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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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韓玠的囑咐在,謝璇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添亂,一整個臘月都沒怎么出門,就連韓采衣生辰的時候,也只是送了禮物,沒能親去。 過了小年,氣氛便日益濃烈起來,像是為此感染,就連天氣都漸漸回暖。 除夕夜里闔府歡慶,就連分府出去的謝縝和岳氏夫婦都來了。 已有許久沒見,岳氏比先前憔悴了不止一星半點,原先那稍顯福氣的圓臉清瘦了許多,就連眼中的光芒都暗淡了。在馮大太監倒臺之后,元靖帝雖然沒有立時動搖首輔郭舍,卻也消減了他的不少羽翼,且因為事涉晉王,出手便格外重,或是革職抄家,或是貶謫流放,不一而足。 謝縝跟郭舍的關系算不上太密切,雖是玉貴妃的兄弟,元靖帝卻也沒有心慈手軟,將他從四品的虛職摘去,革職了事。而岳氏那個誥命的頭銜,也是輕而易舉的摘掉了。 二房固然不指望那點朝廷俸祿來過日子,然而京城內權貴如云,往來應酬之間銀子是一回事,地位是另一回事。 從前岳氏是恒國公府的二夫人,出入往來都是打著恒國公府的旗號,她本身又是誥命在身,自是富貴風光。而如今丈夫無銜在身,他夫妻倆分府另過的事情也已流傳開來,再要出去應酬,那身份可就是一落千丈了。 謝璇拈了一塊銀絲卷慢慢咬著,瞧見岳氏那明顯暗淡的模樣時挑了挑嘴角。 倒是謝老夫人有些心疼。 謝紆就算再混賬,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老人家上了年紀,哪有不心疼的? 岳氏的作為雖則可惡,在謝老夫人看來,到底是沒導致什么惡果,如今憔悴至斯,已是懲罰得夠了,于是著意照顧,“上回二丫頭回門,我瞧著小夫妻感情倒是極好的,三丫頭的婚事就在四月里,都準備妥當了么?” “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只是……嗐,”岳氏嘆了口氣,“今時不同往日,我也只能盡力多備些嫁妝罷了,總不能叫她進了衛家受委屈?!?/br> “說的什么話,三丫頭是我的孫女兒,是貴妃娘娘的侄女,能受什么委屈?”謝老夫人拉過岳氏的手拍了拍,“你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京城里起伏跌宕也是常有的事情。從前做錯了事,等皇上這陣子氣消了,有老太爺和貴妃娘娘在,老二還怕不能官復原職?” “老夫人,媳婦如今是真的后悔。當初我就勸二爺不要胡鬧,凡事該聽老太爺的,可他就是不聽,如今走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嘗到苦果了?!痹朗夏樕先呛蠡?,“剛才我瞧著,老太爺怕是心里的疙瘩還沒消,老夫人若是得空,還求你憐憫二爺,幫著他開脫幾句?!?/br> “那是自然的?!敝x老夫人笑盈盈的答應。 旁邊隋氏一直在旁賠笑,聽見這話的時候,卻仿佛哂笑般勾了勾唇角。 底下謝璇也是哂笑——當初謝紆鬼迷心竅,一心巴望著攀了郭舍和越王的高枝兒飛上天去,對謝老太爺滿是怨懟,如今跟著倒了霉,才知道回頭? 哪怕老太爺和老夫人一時心軟,他們回頭之后,也未必就是岸。 何況縱觀整個恒國公府,謝縝已經是不能指望了,能把這份家業安安穩穩的傳到謝澹手里就已經算是燒高香;謝緹倒是個有上進心的,只是身份和能力有限,能把三房撐起來就已很不錯了。京城里候門公府不少,每朝都有新起之秀,亦有敗落之家,恒國公府在謝縝這一輩靠著玉貴妃的照拂守成,拋開這點門面,就比其他公府侯門差得多了。想要重新立起來,也只能指望謝澹他們幾個。 二房在分府之前也只是個平平淡淡的處境,如今犯了大錯再回到老太爺跟前,又能討到多少庇護? 