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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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家里有事沒出去,有人多嘴說起春菊刁難春福的事,她冷笑一聲,看著不遠處埋頭干活的人高聲道:“你說這人和人真是沒法比,我們連家和季成家做了多少年的鄰居,以往看著他悶,哪知道人家是個會疼媳婦的,你們可別怪我多嘴,人家季成天天兒的打水伺候春福泡腳呢。要我說,家里大老爺們就是被嬌慣出來的臭德行,不把女人當人。喲,春菊妹子,怎么眼角又青了?” 春菊起了脾氣,站起身,冷嘲熱諷道:“怎么以前不見嫂子念著人家兩口子?這會兒一個勁的給人家說好話,不就是因為幫了連生哥一個忙嗎?要是沒幫,我想著嫂子該是一樣念叨人家的不是。你這么做,妹子可是看不上眼。季成該是睜大眼看清楚,別惹了那種前面裝好人背后捅刀子的?!?/br> 連生嫂的為人在村里是有目共睹的,雖說脾氣橫,嘴毒了些,但卻是個講道理的人,春菊這么說就過分了,不成含血噴人了嗎?她慣熟的姐妹們推了推她,示意她別說了,可春菊這幾天的火氣終于找到了發泄的口子,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怎么就不能說了?要不是季成管閑事起的頭,可能成今兒這樣嗎?就單說季成伺候春福,那是男人該做的?也不怕丟人,也是,可不就能娶個傻春福,不稀罕可就沒媳婦了。真是魚配魚,蝦配蝦,烏龜配王八?!?/br> 眾人看著樂的不可自抑的春菊,都忍不住想,這人該不會是被岑牛給打傻了吧?說的都是什么歪道話? 讓人沒想到的是連生嫂都沒說什么,突然走出個瘸腿的男人,比旁得男子生得俊朗幾分,只見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春菊面前,狠狠道:“你個嘴碎娘們,我堂弟和弟妹怎么過日子輪得到你說話?有本事回家讓你男人也疼你去。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生得張馬氏夫人的臉,還不消停亂作怪?!?/br>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這不是季二叔家的季坤嗎?什么時候和季成家關系這么近了?連生嫂看他那股兒做派就不是什么好人,提著簍子回家了,站在墻頭吆喝春福,等她過來了才問:“你們家又和季二叔來往了?” 春福抹去額上的汗,搖頭道:“沒有啊,怎么了?” 連生嫂攢眉想不通那季坤打的是什么心思,只得說:“剛才我嗆了春菊幾句,春菊瘋子一樣的說咱兩家的不是,我倒是有心想和她理論兩句,那季坤出來幫著數落春菊,兇神惡煞的模樣,怪嚇人的。我總覺得指不定季二叔家打了什么主意,你和季成留意著些?!?/br> 春福點了點,笑道:“成,多謝嫂子了,等季成回來我就和他說。嫂子,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平日里多虧你照顧了?!?/br> 連生嫂掩唇笑了笑:“這么見外做什么?我看著他們被氣的鼻子歪嘴歪我就高興,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天天說別人的是非,怎么就不瞅瞅自個兒。成了,你去忙吧,我回去給你連生哥縫補衣裳了?!?/br> 春福想了想笑道:“季成的衣裳也都穿得不能看了,我想著得空兒給他做件新的,到時候得勞煩嫂子教我一把?!?/br> “成,到時候你來我家就是?!?