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
“大概是半夜?!?/br> “耿懷劫持地牢的時候,他們在哪兒?” “他們走了,耿懷才來劫持,據報信的獄卒交代,他們子時(晚上十一點)便走了,耿懷是子時四刻(凌晨)才來?!?/br> “中間隔了這么久,按理說是沒事的……其他獄卒呢?他們怎么說?”劉貴妃覺得事情有古怪。 “其他獄卒都被小六兒下了藥!說起這個,我就來火!母妃,小六兒居然是耿家的內jian!就是他給耿家通風報信的!要不是小九在茅廁,沒喝下了藥的酒,恐怕都沒人向我稟報了!” 如此一來,事情就好理解多了。 馬寧玥與容麟在獄中折磨耿家主,折磨到快要撬開耿家主快要招供了,小六兒瞅著情況不對,趕緊給耿家遞了消息,耿家派耿懷來劫獄,出了事,或許還能賴到馬寧玥與容麟的頭上—— “母妃,你說會不會是馬寧玥和容麟騙來的?”宣王突然捕捉到了某項重點。 劉貴妃先是怔了怔,很快沉聲道:“這種話,可不許胡說!如果耿懷是他們引來的,那殺了耿懷的你又算什么?是不是你與他們合謀,給耿懷下了一個套?” “我沒有啊,母妃!”宣王面色大變。 劉貴妃握住了宣王的手:“皇兒,不管耿懷是怎么來的,你都必須死咬住一點,沒人把刀架在耿懷脖子上讓他劫獄,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與你、與馬寧玥、與容麟,沒有半文錢關系!” …… 耿懷劫獄的事,天一亮便傳遍了整個皇宮,南疆王親自過問了此事,為不過早地暴露自己與大帥府的盟友關系,也為了排除自己聯合大帥府給耿懷下套的嫌疑,宣王瞞下了容麟與寧玥進過地牢的事。唯一的叛徒小六兒已經死了,其余的獄卒都是宣王的人,全都被宣王統一了口徑,至于耿家主,他半死不活,一個字都講不出,誰會擔心他泄密? 整件事,就變成了耿懷單方面想救父親,從而觸犯了法紀。 宣王圍捕他時,御林軍全都可以作證,宣王已經說了投降不殺,他非得頑強抵抗,宣王不得已才下了射殺令,殺完,才知道他就是耿懷。 若耿家主是無辜的,為什么要劫獄呢?這件事,反而加重了耿家主的嫌疑。 南疆王雷嗔電怒,把耿云叫到皇宮,狠狠地痛罵了一頓,說他身為長子,居然縱容幼弟做出爾等罔顧法紀之事,當場撤了他在內閣的職位,并罰他在家中面壁思過。 死了一個好苗子就算了,還被無緣無故革了職,耿云簡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偏他還不能告訴陛下,一切都是馬寧玥搗的鬼! 因為,他沒有證據。 唯一的證人,小六兒,已經死無對證了。 耿昕氣紅了眼睛:“大哥!一定是馬寧玥和容麟干的!除了容麟,誰都殺不了四弟!” 耿云怒道:“我當然知道是他們!”可他知道沒用,全天下都不信!宣王那個豬頭,一次次給人當槍使,還自認為撿到天大的便宜!“遲早被馬寧玥害死!” 他說的是宣王,耿昕卻理解成了他們:“是啊,大哥,她太狠毒了,她害了父親又害死四弟,我們不能再任由她囂張下去了!殺了德慶公主吧,大哥!” 耿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殺了德慶,就不管父親了?” 已經失去了一個弟弟,難道還要賠上父親? 雙方都握著一張不敢隨便去動的底牌,德慶不死,父親就不會死;反過來也一樣,父親沒事,德慶也沒事。所以,他當初才敢肆無忌憚地朝容卿痛下殺手,反正就算容卿死了,馬寧玥也不能把父親怎么樣,因為馬寧玥不可能真的不管德慶公主的死活。然而現在,形勢發生了逆轉,馬寧玥的確沒把父親怎么樣,卻把他弟弟給殺了!可他雖然氣憤,卻也不能朝德慶公主下手,因為父親……還在馬寧玥的手上! 這種混亂的關系,他自以為設計得精確巧妙,到頭來,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大街上,一輛馬車停在了耿家兄弟的身邊。 簾幕被挑開,一張天真無害的小臉兒呈現在了二人眼前:“喲,這不是耿世子與耿三少嗎?大清早就出來逛街呀,興致真不錯?!?/br> 說完,她打了個呵欠,昨晚沒睡好,今兒又怎么早跑過來奚落耿云,困死她了。 耿昕惡狠狠地瞪向她:“你這個妖女!” 寧玥噗哧一聲笑了:“我是妖女,那你們是什么?妖男還是畜生?” “你……”耿昕氣得揚起了拳頭,他并不是一個沖動易怒的性子,但碰上寧玥,他所有忍耐都仿佛自動人間蒸發了。 耿云扣住了弟弟的拳頭:“別上她的當,她在激怒你,你當街打她,傳出去,你的官職也保不住了!” 寧玥笑瞇瞇地道:“別把我想的這么弱智,要弄掉一個買來的四品中郎將的官職,我還不至于使苦rou計?!?/br> “你的官才是買來的!”耿昕面紅耳赤。 耿云低叱:“別說了!一邊去!”