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帶陳酒的好處就是他沒有那么多廢話,人看起來憨憨的,卻從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偶爾還會給人帶來驚喜,就好比上次誤打誤撞發現了失火。 徐昭星到的很早,至少她到了祁水邊的時候,月亮還沒有爬上岸邊的柳樹。 她帶來了三壺桂花酒。 慧珠說,這是在桂花樹下埋了十幾年的陳釀,極易上頭。 她很是不能理解這些古代人的思維,問了句:“埋在桂花樹下就叫桂花酒,那要是埋在槐樹下,是不是就叫槐花酒?” 慧珠聽了直笑,還道:“二夫人喝過便知了?!?/br> 徐昭星仰坐在那塊光滑的大石上,害怕石頭涼,還把自己的披風墊在了上頭,坐定后,品了一口桂花酒。 難道真是因為在桂花樹下埋了太久,喝起來真的有股香甜的桂花味兒。 章得之的馬蹄上蒙了厚厚的布,他到的時候,就連岸邊的陳酒都沒有聽見聲響。 他沒讓陳酒吱聲,從岸邊的斜坡,慢慢地下到了大石旁。 瞧見的是怎樣一幅肆意的景象! 那個女人,穿著在夜色中顯眼的衣裳,一只腳晃啊晃的在水面上晃蕩,惹的人心神蕩漾。 有一瞬間,他甚至不忍心去打擾。 徐昭星卻開口問:“不坐嗎?” 她是什么時候知道后面多了個人的? 就是剛剛的一陣風吹來的時候,她嗅到了他的味道。 這地方的人都喜歡在衣服上熏香,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股不自然的味道。 她頭一次見章得之,往他身后躲了那么一下,那時便聞到他身上的異香,比竹香濃一些,比茉莉淡一些。 她仰頭,淡淡的一眼看過去,便收回了目光,而后坐直了身子,給他騰出了些許地方。 上一次就是這樣,他起初并不坐,后來倒是坐了,卻連衣裳都不肯挨著她的衣裳。 反正,這些古人都這樣。哪怕在心里將人扒光了無數回,面上卻還是斯文有禮。 在章得之的印象里,女人看男人,多半是怯懦的,或是幽怨,亦或是含情。 他從沒有在女人這兒得到過如此淡漠的眼神。 他瞧見了徐昭星手邊的酒壺,好笑道:“夫人已經自備了美酒,是又準備關鍵時刻裝醉嗎?” 徐昭星回他:“什么樣的時候才叫關鍵時刻?聽說過春風得意時,也聽說過洞房花燭夜,可你瞧瞧我,既不得意,也無房可洞!我這叫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愁??!” 章得之忍住笑意:“不知夫人為了何事發愁?” 這話問的,略欠抽。徐昭星又淡淡的看過去一眼,笑道:“愁啊…自己太弱了,遲早有一天被人給賣了,還得幫人數錢呢!” 章得之輕笑一聲。 徐昭星有些不爽:“你笑什么?” “我笑夫人在說笑?!?/br> 確實在說笑,就是再傻,也沒傻到那種程度。 徐昭星遞了壺酒給他,還拉了他的袖子,“坐吧,我與你還有許多話要講?!?/br> 章得之低頭看了看她的手,心想,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說的應該就是這樣。 他接了酒壺,掀了衣擺坐下。 徐昭星便道:“這一次謝謝你?!?/br> 不想,章得之卻說:“不知夫人因何事要謝我?” 明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徐昭星不滿道:“何必兜彎子呢!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訴我?!?/br> 一口冰涼的酒下肚,沒來由的喉頭滾熱,跟著連身體也燥熱起來,這便是酒的妙處了。 可那口酒,他明明還沒有咽下,就已經覺得渾身燥熱。 他想要什么呢? 清醒如他,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 原來自己也有這般糊涂的時候。 章得之淺笑,搖了搖頭。 徐昭星得了機會,逼近他,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緊盯著他道:“或者,你想……這樣?” 章得之的手抽離的飛快,就如真的受到了驚嚇,還道:“夫人,你又醉了?!?/br> 徐昭星“呵呵”直笑。 最成功的獵人從來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所謂的撩漢,彼此有意才能撩的好看、撩的帶勁。 一方有情,一方無意,有情哪能撩的動無意,撩來撩去只能撩出大寫的尷尬。 