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白人組長有些自得地說:“當然了,你們可以說是那位程先生特別喜歡鍛煉,但既然有這樣的本事,他完全可以控制住只把人打傷吧,可他直接殺了人,防衛過當也是要判刑的?!?/br> 徐謹行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猶豫地大步離去。 走出來之后,他看著夜幕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起,然后一個渾厚爽朗的聲音傳來:“謹行?好久沒來電話了啊,你現在在國外?過來一起玩??!” 徐謹行苦笑一聲,聽到那邊背景聲音有些嘈雜,應該有不少人,他沉聲道:“方江,我惹上麻煩了,需要你的幫助?!?/br> 另外一個城市,一處包廂里,平板毛刺頭的大漢神色一正,對一起玩牌的眾人擺擺手,頓時靜下來,他道:“你說?!?/br> 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的傅之卓抬起眼。 “我明白了,我馬上派人了解這件事,在我們趕到前,你不要跟那些人起沖突,更不要答應他們任何事,還有呆在醫院里哪也別去,注意安全?!狈浇酒饋頊蕚湎逻_命令了,但不知道又聽到什么,臉色變得有些怪異,朝傅之卓看了一眼,嘴里的話轉了一個圈,“行,那我就先不告訴他?!?/br> 他掛了手機盯著傅之卓笑得詭異:“老實交代,你干什么壞事了,你和謹行鬧翻了?友盡了?” 傅之卓皺了皺濃眉:“什么意思?謹行跟你說了什么,發生什么事了?” “他先前在一個農場上渡假,結果一伙歹徒在暴雨夜沖了進去,他的朋友在自衛中致歹徒一死一重傷,現在自己也躺在醫院里了,然后現在,dhs下的那位卡倫探員成立了一個什么臨時小組,就調查這件事?!?/br> “卡倫伯頓?”傅之卓眼中閃過一絲冷凝,“我記得那人為了立功有點不擇手段,而且有很深的種族偏見?!?/br> “就是他,所以情況有些麻煩?!辈粌H是這個卡倫伯頓麻煩,更麻煩的是,這個人出場,本身就表示這件事不簡單,方江對剛才還一起打牌的手下說,“都聽到了,現在干活去吧,都小心點,先別驚動卡倫?!?/br> 傅之卓這時候明白過來:“謹行就是說這件事不要告訴我?” “是啊,所以老實交代你對人家干了什么?!毙熘斝袆偛诺恼Z氣雖然裝得挺輕松正常,說是不想讓傅之卓擔心,但方江一長年搞偵查的,還是聽出了不對勁,好像藏著什么秘密不想讓傅之卓知道,又好像憂慮重重的樣子。 可是這沒有道理,徐謹行和傅之卓兩人可是至交好友,徐謹行又是個溫柔體貼又不失利落果決的性格,在所有朋友里,他算是最理智的人了,能讓他這樣,一定有隱情! 方江摸著下巴,眼眸賊亮:“你這回過來,心事重重,郁郁寡歡,一看就情場失利欲求不滿,嘖嘖嘖,你不會是獸性大發,朝老朋友下手了吧……”說著還一臉驚恐地捂住自己的領子。 傅之卓的性向他們這些朋友很早就知道了,早年因為性向,他還和家里大鬧過一場,甚至在京城那個圈子里,這都不是秘密。 傅之卓賞他一對白眼,卻沒有心思和他鬧:“我和你一起過去?!?/br> …… 知道方江會介入,徐謹行也不著急了,接到電話說寶寶鬧得有點厲害,他又雇了幾個保鏢守著程蕭然,讓陳欣蕾留下來陪著,然后自己匆匆趕了回去。 陳欣蕾是白天睡過本就打算晚上和徐謹行交班的,但經歷過那樣的生死搏殺瞬間,她睡眠質量可想而知,到了這會兒就困得厲害,擔心程蕭然醒來自己不知道,就直接挨著程蕭然,在病床邊沾了個邊縮著睡,還將手搭在他手心里,這樣稍微有個動靜她就能知道。 也還好這病床大,不然她就得趴在床邊睡了。 傅之卓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幕。 暗淡的燈光下,蒼白瘦弱的青年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瘦得好像紙片人一樣,眼下是濃重的青影,皮膚下就是青青的血管,憔悴得令人心驚又令人憐惜。 