被激怒成這樣,誰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他讓人把耿昕帶到了一丈開外,冷冷地看向寧玥道:“馬寧玥,算本世子小瞧了你,不過,你不會一直這么走運的?!?/br> “這句話,很多人對我說過,包括你的假弟弟馬謹嚴,我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可你猜,說這句話的人都怎么樣了?”寧玥笑得莞爾,“他們死的死,殘的殘,再無翻身的可能,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耿世子你,也即將變成他們之中的一員?!?/br> “呵~年紀不大,口氣不??!”耿云冷笑,“不要以為僥幸贏了兩個回合就能把尾巴翹上天了,別忘了,德慶公主的同命蠱還在本世子手上!本世子隨便折磨一下它,德慶公主也會痛不欲生!” 寧玥聳聳肩:“哦,那你盡管去折磨吧,她又不是我什么人!當然,為了顯示我對西涼皇室的忠心,你怎么折磨她,我也會怎么折磨你父親,看是我折磨你父親時你更難受,還是你折磨德慶公主時我更不好受?” 這幾乎是沒有懸念的問題。 耿云埋在寬袖下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寧玥又打了個呵欠,眸子里氤氳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好了,不跟你說了,為了奚落你一趟我起了個大早,我容易我?真是!” 耿云胸腔里的怒火在翻滾。 看著對方又氣又不能發作的樣子,仿佛要憋出內傷,寧玥心里一陣暢快,嫉妒她大哥沒事,但因妒生恨就太可惡了,還有德慶公主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最瞧不起“斗爭”時把弱小稍上的人,必須得讓他知道,他處心積慮的算計,到頭來卻是自己拖累了自己,看他悔不悔得腸子都青掉? 寧玥放下了簾幕:“回府?!?/br> 這件事表面上看是告了一段落,事實上,它真正的影響還沒散發出來,沒關系,她有的是耐心。 …… 回了大帥府,寧玥先去探望了德慶公主,德慶公主已經蘇醒了,同命蠱進入人體的排斥反應一過,她與正常人便沒什么兩樣了。從容卿與“司空朔”的口中,她得知了自己被下蠱的來龍去脈,她表現得十分平靜:“就知道我的運氣不會這么好?!?/br> 三次失敗的姻親,這得多倒霉才能攤上? 她就不該奢望自己的生命里還會出現任何美妙與奇跡? 宮女心疼地說道:“都怪耿云無恥!明知您是公主,還特地來陷害您!您說咱們在南疆,人生地不熟的,上回去耿家吃飯又沒見著他,不認得他也不奇怪!要是認出來了,一定不敢收他碰過的東西!” “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我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我呀!他怎么認出我是誰了?”德慶公主困惑地問。 容卿的眸光動了動,指著她手腕上的紅豆手釧道:“這是公主府的東西?!?/br> 公主府就在耿家隔壁,中間隔著一扇垂花門,不懂地形的人,恐怕會認為兩家是一座府邸。但公主府最近沒招待過客人,只有耿家請了西涼的使臣。公主府與耿家的人全都不會敢摘公主的東西,除非是不知行情的他們。再根據年紀判斷,便很容易把寧玥排除掉了。 宮女陡然拔高了音量:“我就知道她是在耿家偷的!她膽子真肥!居然偷到公主府去了!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她、她她她是細作!” 德慶公主柳眉一蹙:“萍兒!她只是個孩子,貪玩罷了,又不知道那是公主府?!?/br> 宮女氣呼呼地道:“公主??!您都快被她害死了,怎么還在替她說話?您不記得是誰害您摔了一跤,摔到硯臺上,結果中了蠱嗎?你想想看,要不是她偷了紅豆送給您,您能被耿云認出來?要不是她害您摔跤,您能碰到蠱蟲?全都是她害的!” “哎呀,這些……都是巧合吧?就算她不撞我,我研磨的時候也還是會碰到蠱蟲的,她才多大?哪里會有那么深的心機?”德慶公主想起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實在很難相信十一娘是個安插在她身邊的細作。 “公主!您別不信??!您忘了,十一娘是怎么到我們身邊來的嗎?咱們在??h逛,十一娘被賣給伍縣令為妾,好巧不巧地她就跑到你身邊,讓您救她!大街上那么多人,她為什么偏偏選了您?” “或許……是因為我帶著護衛,能跟那群人打?!钡聭c公主天真地說。 宮女快敗給自家公主了:“公主??!您能不能長點心眼兒?不是奴婢說話重,經過那么多事,奴婢覺得您比從前聰明多了,可為什么一碰上十一娘,您的腦袋就好似不會轉彎了?” 