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寶珠最終收下了寧玥的鐲子。 冬梅吞了吞口水,那鐲子是小姐在寶林軒買的,二百兩銀子一個,就這么送給了一個丫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寶珠,就是她冬梅的道。 寧玥帶著冬梅去了千禧院,剛好,給藺詠荷做治療的郎中也在,是個女郎中,四是上下,身材清瘦,圓臉,顴骨略高,嘴唇很薄,看上去略顯刻薄。穿一身醬色布裙,挽了個頭巾,只簪一支銀簪。但若細看,會發現那簪子的做工極為精細。 一個江湖郎中的眼光,居然如此雅致,倒是叫寧玥稍稍側目了一下。 藺詠荷躺在屏風后,衣衫褪盡,女郎中正要進去給她扎針,寧玥跨過了門檻:“姨娘,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女郎中回頭看了她一眼,略微欠身,卻沒有行禮。 好清高的女郎中! 寧玥淡漠的眸光掃過她姿色平平的臉,繞過屏風,來到了藺詠荷床前。 藺詠荷躺在床上,蓋著一床薄被,見到寧玥,撇過臉去,連表面的慈母也不樂意裝了。 寧玥輕輕一笑,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姨娘,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你好像不大高興啊。方才在福壽院,老太太還與我說,把我娘的嫁妝分給二jiejie一半呢!我是來與姨娘商量嫁妝的?!?/br> 藺詠荷的眼皮子微微抽動了一下。 寧玥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張紙,說道:“我娘的嫁妝都在清單上了,姨娘要不要看看?中意哪些,就先挑出來?!?/br> 藺詠荷看向了寧玥,憤憤地說道:“馬寧玥,你究竟想怎樣?把我害成這樣了還不夠嗎?繼續羞辱我,有意思嗎?” “姨娘說的哪里話?我是認認真真來好你商量嫁妝的,就當……把你打殘的醫藥費好了,雖然是你女兒動的手,可到底是為我報了仇,我感激她是應該的?!?/br> “你……”藺詠荷氣得徹底轉過臉來,露出了那半張被寧溪毀掉的右頰,猙獰的傷疤暴露在燭光下,說不出的丑陋。 寧玥挑眉,寧溪下手可真夠狠的,幸虧是劃在藺詠荷臉上了,不然,憑玄胤多喜歡她,只怕也會厭了她。 “姨娘,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自己設下的陷阱,自己栽了進去,最后反而去怪罪那些沒掉進陷阱的其他人。在你們眼里,你們的命是命,別人的都不是了,是嗎?十年前,你把我大哥推進護城河,讓我大哥在河里喂了魚。你把我大哥害成那樣都不夠,又跑去迫害我娘。我倒要問你,你夠了嗎?你不夠!你又來算計我,把我當廢物一樣養大,最后,還賣掉我給你女兒謀一樁好親事。跟你比,姨娘,你不覺得我太仁慈了嗎?” 藺詠荷被說得面色發白,卻又不知為什么,那憤怒的神色里,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了一絲猙獰的笑意。若細細分辨,竟還有一點兒得意。 都被摧殘成這樣了,還有什么好得意的呢?莫非是想好計策發將她一軍了?寧玥淡淡地勾起唇瓣:“姨娘,我本來不打算動你女兒的,讓她嫁過去也不錯,反正玄煜不喜歡她,讓她守活寡也算成全她一番癡心了。但你非得自作聰明,從老太太那兒算計我娘的嫁妝。我這么小氣,當然不樂意分給你女兒了,可我又不能忤逆老太太。思前想后,只能攪黃你女兒的婚事了。那樣,我一個子兒也不用出了!” “你敢?”藺詠荷氣得掐住了寧玥的喉嚨。 寧玥動也沒動一下,就那么淡淡地看著她道:“你在我身上留多少印子,我在你女兒身上留十倍的印子,試試看,我到底敢不敢?!?/br> 藺詠荷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流著淚,渾身發抖:“我這么做有錯嗎?我一輩子是個妾,只希望自己女兒能夠風風光光地嫁戶好人家……你說我賣了你對不起你,但胤郡王又差了嗎?他對你那么好……比世子對你jiejie還要好……” 寧玥眸光一轉,道:“聽姨娘的口氣,好像是后悔了。