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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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么見怪的話,只是聽見信王才成婚沒多久就帶著弟妹去了平王妃那里,我還想著過不幾日就要來呢,白盼了幾天?!痹酵蹂嬷煲恍?,目光落在謝璇身上。 追究這些可就真沒意思,謝璇隨手擱下茶杯,淡聲道:“原打算隔日就來的,誰料被俗務耽擱了?!?/br> 那一頭越王似乎想起什么,三十余歲的王爺正容端坐,正眼都不肯給旁邊兩個女人,只問韓玠,“聽說平王側妃是信王妃的表姐,想來感情親厚。近來我不得空,沒去看思安,那孩子可好?” 韓玠才不跳進去,“最近也沒去過,倒不知近況?!?/br> 越王妃還想問關于思安、陶嫵和平王妃傅氏的事情,都被謝璇以不知情搪塞過去了。 這一場拜訪無非也只是面上好看些。東宮虛位,越王奪嫡之心昭然若揭,自他露出真面孔開始將觸角伸向朝堂的各個角落開始,跟韓玠的矛盾便日益凸顯,只是瞧著元靖帝的面子,才沒兄弟撕破臉罷了。 韓玠和謝璇不愿看越王這條毒蛇的面孔,越王也不愿意因為韓玠這個中途撿回來礙事的弟弟而冷落了那幾個官員,于是沒坐半個時辰的功夫便賓主盡歡,起身送客。 快到府門口的時候,對面走來個干巴巴的老頭,一身書生打扮,眼光卻是明亮的。 他瞧見韓玠的時候似乎有點意外,目光往越王那里稍稍一偏,隨即若無其事的后退行禮,“拜見信王殿下?!?/br> “這位是?”韓玠看向越王。 越王只拿眼角掃了那老頭一眼,“是我給柔音請的啟蒙先生?!?/br> 韓玠也不再追問,到了馬車跟前時同越王拱手作別,出府離去。 車子出了越王府,韓玠將謝璇攬進懷里,“剛才那老頭可看清了?” “就是臨出門前碰見,越王說是啟蒙先生的那個?”謝璇當然記得他,“看著干巴巴的,眼神卻精明得厲害,他目光掃過我的時候,我有點說不上的感覺……感覺不像個啟蒙先生?!?/br> “確實不是啟蒙先生,他是越王最倚重的謀士,晁倫?!?/br> 晁倫?這個名字謝璇仿似乎完全沒有聽說過,“他是誰?” “以前挺有名氣的算卦先生,當年郭舍能夠發跡,據說還是依了他的指點?!?/br> 說起這個,謝璇倒是有點印象了,“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只是,那人不時十幾年前就已經失蹤了么?” “失蹤到越王府上,改名換姓,當起了謀士?!表n玠唇角浮起冷笑,“越王會跟郭舍走到一起去,這個人沒少在中間牽線。只是他變了容貌,旁人無從分辨?!?/br> 謝璇咋舌,“看其容貌,不過是個平淡無奇的糟老頭,居然是越王最倚重的謀士??磥磉@些年的風波,他沒少推波助瀾?” “何止推波助瀾,越王固然心性陰狠善于掩藏,卻也沒那么大的能耐,瞞過父皇還將朝臣捏在手心里,其中多半是晁倫的功勞。這晁倫是個奇才,只是心術不正,可人又比狐貍精明,難對付得很?!?/br> 謝璇微微一笑,“你已經探清了他的底細,可見也不是無懈可擊?!?/br> 韓玠便捏捏她的鼻尖,“是個人就總有疏漏處。只是他這兩天去過紅螺巷,狐貍鼻子靈敏,該叫你溫jiejie早點搬走了?!?/br> “紅螺巷!”謝璇一個激靈,她當然知道韓玠的性子,沒什么要緊的事不會提這些,如今既已提起,恐怕已是證據確鑿。她眸光一沉,“回去我就安排!” 待得回了信王府的明光院,謝璇便將事情給芳洲吩咐下去,叫她今日務必辦妥。