若謝紆在此時能想著自力更生,于逆境中殺出條血路,謝璇或許還能佩服他當日堅決離去的血性。然他在恒國公府時嫌棄老太爺不予照拂,如今吃癟后又跑回來求庇護,這姿態就實在是登不得臺面了! 這般出神之間,忽聽旁邊謝玥嗤笑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這一笑就趕在岳氏那一番話后面,語氣神情皆是輕蔑。 一家子團聚熱鬧,幾個姐妹也是同桌坐著的,謝玖將這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目光便落在謝玥的身上,淡淡道:“五meimei說什么?” “我說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謝玥抬起頭來,目光瞟過岳氏,顯然藏著怨恨,“當初不是想攀越王的高枝兒,費心巴力各種折騰么?如今倒了霉才想求著回來,可真真是好笑!還好意思在老夫人跟前說!那衛家也是蠢,換了是我,才不結這樣的親家,丟人?!?/br> 就算謝縝夫婦行事不當,但謝玥當著謝玖的面如此議論,謝玖哪里受得??? 她將杯中甜酒一口飲盡,擱下酒杯的時候目光冷凝,“許久不見,未料五meimei竟是愈發目無尊長。長輩們行事,自有老太爺和老夫人教誨,是該咱們晚輩這樣議論的么?” 謝玥年已十五,原本就是驕傲自負之人,如今冷然斥責,竟叫謝玥一時間無話可說。好半天,謝玥才訥訥的道:“我說的也不是全錯啊,本來就是……” 謝玖不等她說完便冷笑了一聲,“五meimei說的確實并非全錯。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可不就是這樣么?”冷凝的目光壓在謝玥的身上,唇邊全是嘲笑—— 謝玥之于岳氏的態度,何嘗不也是趨利避害呢? 桌上一時間有些冷淡,謝珮性格嬌憨,平常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沒跟人吵過架,面對姐妹倆的冷言冷語就有些不知所措。 謝璇倒是聽見了,忍不住瞥了謝玥一眼。 謝玥跟謝璇的感情算不上好,但也知道謝璇和岳氏有齟齬,料想謝璇必定是厭惡二房一家,便“哼”了一聲,朝謝璇道:“六meimei,老夫人總夸你見事清楚,方才我說的也沒錯吧?” 一杯甜酒入腹,謝璇睇了謝玥一眼,“那是老夫人過獎了。長輩們的事,我不敢妄言?!?/br> 謝玥討了個沒趣,哼了一聲,扭頭跟謝珮說話去了。 謝玖也不再理她,目光掃過上頭的岳氏,仿佛有些落寞,自顧自的倒了杯酒飲下。 外頭依稀響起了爆竹聲,老夫人那里興致正高,便招呼大伙兒到院里去看爆竹煙花。謝玥賭氣似的,拉著謝珮搶先出去,剩下謝玖和謝璇面面相覷,各自失笑。 長輩們的恩怨是一層,姐妹的感情卻是另一層。 謝璇以前只覺謝玖高傲自負,不易親近,直至去年在榮喜閣外的幾句話,才覺其性情與岳氏迥然不同。 各人自有緣法,謝璇并不會把對岳氏的怨算在謝玖的頭上,便取了金絲手爐遞過去,“外頭冷,三jiejie抱著這個吧?!?/br> 謝玖順手接過,報以一笑。 爆竹聲響起來,外頭嘻嘻哈哈的鬧作一團。 皇宮之內的太華殿,此時也是歌舞升平,其樂融融。 自打晉王去世之后,元靖帝就沉默了許多,頭發里添了花白,那一股龍馬精神淡去,便讓人覺出蒼老。難得這回借著除夕的喜慶精神了幾分,一眾妃嬪自是格外奉承。 因是除夕家宴,除了宮中諸多嬪妃和幾位公主之外,太子攜了太子妃和側妃,越王攜了越王妃、側妃和剛出生才幾個月的小王爺,一同來赴宴。就連纏綿病榻多日的皇后都打起了精神,盛裝出席,除去瘋癲的玉貴妃外闔宮上下聚了個齊全,自是格外熱鬧。 歌舞是婉貴妃親自盯著編排的,她在詩書上精通,于樂理上也極有天分,又深知元靖帝的愛好,自然是將老皇帝哄得心花怒放。 一室融融,歌舞停歇的間隙里,侍衛忽報大理寺少卿趙文山求見。 趙文山是寧妃的娘家兄弟,并不在家宴受邀之列,這時節里前來求見自是格外突兀,元靖帝皺眉,“不見?!?