也是,玄煜那種云端高陽的人,嫁過去就是個擺設,只有胤郡王這種真性情的男人,才會對妻子疼愛有加。多謝姨娘壞心辦好事,給我找了個如意郎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姨娘的恩德的?!?/br> 藺詠荷險些背過氣去! 這時,女郎中走了過來:“三小姐有什么話還請明天再說吧,我要給夫人治療了?!?/br> 這個女郎中,真不是一般的囂張。 寧玥沒再說什么,起身離開了,繞過屏風后,她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女郎中掀開被子,露出藺詠荷布滿針眼的身子,看樣子,藺詠荷的治療是真的。 身后,響起藺詠荷鬼哭狼嚎的聲音,寧玥攏了攏寬袖,不帶絲毫拖沓地走出了千禧院。 半刻鐘后,冬梅也出來了:“小姐!” 寧玥往前走了幾步,壓低音量問:“如何?” 冬梅四下看了看,低低地說道:“奴婢打聽了一整圈兒,二小姐的嗓子是真的很久沒說話了?!?/br> 真變啞巴了?老天爺要不要這么幫自己?寧玥的眸光動了動:“拿到她的藥沒?” “拿到了!”冬梅拉開寬袖,讓寧玥看了看,寧玥看完,她又把袖子捏緊,這是偷來的東西,可不能被別人給發現了。 寧玥又道:“你明天去找個大夫,讓看看這些是治什么的藥?!?/br> “是?!?/br> 主仆二人回了棠梨院。 秋香還沒回來,今兒的作業非得自己完成了,寧玥決定,以后再不給秋香放一整天的假了,最多給半天! 寧玥做作業的功夫,冬梅把藥放進了箱子。今兒輪到她值夜,洗完澡便抱著被子前往上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右腳踩到了一個東西。她撿起來一看,咦?這不是她從千禧院偷回來的藥么?不是已經鎖進箱子了嗎?這又是哪里來的一包? 她躬身去撿,恰好此時,另一只手也探了過來,早她一步拾起了藥包。 “啊,是我的藥,不小心弄掉了?!鼻锵阌樞χf。 冬梅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你的……藥?” 秋香一噎,眸光閃了閃:“是……是啊,是我的?!?/br> “你剛剛找我借錢,就是去買藥了?”冬梅古怪地問,“你吃的?” 秋香被冬梅的眸光看得心里一陣打鼓,垂下眸子道:“不是我……是……是阿爹,他病的比較重?!毙α诵?,抬起頭說道,“你餓不餓?我剛從膳房領了些面皮兒,我給你做餃子吃!” 秋香一走,冬梅閃電般地打開了箱子,看見那包藥完好無損地躺在里頭,方知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兒。奇怪,二小姐怎么會與秋香的爹吃同一種藥呢? ------題外話------ 渣渣們到底想干嘛咧? 謝謝—— 悠筱筱cc 送了1顆鉆石 lisa67 送了1顆鉆石 悠筱筱cc 送了9朵鮮花 benben1986 投了1月票 benben1986 投了1票(5熱度) t 【v7】天煞孤星 如果她記得沒錯,秋香的父親得的是風濕吧?風濕患者能跟嗓子患者一個療法?不過,也說不定這是一個包治百病的方兒。冬梅決定明日一大早讓大夫看過之后再做打算。 秋香在后山的荷塘邊找到了馬謹嚴,他坐在草地上,面前架著一個燒烤架子,幾條魚在火苗上翻滾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咕嚕~ 秋香的肚子叫了,忙了一整天,她好像還沒吃晚飯。抿抿唇,她走過去,行了一禮:“四少爺,藥……還有一包掉在我房里了?!闭f著,將手中的藥包遞了過去。 馬謹嚴接過藥包揣進懷里,遞給她一條魚:“嘗嘗熟了沒?!?/br> “……是?!鼻锵銓⒂煤炞哟聂~接在手里,輕輕咬了一口烤得酥黃的魚肚子,又鮮又嫩,入口即化,咸味中還帶了一絲淡淡的酸辣,當真好吃極了,“熟……熟了?!?/br> 馬謹嚴少有的輕輕一笑,馬家基因不錯,男才女貌,比不得玄家那般妖孽,卻也是在京城排得上名號的。他這一笑,立時給了秋香一種繁花開盡的錯覺。 秋香怔住了。 馬謹嚴說道:“你跟我說話,就不能不結巴?你在別人面前也這樣?” 秋香的臉唰的一下漲紅了,她平時不結巴的,只有緊張或者心虛的時候才這樣。 