了卻一樁心事,回想起越王和晁倫來,便又感嘆,“你平常跟越王在宮里見面,也是這樣客氣么?” “嗯?!表n玠點頭,將她攬到懷里,走到窗邊逗窗臺上慵懶而臥的貓,“覺得難受么?” 謝璇知道他問什么,便微微一笑,“你跟他天天虛與委蛇都不難受,我還難受什么?不過說起來還是青衣衛的身份管用,想不理誰都行,皇上還能夸你忠心,如今卻不能這樣了?!?/br> “所以這王爺當得還不如青衣衛——辦事兒不方便,還得常跟越王打交道?!?/br> “不過我瞧這個越王妃倒膚淺得很,給個桿子就往上爬,實在不像是越王的行事作風?!敝x璇想起越王妃那盛裝和越王的不給正眼,卻又覺得難以理解,“越王恐怕是看不上她的,卻又不加阻止,就不怕她捅婁子?” 韓玠搖頭,“捅了簍子,越王才有理由廢妃?!?/br> 說起這個,謝璇倒是想起來了,前世越王登基為帝,卻遲遲未立皇后,她在靖寧侯府的深宅大院里,依稀聽說原來的越王府被一把大火少了個干干凈凈,連越王妃都沒能幸免。只是消息無從證實,此時倒有些好奇,“那要是越王當了皇上,越王妃應當是跟后位無緣了?” 韓玠一怔,察覺話里的試探,低頭瞧她。 謝璇就在他的臂彎里,也正側頭,兩人目光相觸,各自都有些小心翼翼。 自那年在謝澹的住處嘗試著問過前世的事情后,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再提過——畢竟那些破碎的過往,并不是什么太愉快的事情。新婚后的柔情蜜意里,雖然常有夜半私語,也不曾提過那時的事情。 那個傷疤深深烙刻在彼此心頭,誰都不敢輕易碰觸。 而此時夏日云影浮動,謝璇總算是有了些勇氣,決定從最微末的說起,“我記得那時越王登基,并未立后,只是不就久……越王妃當真沒當成皇后?” “越王妃葬身大火,皇后另有其人?!表n玠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不過這回換個人當皇帝,怎么都不可能是越王,自然更沒越王妃什么事?!?/br> 他像是在刻意回避,不愿意提從前的事情。 謝璇沉默了一下,稍稍踮起腳尖在韓玠唇上親了親,“皇后是誰?” 韓玠低頭瞧著她,卻未回答,只是道:“瞧如今皇上的意思,很看重思安。我是中途認回來的,就算沒有越王興風作浪,那些老臣也會說三道四,寧可把江山給襁褓里的孩子,也未必愿意給我。所以這皇后,我可不知道是誰?!?/br> “玉玠哥哥!”謝璇嬌嗔,她原本就比韓玠小了七歲,自幼少受父親愛護,對韓玠有些依賴之心,撒起嬌來便格外順手,伸手環在了他的腰上,胸膛貼過去,仰著頭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都是期盼,“你還是不肯說么?” “就那么想聽?”韓玠抵不住她的眼神,將柔軟的腰肢揉進懷里,低頭便吻了上去。 唇舌緩慢糾纏,像是就著春風在謝池上蕩舟搖波,滿滿的全是溫柔繾綣。 謝璇說不出話來,“唔唔”的兩聲,想起窗戶還敞開著,連忙分神伸手想去關上,韓玠卻已經旋身離了窗戶,躲入內室的帷帳,將她摁在墻上。 糾纏著的吻漸漸令謝璇眼眸迷蒙,想起從前的事情,心緒愈發難以自控。待韓玠的唇舌轉向臉頰耳垂的時候,她才軟著聲音道:“我就是好奇……怎么偏偏是我們?像是天上砸了餡餅一樣,總覺得沒這個運氣?!?/br> “我也不知道?!表n玠抬起頭,目光含笑,“不如咱們燒柱香問問?” 看來他還是不肯說。 謝璇默默的嘆了口氣。 韓玠漸漸的又忙碌了起來。 