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從英國公府回到家后,容箏回房換過衣服后,便吩咐白蘭帶上安陽大長公主與白氏送她與家人的禮物,往徐氏院中走去。 “喲,去一趟未來婆家,便帶回來這樣多的禮物,以后還不得把那兒搬空了?!笨吹饺莨~過來,徐氏不由得調侃道。 容箏立刻嗔道:“母親,您說什么呢!” 徐氏呵呵笑了幾聲后便不再說什么,只吩咐身側候著的丫鬟收拾了那些禮物,而后轉過頭望向容箏,問道:“阿箏可用過晚膳了?” “回母親,回來之前老夫人和白伯母留了飯?!比莨~答道。 “恩,那我便不留你在這邊用飯了,對了,阿婉之前派人來送帖子,我讓王嬤嬤給送到你房里去了,你回去了再看罷?!毙焓下勓匝a充道。 容箏一聽,隨即了然,心道:定是阿婉的及笄禮要到了,下請帖給我邀我去參加的。接著便對徐氏行了個福禮,開口道:“母親,那女兒便先回房去了?!?/br> 徐氏伸手拔下她頭上斜了的簪子,替她重新簪上,眼帶笑意地問道:“阿婉也快要及笄了吧?” “母親您怎么知道?過幾日阿婉便要及笄了,我估摸著今日她送過來的帖子,便是她及笄禮的請帖?!比莨~好奇地看了徐氏一眼后答道。 “我怎么便不能知道了?阿婉也算是我看著長大了,你們倆啊,從小關系就好,你彼時那么調皮,有阿婉在你身邊我才能放得下心呢?!毙焓险f道。 容箏立即反駁道:“母親您這話可說錯了,雖然小時候是阿婉照看我多一點,可后來我可是變得穩重了呢?!?/br> 容箏一撒嬌,徐氏便拿她沒辦法,立刻順著她道:“是是是,你現在啊,可穩重了?!?/br> “我觀你二哥這幾日總是走神,上回在走廊處碰到他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個錦盒,我要來看看還不給我看,生怕我知道了那是他給阿婉備的禮物不成?這個臭小子?!毙焓涎鹱髋?。 “母親……原來,您知道啊?!比莨~悄悄地問道。 徐氏頓時哭笑不得地屈指在容箏額頭上彈了一指頭,隨后說道:“你們都是我生的,還能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我?你二哥這件事暫且不說,就說你的,當時英國公府來提親,若不是看你心里一千一萬個愿意,我同你爹,你祖父祖母能答應?” “……”容箏登時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現在是在說你二哥,別以為他長了一張沒什么表情的臉,那心里的想法就能瞞得過我這個親娘去,我看啊,他就是個不開竅的,眼巴巴守著人家姑娘這么些年,還不知道出手?!?/br> “你這些年在阿婉那兒下的功夫我也是清楚的,先不跟你計較你心里那些花花腸子,單說這事兒,你做的還是不錯的?!?/br> “阿婉這個姑娘,我們家人都是看著長大的,性子溫婉,生性聰慧,她父母將她教養得很好?!?/br> “你二哥呢,永遠都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模樣,當初我跟你爹還真擔心,以后會有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他呢?!闭f罷這句話,徐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罷又接著說道:“可誰知他竟是偷偷地瞧上了阿婉,當時看出來的時候可把我都驚了一驚?!?/br> “母親,您可不知道呢,二哥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是他生得好,又精通文采武藝,再加上我們虞家‘男丁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一家規,京中想要把自己閨女嫁給二哥的人家可不少呢?!比莨~沒忍住開了口。 “哦?我還不知道呢?!毙焓下犅劦惯€有些詫異。 容箏沖著徐氏甜甜地笑了笑,搖著她的胳膊說道:“不過現在您也不用擔心了吧,阿婉那么好的一個人,從小您就喜歡她呢,以后有她照顧二哥,您也能放得下心來了?!?/br> 徐氏斜睨了她一眼,口氣頗為幸災樂禍地說道:“你在這兒想得好,怎么就知道阿婉愿意嫁給你那傻二哥呢,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二哥到現在,還未同阿婉說過自己的心意吧?!?/br> “……”容箏頓時愣住了,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兒…… 徐氏樂不可支地說道:“行了,你過些時辰去找你二哥開導開導他,我可不想因為他的慢腦筋,讓我跑了一個可心的兒媳婦兒?!?/br> 容箏頭疼地想了想,最后還是無奈地應下:“是……母親?!?/br> 說罷這件事,徐氏面上不由得帶了些惆悵之色,緩緩開口道:“也不知道你jiejie,現在在干什么?” 