/br> 薛保嘆了口氣,端端正正的奉上一枚玉牌,“皇上,趙大人來時帶了這個?!?/br> 元靖帝微有不悅,強忍著瞧了那玉牌一眼,稍稍一怔,隨即道:“宣他進來?!?/br> ☆、第93章 093 趙文山走進來的時候,幾乎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連寧妃都滿是詫異,要不是瞧著元靖帝面色有異,都要站起身來阻止了。 樂舞宮伎被薛保揮退,趙文山走入殿中的時候步履沉穩。 他如今才三十出頭,比寧妃娘娘小了十幾歲,此時穿著朝服,在御案之前三跪九叩,聲音朗然,“臣趙文山恭請圣安?!?/br> 這自然不是普通的請安架勢,元靖帝皺了皺眉,“平身,除夕夜持玉牌入宮是有何事?” 趙文山卻沒有起來,跪伏在地,大聲道:“臣罪該萬死,在此闔宮歡慶之夜,攪擾了皇上雅興,心實惶恐。只是臣發現了一樁要事,不得不趕來稟報,請皇上容臣稟明情由。若臣之冒死進言,能洗清這樁冤屈,臣縱百死,也可瞑目?!闭f罷,又是一通鄭重叩首。 太華殿里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為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而詫異。不少人亦將目光投向了寧妃,就見她也是一臉茫然。 元靖帝心雖不悅,瞧見那枚玉牌的時候卻只能強自忍住,“先帝賜予平國公府這枚玉牌,自可免此罪名,有事直說吧?!?/br> “自晉王之案后,臣奉命追查馮英余孽,在審問幾名宮人的時候,發現了一些關于寧妃娘娘和三公主的事情。這是臣匆匆擬的文書,恭請皇上御覽?!壁w文山將身子伏得極低,雙手高舉過頭頂,掌心捧著一封火漆封住的信函。 元靖帝興致被攪,臉上就不大高興,只抬了抬下巴,示意薛保將信函呈上來。 殿中此時已沒了旁的聲息,薛保的腳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只有輕輕的摩擦聲。遠處的天空又升騰起了焰火,爆竹聲隱約傳來,愈發顯出殿里的安靜。 寧妃娘娘面色微變,一雙拳頭緊握著,像是隨時能站起來似的。 她的旁邊坐著三公主,也是一臉茫然,湊過去低聲問道:“母妃,小舅舅在說什么?” “安靜聽著!”寧妃的聲音短促,臉色卻有些蒼白。 上首元靖帝將信函拆開,抖出其中五張摞起的紙箋,慢慢的往下瞧。他最初臉上還帶著不耐煩,目光匆匆掃過,似未細看,漸漸的面色就變了,越王下瞧,臉色就越難看,到得最后幾乎是鐵青色的。 老皇帝的手在微微發抖,看得底下一眾人也是心驚膽戰。 猛然傳來重重拍案的聲音,元靖帝怒氣沖沖的將紙箋拍在案上,霍然起身,“胡說八道!” “皇上息怒!”幾乎是在同時,底下一群人齊齊出了座位,誠惶誠恐的跪成一片。 趙文山卻在此時挺起了脊背,“皇上,臣所奏之言,句句屬實!元靖十六年十一月三十,京郊城外的農婦陳氏剛剛誕下的孩子被人搶走,也是在那天,寧妃娘娘誕下了孩子,卻被偷龍換鳳。臣發現此事后惶恐不安,連夜審訊了當事宮女,之后又親往京郊查證,那陳氏一家已被逼離開,派人訪查之后,今日終將其尋回?;噬?,陳氏如今就在我府中,她的容貌,幾乎跟三公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番話如石破天驚,跪在地上的眾人均是驚詫萬分。三公主震驚之下,驚駭的望著趙文山,仿佛驟然間沒明白這后頭的含義。 皇后在元靖帝拍案而起的時候已站起身來,在聽到元靖十六年之語時便是面色一變,待得趙文山一番話說完,已然微不可查的后退了兩步,久病未愈的身子尚且虛弱,面色慘白。 元靖帝手里還捏著趙文山呈上來的信函,那里早已將前因后果及審訊口供等寫得明明白白。他怒斥了一聲“放肆”,卻還是下意識的去看皇后的反應。 皇后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與元靖帝目光相接時稍稍躲閃了一下,旋即清了清喉嚨,“怎么可能……皇上,此事太駭人聽聞……當年寧妃生產,臣妾也是記得的,那時候大公主還養在臣妾那里,臣妾還特地帶她去看過,確實是個公主。