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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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對著殿外,“青衣衛?!?/br> 皇帝御前值守,一半是禁軍,一半是青衣衛。 今夜在殿外當值候命的,正是韓玠。 他走進殿里的時候脊背有些僵硬,嘴唇緊緊的抿著,面無表情。與同僚齊齊跪在御前,他垂眸不去看任何人,背影如同雁鳴關外挺拔冷峭的冰峰。 元靖帝看向趙文山,“人在哪里?” “農婦陳氏就在臣的府中,臣在奏折中提到的幾個宮人還在天牢,另外還有一個……”他轉過頭,目光落向身后的人群。 人群中的越王與他目光相接,呆愣了片刻之后如有所悟,問道:“是她?” 見趙文山點頭,越王這才站起身來,上前兩步,跪在地上,依舊是那副傻傻的模樣,聲音是遲緩的,“啟稟父皇,趙大人先前曾托付兒臣照顧一位宮女,名叫莫藍。他說此事事關重大,只有兒臣這里最不惹人注意,兒臣便幫了這個忙?;市忠釋彽娜羰撬?,派人往兒臣府中詢問,管家自知其下落?!?/br> “嗯?!痹傅壅惺纸许n玠上前,指了那紙箋上的幾個名字給他,“這幾個,立時提過來,不許耽擱?!?/br> 韓玠退后兩步,行禮道:“臣遵命!” 兩名青衣衛離去,太華殿里的氛圍卻依舊冷凝。 元靖帝陰沉著一張臉,目光徐徐掃過在座眾人,除了寧妃出神、三公主惶惑之外,幾乎人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低頭跪著,大氣也不敢出?;屎竽抢飵追胍_口,瞧見元靖帝的臉色時,卻最終默默退回去,揪緊了衣袖。 兩炷香的功夫之后,莫藍、農婦陳氏及四名宮人被帶到了太華殿。 在陳氏踏進殿門之后,壓不住好奇心的人瞧瞧探看她的容顏。 布衣荊釵的女人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想是生活清苦所致,面上已有皺紋,然而那眉眼輪廓,竟跟三公主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三公主正當妙齡,養尊處優之下,眉眼格外有神,神情透著輕慢。陳氏則畏畏縮縮,一輩子沒見過這么多的貴人,整個人幾乎縮成了一團。 元靖帝皺了皺眉,他當然不可能在諸多宗親面前審問此案,吩咐殿中誰也不許出入,便將莫藍等人帶入內殿,并召皇后、趙文山、寧妃、三公主入內,留薛保在左右伺候。 韓玠并不能入內,只跟負責提人的同僚守在門外,隱約能聽到里面元靖帝的怒聲質問和宮人的求饒之聲。 他的站姿稍稍僵硬,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心里卻是通通直跳。從沒有這樣緊張過,仿佛全身每根汗毛都立起來了似的,叫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調勻呼吸強令自己鎮定。 先前的諸般猜測在聽到寧妃那句“紅豆胎記”的時候完全被證實,韓玠前去提莫藍的時候已經想過諸多后續的事情,此時只覺得指尖在微微顫抖——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是許久未曾有過的忐忑與恐懼。 趙文山敢如此篤定的在除夕夜宴上冒死進言,必然是已掌握了鐵證,最關鍵的證詞恐怕就在莫藍口中。 回想起和莫藍在冷宮里僅有的一次照面,韓玠無比確信,莫藍她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她會不會將這些吐露出來?