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這羊該怎么烤?”俞湘湘頭一次到草原,許多事都不懂。 “這個你不用cao心,全都交給我。我現在帶他們下去把羊宰了,再架爐火烤起來,你若是有興趣可以過來看烤羊?!背啦环胚^任何討好的機會。 兩名侍衛重新抬起竹竿,剛要走,那只小羊羔忽然“咩咩”地叫起來,聲音聽著可憐巴巴的,仿佛知道自己的命運,在努力求救似的。 俞湘湘心軟,不忍道:“它還那么小,就這么死了,真是怪可憐的……” “湘湘你真是心善,那不如咱們把它養起來,平日里看著有趣,等它再大點還能擠羊奶?!背懒⒖檀蛏唠S棍上。 把羊宰了吃,不過一頓飯而已。 兩個人一起養羊,可是天長地久,見面的機會不要太多。 那筆賬更有利,誰都會算。 得到俞湘湘同意后,楚昀便帶著人在她帳篷后面搭起羊圈來。 前來找俞湘湘解悶的賀遙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忍不住提醒道:“你別理他了好不好?他那天出詭計,就為了贏得比試當駙馬的事情,整個營地里都傳遍了?,F在芙雅看不上他,他又來討好你,你可千萬別上當?!?/br> 俞湘湘往挽著袖子壘羊圈的楚昀那里看上一眼,猶豫道:“空口無憑,或許芙雅公主只是不想嫁給他,所以故意找借口。何況,大家沾親帶故,他對我好一些,未必就是居心不良?!?/br> “這么明顯的事情你看不出來就罷了,別人告訴你,你還不信?!?/br> 賀遙覺得俞湘湘太蠢笨,不愿意再與她多說,氣呼呼地走開,決定去找芙雅。 與此同時,芙雅的帳篷里,她與格桑兄妹兩個,正圍坐在矮桌前。 “你呀,從小就任性妄為,咱們這一趟來前與母親說好的,現在你這么一鬧,頭一步就沒走成,接下來該怎么辦?”格桑不是當真與meimei討論計劃,純粹是在埋怨她。 芙雅從來不肯受氣,梗著脖子道:“煩死了,誰說第一步走不成,第二步就不能走的,不就是要找個身份地位都尊貴些的女孩子,讓她嫁到草原來嘛。到時候就像母親那樣,生養帶著祁國血統的孩子,讓北疆的繼承者世世代代都與祁國相親,好避免再掀戰火之苦?!?/br> “原來你還知道啊?!备裆VS刺道,“我以為你見了小白臉就忘乎所以呢?!?/br> “哼,你管我做什么,你倒是說說這么些天來,你看上哪個姑娘了?”芙雅反擊道,“要是你磨磨蹭蹭,我怕到時候來不及想辦法讓人家心甘情愿嫁過來吃苦受罪?!?/br> 兄妹倆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斗得歡,完全沒有留意到掀開一角的門簾下,露出賀遙若有所思的面孔來。 ☆、97|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賀遙默默放下門簾,躲到營帳后面,直到格桑離開,只剩芙雅一人后,才再次進入。 得不到中意之人,芙雅心情自然不好,懶洋洋地攤開四肢躺在羊毛氈上,見到賀遙也不過淡淡打聲招呼,絲毫沒有起身待客的自覺。 賀遙不以為意,跪坐到她身邊,輕聲道:“我剛才聽到你和格桑的對話……” 話沒說完,芙雅便霍地坐起身來,警惕道:“你聽到什么了?你想干什么?” 賀遙道:“別著急,你們意在維護北疆與祁國之間和平穩定的現狀,對祁國來說沒有任何壞處,我也沒有理由和你們對著干?!?/br> 大長公主在上京出生長大,身上背負著幫助祁國戰勝北疆,收復失地的責任。 芙雅和格桑卻不同,他們是地道的北疆人,身上那一半來自祁國的血統,并不足夠支持他們像母親一樣遇事先為祁國著想。 所謂維持兩國之間和平,是因為明知北疆現今戰力不比當初,與祁國對陣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便索性認清現實,與其再掀戰事,不如安安穩穩接受祁國每年秋冬時節的接濟。 芙雅雖任性,人卻不蠢,心知沒有向賀遙解釋清楚的必要,只是問她:“所以,你不但不會告密,還會幫我們?” “那是自然?!辟R遙點頭。 “怎么幫?”