元靖帝一番大刀闊斧的整治,朝堂上下出了不少的官員空缺,越王漸漸就覺得疑惑起來——元靖帝已經處置了幾十名官員,其中一小半兒都是跟他有牽扯的,可隨后元靖帝又挑了幾個他推薦的人補上,還對他更加其中,甚至有官員建議請越王入主東宮的時候,元靖帝還表露出了贊許的態度,只是一直懸而未決。 這樣的進展自然是讓越王欣喜的——但凡名正言順的入了東宮,那他便能在元靖帝“駕崩”后名正言順的登基 。 只是同時,也有許多事情令他漸漸惶恐起來。 自巍城知府被元靖帝處置之后,他便換了另外一條線來運送銀錢,誰知道沒過多久,這條線便也悄無聲息的沒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巧合得過了頭,越王敏銳的發覺了不對。 然而近來正是元靖帝整治官吏的時候,青衣衛幾乎傾巢出動,作為協掌吏部的越王,更是被元靖帝明著監視了起來。 他并不敢擅動,只能等。 手頭斷了銀錢,有些事就無以為繼,他忽然發現了元靖帝可能在謀劃的事情,立時便以極隱秘的方式派人前去廊西。焦灼的等了許久,終于在八月底的時候,收到了秘密傳來的消息——遠在廊西的庸郡王,六月里去登山時不慎從斜坡上滾落,早已在家半死不活的躺了兩個月,靠著湯汁吊命,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朝堂上下,對于此并沒有半點消息。 越王立時就明白了這后頭隱藏的涵義! 九月重陽的前一天,宮里傳出了旨意,婉貴妃和段貴妃在宮內設宴,邀請幾位公主和王妃赴宴,元靖帝則在附近宴請諸位諸位王爺,要各位屆時務必前往。 像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家宴,韓玠卻在聽到消息后輾轉反側。 深秋的的天氣已經漸漸涼了下來,謝璇迷迷糊糊的一覺醒來,發現韓玠的氣息不對,便瞇著眼睛瞧他,“還不睡么?” “吵醒你了?”韓玠側身,看她頭發如絲絹般鋪在枕頭上,便隨手攏了攏,幫她掖好被角。手臂伸出環住了他的腰,就勢湊過去親了親額頭,低聲道:“睡吧,我在呢?!?/br> 他的懷抱是和平常一樣的堅實溫暖,可神情…… 謝璇的睡意散了許多,索性坐起來,低頭看側身而臥的韓玠,“這么大半夜的不睡覺,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既然睡不著,索性起來說說?”她身上穿著撒了海棠碎花的寢衣,柔軟而清麗,滿頭青絲傾瀉下來披在肩上,愈發顯得臉蛋兒嬌小。 韓玠看著她的時候,心里總會寬慰許多。 他也坐起身來,將謝璇圈進懷里坐好,怕她腳掌受寒累及全身,便扯了被角裹好,“那就坐著說會兒話?!?/br> 他雖這樣說了,卻并未提起多余的半個字。 謝璇也從他口中聽到了近來朝堂上的暗涌和宮廷內外的一些事情,瞧他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便伸手輕輕撫摸,“這么發愁,必定是很要緊的事情?!?/br> “我在猶豫——”韓玠頓了一下,就連說話都是少見的猶豫,見謝璇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靜靜的看著他,心底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就褪去了一些,“璇璇,明天的宮宴,我不想讓你去?!?/br> “為什么?”謝璇詫異。 宮宴的旨意是入暮時傳下來的,來傳話的太監還特地囑咐了,說元靖帝近來勞心勞力圣體欠佳,難得這兩日天氣好、他的身子也健朗,就只想著拋開冗雜的朝務,一家人聚著說說話,請兩人務必要前往云云。 