若此真相大白,那么他的處境,將比目下還要兇險萬分! 遠處的爆竹聲隱隱約約,內殿里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韓玠聚精會神的用力分辨,也只能聽到殘破的話語,似乎是莫藍在回稟,“……奴婢不敢不從,只能……”她的聲音透著虛弱,自殿外幾乎無法分辨。 好半天,才聽見元靖帝怒氣沖沖的聲音,“那個孩子呢!” 隨后就又低沉了下去,夾雜這皇后的厲聲斥責和三公主的哭泣聲音,韓玠依稀也只分辨出“亂葬崗”三個字。 大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薛保才開門出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朝外面侍立的小太監叮囑道:“快去備一碗清水?!?/br> 這一碗清水的用處自是明了,薛保低垂著頭,等小太監端備好清水之后,便拿漆盤恭恭敬敬的端了進去。 殿門關上,周圍又是死一般的安靜,韓玠換了個姿勢,發覺手心里膩膩的出了汗水。 不過片刻的功夫,里頭便傳來碗盞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元靖帝的怒喝,“賤婦!”那內殿修建得極深,平常的說話聲極難傳出來,此時的元靖帝怕是暴怒異常,怒聲的斥責隱約傳來,聽那意思,是斥責皇后心腸歹毒,偷龍換鳳之下害死了剛出生的小皇子。 頭頂千鈞稍稍挪開,韓玠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氣,隨即想到了之后的問題—— 皇后娘娘當年偷龍轉鳳的事恐怕已被認定,這事兒并非捏造,越王這是有備而來,寧妃又一向心存疑竇,回頭下令翻閱往日卷宗,嚴審舊日宮人,必會鐵板釘釘。屆時皇后的歹毒面目被揭露,當年越王在冷宮里的遭遇,晉王的慘死,恐怕都會算在她的頭上。 元靖帝原本就為了晉王之死而傷心不止,如今知此噩耗,當如何反應? 皇后是太子生母,中宮失德,東宮之位又如何保全? 況這幾年里元靖帝被惡虎所撲、晉王墜馬被踩踏及至墜崖而亡,每一件里都將太子牽扯進去,雖然最后元靖帝相信了太子,但心中疑竇已經種下,如今會作何反應? 而三公主只是撕裂傷口的契機,在此之后,越王和郭舍又會有怎樣的反撲,將這個傷口挖入骨髓? 但凡往深了想,韓玠便覺膽戰心驚。 過了許久,元靖帝才在薛保的陪伴下走出了殿門,整張臉陰沉得像是能滴出墨來。殿里的皇后等人尚未出來,韓玠卻不可多做逗留,只能跟著元靖帝一路無言的出去。 到得太華殿里,一應宗親都是鴉雀無聲。 太子怕是已經猜到了什么,臉上是掩不住的焦急,越王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表情,只是躬身默立。 元靖帝環視一圈,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揮了揮手,便穿殿而過,一路無言的往寢宮里走去。太子往前兩步似乎想要跟上去,卻被太子妃死死的拽住。此外大長公主也略顯焦灼,往內殿的方向望了幾眼,便帶著侍從出宮去了。 子夜的時候,東華樓上的鐘聲響徹京城。 韓玠今日的值守至此完成,只覺肩頭千鈞之擔陡然卸下,力氣都被抽去了不少似的。換完值沉默著出了皇城,到東華門的時候,外頭卻是歡天喜地的情形,漫天的煙花還在次第升騰綻放,百姓們聚在城樓下,歡呼雀躍。 相比起皇宮內那種陰沉得能凍死人的氛圍,這里倒像是到了盛夏六月,熱鬧的氛圍絲毫不被冷冽的夜風所影響。 門內門外,仿佛兩重天地。 韓玠呆呆的站了半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俊容舒展開的時候,心頭那些沉重凝結著的憂云似乎都散去了不少——是了,步入朝堂后入局太深,為了鏟除越王費了許多心思,竟然又不自覺的背上了那層無形的包袱。 