/br> 春福往活果醬里試著加了花瓣,味道更顯清香別致,要比純花香的更好吃,她做出來往家里留了兩個,讓季成回來嘗嘗。因為上了手倒也不算太費功夫,忙完就坐在家里等再過陣兒開始和面做飯。 剛愣著神呢,只聽外面傳來一道不甚熟悉的男人聲音,春福疑惑的走出去,見著那人是生面孔,疑惑道:“你是什么人?”直到看著那人一拐一拐地進了院子,才明白過來,這人就是季成的堂兄季坤。 “弟妹忙什么呢?我今兒在田壟上聽一幫長舌婦人說你和季成的不是,我心里氣憤,就數落了他們幾句。你放心,以后沒人敢欺負你,我看他們哪個嘴欠收拾。弟妹,怎么也不請我進去喝點水?”季坤往里面忘了忘,想擦過春福往里面走。 春福冷笑一聲,她算是明白這人和王波可是一路貨色,都是欠收拾的,當即搖頭:“大哥有什么話還是等季成回來再說吧,男女有別,我不便留你,大哥還是回吧?!?/br> 季坤沒想到這個女人會這般不給面子,走近了才覺得她比那時見得更加明媚動人,身上散發出一陣甜香味,看得心里更是一陣癢。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和心思的女人,爹娘怎么給他挑人的,放著這么好的不要,偏偏便宜了季成,真是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他不敢惹美人動怒,只好笑道:“那成,我等季成回來再說。弟妹別繃著臉,搞得我都不敢來你家了?!?/br> 春福只覺得這人笑起來太過陰險,讓人看著不痛快,也不多說,往開側了側身子,一副送客的樣子。季坤也不好再多留,拐著走遠了。 春福心里暗自想,她得想個辦法才成,如果下次他還來,又不規矩怎么辦?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抵不過一個男人的力氣,她厭惡這樣的男人,恨不得彈指間能讓他們從世上消失才好。突然就想到季亮,就是再不好,他一門心思可是向著季二叔的,不比這個不成器的季坤好?沒辦法,只要是親生的就是再不好也能無限的包容。 季成回來后春福把這事和他說了,他攢著眉深思了許久,他最早也得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待在家里,活兒太多工程又緊,壓根不能待在家里陪她。他知道春福生意上的事不想讓別人插手,可是村里總有些不規矩的無賴,連生嫂少不了也要做別的事不在家,到時候可真是叫天不應。 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尋思著要不你找個人品靠得住的人來幫忙,既能幫你的忙又能和你作伴,就算有個什么事也好照應。最近我賺的工錢也不少,一天給個三四文錢還是成的?!?/br> 春福舍不得,想了想:“算了,我沒事,我就不信我還斗不過個瘸子?!?/br> 季成登時冷了臉,不快道:“別胡鬧,明兒我就去和連生嫂說?!?/br> 春福拗不過他,只得埋頭給他盛飯,因為急著跟他去山上,她也吃得很快,很快洗了碗,穿了身輕便的衣服,緊拽著季成的衣服。季成就知道她是個不省心的,帶了火把,帶上背簍鎖了門,拉著她的手一塊上山了。 路上還忍不住數落:“你怎么就這么犟脾氣呢?你當是白天還無妨,大晚上的蚊蟲那么多也不怕咬了你?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不聽話的,只許今兒一晚,聽明白了沒?不要讓我分神擔心?!?/br> 春福不快道:“兩個人干活又能多采些,還能早先回來,你不心疼你那身子骨,我還心疼?!?/br> 季成說不過她,只得趁著天亮著帶她去最險的那處,季成不識字對書頁上的圖卻是辨認得非常清楚,春福以往除了工作,心思更全在吃上,對草藥這種神通廣大的東西更是半點不知,只知道跟著季成,他指哪兒她去哪兒,不過就算分布再密集也并不是采不完的,四只手麻利地將長成的摘到背簍里,在天馬上轉黑的時候,他們離開去往下一個地方。 