容箏走近挽住徐氏的手臂,安慰道:“母親您就放心罷,jiejie在那邊定然很好的,有玉姝姐照顧她,還有顧行舟呢,用不了幾日定然就回京了?!?/br> 徐氏聽后,也只是微點了點頭,未再開口。 清風陣陣,為這個炎熱的夏季帶來了些許涼爽。 容笙獨自坐在走廊下,眺望著不遠處的一株美人蕉。 “怎么,花好看?”忽的耳邊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一轉頭,卻發現是玉蘇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長身玉立,整個人在月光下愈發豐神俊朗。 容笙起身正要行禮,剛屈膝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瑩白如玉的手扶起。 扶起容笙后,玉蘇收回手背在身后,看著她開口道:“既然你同阿姝是好朋友,便也將我當做哥哥吧,不用講究這些虛禮?!?/br> 容笙聽見他這句話,臉色微微一變,隨即便恢復正常,輕聲喊了一聲:“玉大哥?!?/br> 不料玉蘇那雙丹鳳眼卻是眼尖地瞧見了她臉上那個微小的變化,略一思索,便開口道:“怎么,你不愿意?也是我方才的話欠妥當,你還是忘了罷,就當我沒說過?!?/br> 容笙一聽連忙急道:“不是的,我沒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不想稱你為大哥…… 后面的話,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 玉蘇聽罷也只是微挑了下嘴角,輕笑一聲,仿佛并不在意,對容笙說道:“夜已深了,你還是早點兒回去歇著吧,若是著涼了,我可是不會替你診病的?!?/br> “好,我這就回去,你呢……”容笙猶豫過后還是問了一句。 玉蘇瞧了她一眼,搖了搖手中的玉笛,答道:“睡不著,去花園中吹笛解悶兒?!?/br> 見容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搖了搖頭,主動開口問道:“想聽嗎?” 容笙本已有些暗淡的眸子頓時有了神采,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想聽?!?/br> 玉蘇便道:“那便走罷,跟在我身后,天黑,小心腳下?!?/br> “知道了,玉大哥?!比蒹下犜挼貞?。 到了花園,正巧碰上一朵曇花開放,潔白如玉的花瓣綻放,花蕊處還顫顫巍巍地沾著幾粒露珠,煞是好看,氣味芬芳,使人聞之心喜。 玉蘇瞧了瞧周圍,看向花園的圍墻,并不如何高,便轉過頭來詢問容笙:“想上去?” 容笙意會,明白他所說的是圍墻,心底升起一絲奇異的興奮感與刺激,從小長到大,她都是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從未做過如此出格的事,而現在,她想嘗試一下,便沖著玉蘇點了點頭,答道:“恩?!?/br> 話音剛落,玉蘇便伸手攬住她的腰,腳尖微用力一點,便輕松地躍到了花園的圍墻之上。 驚得容笙差點尖叫出聲,只得匆忙之中緊緊抓住玉蘇的衣襟,緊緊地閉上眼睛。 而此時,耳邊傳來玉蘇帶著笑意的聲音:“還不松開?看把你嚇得這個樣子?!?/br> 容笙“騰”地一下,臉便燒起來了,慌忙松開了抓著玉蘇衣襟的手,連忙后退幾步,卻忘了此刻是站在圍墻之上的,腳下一滑,身體便向后仰去。 正當容笙心中覺得這次定是要摔成重傷的時候,突然被一雙精瘦卻有力的臂膀攔腰抱住,落在地上轉了幾圈才堪堪停下,此時,曇花花期已過,玉白的花瓣同醉人的香氣一同隨著這二人的動作落下…… 扶穩容笙站好,玉蘇便松開了手,溫聲問道:“怎么樣,還好嗎?” 容笙此時正處于驚慌與羞怯的雙重狀態,完全開不了口,只得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看到這樣的狀況,玉蘇便伸手握住容笙的手腕,容笙一驚,便要收回來。 “別鬧,我給你診診脈,莫要像小孩子一般諱疾忌醫?!庇裉K感覺到她的動作后略帶嚴肅地開口道。 容笙聞言后掙扎的動作頓了頓,隨即便安靜下來,不再動彈。 “只是脈息有些快而已,應當是方才嚇著了,若是不喜歡吃藥,我便不替你開藥方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送你回去罷?!庇裉K把完脈便松開容笙的手腕,收起手指。 不料容笙聽罷后卻開口反對道:“玉大哥……其實沒這么嚴重的?!?/br> 見玉蘇開口又要勸,急忙搶著說道:“你答應我的笛曲還未曾吹給我聽呢,莫不是想要賴賬?” 玉蘇聽到卻有些哭笑不得,隨即便說道:“我可不是會賴賬的人,那好,我吹笛給你聽,聽完這首便回去歇息可好?” 容笙連連點頭,忙不迭答應下來。 轉身,面朝著月光灑下來的地方,抽出腰間的玉笛,玉蘇開始緩緩吹奏,笛聲悠揚,清幽動聽,就如同這皎白的月光一般,柔和得似要抹平方才容笙因驚嚇而慌亂的心。 一曲奏罷,月光和人心,都柔了。 ☆、第18章 相見 處暑這日,也是孟婉的生辰,一大早,容箏便起了身,挑出一件桃花粉的八副流仙裙,穿上后對著白蘭問道:“這件怎么樣,好看嗎?” 白蘭語氣十分誠懇:“好看,小姐挑的這件很合適,又能襯出小姐的氣色,又不會搶了今天孟姑娘的風頭?!?/br> 容箏聽著白蘭的話,思緒不由得恍惚起來,猶自記起,上輩子白蘭也總說自己會挑衣裳,挑的衣裳總能把自己襯得更好看些,仔細一思索,原來重新回到這一世,已經這么久了,很多事情,就好似做了一場大夢一樣,有時候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小姐?”白蘭看著容箏在發呆,不由得輕輕叫了她一聲。 “哦,沒事,只是走了一下神罷了?!比莨~立刻回神。 聽到容箏回答,白蘭才松了口氣,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小姐您沒事就好,方才可嚇壞奴婢了?!?/br> 容箏笑了笑,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對白蘭說道:“莫要擔心,今后,不會再如此了?!?/br> 是啊,前世的事已經是前世的事了,既然已經過去了,而她也不必再沉浸在前世的痛苦中,該好好珍惜此時才是,更何況,不是還有顧行舟嗎? 他們已經改變了許多事,比如今生他們的提前定親,比如讓jiejie與那李家公子無結親的可能,比如認識了玉姝,以后便能治好沈詞,比如讓阿婉的父親避開這回的案子,比如撮合二哥與阿婉…… 容箏始終相信,不用刻意逃避前世的那些痛苦,也不用一直記著那些難過,只要以平常心去看待那些事,引以為鑒,讓那些災禍消弭與無形,讓那些有罪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再努力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此生便也圓滿了。 想到這次阿婉的及笄禮,心中不由得笑了,若是不出意外,等過些日子,父親母親便會請人去阿婉家中替二哥提親了,待到二哥與阿婉成親,jiejie也找到個好人家,她與顧行舟的親事怕是也要被提上日程了。 沖著鏡中的自己彎唇笑了笑,眼中盡是對新生活的期望,容箏喚白蘭過來給她梳妝,還得盡早過去阿婉那兒呢,她可答應了阿婉給她做贊者的。 白蘭屈膝應下,拿起妝臺上的梳子,散開了容箏的秀發,三千青絲便如瀑布般泄下,在清晨的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最后在耳上戴好一對明月珰,容箏站起身,吩咐白蘭帶上她替阿婉準備好的及笄禮物,姿態端莊地出了房門。 剛走到一處回廊的拐角處,容箏突然想起有一件東西沒拿,便吩咐白蘭去取,自己留在原地等她。 白蘭聽后急忙去了。 正當容箏彎腰想要用手帕將回廊處的石凳擦干凈坐下時,忽的一抬頭,發現離自己不遠的高墻上,斜斜坐著一個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錦衣戈帶,一襲絳紅官服,黑色靴子,玉冠束發,用一根羊脂玉簪固定住,面容俊朗,略帶一絲憔悴,不是顧行舟,又是哪個? 容箏定定地看著他,眼淚便這么掉了下來,直到這時候,她才知曉自己心中對顧行舟的思念有多少,平日忙著各類事物也不覺得,此刻看著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心一下子便軟的一塌糊涂。 顧行舟一看到容箏哭了,急忙從墻上跳下,幾步走到容箏身邊,心疼地看著她,掏出袖中的手帕,小心地替她擦拭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問道:“阿箏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誰讓你受委屈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去?!?/br> 聽見他的話,容箏一個沒繃住,破涕為笑,抬起手輕捶了他一下,答道:“除了你,還有誰敢招惹我?” 顧行舟立馬從善如流地認錯道:“都是我不好,讓阿箏擔心了?!?/br> “誰擔心你了!凈胡說八道?!比莨~猶自嘴硬道。 “好好好,阿箏沒有擔心我,也沒有想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憐我啊,剛進京連家都沒回,就翻墻過來看你了?!鳖櫺兄酃首鞯吐涞卣f道。 容箏一聽,便瞪大了雙眼:“你說你是剛剛才進京?” “是啊?!鳖櫺兄鄞鸬?。 “那你……現在餓不餓?累不累?用過早膳了沒有?”容箏有些心疼地問道。 顧行舟接口道:“又累又餓,也沒有用早膳,想著阿箏見了我或許會高興,卻沒想到還把你惹哭了,看來啊,我還是不應該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