其實哪有那么多需要沉重顧慮的呢? 他以永世輪回求得重來的機會,所求的最為簡單。不管有什么變故,會陷入怎樣的處境,他只消沖著最初的目標,奮力前行就是了。 四周的笑聲尚且在耳邊縈繞,十幾歲的少女穿著厚厚的大氅,正牽著旁邊一位高個青年的手,歡呼雀躍,“哥哥你看啊,好漂亮!” 那樣毫無顧慮的笑容,如同春日里乍然泄入的陽光,照亮一室的幽暗。 韓玠忽然很想見謝璇。 恒國公府的宴會早已散了,遠處的煙花次第綻放,棠梨院里卻是安安靜靜的。 謝縝今晚照例又宿在了書房,謝玥因為跟謝玖賭氣,回來后跺著腳回了東跨院。謝璇因為謝澹的關系,臨散前到老太爺那里去了會兒,到了西跨院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芳洲已經將被子捂得暖熱,曉得謝璇酒量淺,早早就預備了醒酒湯,服侍她喝下。 謝璇今晚倒是沒怎么喝酒,盥洗沐浴完畢,鉆進被窩里,只覺得一室生香,渾身舒泰。 明兒就是初一,過兩天jiejie就會過來,她雖不能多往別處跑,卻還可以去舅舅家拜年。舅舅那樣喜歡帶著孩子們玩,今年必定又尋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陶媛應該也長高了,不知道看到溫百草裁剪的衣裳,她會不會覺得驚艷呢? 唔,還有陶氏,說不定她如今也在陶府上。 謝璇胡思亂想著,不曉得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心跳得稍稍有些快,翻騰了許久都睡不著。 子夜時東華門的鐘聲響徹京城,謝璇在屋內也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她知道今晚韓玠當值,要等到半夜才會換值。忍不住伸手摸向床榻角落,那個小小的三層螺鈿盒子里,安安靜靜的躺著個巴掌大的瓷瓶。 通身紅色的瓷瓶觸手微涼,謝璇去掉上面的木塞子,從中倒出了幾枚靈巧的相思豆。 韓玠真的是說話算話,這幾個月里縱然忙碌,每月還是會變著法兒給她送個有趣的東西,這裝滿了紅豆的瓷瓶就是其中一件。 東西倒是尋常,然而體會其間深意,卻總叫人癡怔。 柔膩的掌心里托著艷紅的豆子,謝璇慢慢的拿手指撥著,帳外的燭光昏昏暗暗的投進來,她忽然勾唇笑了笑。 今晚的宴會上,老夫人又提起了姑娘們的婚事。 謝玖還是嫁入衛家,謝珮尋的是個讀書人,家世雖不算清貴,門風卻極好,上頭又沒有婆母壓著,謝珮那樣的性子嫁過去,就能少吃些虧。四個jiejie都有了著落,余下的就是她和謝玥了。 因為南平長公主多次召謝璇過去,謝老夫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話里話外的像是指望著謝璇能嫁入長公主府。謝璇自然知道長公主對她的照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恐怕是落在那個野性的少年身上。 可不管旁人怎樣盤算,她就只等著一個人。 而那個人……謝璇唇邊的笑容尚未漾開,就聽到了熟悉的窗戶輕響。 ☆、第94章 094 韓玠身上還穿著尚未換下的麒麟服,外頭罩著玄色的大氅。他翻窗而入,動作熟稔又迅速,悄無聲息的放下了窗扇,便輕手輕腳的往謝璇床榻邊走來。 謝璇此時已經換了寢衣,下意識的將那紅瓷瓶往被窩里一塞,隨即趴在枕頭上裝睡。 韓玠的腳步已經近了,他掀開床帳,靜靜的站在榻邊。 謝璇努力的憋著,一動不動,好半天才聽見他低低笑了一聲,“別裝了,我聽得出來?!彪S即察覺床榻陷了下去,應當是他坐在了旁邊。 