老天照顧他們,就算往里面走了許久也未見到蟲蛇野物,春福提起來的心終于放下,膽子也大了許多。夜晚的林子里月光悠悠輕灑,像是要渡人仙去一般,他們所經之處的倦鳥被驚起,蟲鳴聲合著撲棱翅膀的聲音在夜幕中甚是清晰。 春福忍不住開口,聲音在其中回蕩:“我們倒像是不速之客,擾了人家的清凈?!?/br> 季成一直緊緊地拉著她的手生怕她走丟了似的,聞言輕笑道:“以前野豬沒出來傷人的時候,滿山都是人,那會兒的日子比現在難過多了,就靠著山上這點東西果腹。你別看現在蘑菇長得好,以前還沒長成就被摘了,都得搶著來。有人說是山神看不過人們的貪婪,所以才讓阿香嫂家的弟弟丟了命?!?/br> 春福享受著此刻的靜謐,緊跟在他身后說:“你怎么不說是老天照顧我們?讓我們得了過好日子的機會,若是往后人們慢慢的膽大起來,再來山上尋寶,你我也攔不住不是?” 月光漫漫照在兩人身上,散發出朦朧銀光,說笑的時候總覺得未多久時間就過去了大半,其他幾味藥所長的地方都地勢平坦,季成點亮了火把,火焰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也能驅散夜的涼意和附近的兇獸,春福將火把握在手里,看他精準地抓起草藥,突然覺得只要跟在他身后一切危險都不怕,他就是這個世上最結實的天和地,讓她得以安然地生存在這片世界里。 摘了滿滿一背簍也算是收獲頗豐,兩人回去已經是子時,草草洗過就睡了。因為答應了金掌柜要把草藥曬干才給他拿過去,所以季成第二天只帶了糕點走了,一路上香味四溢,惹得三伯和連生頻頻側目而視。 三伯不是個能藏得住話的,馬車上也就他們三人,樂道:“你天天都帶著什么好東西去鎮上?這味兒可真勾人?!?/br> 季成因為有春福提前給他備得幾個,也沒多想拿出來分給三伯和連生哥一人一個,樂道:“我媳婦做的餅子,味道挺好,嘗嘗看?!?/br> 三伯咬了一口,入口餅酥餡兒香,他吃的是春福特地給季成拿的加了花瓣的果醬餅,味道更好,忍不住夸贊道:“我說你那個小娘子可真是真人不露相,這味兒比專門做糕點生意的還要好吃。你這要是拿大街上去賣,保準賺錢?!?/br> 季成摸了摸頭,笑得直歡。連生卻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也不擰著開口道:“你今早兒和你嫂子說的話,我覺得不妥當。你們就單憑這個做買賣,要是被她給學了去,總是……我尋思著不成偷兒了嗎?” 季成知道他顧忌什么,心里越發敬重連生哥,換做別人巴不得將春福的手藝全學了去才成,只有他會想著避嫌,這樣的人還有什么不放心?他輕笑一聲勸道:“連生哥別說見外的話,春福跟連生嫂在一起我也能放心,我知道你們夫妻兩的為人所以放心。更何況,這些日子嫂子在家里閑著也沒什么事做,這樣也能打發時間?!?/br> 連生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看你,我們夫妻兩都得你幫著,這份情可怎么還得起?!?/br> 三伯吃得意猶未盡,砸吧砸吧嘴,笑道:“季成這小子既然能幫你就是看中你的人品,像那岑牛,就是找上門來也不能應他,我聽說前兩天春菊因著這事可是找你家小娘子的麻煩來,卻被你家小娘子三言兩語給激得回去和岑牛鬧了一架,倒也算是自討苦吃?!?/br> 季成笑了笑沒說什么,心里卻是歡喜得很,只要春福不吃虧,就是把人給打殘了也有他給擔著。 而這邊連生嫂伺候著孩子們吃了飯,有幾分不自在的地挪到季成家門口,她總覺得這么著有些不合適。 春福正和面,瓢里的水用完了,出來舀水見連生嫂在門口猶豫不決,不禁笑出來:“嫂子在門口做什么呢?快點進來吧?!?/br> 等連生嫂搓著手跟她進了廚房,她才開口說:“嫂子昨兒和我說了□□,沒多久那季坤就來了,我看著他沒存什么好心,我就和季成說了。