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徐昭星好似漫不經心地問:“姜高良呢?” 蔣瑤笙趕緊補充道:“是他倆救了我。余良策一箭射穿了兩人,姜高良從后拉了我一把,斬了另外一人?!?/br> 徐昭星沒有問過夜間那場混亂的細節,只聽蔣瑤笙的只言片語,便覺心驚。 她沒有表露出來,“哦”了一聲。 蔣瑤笙又道:“娘,他的箭射的可真準,還能一箭雙雕?!?/br> 她一邊說著話,還一邊學著余良策拉弓的樣子。 徐昭星又“哦”了一聲。 蔣瑤笙便沒再言語,一直等到她換好了衣裳,從屏風后走了出來,才道:“娘,你說的是對的?!?/br> “哪句?” “你說我指不定往后還會瞧上其他人?!?/br> 徐昭星一怔,問:“你看上余良策了?” 蔣瑤笙道:“哪有那么快呀,我就是想和他學射箭,還想明白了真不是非嫁姜高良不行。我得會挑,挑一個真心對我好的,還得人品好,更得孝敬娘?!?/br> 本來就是,十五歲生日還沒過的小姑娘,若是被情呀愛呀迷花了眼睛,指不定往后得受什么樣的苦楚。那些原本手握了一副好牌的女人,為何最后打成了壞的,多半就是這樣被情愛迷昏了頭,而忘記了凡事,還得靠自己努力。 自己站的高了,挑男人的眼光就不一樣了,那才叫勢均力敵。 這一點徐昭星很贊許,她道:“挑吧,反正咱不急?!?/br> 布施其實是一件挺枯燥的活,說的話千篇一律,像什么“很快就會好的”,“家沒了只要人還在就有盼頭”等等,也不知道是哄自己還是哄別人的話語。 徐昭星的心里很明白,朝廷的救援扶助措施跟不上,這些個災民過了今夏就會成為流民,再然后,要么賤賣自身活下去,要么成為暴民。 想想就夠糟心的,唯一讓徐昭星覺得暖心的還是蔣瑤笙,用現代的一句話叫“生的是公主命卻沒有公主病”,瞧見那些年老或幼的災民,眼淚都流了有一碗,布施三個時辰她便站了三個時辰,嬌滴滴的世家小姐沒叫一句累。 到了晚間,姜高良才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一叫徐昭星便要跪下請罪。 徐昭星沒讓他跪。 說起來他何罪之有,難道怪他沒有第一時間呆在蔣瑤笙的身邊,而先去了次院? 先不說他好歹派了啞安過去、很快也自己趕了去,單只說那次院里的可是他親娘。 別說蔣瑤笙現在還不是他的媳婦,即使兩人已經成親,不是還有那個超經典的問題“你老婆和你媽掉到水里,你先救誰”。 先救哪個,都不能說不對。 關鍵還在于,再也不要有這樣的兩難境地。 反正,她是不會再讓蔣瑤笙離開她了。 自個兒的女兒還得自個兒護著才行。 姜家出了那檔子事,不止姜舍之趕回了姜家,就連章得之也趕了回去。 上一世,姜家沒有施粥,也確實沒有遭遇這樣的一樁事情。 如此,也不能說這事兒是徐昭星惹出來的,更不能當著章得之的面說。 陳佳云雖沒有當著他的面說,卻是故意在屋里頭說給在院子里的他聽。 結果……在丈夫面前橫了十余年的陳佳云被禁了足。 說的是她腿傷不能動彈,和禁足沒兩樣。 可禁足是禁足,腿傷是腿傷,從根本上區別很大。 陳佳云的眼淚淌了一籮筐。 姜舍之吼了媳婦,還得去和兄長賠禮。 男人的大局觀到底和女人不一樣,姜舍之還道:“兄長,那些賊人已死的就算了,沒死的不如納入麾下?!?/br> 如此,還能搏一個寬宏大量的好名聲,更顯得姜家和朝廷那個姜家不一樣。 章得之自有考量,倒是二話不說,先拉過了姜高良痛訓一場。 “人數清點了嗎?” “死了七個,傷了八個,活捉了七個,一共二十二人?!?/br> “區區二十二人,你就亂了陣仗。賊人還知道聲東擊西,你居然不知兵不厭詐。昨日若不是余良策趕回來的及時,不定成什么樣?!?/br> 姜舍之心疼兒子,勸道:“兄長,這也怨不得明知。后院的多是婦孺,能打的沒幾個?!?/br> 章得之這才沒有再訓,只橫了眼道:“兵書抄十遍?!?/br> 于是姜高良和徐昭星請完了罪后,便坐在院子里抄兵書。 藥鋪的院子可不似姜家的院子那么大,頂多巴掌大而己。 慧潤幾個還要準備明天的食材和藥材,他坐在那里頗顯礙事。 