謝璇翻身坐起來,因為新做的寢衣嚴實,便只扯了被子將自己圍住,“剛下值吧,深更半夜的怎么來了?” “新年的第一天,想先看到你?!表n玠在夜風里行得久了,指尖有些冰涼,撫過她溫熱的臉蛋時,一時沒忍住,就將謝璇攬進了懷里。 謝璇被他突兀的動作攪得有點發懵,想要逃出去的時候,卻被韓玠緊緊的箍住了,“璇璇,讓我抱抱?!彼南骂€抵在她的額頭,聲音里是罕見的疲憊,“今晚很累很累,哪兒都不想去,只想抱著你?!?/br> 謝璇掙扎了兩下,無果,只好悶悶的問道:“是有什么事么?” 韓玠卻沒有做聲,只是將抱著她的手臂收緊,哪怕隔著一層錦被,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道。她有些詫異,知道最近韓玠碰到了很多麻煩,她無力幫著化解,只好乖乖貼在他懷里,安靜下來的時候,甚至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好半晌,韓玠才道:“宮里要變天了,我心里很亂。今晚我留在這里好不好?” 這個要求可就有些唐突了,謝璇低低的“啊”了一聲,連忙搖頭,“不行的!”前世的那些鮮活記憶尚且在眼前,那時顛鸞倒鳳耳鬢廝磨的場景,也曾在偶爾的夢里閃現。那是二十歲少婦的記憶,加諸十三歲少女的身上,畢竟有些突兀,暗里想來委實叫人尷尬。 哪怕謝璇已經打定了主意嫁給韓玠,有些線依舊是不能逾越的。 何況,她還只有十三歲。 韓玠未料她拒絕得如此干脆,低頭一瞧,看到謝璇臉上緋紅的顏色時驀然明白過來,心底失笑。她是想到哪里去了,就算他憋了十幾年,翹首盼著此生與她洞房的時刻,卻也不至于急切至此吧?十三歲的姑娘,身子還沒長開呢,他哪里舍得? 可這些他不能明說,否則反而會叫她更加羞窘。 韓玠只能默默的認下這個罪名,隔著錦被拍了拍她的背,“我什么都不做,就在旁邊看著你睡。要是有出格的舉動,哪怕只是親你一下,明兒就叫你砍了手?!?/br> 這倒是有點狠了,謝璇微微詫異,抬起頭來,借著昏暗的燭光看他,“宮里的事情,很麻煩么?” 韓玠點了點頭。 身世的陰差陽錯被證實,越王這半年所謀劃的事情呼之欲出,他現在心里極亂,哪怕盡力鎮定,也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青衣衛在皇城下的住處、靖寧侯府的書房、甚至空蕩無人的街巷,每一處都叫他無法鎮定。也只有在她的身邊,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才會稍稍安定。 他只消看著她,就能明白自己所求的事,才可以更加清晰的理順思緒。 謝璇安安靜靜的看了半晌,能夠輕易分辨出韓玠極力鎮定之下的心煩意亂。她知道他的性子,既然不肯跟她說,那便是跟她說了會適得其反的,于是也不探問,重新鉆到韓玠的懷里,“要說到做到?!?/br> 韓玠果然說到做到,安安靜靜的抱著她,心跳漸漸趨于平靜。 而謝璇緊貼在他的胸膛,隔著兩世的分隔,終于找回了那份心安。他的心跳熟悉而沉穩,像是那許多個相擁而眠的深夜,只要他在身邊,就仿佛沒有任何事情刻意害怕。 安心的重溫,熨帖的依靠,謝璇漸漸入睡,呼吸綿長。 帳外的蠟燭燃燒到了盡頭,蠟淚層層的堆積著,隨著最后的掙扎,微弱的火焰熄滅,復歸黑暗。 今夜無月,屋子里暗沉沉的,韓玠換了個姿勢,依舊將謝璇抱在懷里,只是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思緒在迅速翻滾,他低頭偷偷親了親她的臉蛋。 多想帶著她離開這座風云翻滾的京城,就像是晉王一樣,拋開所有的束縛累贅,不再理會所有的起伏跌宕,安安穩穩的閑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