可要是不撩一下,哪能知道他是有情還是無意。 她和章得之能夠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便用了最下下策的撩撥方法——主動出擊。 看,嚇著人家了吧! 其實這才到哪兒啊,她的女流氓*可是一點還沒有使出來。 敢情,這大叔,好純情。 徐昭星繼續干著沒臉沒皮的事情,望定了他之后,眼睛里流淌出來的是情是媚還是sao?哎呀,不管了,就算是sao,也得sao到底。 她道了一句:“我可沒有醉?!庇稚陨詼惤?。 他與她不過隔了一掌之間的距離,她未施粉黛,或許是因為冷風,亦或是因為酒意,臉上的紅暈分明,煞是好看。 那一眼的風情,并不是不讓人醉心。 明明只飲了一口酒,卻像是飲了一壇。心有些醉,頭有些暈,他下意識便瞇了眼睛,還好腦海里仍有一絲的清明。 徐昭星見他半天都沒有反應,終于肯坐直了身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撩撥,變得一本正經。 她道:“先生既然并非是想要我這個人,那我便不知先生所圖是何了?!?/br> “你試探我?”章得之的怒火來的有些莫名,原想甩甩手就走,他不過才一動作,便被徐昭星捉住了衣袖。 “先生要走?走之前,也得先回答了我的問題。莫不是不敢說!”徐昭星不依不饒。 她原先不問,是覺得沒有必要,如今都和她的生死扯上了關系,她必須得問清。 她又道:“既然先生不想開口,那我說先生聽。先生無需否認,你一定是對我家的什么東西頗感興趣。所以才在蔣恩為難于我之時,給予援手。后,便在我家埋了眼線。要知道,即使放火之人會飛檐走壁,想要在大房神不知鬼不覺地放把火,也根本沒那么容易,除非放火之人特別了解地形,才能躲過所有人的眼睛。你看——” 她指著岸邊的陳酒,“你的人我已經帶來了,兄弟兩人一人放火一人捉賊,分工明確,干的漂亮,差點連我都瞞了過去?!?/br> 她說話的期間,一直在直視著他的眼睛。 這人仿佛是個假人,眼底流露的情緒波瀾無驚。 難道她錯了? 徐昭星也不敢確定,忍不住又問:“先生怎么不說話?” 章得之笑道:“明明是夫人不讓說?!?/br> “那現在讓你說了?!?/br> 他看了看被拽住的衣袖。 “不知羞恥”可是她的個性,她也看了一下,還道:“你今日不說個明白,我肯定不會放手?!?/br> 他便順勢一扯,措不及防,她整個人撲在了他的懷里。 她正錯愕,只聽他說:“夫人怎知我想要的不是你?” 假不假??! 他到底是戲弄,還是真的動情,她可是能夠感覺到。 徐昭星掙扎了一下,沒能掙扎出去,索性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仰頭道:“咱們別兜彎子行不行?我說過,先生想要什么,盡管直說?!?/br> 她的眼神是真誠的,真的真的,快看她的眼睛。 章得之松開她的同時,撇過了臉。 上一輩子,蔣家確實有他想要的東西。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過是一些沒人知曉的陳年舊事。 但那些舊事,在他上輩子死之前,他已經弄清。 這一輩子,蔣家還真沒什么他想要的東西。 鬼使神差的,他道:“夫人英明,我不過是想向夫人討一些蔣二爺的手稿?!?/br> “我家二爺的手稿?” 徐昭星下意識就想到了那些秘辛,沒有發現章得之的眉峰一挑,帶著些古怪的神情。 他覺得她說的話很是刺耳,是了,她與蔣福的感情很好,不是還因為要守節,尋過死。 徐昭星仍舊陷在沉思里。 “先生想要我家二爺的手稿,一定是知道手稿里會記載什么東西。姜高良是先生的學生,先生如此信賴他,一定有原因。姜高良又是廢王之后,那么,到底是先生能驅使他,還是他能驅使先生?” 她的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驚訝到瞪大眼睛,“你該不是想要……” 謀反! 外戚當道的最終結果,就是有人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干些謀反的事宜。 歷史書上都是這么說的。 “我想要如何?” 一步一步,他向她逼近。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腳下一涼,她下意識回頭,發現自己已經快被逼進了水里。 這就叫好奇害死貓,原想著他肯救她,就不會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