馬謹嚴見她窘迫得不行,沒再說什么了,從懷里掏出二十兩銀子,道:“我不習慣欠人人情,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張給我買藥了?!?/br> 秋香看了看銀子,沒立刻去接,而是道:“您……您現在急需用錢,我……我還有的……” 馬謹嚴濃眉一蹙,強行將銀子塞到了她手里:“你是讓我堂堂將軍府少爺,靠一個丫鬟的施舍過日子嗎?” “??!”秋香花容失色,“沒……不……不是,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四少爺,你誤會了……我……我只是真心……想幫你……” 馬謹嚴嘲弄地冷笑了一聲,扔給她一個巴掌大的桃木盒子。 秋香愣了愣,打開盒子,里邊是一個非常精致的珠花,用絲綢墊著,高檔大氣:“這是……” 馬謹嚴咬了一點魚rou,說道:“賞你的,你也可以把它當作謝禮?!?/br> 秋香想拒收,但一瞧馬謹嚴那冰塊一般的神色,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馬謹嚴吃完一條魚,又拿起另外一條,仿佛憶起了什么似的,淡淡一笑:“我小時候,常跟大哥來湖邊烤魚,祖母總說燒烤的東西太上火,不許我們多吃,我們便偷偷地吃。大哥負責下水摸魚,我負責烤……以前總聽人說,淹死的都是會游水的,我還不信,直到大哥死在了護城河里……” 講到這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秋香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幫他烤了烤架子上的魚,問道:“原來您與大少爺的關系這么好啊?!?/br> 馬謹嚴隨手擦了擦眼角,漫不經心道:“你是不是聽人說,我與他鬧得很僵?” 秋香沉默,府里的確是這么傳的,說大少爺性情古怪,自持清高,只對三小姐疼愛有加。但瞧四少爺那么悲慟的樣子,應該是府里的人誤傳的吧? 馬謹嚴站起身,撣了撣衣擺,道:“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吧,別叫人知道你見過我,以三妹的性子,不會給你好果子吃?!?/br> 秋香點點頭,放下還有半天魚的簽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問:“四少爺……沒什么……叫我做的?” 馬謹嚴古怪地看著她:“叫你做什么?陷害我三妹嗎?你會背叛她?” 秋香堅定地搖頭:“不會?!比〗阌谒性僭熘?,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背叛對方。 馬謹嚴嘲弄一笑:“那不就得了?” …… 秋香離開這里后,先去膳房領了一些面皮兒才回棠梨院。院子的秋千架旁,乳母正追著妞妞冰糖雪梨。妞妞夜里咳嗽了幾聲,馬寧馨便讓人燉了這個。她調皮不肯吃,就繞著秋千使勁兒跑。跑著跑著,撞到了秋香懷里。 妞妞抬起頭,眨巴著黑亮的眸子道:“秋香jiejie,我想打秋千!” 秋香拿出帕子擦了她額頭上的汗珠,笑道:“好啊,打了秋千就把雪梨吃完?!?/br> 妞妞點頭! 秋香陪妞妞玩了一會兒,妞妞不許祖母喂,讓她喂,她喂完妞妞才去三小姐那兒報道。 寧玥正被一堆作業搞得焦頭爛額,看見秋香,眼睛一亮,招了招手:“你可算回來了!快快快,好多作業!” 夫子太變態了!第一天上學就布置這么多,好像嫌她們過年玩得太逍遙了似的! 秋香的臉擦過藥膏后已經完全看不出異樣,只是身上隱約散發著一股藥香。她在書桌前坐下,提了筆開始書寫。 寧玥躺到床上,脫了鞋,問:“你爹怎么樣了?” 秋香溫聲道:“好多了,原就是舊病,天氣的時候容易發,用些藥便沒事了,多謝三小姐記掛?!?/br> 寧玥打了個呵欠,轉過身睡了。 秋香寫完作業已是半個時辰之后,她把作業并明天上課要用的書籍收好,裝進書袋,又給寧玥放下帳幔,熄了蠟燭,只留一盞小油燈。 本來還想著給冬梅做點宵夜,經過碧紗廚時發現冬梅也睡著了,她給冬梅掖好被角,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