是吧?”她看向坐在下首的大公主。 大公主是寧妃的長女,寧妃生產前諸事不便,皇后為表關懷,特地將大公主帶到自己身邊,免得再給寧妃添麻煩。 彼時大公主已是九歲,已經能清晰記事了。 殿中所有的目光幾乎都下意識的聚集在了大公主身上,大公主緩緩抬起頭來,臉上全是震驚,說話卻是斟酌著的,“當時母妃誕下胎兒,皇后娘娘聽說誕下的是公主,特地帶我過去看。我們過去的時候,那孩子確實是個公主?!?/br> 只這么一句話,就叫皇后面色更白,如雪上加霜。 ——皇后過去之前已經得知寧妃誕下的是公主,那么不管她和大公主趕過去看到的是什么樣子,都不能絕對說明寧妃誕下的就是公主。 皇后是禮佛之人,平常仁心善口,這會兒下意識的念了句佛。她自十一月就開始纏綿病榻,今晚雖強打精神,到底精神不濟,這么情緒一波動,身子就有些發軟,忙靠著幾案站穩。 元靖帝將一切皆收入眼中。 最初的震驚和憤怒過去之后,他很快恢復了一個帝王應有的鎮定,將目光投向寧妃,“寧妃,你呢——當初是你誕下的孩子,你應當知道實情?!?/br> 寧妃的臉已白如宣紙。 她原本是跪在地上的,卻在趙文山開口奏稟時不自覺的站起身來,手掌緊緊的扣著旁邊的桌案。 “臣妾當時……精神不濟,產后暈了片刻,醒來的時候,嬤嬤告訴我誕下的是個公主?!睂庡坪鯏€了很大的力氣,才顫抖著聲音續道:“但是臣妾記得,暈過去之前看到了那個孩子的后背,有個胎記……臣妾……”她口干舌燥似的,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胎記?”眾目睽睽之下,元靖帝自然不能問那是什么胎記,只是將目光投向了三公主。 三公主的身上并沒有任何胎記,這一點元靖帝是很清楚的。 他的目光很鋒銳,落在三公主身上的時候,莫名叫她覺得懼怕,下意識的往寧妃身后躲了躲,“母妃……” 便在這時,趙文山開口了,“娘娘,這么多年你守在秋華殿里,不肯盛裝麗服,不肯金釵玉簪,每日里對著佛堂誦經,其實心中也一直在懷疑不是嗎!那個孩子被人替換后絕無活命的機會,你在為他誦經求福,是不是!” 最后一聲如同厲喝,帶著壓抑沉甸的憤怒,叫寧妃渾身一顫。 她的面色已然煞白,在趙文山的犯顏厲喝之下,仿佛又找回了開口的勇氣,“那個孩子身上有胎記,我永遠記得,一個紅豆般的胎記,很顯眼??伤砩蠜]有,我鬧不明白,我……”寧妃娘娘忽然急促的喘息起來,身后的宮女連忙取了瓷瓶中的藥給她服下。 這樣的表現,已足以說明問題。 當年的寧妃也曾寵冠一時,生下大公主后母女嬌美,叫元靖帝夜夜逗留不肯離去。那時候的寧妃也是宮里最出眾的美人,喜愛嬌花美蝶,胭脂綾羅,美麗的臉龐在脂粉裝飾之下,艷冠群芳。 然而在她生下三公主之后,她忽然就沉寂了。 悄無聲息的將所有的艷麗衣裳收起來,在居住的宮殿里供起了佛像,開始在每月初一十五時吃齋。就連元靖帝過去的時候,都不像以前那么殷勤了,隨著周圍伺候她的宮人慢慢被替換,她愈發沉默,對待三公主也不像對大公主那樣上心。 她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懷疑三公主不是她生下的那個孩子??伤植桓艺f出來,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因為當時產房里的宮人們眾口一詞,告訴她那是個公主。 元靖帝仿似明白了什么,摻雜了花白的胡須顫抖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去把人都帶來?!彼穆曇羰浅龊跻饬系钠届o,像是冬日凍結的冰塊,任憑狂風吹過也不起半點波瀾。鋒銳的目光掃過整個殿堂,他端坐在龍椅上,面容威儀,“誰都不許離開此殿,朕就在這里,問清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