季成怕有什么事,覺得只有嫂子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br> 連生嫂一陣氣憤:“那人要是敢有什么心思,看我不打斷他的腿。一把年紀了不存正經心思,凈給老子爹媽丟人,能有什么出息?”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總覺得我來不合適,你也忙得緊?!?/br> 春福想了想認真道:“嫂子別多心,不過是做成我們平日里的小餅便成,偶爾有個花樣,也不難學?!?/br> 農家人總歸是樸實的,對別人給的點恩惠欣喜若狂,高興道:“你放心,嫂子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絕不會動那些歪心思。季成說要給我錢,這樣未免太見外,嫂子我有個厚臉的請求,你能不能做好了,揀兩個不好的給我,我拿回去給孩子們嘗嘗。不怕你笑話,孩子們一早就聞見你家院子里的香味了,著實饞的緊?!?/br> 春福笑著說:“說來是我的錯,本該一早就送過去的,只是當初想著靠這個打開路子,怕少了壞了掌柜家的事兒。這會兒面足夠,等忙完嫂子帶幾個回去嘗,不過切記不要告訴別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生出覬覦的心思來?!?/br> 連生嫂臉上的笑意更濃,連連點頭:“我曉得,你放心就是,咱們農家人做點生意不容易。不過你倒是個聰明的,怎么會想到這個?” 春福將面揉好,咧嘴笑道:“這還得托季成的福,他帶我去鎮上的時候,掌柜家的千金不嫌棄我,愿意和我說閑話,偶然生了這么個心思,就想著試試,沒想到居然成了。做這個也不過是想季成少受點累,你看他那身板,瘦的都幾兩rou,也不知怎么回事養不起來?!?/br> 連生嫂心里真是越發佩服喜歡這個丫頭了,她小小年紀就懂得這般多,比她們這些只會看家生娃下地外加閑言碎語的女人強多了,要不說人家春福瞧著就是不一樣的,這村里有誰能和她身上的氣度比?說不準將來也是個富家太太。這么想著,順嘴就說出來:“我看你這么聰明,保定能賺大錢,將來做富家大奶奶,讓那些個人眼紅去吧?!?/br> 春福忍不住捂嘴笑:“那我就借嫂子吉言了?!?/br> ☆、第43章 季成到工地剛把背簍放下,就見周敬穿戴整齊的走過來,干凈俊朗的臉上帶著幾許不好意思地笑。 季成回頭看見他,調侃道:“瞧著真是精神,去見安小姐?你嫂子特地給你做了樣式討喜的,想必安小姐該喜歡?!?/br> 今兒周敬看起來沒像前兩天那么萎靡,嘴上說著倔強的話,可真到見面的時候心里全是欣喜,他抓了抓頭,靠近季成小聲說:“我聽人說這宅子可不是東家自己住的,是要送給翼城裴家大公子,說來就是巴結人的,聽說裴家不過買了處老宅子落腳,實在配不上裴家的身份。我和管事請了半天假,中午吃飯可記得等我?!?/br> 季成嗤笑一聲道:“可真是個沒出息的,難得見一面,還不緊著時間多待陣?” 周敬變得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說道:“哪有那般多話要說?她心里又沒我,我識趣走遠些,她或許還能對我好一些,死皮賴臉地纏著我怕她越發不待見我。不怕哥笑話,我雖說皮糙rou厚,可心里還是有幾分……不自在的。她答應與我成親我本該開懷,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想的事情越發多起來。算了,我還是先去銅塢橋等她?!?/br> 季成看著他走遠,搖了搖頭,他雖不看好周敬的這段情,這世上誰不講究個門當戶對,古來窮小子娶了大家小姐有幾個過得好的?