芙雅不大相信,“北疆苦寒,你們上京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嬌氣,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嫁過來?!?/br> “話可不是這么說?!辟R遙打起官腔來,“姑婆是先帝長女,何等尊貴,上京的姑娘們有誰身份上比得過她?連她都能嫁入北疆,她們又有什么不可以?” 芙雅道:“時移世易,當初北疆強盛,外祖父為求和才忍痛讓母親和親,如今局勢相反,怎能相提并論?!?/br> “想不到你看得這般明白?!辟R遙笑道,“不過,讓姑娘愿意嫁過去,除了心甘情愿點頭認可,還有一種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嫁?!?/br> “可是哥哥都沒選好人,現在談怎么逼迫人,是不是言之過早?” “格桑沒選好,我卻想向你們推薦一個人?!辟R遙道。 “是誰?” “就是君無雙啊?!?/br> “她?”芙雅搖搖頭,“別開玩笑了,有楚曜那么出色,又一心向她的未婚夫,她怎么可能會愿意嫁給我哥哥?!?/br> “不是說了情勢所迫,不得不嫁么?”賀遙嫌棄芙雅牛皮燈籠點不透,不由不耐煩起來,不愿再兜圈子,直接道,“如果她與楚曜的婚事告吹,你豈不是又有機會成為楚曜的王妃,屆時你與格桑兩人各得其所,皆大歡喜,難道不好?” 芙雅喜上眉梢,連聲道:“你說得極對,那到底應該如何做,你快說,快說?!?/br> 賀遙附耳過去,輕聲細語講了一遍。 芙雅越聽越覺開心:“此計甚妙,你只管去安排,事成之后,我讓母親給你重賞?!?/br> 無悔打著哈欠從帳篷里鉆出來,站在太陽底下,趁著四下無人,大咧咧伸了個懶腰。 無雙與汪弘博結伴外出打獵,連向來膽小的無憂也因為有龐遠作陪,愿意冒險嘗試學習騎馬。她卻因為上次驚馬仍有余悸,暫時再不想碰馬兒,便獨自留在帳篷里睡了個回籠覺。 “一早上時間那么長,做點什么好?” 一路上三姐妹彼此作伴,熱鬧慣了,忽然獨個兒起來,無悔覺得有些無聊,自言自語念叨著。 “四姑娘,吃點西瓜吧?!痹肆斯P出來。 無悔用木叉子扎了一塊,草原天氣偏干旱,西瓜又沙又甜,她邊吃邊贊:“比上京的西瓜好吃呢,有沒有給無雙她們留些?”想一想,又道,“記得提醒我告訴爹爹,等咱們走時多帶些?!?/br> 話音才落,不待元宵應聲,賀遙已從帳篷后面轉出來,接話道:“呦,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兒?你那些親親熱熱的jiejiemeimei呢?虧得你還惦著給她們留瓜果,結果人家出去玩都不帶你,我都替你委屈?!?/br> 她表面似為無悔打抱不平,其實暗中挑撥離間。 好在無悔心中清楚,是自己不想去,而不是大家伙兒不帶她,挑撥不在點子上,自然毫無效果。 “沒什么大不了么?!睙o悔道,她如今對賀遙有防心,不像從前那樣愿意把心里話全掏出來對她講,是以并不去解釋事情因由,只避重就輕道,“你怎么有空來,要不要吃點西瓜?” “外面曬得要死,不如進帳篷去坐著?!?/br> 賀遙說罷,也不管那是誰的帳篷,自顧自掀開簾子鉆進去。 無悔與元宵對了個眼神,無奈地跟了進去。 “我今日來,是有個秘密要告訴你?!辟R遙坐定后,開門見山道,“原來大長公主這次來,不光是為了給芙雅招駙馬,還打算挑個身份尊貴的姑娘給格桑王子做王妃?!彼f完,又故作神秘道,“唉,你可別說出去,現在這事兒除了他們自己,就只有我知道,你要說出去了,人家就知道是我泄密,以后有事都不會告訴我了?!?/br> 因為與賀采瓊早幾日時的猜測相符,無悔對這事并不覺得意外,只漫不經心應幾聲,保證不會告訴旁人。 本以為話題就此告一段落,沒想到賀遙又道:“你可知道格桑王子看上了誰?” 無悔搖頭,她只在芙雅選婿大賽那日,隔著遙遙幾丈遠的距離瞥過一眼看臺上的格桑,可以說連模樣都未看清,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心悅誰家姑娘。 賀遙倒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就是你們家的三姑娘,君無雙?!?