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玄胤見她前一秒還在幼稚地哼唧,下一秒便陷入沉默,像個端著的小老太太,不由地輕輕一笑,捏了捏她鼻尖道:“真想剖開你腦子,看看這里面都裝了什么?每次說著說著就走神了?!?/br> 寧玥就道:“那還不是因為你?” “你走神,還是我的錯了?”這丫頭,要不要這么會狡辯? 寧玥定定地看著他:“玄胤?!?/br> “嗯?” “你說……你要是沒遇見我,你會去娶別人嗎?” 玄胤似是而非地笑道:“這是什么話?爺不娶你娶誰?” 寧玥停下腳步:“我是說假設一下,假設我們呢,并沒有認識?!?/br> “我們怎么可能不認識?” “就是假設嘛!你想啊,要是我一直躺在病床上,沒有去上學,沒有撞到你,然后……也沒有接受王府的提親……” 話未說完,被玄胤打斷:“你怎么可能不接受王府的提親?” “唉,你……”寧玥快被他噎得語無倫次了,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得逞地看著自己,心知又被他給逗了,又好氣又好笑,“我是認真的!你也認真一點!” 玄胤圈住她腰身,將她禁錮在自己懷里,也不管周圍的行人如何驚訝艷羨:“好了,不逗你了,你想知道如果我不娶你,會不會娶別人?” “嗯!”其實心中已經有答案的不是嗎?但泥足深陷后,還是想從他口中聽到那些想要聽到的話,她介意他與別人,介意到連他上輩子的醋都要吃。 玄胤深深地看著他,鳳眸映著萬家燈火的光,也映著她清麗絕倫的模樣:“會?!?/br> 寧玥心口一震。 玄胤低低地笑了:“瞧把你嚇的?!?/br> “你又逗我!” 這家伙,幾時變得這么壞了? 蔫壞蔫壞! 寧玥推開他走了。 望著她任性的小模樣,玄胤眼底笑意深深。 寧玥在人群里穿梭,臉頰燒得guntang,她剛剛都干了什么?居然問他那么弱智的問題?這可一點都不像平時的自己。不是說一孕傻三年嗎?她這還沒懷孕,人就已經傻上了,要是懷了,指不定得笨成什么樣,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啊——” 她悶頭走,冷不丁撞上了一個健碩的胸膛,額頭吃痛,低低地叫了一聲,“對不起……” 說話時,她抬眸,倏地撞入一雙包容沉靜的眼睛,噙著一股寵溺清淺的笑意。 她稍稍怔了怔,福下身來:“陛下?!?/br> “噓——”南疆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四下看了看,笑著與她說道:“這么晚了,還出來逛街,真是巧,我也悶得慌,就隨便出來逛逛?!?/br> 您老真是隨便出來逛逛?這話哄三歲小孩兒還差不多。 寧玥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玄胤沒追上來,是躲著了? 這家伙究竟是有多討厭他外公?連帶著她這個妻子都不管了! 南疆王清了清嗓子,明知故問道:“你一個人逛街嗎?小胤沒跟你一起?” 寧玥笑了笑。 南疆王又道:“能一起走走嗎?” 寧玥想了想:“好?!?/br> 南疆王與寧玥離開喧鬧的大街,抄小路來到了河岸邊,岸邊寬闊,人多,卻并不擁擠。 “陛下的身子還好嗎?我瞧著,比上次的氣色紅潤了些?!睂帿h友好地說,對這個遲暮老人,她厭惡不起來。 南疆王并不是一個和藹慈祥的人,至少在眾人眼中是如此,可是在寧玥面前,他好像始終沉不下臉來,他溫和地說道:“好多了,你看我都能走這么多路了?!?/br> 寧玥淡淡笑著,點頭。 南疆王望了望碧波粼粼的湖面,耳畔是汩汩的水聲、呼呼的風聲以及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他悵然一笑,仿佛記起了什么開心的事:“錦鯉還喜歡嗎?” “喜歡,多謝陛下?!睂帿h禮貌地說。 “我第一次見到皇后,就是在那座島上,你可以看見那座島嗎?”南疆王指向湖中心的一座燈火闌珊的小島。 夜幕深深、星空璀璨,小島如鑲嵌在銀河中的一粒巨大光珠,美麗而奪目。 寧玥當然明白他說的皇后,是陳皇后,望了望那邊,輕聲道:“那是什么島?”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島,平日里接待一些游客,我那時還年輕,比小胤現在還小上幾歲,年少輕狂,不懂事,在島上喝得爛醉如泥?!彼χf。 寧玥沒料到高高在上的南疆王,會與自己說這些,仿佛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朋友似的,可明明他們才見了一面—— 寧玥沒說話,耐心地聽著。 南疆王的眸光落在小島上:“我喝醉之后,在島上發酒瘋,嚇跑了許多客人,之后,島主來了,把朕給制服了?!?/br> 島主一定是個兇神惡煞的男子,寧玥心想。 南疆王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島主一定是個十分兇悍的男子?” 他問這話,寧玥便知自己猜錯了。 南疆王說道:“是個貌若天仙的少女,真的是如天仙一般,朕這輩子,再也沒見過比她更仙的女人?!?/br> 寧玥的腦海里浮現起蘭貞的畫像,蘭貞是陳皇后的女兒,母女倆會不會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蘭貞貌美,卻不足她一二?!