谷中的飛鳥昂揚而起,像是要一個猛子扎破云霄直奔天際。 錦毓撩開簾子驚喜地瞧著窗外碧水青山,云霧在半山腰徘徊不去,綠水如銅鏡般倒映著世間最純凈的風光。 這般大氣偉岸的山河風光,對于她這個養在深閨十數年之久的女子來說,可謂是平生第一次領略。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大片大片的山水,貪婪地嗅著清甜略帶些泥土腥氣的好聞的香氣,喜得原本素白的笑臉此刻也飛上兩朵紅霞。 “毓jiejie,有這么高興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府虧待你不成?”一旁的青寧瞧見錦毓如此高興,自己也好像被感染了一般。心里沒來由的也舒暢起來。 “青寧,你不知道。我一出這沈府,就好比魚游入大海,黃雀放歸山林……這心里啊,別提多舒坦了。沈府再富貴,然人心叵測,稍不注意便身陷泥潭不能自拔,哪有這大江大河來的無拘無束?” 錦毓回頭對著青寧笑道,又迅速探出頭去瞧窗外逝去的美景。 “誰說不是呢?若不是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誰愿意過著面上富貴實則苦大仇深的日子?與其在府中蹉跎歲月,還不如荊釵布裙游山玩水來得暢快!最起碼天大地大,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不用指著旁人眼色過活……” 青寧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有感而發,原本飛揚的神色也帶了絲寂寥。 錦毓聽見青寧語氣不對,便轉過身來,望著青寧低垂的眉眼,素白的臉裹在黑色的面紗中,清純中倒別有一番嫵媚風流。 堆鴉似的發髻,幾支玉簪許是常年戴著都有些許發黃,素凈而又略顯陳舊的料子,樣式還是幾年前的花樣。 任誰看都絕不會想到這么個低眉順眼清淡寡味的小娘子竟是從宮里出來的。 錦毓嘆了口氣,頗有些憐惜地握緊青寧的手,在她發上虛撫一把,說道,“你聽著,從皇宮中走出來的青寧已經死了,現在在我身邊的,是陸太醫的女兒,是我林錦毓的義妹。從今往后,世上再無青寧,唯有陸歡……” 青寧,哦不,是陸歡,聽聞此言,倏地抬起雙眸,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錦毓笑著摸出帕子給她擦拭臉龐上的淚珠,陸歡忽地抱住錦毓,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玉佛寺門前,方丈帶著兩個寺廟主事在寺門前迎接。緣是沈睿之提前打了招呼外加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故而到現在為止他們也不知是何人要來玉寺中小住,卻也不敢怠慢了這位貴人,便由方丈出門恭候,其余眾人皆被蒙在鼓里。 望見馬車駛過來,方丈和兩位主事迎上去,卻瞧見車上下來兩位嬌滴滴的女子,打頭一位衣著華貴云鬢金釵作婦人打扮,舉手投足間皆是萬種風情,跟在后面的清新雅致,身量纖細,雖不如前一位驚艷,卻也通身的書卷水墨氣,非俗人可比。 好在方丈年逾八旬,在塵世也沉浮了大半生,什么光怪陸離的事沒經歷過,當下也只是稍稍一頓便一掠而過,好像方才發生的事不過是過眼云煙。 反倒是那兩個主事,本還哈欠連天的,一瞧見兩位女子下車來,那眼睛登時就圓了,連手中不停轉動的佛珠都停止不動。 還是方丈看見二人的丑態不動聲色的咳了一聲,他們這才泱泱地收回目光,可四只綠豆眼也不知背地里偷瞄過多少回。 “阿彌陀佛,大將軍,老衲恭迎多時了……一路舟車勞頓,快進寺休息吧,禪房業已備下?!狈秸汕埔娚蝾V萝?,忙迎上前去拱手笑道,白須在風中搖曳,慈眉善目很是討喜。 沈睿之看著丫頭們把隨身帶的行李都搬下車,這才對方丈微微屈身還禮,笑道,“那便有勞方丈了,她二人在此吃齋念佛,靜心休養,還望方丈及寺中諸位師傅們莫要當回事,本是小事,不足掛齒,無須對外人講起?!?/br> 他雖是笑著,然話中的狠意卻是一點點的滲透出來。 一雙眸子瞥向方丈身后的兩個主事,眼睛這么不老實,他正在考慮是否將兩個蠢貨的眼睛挖出來。主事們接觸到他狠戾的眸子,一個激靈收回了眼光,再也不敢造次。 方丈耳朵一動便知曉面前這位大將軍的話中深意,當下也不點破,只是呵呵笑道,“將軍的話,老衲明白。兩位女施主若是誠心禮佛,玉佛寺上上下下定會以禮相待,佛祖也定會保佑二位平安康健。 至于是否對外人說起……這點將軍毋庸擔心,府中師傅們佛事繁忙,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再說了,出家人不愿再與塵世有染,又怎會大著嘴巴與外人道……” 沈睿之微微一笑,“方丈既這么說,本將軍也就放心了。她二人身份尊貴不比他人,還望方丈多多照應……” 方丈略一頷首,走至錦毓陸歡面前,雙手合十作揖道,“兩位女施主,一路辛苦了,請隨老衲來……” 錦毓也略施一禮,隨后轉向陸歡,笑道,“歡meimei,你先進去,jiejie有些話還想與將軍說?!?/br> 陸歡聽罷頷首,便也識趣地帶著丫頭們率先進了寺院。 “將軍,你沒有話要說與妾身聽嗎?”錦毓走至沈睿之面前,一雙剪剪秋眸定定地望著他。她其實心中滿腹的話語,可就是忍著要先聽沈睿之說。 沈睿之瞧見她憋的通紅的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溫溫柔柔地注視著她說道,“阿毓,明日出征時間緊迫……可能沒有時間再來與你告別,你,你自個兒保重……” 錦毓默默地低下頭,猶豫了很久還是將快要出嘴的話給咽了回去,她方才想問能否將自己也帶去,可終究是沒有問出口。何必讓夫君為難?想想就不可能的事多說也無益只能徒增煩惱。 “夫君,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沙場非京城,需得處處小心……原諒妾身明兒無法遠送?!彼f著說著,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將頭埋得低低的,淚珠一串串砸在地面上。 原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有他在,天塌下來都可一笑了之,可是他一走,心中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未出閣前她也曾一人躲在幽暗的閣樓里翻看著一本又一本的才子佳人破鏡重圓的戲本子,每每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可那終究無關乎自己。 如今風水輪流轉,自己竟然也淪落到思婦倚門望君踏歸程的境地,仔細想來,如何不令自己心痛? 沈睿之瞧見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再也不愿多說,一把將她擁入環中。冰涼的鎧甲貼在她溫熱的臉蛋上,好像隔著這么多層依然還能感受她赤忱而又不舍的一顆心。 夫君胸前的掩心鏡冰冰涼,可錦毓還是不由自主地摟緊了他,好像這樣抱著便是永恒。 沈睿之埋首在她發間,深深嗅了片刻,好半晌才鄭重說道,“阿毓乖!好生等著我回來,待我凱旋,必以十萬左右龍武威衛迎你回府,阿毓,等著我……” 說完,他狠狠心將錦毓一推,神情肅穆,一個飛身上馬,躍馬揚鞭疾馳而去。 “夫君……等等我!”錦毓忙提起裙擺一路小跑想追上他,奈何良駒日行千里,終究還是錯過了。 她木木地站著,淚眼朦朧注視著遠方,方才還與自己軟語溫存的人兒轉瞬間消失在遠方,無限延伸的天際,成了天邊的一顆小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