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v74】毒后,萬劫不復 司空府的膳廳內,一家人圍坐一桌,開動晚膳。 司空家主與劉婉玉在上席,從劉婉玉的右手邊開始,依次是大女兒司空琳、二女兒司空靜、三兒子司空旭與二兒子司空成,司空成的旁邊是司空家主。兩位媳婦兒要立規矩,站在一旁伺候他們用膳。 今天的晚膳是南方菜,也有大閘蟹以及昨晚在玄家宴會上吃過的所有菜肴。 可不知為什么,除了司空家主和司空琳以外,其余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明明是一樣的材料、一樣的菜系,做出來的味道就是不如玄家的。 譬如這大閘蟹,司空靜昨晚可是一連吃了五個,眼下,卻一個都咽不下去,腥味兒太重。 司空靜將大閘蟹丟到一旁:“難吃!” 司空家主瞪了她一眼:“不是你吵著要吃大閘蟹的嗎?” 司空靜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湯:“我……我就隨口說說,我早不愛吃螃蟹了?!彼^不會承認,家里的大閘蟹一點都不好吃! “不愛吃?也不知昨晚是誰丟人現眼的吃了五個,連孕婦的那一份也搶!”譏諷司空靜的正是司空靜的jiejie司空琳,司空琳與趙琦定了親,這段日子一直在閨中待嫁,便是司空家舉辦宴會,她也沒出來招待客人。但昨晚的笑話實在鬧得太大了,饒是她沒親臨現場,也在丫鬟們繪聲繪色的描述下想象出了司空靜的糗態。作為司空靜的jiejie,她真是汗顏透了! 司空靜的勺子重重落進湯里,濺出幾滴湯汁,司空家主眉頭一皺,正欲呵斥,司空靜卻搶先開了口:“誰搶了?明明是孫瑤自己給我的!我吃她東西是給她面子!我不像你,一天到晚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好像自己是公主似的,多么上得了臺面!其實比誰都摳門!找你要朵珠花戴都要不到!撒謊說不見了,不要臉!” “我幾時撒謊說我珠花不見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司空琳低低地呵斥了回去! “夠了!”司空家主厲聲喝止了二人,冷冽的眸光一掃,說道,“吃頓飯也不消停,再吵,都給我滾出去!” 二人噤了聲。 若在以往,劉婉玉必定站出來為女兒們打圓場,不讓丈夫太生女兒的氣,但今晚,她只是摸了摸脖子,欲言又止。 眾人埋頭吃飯,廳內瞬間靜了下來,靜得有些詭異。 司空旭看了眾人一眼,干笑兩聲,說道:“母親,您今天氣色不錯,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他這么一說,大家紛紛朝劉婉玉望去,就見她面色紅潤、眸光清亮,的確比平時精神三分,不由地露出了困惑與期待的神色。 劉婉玉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庶子的問題。被庶子稱贊氣色好,心是固然是高興的,可她氣色好的緣故有些難以啟齒—— “我……”她笑了笑,“今天談了一筆生意!” 便宜了一千兩銀子,卻延遲到了下個月的月底,然后省出來的一千兩莫名其妙地花了一半付茶錢……怎么想都覺得這樁生意談得很糟心。但除了這個,她還有別的理由扯嗎? 司空旭接著問:“母親談的什么生意?這么高興,應該挺大的吧?” “那當然!我出馬……” 劉婉玉話沒說完,被司空靜不悅的哼聲打斷:“二哥,讓你教訓的人你教訓沒?” 司空成不知在想些什么,沒聽到meimei的話,兩眼發直,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菜葉子,快把碗底給戳穿了也不見他吃一口。 二奶奶不著痕跡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司空成回神,皺眉看向她,她朝司空靜那邊使了個眼色,司空成輕咳一聲,對meimei說道:“食不言寢不語,什么事等吃完飯再說?!?/br> 什么嘛?分明是沒幫她辦,還拿規矩說教她! 司空靜哼了哼,勺子在湯碗里攪動得越發大力。 劉婉玉直直地看著女兒的碗,尷尬地接著剛才的話道:“我出馬,大家只管放心就是了?!?/br> 可是已經沒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了。 司空家主看看不成器的二女兒,再看看神游太虛的二兒子,又看看明顯興奮得異于往常的妻子,心里煩躁不已。