通常元靖帝設宴時,雖然偶爾也會打發人來傳話,卻也不會這樣特意叮囑。畢竟人家是皇帝,已經給了你面子,除非你不知天高地厚恃寵驕縱,否則難得皇上高興,誰敢駁皇帝的面子呀? 謝璇起初聽到這囑托的時候也覺得詫異,只是轉念一想,或許是婉貴妃想討元靖帝歡喜才特意叮囑的,便也沒放在心上,如今便忽然想起來了,“你覺得明兒的宮宴有問題?” “只是猜測?!表n玠的手臂將她圈得更緊。 他這樣鄭重其事,謝璇也有點緊張了。 韓玠沉默了片刻,才像是肯定了思緒,“這兩天一直沒見過高誠,父皇說他是外出辦差,可廊西的事情他為免打草驚蛇,并沒派任何明面上顯要的人去,這個緊要關頭,應該更不會派高誠前往。而且他今天說了一句話,總叫我心里不安?!?/br> “他說什么?” “他感嘆說兒子大了?!?/br> 謝璇一怔,稍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兒子大了,翅膀硬了的意思?他莫不是發覺了什么?” “應當是發覺了,昨天我去問安,薛保還好端端的在御前伺候,結果今兒一去,竟說薛保受了風寒,換了個眼生的人在御前?!表n玠擰眉,“平白無故的又開始設宴,只請皇家的人去,也不知父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太監受寒原本也是常事,然而高誠和薛保這兩個要緊的人物同時不見,這就值得深思了——目下內閣首輔、青衣衛指揮使、司禮監掌印太監是朝堂上最紅的三個人,一舉一動都是牽扯著許多目光的,而今…… 謝璇猛然想起了越王,“那越王呢?” “他前些天惹得父皇不悅,被怒責思過,而且不是去王府,而是先前太子居住過的東宮。父皇說他原本有意讓越王入主東宮,這回思過,就讓他好生回思廢太子過去的重重所作所為。而且只派了兩個宮人伺候起居,不許任何人去探望?!?/br> 廢太子是因謀逆之罪而被囚禁,繼而自盡,元靖帝將越王趕到東宮去思過,而且不許任何人接近——謝璇猛然坐直了身子,“所以,越王被困在東宮里,沒有任何親信能去傳遞消息,自然也不知道薛保和高誠的事情?” 韓玠緩緩點頭。 ☆、第116章 116 次日清晨,即便韓玠有所顧慮,謝璇還是堅持要去赴宴,理由倒也簡單—— 她既然已經成了信王妃,往后便要陪著韓玠走更多風浪,若是這么點事就成了縮頭烏龜,難道將來要天天躲在信王府不成?何況既然皇上明令眾人必須過去,她若臨陣脫逃,未免刻意,反倒會給韓玠招來猜忌。 韓玠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也不再攔著她。 兩人收拾停當乘車出門,到了皇宮,被內監帶到小山房的時候,南平長公主和端親王已然到了,旁邊還有久未露面的平王妃和側妃陶嫵。 自打生下小皇孫之后,陶嫵的身份儼然高了不少,從前除了除夕中秋的家宴之外,側妃極少入宮,這回其他側妃不見蹤影,她倒是來了,打扮得齊齊整整,衣飾裝扮絲毫不遜色于平王妃,甚至因為年輕氣色好的緣故,比平王妃還要光鮮。 按照昨日的旨意,設宴的地點在御花園一帶,男女親眷分席,各盡其歡。這小山房離御花園還有很遠的距離,如今眾人被帶到這里,愈發印證了韓玠的擔心。 對面南平長公主中秋時因身體抱恙未能來赴宴,謝璇與她相熟,便先過去問候。 過不多時,陸陸續續的又有人到來,連管著宗室,輕易不怎么出門的兩位老王爺都來了。 這架勢就有點隆重了,待得人都到齊,就差個越王夫婦姍姍來遲。 就有人開始議論,“越王和王妃怎么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