徐昭星看不過眼,叫了他進屋。 屋也不大,坐了三個人。 好在,沒有誰走來走去。 蔣瑤笙就立在他的身后,探了頭,看他抄書,問:“你爹讓你抄幾遍???” 女孩子身上的氣味和男人不一樣,他教她練劍時就知,但還是第一次離的這么近,他沒敢抬頭,道:“十遍?!?/br> 蔣瑤笙嘻嘻一笑:“還是我娘好?!?/br> 什么男女大防,在夫人這兒好像不算個事。 像叔公家的姜姽,雖說是他的堂妹,可自她七歲以后,兩個人也很少能像這樣共處一屋。 姜高良的心里奇怪,嘴上不說,但實際也沒覺得這樣不好,像那種到成婚之夜才能看到妻子面的,難道就好? 成婚還是要看合適不合適,有沒有共同語言,共同愛好。 若不合,就像他娘和他爹那樣成仇。 可不是成了仇,他娘因為怨他爹,連夫人都怨上了。 姜高良的心里還是存了些歉意的,不止有對蔣三姑娘的,還有對夫人的。 沒有人能夠選擇出生,若能選的話,他也想做姜高鈺,做個可以在娘的懷里撒嬌的嬌兒郎。 —— 水災剛過,還沒有一月,官衙的施粥棚便關閉了。 藥鋪的施粥棚一下子壓力增大,不僅米量藥量在增多,就連人手也不夠。 章得之又叫了些人手過來幫忙,就連他自己也常在城里,不再往下走動。 蔣肆忙活了半月,終于找到了一個北邊的大藥商。 徐昭星一聽說是打北邊來的,便問了:“會不會是樊星漢的人?” 蔣肆道:“那位爺姓馬,約好了明日去望江樓見面。小的也沒說掌柜的是誰,夫人要不放心,讓章先生去見一見他?!?/br> 徐昭星也沒什么好不放心的,就是一聽說是打北邊來的,下意識就想到了樊星漢,畢竟他也是做藥材生意的。 到了第二日,徐昭星沒去施粥,換了身男裝,讓陳鹿和蔣肆陪著,三個人騎了三匹馬往望江樓走。 說起來,她和陳鹿算是不打不相識,她揍了陳鹿一頓,陳鹿居然變得格外的聽話,用起來也就格外的順手了。 那個馬爺是個膀大腰圓的中年人,聽他說話的口音也不像是長安人。 馬爺看起來是個實在人,將一應藥材的報價一一列在了清單上。 藥價,蔣肆對比了幾家,確實是他的最公道。 徐昭星和馬爺寒暄過后,要了整整一桌子的rou菜,招待他。 那馬爺還頗為心疼地道:“徐爺無需客氣,今年的年景不好,咱們都不容易。我這人吧,反正咱們以后是常來常往,我是個什么人徐爺往后一定能知道?!?/br> 菜沒有動幾口,銀子還是馬爺出的,徐昭星不肯,他就一拍桌子急得臉紅脖子粗。 好吧好吧,只要他高興就好。 而后兩個人約定了,一手交銀一手交藥,馬爺便匆匆告辭了。臨走前還道,十日后回轉。 剩下的菜,徐昭星揀沒吃過的打了包。 即使章得之、蔣瑤笙他們挑剔,也能給慧潤她們打打牙祭。 自打進了城,她們可是一頓rou都沒有吃過。 回了藥鋪之后,章得之就和她商量起施粥的事情。 藥粥自昨日起就換成了白粥,章得之的意思是每天布施三個時辰,改成一個時辰。 道理不用他說,她也懂。 且不說災民有多少,不是他們一家能管過來的。 單只說,人都有個惰性,有現成的白粥吃,便不想著生計。 徐昭星同意了。 章得之又讓她回鄉,這就不行了。 藥鋪雖小,也是她的地界兒。她才不要,再去姜家看別人的臉。 章得之就猜她是放出去的鳥難飛回來,道:“我讓你回去又沒有說讓你回姜家,塢堡的基礎已經建好,我想讓你去塢堡,一個看著剩下的該怎么建,另一個幫我…瞧瞧那些人都能干什么?!?/br> “哪些人?多少人?”徐昭星問問題,每一次都能問到點子上。 章得之原也沒有準備瞞她,道:“有原本就跟著姜家的人,也有這一次水災新編進來的……一共千余人?!?/br> “你養了一千個人……”你好土豪??! 像古代有多少人是以戰養兵的,此時并沒有起事,章得之還要夾著尾巴做人,養一千人用的可是實打實的自己的銀子。 章得之知道她在驚訝什么,又道:“姜家銀子不多,大都換成了糧草?!?/br> 徐昭星想了一下,才回他:“我考慮一下?!蹦且磺硕际撬?,她去了還不等于被一千人看了起來。 “你不是要做軍師,這一千人都歸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