德慶公主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不會明白的?!?/br> 她曾無數次地在心里幻想過,她被恭王壓在馬車里的時候,大街上那么多人,為什么就沒有一個發現她被欺負了?她救贖十一娘,就好像是在救贖當初的自己。 宮女還想說什么,容卿搖了搖頭。 宮女退下了。 寧玥回府,聽說了宮女與德慶公主的談話,暗暗覺得宮女的懷疑不無道理,十一娘偶遇他們的地方就在??h,??h是耿云的地盤,安排一場強強民女的戲碼并非難事。至于德慶公主的情懷與心理,稍稍知道內幕的人,都懂得去利用。加上,自從入京后,十一娘的確惹了不少禍,由不得他們不去懷疑。 “先暗中調查吧,找到了證據再與公主說?!睂帿h道。 容卿點頭:“這樣也好,你讓萍女官盯緊十一娘?!?/br> 寧玥說道:“好?!毙姨澠寂偈莻€清醒的。 耿懷未行及冠禮,按照南疆的風俗,不得進入宗祠,耿云只能找一處還算不錯的墳地,把他草草地埋了,連個墓碑都沒有。 處理完耿懷的喪事后,耿云回了耿家,站在公主府的垂花門前徘徊了半晌,最終腳步一轉,去了伍姨娘的院子。 【v133】祖孫再遇,雀屏之選 夜幕低垂,繁星閃耀,微風徐徐吹來,空氣里浮動起一絲淡淡的紅豆香氣。 皇甫穎坐在軒窗旁,靜靜地練字,一支枝椏從窗口探進來,輕輕壓在她頭頂,她好似并不在意,只專心練著筆下的字。 “公主?!迸倭昧撕熥舆M來,看了一眼皇甫穎頭頂的紅豆枝,輕輕拿開,說道:“公主,駙馬去伍姨娘的院子了?!?/br> “嗯,知道了,以后這種事不必稟報我?!被矢Ψf頭也沒抬地說道。 女官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總是讓駙馬去別人的屋子,于你們二人的感情也不甚有利?!?/br> “又不是第一次去了,不必大驚小怪?!被矢Ψf顧左右而言其他。 女官的眼底閃過一抹無奈,又說道:“奴婢聽說,駙馬昨兒來這邊留宿,被公主拒絕了?” “我不太舒服?!?/br> “哪里不舒服?奴婢找太醫來給您瞧瞧?!迸賵猿值卣f。 手中的筆頓了頓,皇甫穎看向女官,眸中含了一絲上位者的清冷與嚴厲:“本公主睡不睡男人你也要管嗎?” 女官福低了身子:“奴婢不敢,奴婢是為公主著想,終歸是夫妻,將來是要過一輩子的,您不能一直這么下去?!?/br> “我沒說不和他過一輩子,現在挺好?!被矢Ψf落筆,寫了一個娟秀的靜字。 “駙馬爺等到二十五歲才娶您,這份心意,不是尋常男人做得到的,還望公主殿下懂事一些,別再耍那些有用沒用的小性子,駙馬爺哪里做錯了,您提點他就是,看不慣他去姨娘屋子,把那姨娘趕了就是,不必一邊容忍又一邊為難自己,您是公主……” 皇甫穎淡淡地打斷了女官的話:“你是不是太閑了?沒事干的話去把院子里的草鋤了?!?/br> 女官無奈地搖了搖頭。 …… 寧玥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反而精神得很,不樂意在家待著,纏著玄胤帶她出去逛。想著這段日子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斗耿家,也的確沒與她好生溫存過了,決定帶她去逛逛,又知她食量增大,帶了些點心。 盛京與京城的風格民俗是有些區別的,女子較多,且全都不戴面紗,大大方方地行走在摩肩擦踵的街道上,她們打量男子的眼光也不若西涼女子的羞澀與含蓄。巧的是,這邊也有放花燈的習俗,想起上一次放花燈還是在二人大婚初期,一轉眼已經一年多,真是歲月如梭。 寧玥勾了勾玄胤的掌心:“還沒告訴我,你上次在花燈里寫了什么?” 玄胤的瞳仁動了動,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寫了東西嗎?不都是你寫的?” 寧玥瞇眼看著他:“我寫了,但是你也寫了!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我中蠱毒后第一次來葵水,疼得死去活來,某個人啦,卻在文芳院陪他沒有血緣關系的meimei,又抱又親還陪睡!” “唉?!毙穱@了口氣,“你們女人怎么那么喜歡翻舊帳?那都是多少年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還沒忘???” “怎么能忘?那些都是你欺負我的證據!”寧玥弱弱地哼了一聲,哼完,臉頰有些燥熱,在大哥面前使小性子就算了,怎么到了玄胤這兒也這般?且越來越收不???相識之初,好像不是這樣的。兩年時光,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她不再是當初那個滿腹怨恨的病秧子,他也不再是那個頑劣單純的小廢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