/br> 無悔訝然地張嘴,足足楞了半晌才發出聲音:“可……可是無雙她早定親了呀?!?/br> 賀遙道:“芙雅不是也看中了楚曜么,正好他們兩兄妹一人分一個?!?/br> “那怎么行!”無悔急道,“郢王爺品貌無雙,在整個上京城的男子里可謂是一等一的出色,為什么要讓他去娶不愿意娶的人?” 賀遙挑眉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問:“最近你和那些jiejiemeimei們不是好得一個人似的。要論姐妹情深,難道不是應該先擔憂君無雙被迫嫁給不愿嫁的人,怎么竟然一開口就為未來姐夫打抱不平起來?” “我……”無悔想解釋,卻想不出特別有力的話來,“我只是……” 賀遙打斷她:“你不是對楚曜動了什么不該動的心思吧?女孩子家只有維護心上人時才會比維護自家姐妹更用心用力?!?/br> 無悔被戳中心事,登時面紅耳赤:“你不要胡說八道!” 賀遙看她反應,便明白自己猜得半點不錯。她向芙雅獻計時便已打算好,設計無雙身不由已,不得不答應做格桑王妃。前來找無悔,則是為了利誘她配合行動,萬沒想到不經意間竟知道了無悔的秘密。 “若是讓人知道堂堂汝南侯府四姑娘,未及笄就春心大動,暗中覬覦自家姐夫,你說,你們整個君家可還有顏面可言?”賀遙笑嘻嘻道。 “你不要胡說八道!”無悔驚慌失措,重復著先前的話語,氣勢上卻弱了許多。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不想讓我說出去,就得拿足夠有價值的事物來交還?!辟R遙越說越得意,叉起一塊剔仔西瓜,慢悠悠吃起來。 無悔長到十三歲,頭一次嘗到姐妹和睦的甜頭。若是被賀遙將她暗中思慕楚曜的事情傳出去,面子不好看便罷了,只怕與無雙才修復不到兩月的感情也要再次破裂,她實在不想面對如此結果。 “求求你,別說出去,你要交換什么我都答應?!?/br> 她到底年紀尚小,閱歷不多,被賀遙嚇唬三言兩語便繳械投降。 “好,這可是你自愿的?!辟R遙道,“今日傍晚,你把君無雙帶到營地西邊的小樹林外,哦,對了,得讓她騎馬,記住了嗎?” ☆、98|98a 第九十八章: 賀遙離去后,無悔抱著引枕縮在帳篷一角,心思久久不能平息。 好容易與姐妹們相處得好些,她自是不愿主動去破壞。然而,不論從前她多任性,到底也是侯爵家里教養長大,自然明白女孩子的名聲比性命還重要這條準則。 小姨子戀上姐夫,不光涉及了男女私情,更可以說是*之事,當真傳揚開去,別說她臉面全無,整個汝南侯府乃至郢王府都得受到牽連。郢王爺楚曜是今上嫡親的侄子,令他丟了顏面,就是令整個皇族丟了顏面,屆時就算自家護短,也抵抗不了皇帝的懲戒。 無悔越想越怕,全身上下都在發抖,連牙關也咯咯作響起來。 當年母親賀氏的下場就是她的前車之鑒,明明婆家將她休棄,回到娘家卻還是免不了一死。連親生父母尚且如此,何況是皇帝。 “姑娘,你覺得冷?” 一旁收拾桌臺的元宵停下手,莫名其妙地看看無悔,又抬頭看看帳篷頂。 尚未入夏,北地又比中原冷,但有大帳篷罩在頭頂,密不透風的,再加上生了火盆,感覺上比在上京的大宅子里沒什么差別。不僅如此,她還有點見熱,微微冒汗呢,姑娘竟然會冷得發起抖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出門在外,到底諸多不便,若生起病來也比在家中嚴重得多,元宵當即丟下手中茶盤,湊到無悔身邊,伸手到她額上探一探溫度。 無悔全神貫注想著心事,忽地被元宵觸碰,思緒便轉了彎。 就算今次聽從賀遙指揮,助她一臂之力,將來就能安枕無憂嗎? 這件事會不會永遠成為她的把柄,一有風吹草動就被賀遙拿來要挾,讓她做更多更壞的事情? 那豈不是一生一世都受制于人,再也不能翻身。 無悔未滿十三歲,往后歲月流流長,實在不愿過這種日子。 可就算她不去,無雙就會平安無事么? 無悔太了解賀遙,那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她不同流合污,賀遙也會想出別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