轉念一想,若是春福也是大家千金,那他……又忍不住自嘲一笑,這種事情橫豎這輩子已經注定了。 周敬一路繃緊了神經,銅塢橋是鎮上最偏僻的地方,雖說周邊是碧水潺潺,花紅柳綠的好景,可因為鮮少有人來顯得幽靜可怖。行人越來越少,他挺直腰板,步伐不緊不慢,待看到那處涼亭里明顯有個淡粉色人影時才松了口氣。他真有點怕,玉寧不過是逗弄他。 走過每一個臺階,離她越來越近,心跳得越發快,那些不甚愉快的心思完全被隔離再外,眼里只剩一個她。 粉色薄紗裙擺曳地,一頭及腰烏發間戴著展翅粉蝶步搖,流蘇垂落,隨她微動而輕擺,不知道為何往日明艷動人的面頰此時有些憔悴,感覺到身后有人,回頭見是他露出淡淡一笑,她身上曾經的嬌縱逼人半點不見,聲音清婉動人:“你來了?!?/br> 周敬垂了眼,局促地將手里包得整齊的布包遞過去,輕聲道:“聽說你愛吃帶著花香的東西,我嫂子便給做了些,讓我拿來給你嘗嘗?!?/br> 玉寧沒有客氣,接過來打開,拉著他一塊坐了,笑著問:“我知道你家就你一個人,哪來的嫂子叫得這么親熱?” 周敬不爭氣地紅了臉,回道:“我在工地上認了個大哥,他很照顧我,正好前段時間嫂子來鎮上有事,聽說我的事便給我張羅著了。他們待我極好,往后便是我親大哥親嫂子?!?/br> 玉寧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心思,彎了彎嘴角,打開一看驚呼一聲。周敬不由看過去,心里一陣暖,那些糕點被做成了花的樣式,六朵不重樣,看起來極費工夫,不過見了一面,小嫂子就這般待他,真讓他不知該如何報答。 玉寧拿起一朵放在手里細細打量,好久才為難道:“這般精致的東西看都看不夠,怎么舍得入口?我還是帶回去放床頭供著罷?!?/br> 周敬輕笑道:“哪用那般捧著,你若喜歡,我再央求小嫂子去做?!?/br> 玉寧也跟著笑,她的吃相很優雅,不急不緩的一口,仔細嚼了嚼才咽下去,她嬌聲和周敬說:“這個比昨兒丫頭從鋪子里買來的還要香甜,味道很好。不過大致上與那鋪子里的味道一樣?!?/br> 周敬也放松開來,瞇著眼睛樂:“可不是么,鋪子里的點心全都出自我小嫂子的手,味道怎么能不一樣?”他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事兒?” 玉寧剛咬到滿口芬芳馥郁的餡兒,聞言頓了頓,繼而搖頭:“沒有的事兒,天天過著和別家小姐一樣的生活有什么不舒坦?吃喝穿玩沒短過一樣,誰見了不說是別人燒香拜佛都求不來的好日子?”實則其中的骯臟和痛苦有誰能知道?她在那間宅子里生活了十多年,披著一聲污濁,小心翼翼地才得以存活,那些情非得已,言不由衷,在他面前終于瓦解崩潰,上一次的松口,亦不過是她對自己心思的妥協。 玉寧吃完一個就舍不得吃了,原樣包好,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周敬,我不會做農活,也不會洗衣做飯,你若是娶了我,這些事要怎么辦?” 周敬的心海間一陣波濤洶涌,喜不自勝便是如此,今天著實讓他收獲太多意外之喜,她愿意動腦筋想兩人共同的未來就說明她是真打算和自己過日子了,他俊顏依舊,只有深邃的大眼里閃現出一片耀眼光亮:“我來做,你什么事都不用管,一切有我。我會和小嫂子去學手藝,做好吃的飯菜給你,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你放心,我會給你能配得上你的生活?!?/br> 玉寧聽完他的話,不知為什么突然想笑,收不住地掩唇嬌笑,可就在那一剎那,眼淚充斥在眼眶,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來,聲線依舊穩當:“我真是太歡喜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周敬,你怎么這么傻呢?