蹦辖跽f。 蘭貞的容貌,寧玥其實沒有見過,郭況的每一幅畫中,她都戴了幕籬,只是隱約從薄紗后,能瞧見五官的輪廓,盡管只有輪廓,已美到讓人窒息,然而南疆王說,蘭貞之美,不足陳皇后一二,那陳皇后該是一個何等傾城傾國之人? “不過……”寧玥想到了什么,又問,“陳皇后是西涼人,您卻說她是那個島的島主,怎么會這樣?” “她呀?!蹦辖鯎u頭笑了,“她原先也不是島主,她性子頑劣,不滿家中安排的親事,偷偷來了南疆,與別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琴棋書畫一概不通,反倒是一手賭術練得出神入化,那座島,就是她賭來的?!?/br> “???”她外祖母居然是個賭棍?!寧玥深深地被震驚到了,這無疑是她聽過的最駭人的消息! 南疆王接著道:“皇后之位,也是她賭來的?!?/br> 寧玥瞠目結舌。 “朕那時還不是皇帝,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太子,在她島上鬧了事,本想著別鬧太大,免得被朕的父皇罵,所以,盡管被她修理了一頓卻依舊沒有聲張,就暗中將她綁了,威脅她給朕道歉,但后來,她與朕打賭,說朕一定會娶她做皇后,要是朕敢懲罰她,她將來就罰朕跪搓衣板。你聽聽,竟有人敢罰一國太子跪搓衣板,朕覺得她一定是瘋了?!蹦辖踔v到那些陳年舊事,臉上會浮現起回憶的微笑。 寧玥不明白他為何與她說這些,可是還蠻有趣的。 迎面走來一個賣花燈的小姑娘,問二人要不要買一盞燈,不等寧玥拒絕,南疆王從懷里摸出兩個銅板,換了小姑娘的一盞蓮花燈,遞給寧玥道:“給?!?/br> “多謝陛下?!睂帿h眨了眨眼,心道,皇帝出門還帶錢,果真是有備而來。 南疆王喟嘆道:“朕這輩子,就沒見過那么野蠻粗魯的女人?!?/br> “陛下既然這么討厭她,為何又真的娶了她?” “如朕所言,是打賭輸給她了?!?/br> “嗯?”寧玥不解,“皇后之位也能拿來做賭注的嗎?” 南疆王愣了愣:“是啊,皇后之位不該拿來做賭注,或許在那之前,朕就已經決定娶她了?!?/br> 一個是桀驁不馴的帝王,一個是狡猾如狐的賭王,不用說也知道,相處起來一定是“雞飛狗跳”的。 寧玥頓了頓,又道:“可是陛下,她為什么又離開皇宮了?您知道她后面改嫁了嗎?” 南疆王的面上出現了一瞬的落寞:“是朕負了她?!?/br> 其中的內幕,卻不愿多說了。 寧玥暗暗嘆了口氣,在深宮跌打滾爬多年,多少能猜到一些,無非是狗血的誤會,萬變不離其宗,陳皇后那樣的烈女子,或許本就不適合宮廷,改嫁他人,也是為了斷掉心里最后一絲念想。 二人沉默著,走了很長一段路,南疆王的面色漸漸變得蒼白,身形也逐漸支撐不住,寧玥猶豫了一下,上前扶住他胳膊道:“陛下,您的馬車在哪里?我送您上車吧?” 南疆王搖了搖頭,說道:“朕沒多少時間了,寧玥,你可不可以幫幫朕?” 寧玥看著他花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拒絕的話卡在了喉嚨。 …… 告別南疆王后,寧玥一轉身,果然看見某人一臉陰沉地站在身后,寧玥的眸子里掠過一絲無奈:“真的要一直這樣嗎?” 玄胤牽起她冰冷的小手,目視前方,不說話。 寧玥真懷疑這家伙是把所有的寬容都給了她,乃至于對別人,甚至是親人都苛刻得不得了。南疆王有錯不假,可人都快死了,想跟孫兒說一句話還這么困難,饒是她鐵石心腸,也不禁有些動容。 玄胤拿過寧玥手里的蓮花燈,想也不想地扔進了湖里。 寧玥張了張嘴:“我想放燈的?!?/br> 玄胤默不作聲地松開她的手,到賣蓮花燈的小姑娘那邊買了一個新的。 寧玥拿著花燈,半晌,才低低地說道:“不要這樣了,他撐不了多久了?!?/br> “關我什么事?”玄胤冷冰冰地說道。 寧玥為南疆王捏了把冷汗,以玄胤的倔脾氣,南疆王想認回這個外孫,怕是比登天還難。 斂起思緒,寧玥微微露出一抹笑:“好了,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不是來逛街的嗎?” …… 南疆王的出現,給玄胤帶來的負面情緒,在寧玥的安撫下一點一點消散了,二人先是放了花燈,又去中心大街買了些胭脂水粉,當然少不了寧玥愛吃的糕點與零嘴兒,之后,又去看了會兒大戲,心情大好地回了府。 然而一到門口,就發現那里被一群黑壓壓的百姓給圍住了。 “發生了什么事?”寧玥狐疑地問。 “我去看看?!?/br> 玄胤跳下馬車,在人群后駐足片刻,面無表情地回到馬車旁,把寧玥抱了下來:“耿靈兒來鬧事了?!?/br> “容麟!你出來!你給我出來!我叫你出來聽見沒有???你躲在府里,算什么英雄好漢?有本事你出來,跟我當面說??!容麟!” 耿靈兒捶著大帥府的門,門被打開,秋管家不耐煩地說道:“耿小姐,我要跟你說多少次?我們大帥不在,你有什么事兒啊,改天再來!” “你騙我!他明明在里面!你讓我進去!”耿靈兒不由分說地往里沖,被秋管家與一個管事mama合力攔了下來。 秋管家道:“耿小姐,那么多人看著呢,你就別丟人現眼了?!?/br> 耿靈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滾!你才丟人現眼!叫容麟出來!我要當面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