真論族力和底蘊,司空家并不輸給玄家,然而到了這一輩,司空家只出了個權傾朝野的司空朔,還是個閹人,無法傳宗接代的!反觀玄家,從玄煜到玄昭,個頂個的優秀,如今,連最被人瞧不起的玄胤都成了沙場將軍——他的兒子們在做什么? 除了成天與一群烏合之眾鬼混,屁都不會! 兒媳也不頂事,除了爭風吃醋,沒給家里出過一分力。他可是聽說孫瑤與馬寧玥相處得極好,跟親姐妹似的,還非常能為王妃分憂,一場宴會,上上下下全都是二人在打理,王妃就坐在廳里打牌。再看他們家的宴會,劉婉玉前前后后地跑,事事都得照顧到,效果還不理想—— 同樣是簪纓世家,怎么差距這么大呢? 司空家主越想越氣,最后,沒了胃口:“我吃飽了?!?/br> 他一走,氣氛更加尷尬了。 司空旭又打了個圓場道:“母親,你剛剛說的大生意是什么生意???” 提到這個,劉婉玉還是有一絲小激動的,舀了一勺蝦仁玉米,笑道:“我馬上就要成為回春堂的東家了!” “是南街的那個回春堂嗎?”司空旭難掩驚詫地問。那個藥房在京城的名氣十分響亮,據說每天都有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病人,大夫比太醫院的還多,但仍舊看不過來。如果劉婉玉即將成為那里的東家,他們可謂是傍上一棵搖錢樹了! 劉婉玉感受到了司空旭依舊眾人的訝異,非常受用,得意地扶了扶鬢角的珠花,道:“就是那個回春堂!本來我不想入股的,想自己單干,我大夫都請好了,鋪子也選好了,但王妃與我說她兒媳年紀輕、缺個能壓住場子的人,我一尋思,兩家冷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冰釋前嫌,王妃的面子,我總還是要給的。權當做好事咯!” 司空旭崇拜地看著嫡母:“母親,您真厲害!” 兩位兒媳也紛紛附和。 司空靜對這些沒興趣,癟了癟嘴兒,繼續攪碗里的湯。 倒是司空琳問了句:“娘準備用多少銀子入股?占幾成?” 劉婉玉摸了摸耳垂:“一萬兩,兩成?!?/br> 司空琳雙眸一瞪:“一萬兩?這么多?而且只占兩成,娘你是不是被坑了?” 劉婉玉的眼神閃了閃,說道:“我說了,是給王妃面子嘛,不過對外……只說是三千兩入的股,你們可別講出去,會讓她們下不了臺的?!?/br> “哦,她們有本事收沒本事承認??!三千兩銀子,兩成股,聽著好像我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司空琳不高興了,“娘!不能這么縱容她們!” 劉婉玉清了清嗓子:“算了,大家朋友一場,計較那么多干什么?兩家關系最重要,吃點小虧不礙事的?!?/br> 夜里,劉婉玉把入股回春堂的事兒與司空家主說了:“……其實,王妃不知道她收我一萬兩的事,是她自作主張的。原本我與王妃談的時候,王妃答應讓我三千兩入股,可是我去找馬寧玥,馬寧玥卻說三千太少,入不了。我問她想要多少,她就說一萬,還讓我別告訴王妃,免得婆媳吵架。老爺您是知道我的,心腸最軟不過,又做不來那些挑撥離間的事兒,便沒找王妃對質,直接答應她了?!?/br> 司空家主瞬間對那個看似溫柔知禮的小姑娘厭惡了三分。 劉婉玉又道:“不過您放心,回春堂的情況我了解過,就算只占兩成的股,也能很快賺回一萬兩?!?/br> “那家的生意真的這么好?”司空家主聽同僚們談論過回春堂,說它的經營模式很古怪,大夫不出診,病人必須自己上門,而且設有觀察室,病情嚴重者可在那邊留宿,方便半夜解決突發情況。觀察室比客棧便宜,百姓也住得起。 劉婉玉就道:“自然,老爺我跟您說,不是我夸大,咱們只要做了回春堂的東家,不出一年,就再也不用看那逆子的臉色了!” 她口中的逆子,指的是司空朔。 經濟大權把持在大兒子手里,司空家主早按耐不住了,聽劉婉玉一鼓吹,當即下定了決心:“好,你去辦吧!” 劉婉玉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可是老爺……我手頭沒那么多錢。我原本是預備了三千兩的,誰料今兒談生意,我給她買禮物花了五百兩,請她看茶道表演花了五百兩,已經只剩兩千兩了?!?/br> 她不會承認,她壓根兒沒給寧玥買禮物,全都花在瓊樓了。但是她不怕東窗事發,因為司空家主不會去找寧玥對質。 司空家主皺了皺眉:“我這兒還有一些體己銀子,正好八千兩,拿去吧?!?/br> 娘的!你居然藏了這么多私房錢!又是想給那個外室的吧!幸虧老娘把你的私房錢炸出來了!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一個狐貍精? 