可是那個女人卻蜷縮在他身畔,他們依偎著,睡著還不忘手拉著手,如同所有最普通又最深情的小情侶那樣,沒有人能夠破壞他們,沒有人能夠插得進去,仿佛連驚擾他們都成了罪惡。 傅之卓一路上翻涌的心情好像被迎頭潑了盆冰水,他僵直地站在那里,面色沉得厲害,眼眸深不見底。 方江倒是一進來就想退出去,他可不想打擾人家小情侶,他現在要找的也不是床上這位,而是徐謹行。 他退了兩步拉開門,卻見傅之卓一動不動:“阿卓?” 傅之卓充耳未聞。 方江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不對,那種冷意便是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他方江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有點怕傅之卓發瘋,上一回還是十幾年前了,他們還都是毛頭小子,自認狂起來不計后果,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束縛有些考量,傅之卓卻橫得徹底,直接就攪了個天翻地覆,如今他們都成熟了,可相對地,手上的能量也更大了,人都以為傅家卓少身上那股邪性隨著年歲被磨礪沒了,但他們卻知道只不過是沒有什么值得傅之卓特別動容的,以他的權勢能力也沒有什么能夠難得住他。 就好像一團熔漿包裹在內斂穩重的殼下,一旦爆發出來,不說別人,就是他們這些好友都得退避三舍。 可是這里有什么值得傅之卓這樣的? 方江想起路上傅之卓聽到徐謹行那朋友的名字就豁然變色的樣子,路上趕得比誰還快,心下有了答案,再看床上這兩個,問題不是在那男的上,就是在女的上了。 不過想想傅之卓的性向,十有八九是那青年吧。 可他再一想,資料上說這對年輕男女是情侶,女的還懷孕了,所以這青年才激動之下奮起殺了人……方江的臉色微微有些扭曲,傅之卓這次口味有點重啊,看上了有婦之夫。 陳欣蕾睡得不是很沉,房間里進了人總有點感覺,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撐起身體看了看程蕭然,手是暖的,額頭溫度也還正常,昨天還發高燒了呢,說是感染。 然后她一轉頭嚇了一跳,一雙黑洞洞的眼幽幽地盯著她,她幾乎叫起來,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兩個人,還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即便他們什么都沒說沒做,單單站在哪里就給人無盡的壓迫感。 “傅、傅之卓?”陳欣蕾認出了傅之卓,忙從床上下來,局促不安地說,“你來干什么?” 傅之卓的眼神從陳欣蕾腹部滑過,陳欣蕾就感覺自己被射線掃描過一樣,透涼透涼的,她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應該是“懷孕”的,有一種秘密被看穿的感覺。 傅之卓慢慢走到床邊,低頭看昏睡的青年:“他怎么樣?” “呃,就是被刺了一刀,然后發燒了,現在已經不燒了?!?/br> 傅之卓抬起頭:“他怎么受傷的?” 他本來就長相俊美,此時房間里就角落里點著一盞燈,將他深刻的五官照得半明半暗,他又冷凝著臉,明明是美妙蠱惑的模樣,偏偏有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威迫感,尤其是那雙眸沉沉直視過來的時候,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本來就是編出來的謊話,陳欣蕾本就有了三分心虛,此刻在這種目光逼視下,腦子就越發混亂:“就、就打斗的時候受傷了?!?/br> “具體什么情況?” “???” “是誰刺傷的,用的什么刀,傷口多深多長,傷到臟器了嗎,失血多少,為什么會昏迷這么久?!备抵磕抗夂喼蹦馨讶私o吞了,“他為了保護你受傷的,你卻什么都不知道?” 陳欣蕾快哭了,明明這人是徐謹行的朋友啊,之前見過一二回也都溫溫和和的,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可怕:“我、我……” “出去!” 