寧玥離開瓊樓后,直接去了回春堂,剛剛走得急,地下室沒收拾干凈。鐘mama想幫她收拾,被她拒絕了。她制的不是毒,而是毒品,也就是官方常說的禁藥,這種禁藥比傳統禁藥五石散厲害百倍,不僅能讓人產生生理依賴,也會產生心理依賴,戒起來十分麻煩與痛苦。一旦朝廷知道它的存在,勢必會大力打壓。她可不希望走漏一點風聲,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耿中直,她連冬梅都沒告訴。 收拾完地下室,寧玥到賬房坐了一會兒。前段日子總特別多的人堵在門口,想瞧瞧玄胤的病嬌妻長什么樣,堵了一段日子沒堵著,慢慢失了興趣,她也總算清靜了。 臨近日暮,寧玥起身離開。 走出回春堂時發現了一輛馬車,將她的馬車攔得死死的,外車座上不見一人。她走過去,敲了敲窗子:“請問……” 話未說完,簾幕被掀開,露出一張銀色面具和一雙幽深如淵的眼睛,她的話音頓時止住。 對方輕輕一笑:“怎么?很驚訝?” 寧玥四下一看,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卻無一人察覺到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里坐著當朝最厲害的宦官中常侍,這么低調,真不像他的風格??! “你的步攆呢?”還有一出行令整條街都鴉雀無聲的儀仗。 司空朔薄唇微微勾起一個笑?。骸俺强ね蹂M鳑龅娜硕贾牢覀儍蓚€要約會了,那么,我可以擺中常侍的儀仗出行?!?/br> “誰要跟你約會?” “你欠我一頓飯,作為我違約容卿的補償?!?/br> 寧玥深吸一口氣,上了馬車。 “今天去哪兒?又是畫舫?” “我怎么可能兩次帶你去同一個地方?” 他說著,慢悠悠地放下了窗簾。 寧玥確定司空朔在追求她,這在前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前世的她,浮萍一般地依附在他的水面上,離開他便活不了,從來都是她討好他,他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獻的殷勤。這輩子,卻調換了位置。 馬車駛入了一座郊區的農莊。 司空朔率先下車,而后伸出手去扶寧玥。 寧玥避開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br> 司空朔沒說什么,抽回了手,邁步朝一個農舍走去,一路上,始終與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這一點倒是與前世不謀而合。前世的自己總是恨不得一天到晚粘著他,然而他對她都從來沒有非常依賴的時候,特別是在外面,他會像現在一樣,與她保持距離。若換做玄胤,一定已經牽著她了。 似是瞧出了寧玥的思緒,司空朔語氣如常地說道:“馬寧玥,本座不習慣牽女人的手,但是如果你喜歡……” 他停下腳步,看向了寧玥。 寧玥淡淡一笑:“我喜歡,但不是跟你?!?/br> “你真是一次不擠兌本座都不行啊?!彼究账窡o可奈何地笑了笑,領著寧玥進了農舍。 幾只母雞在地上啄米,一只鴨子在水槽邊嬉戲,山羊被拴在樹上,一條比大黃還土的土狗坐在廊下,沖他們不停地搖著尾巴。 “所以這是……”寧玥古怪地看向司空朔。 司空朔在藤椅上坐了下來,意態閑閑地說道:“雖然你做的面條很難吃,但本座心胸寬廣,決定再給你一次下廚的機會?!?/br> 心胸寬廣…… 寧玥的嘴角抽了抽,轉身進了廚房。 身后,傳來司空朔含了一絲戲謔的聲音:“殺雞宰羊啊?!?/br> “你又不吃rou!”寧玥沒好氣地說完,關上了門。 司空朔看著緊閉的房門,幽深如淵的眸子里輕輕掠過了一絲笑意。 寧玥推開窗子,讓光線透進來,這里一看就是司空朔常來的地方,連灶臺都干凈得沒有一絲灰塵,碗柜、砧板、桌子更不用說,白帕子擦一遍還是一塊白帕子,一點油污都沒有。除了司空朔,她想不出還有誰能把一個廚房都收拾得如此干凈。 食材不多,只有青椒紅椒、蘑菇、大白菜、豆腐、芋頭、豌豆等一些常見的素菜。 寧玥想了想,決定做一頓齋菜。蘭芝的葷菜比她做的好,可是齋菜,她有信心,整個西涼找不出比她更厲害的。 寧玥在蔬菜里找到了茼蒿,不由地暗暗吃驚,現在還不到吃茼蒿的季節,市集里根本買不到,他這兒卻已經有了。正好,茼蒿和韭菜可以做一道蔬菜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