陳欣蕾打了個哆嗦,竟然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出來之后她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不能讓那兩人獨處啊,徐老大說過,蕭然剛生了孩子,那肚子還沒恢復,一看就能看出問題來,萬一傅之卓去撩被子撩衣服怎么辦? 可她再想進去,就被方江笑瞇瞇地攔住了:“不要著急,我看他們挺熟的,阿卓不會傷害他的,現在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怎么樣?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就是謹行的朋友?!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陳欣蕾再看看其他幾個保鏢都被攔在門外的樣子,她就萎了,只能給徐謹行打電話。 病房里,傅之卓在床邊坐下,小家伙手背上還留置著輸液管,瘦得骨頭關節都突了出來,手臂上的靜脈非常明顯,他握住他的手,有點涼:“蕭然?!?/br> 不過幾個月沒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成了這個樣子,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憔悴下來的,看得出來他最近過得并不好,當初他雖然也有些清瘦單薄,但至少氣色飽滿鮮活。 傅之卓有些心痛。 但更多的是一種恐懼。 與歹徒搏斗,被刺傷,昏迷不醒…… 這些字眼,放在任何人身上他都毫不在意,哪怕是自己,九死一生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他從來不當一回事,但當這個小家伙攤上了這樣的事,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恐懼。 恐懼他傷到要害,恐懼他就此不醒,恐懼會從此失去他,這世上再也沒有他,心臟被揪緊到要炸開的那一瞬,他才恍然這個人在他心里有著什么樣的位置,說放手,說成全,只不過是逼迫自己沒有去想那真正的后果,其實他絲毫不能忍受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傅之卓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樣強烈的感情,看著羸弱不堪的程蕭然,他目光幽沉,對自己的心意越發清晰起來:“這一次,你休想我再放手?!?/br> 他摸了摸程蕭然的臉,目光落到他腹部,想要看看傷口到底如何,只是被子才剛掀起一角,一只手卻壓在了他的手上。 程蕭然微微睜開眼,目光有些迷離,然后在傅之卓臉上漸漸清明起來:“是你?” “我吵醒了你了?”傅之卓目光柔和,“你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做什么?” 程蕭然睡夢中就感覺有一道目光緊緊盯著自己,那種緊迫感讓他即便睡著也不安寧,然后在傅之卓摸他臉的時候他就驚醒了。 他看了看傅之卓,又看看周圍,確定自己還在原來那個病房里,他問:“你怎么來了,其他人呢?” 聲音嘶啞得好像氣聲,這是因為睡得太久加上發燒過,喉嚨太干,但在傅之卓聽來卻是虛弱得話也說不出來了,再看他目光無神臉色蒼白,他心中一震,大為憐惜。 “你別說話,我去叫醫生過來?!彼鹕砣チ碎T口,程蕭然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一些,但四肢酸軟身體僵硬,腹部肌rou一牽動就疼,他用手壓住那邊切口,低吟一聲,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傅之卓回來看到他這樣,忙動作輕柔地把他按回去:“你別動!你想要做什么?” 程蕭然總不能告訴他,他躺得太久想上廁所,他往門口看了看,“徐謹行呢,欣蕾呢?” 傅之卓目光沉了沉,他現在也明白了,徐謹行之所以不讓方江告訴他,主要還是為了程蕭然,他不想讓自己知道他的事,即便是這樣的大事。 他輕輕地問:“你就這么抵觸我?” 第40章 嫉妒 程蕭然腦子還有些昏沉,傅之卓話題跳躍太大他有點跟不上。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肯告訴我,要不是我正好在方江那聽到了,你是不是要一直瞞著我?” 程蕭然還是聽不大明白,但主要意思他領悟了,他笑了笑,朝桌子上指了指:“麻煩給我倒杯水?!?/br> 傅之卓不是會照顧人的,如果在這里的是徐謹行,他早就給他倒了,可是程蕭然才在心里說他不會照顧人,傅之卓就按了床邊的按鈕,讓床頭緩緩抬起,然后才給他倒水,還試了試溫度:“小心點,別嗆著?!?/br> 一舉一動都透著小心,紆尊降貴。 程蕭然看了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著:“也不是特別要瞞你,就是覺得沒有必要說,畢竟我們沒有什么關系?!?/br> 沒有什么關系…… 傅之卓笑了下:“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br> “傅先生說笑了?!弊霾怀蓱偃俗雠笥??程蕭然學不來那個境界。 “那你和方江就有關系了?” 程蕭然不知道方江是誰,但想也知道是徐謹行找來幫忙的:“方江是誰我不知道,但無論是誰幫了我,我都會記著這份情,以后盡我所能償還,我這人很講人情的?!?/br> 傅之卓不依不饒:“你也可以和我講人情?!?/br> 那恐怕到時候講的不是人情,而是感情了。程蕭然假笑兩聲,應付傅之卓太累,尤其他感覺自己膀胱要炸了,早知道當初就答應徐謹行術后留置個導尿管什么的了,他之前對插個管子在身體里挺排斥,堅決不要,這會兒才感覺到憋著的痛苦,手術切口被壓迫得都有些發疼。他頻頻往門口看:“能幫我叫欣蕾進來嗎?”然后你也可以出去了。 欣蕾欣蕾,又是那個女人!傅之卓眼里隱隱竄起兩簇火苗,但他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幽幽地問:“你就那么喜歡她?她能給你帶來什么?” “什么都喜歡啊,漂亮,溫柔,能干?!敝饕芊鏊€廁所啊,他想著這會兒要是說要上廁所,眼前這個家伙有沒有可能非要替他脫褲子,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他也不想冒險。 傅之卓嗤笑一聲:“能干什么?遇到危險只能躲在你身后,你這次為了救她差點丟了命,她卻依然畏畏縮縮撐不起來,你要替他受多少罪,收拾多少爛攤子?” 明明他自己才是應該被保護的,天知道傅之卓看到他蒼白病弱的樣子,多想將他擁入懷抱。 程蕭然怔了怔,敏銳地感受到了傅之卓的火氣,他皺皺眉:“你誤會欣蕾了吧,她其實很勇敢?!敝坝龅酱跬?,她雖然叫得很厲害,但還能一邊打電話一邊朝歹徒亂揮亂打,比起嚇得呆若木雞,或是哭得天昏地暗,或是沒頭沒腦轉身就跑,或是躲在他身后拽衣服拖后腿來說,已經是非常好了,之后欣蕾也一直很冷靜,還幫忙給他做手術。 想到共同御敵,想到手術,自然就想到兒子,他帶出了一分真心柔軟的笑:“這次真的不關欣蕾的事,她的表現真的已經很好了?!?/br> 傅之卓冷眼看他,感覺心臟鈍鈍發痛:“如果以后再遇到危險呢,她根本幫不了你?!?/br> “哪有那么多危險?”程蕭然不以為然,“這次只是個意外,我就是個普通人,又不是天天活在刀光劍影中,難道找伴侶還要先考慮對方有沒有能力為我挨刀子?” 傅之卓不愿再看他無所謂的表情,他站起來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再來看你?!边@個人,他想用盡一切去保護他,他卻只想為別人遮風擋雨。 就因為陳欣蕾是個女人,就能得到他毫無保留的真心? 他比陳欣蕾差在哪里?不夠漂亮,不夠溫柔,不夠能干,還是不夠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