你知道嗎?我爹不可能將我嫁給你的,我一直不答應你,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半點可能?!?/br> 周敬的心提高到嗓子眼,不可置信道:“怎么會?安老爺那么和善,在鎮上是有口碑的大好人?!?/br> 玉寧冷哼一聲,正色道:“大好人?偽君子罷了!你知道他為什么讓你去蒼梧山去搬石頭嗎?不過是一個江湖術士告訴他那塊石頭能壓迫住那些冤死的魂,不找他索命而已。世人都被迷了眼,人云亦云成了別人手中的匕首,不過是癡傻之人有什么可值得高看的?姚公子愿意下重金迎娶我,我給拒了,所以那天才被你看到他辱罵我。那又何妨?他不是好人,疼愛女兒么?我就讓他做得更疼些,你知道他聽說我把姚公子得罪了時,是什么表情?像是要把頭頂的這片天都給瞪穿?!?/br> 她看著他越發凝重的神情,臉上的笑意更深,像是恨不得讓他知難而退:“你看,說不定我就是故意拿你來氣他,我這樣子的人還有什么值得你費心思?大好兒郎娶個什么樣的女子不可,非要娶我這種身上摻雜了諸多是非的人,你不傻嗎?不要去送命了,不值得?!?/br> 周敬還沒把心里的暖多揣一會兒就聽到她話風一轉,說起這些傷他心的話,當即嗤笑道:“我當你對我有一兩分真心,沒想到不過是又將我當傻子捉弄。無妨啊,我周敬在這世上孤身一人,什么苦沒受過,不過是你一言半語的嘲弄,我受得住?!?/br> 玉寧看著他眼睛里的光騰地一下熄滅,轉成了晦澀難懂的復雜黑海,垂首看著自己的手指,薄如蟬翼的眼睫輕顫,久久無話。 他站起身,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臉上卻帶著無所謂的笑,可又怎么能無所謂:“我該回去了,和大管事請了半天假,是時候該回去了?!闭f完他大步離開,那挺拔負氣的背影,看得出他此時該有多憤怒。 玉寧在涼亭里坐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往回走,這個男人,真是讓她又喜又恨。仔細算來,得他相助后被他纏了整整三年,不管怎么對待,他都能帶著笑看她,也許是老天看不過去了,他臉上再沒有出現過那種沒心沒肺的笑了,他的耐心該是耗盡了吧? 突然她的胸口像被人插了一刀,痛得她無法呼吸,淚水再度模糊視線,她舍不得卻又不得不放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回到家里,府里早就不是她能隨心所欲的地方,她的父親納了宜春樓從良的女子,這會兒是蜜里調油,忙著生兒子??蓱z她的母親和還在胎中的弟弟,就在這人的手中沒了性命。 “小姐,老爺在大廳里等您許久了?!?/br> “知道了?!彼槟镜淖哌M去,等踏上臺階的時候露出笑來,歡喜地跑進去抱著安掌柜的胳膊,甜甜道:“爹,下人說你找我?” 安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人,一身錦衣華服顯出幾許氣度,他淡淡地應了:“讓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玉寧撇撇嘴:“女兒瞧不上他,不愿意委屈自己,咱們府上這都會日子過慣了做什么要受那種苦?” “胡鬧,好端端的人怎么配不上你了?姚家公子你不樂意,嫌他身上銅臭味重,我依你,周敬身上可沒你說的這些毛病,你怎么還不樂意?玉寧,我和你說,凡事要有個度,別怪我這做爹的對你不客氣?!卑舱乒駨娙讨饸獠艣]有把脾氣發作出來。 突然聞見一股香味從她袖間傳出來,隨手扯出來,見是些樣式討喜的點心,當即笑了:“這種玩意兒大抵只有宮里的御廚才能做出來,玉蘭見了該是喜歡。罷了,我也不為難你,那周敬是個癡傻之人,等他辦完差事我給他些錢打發了就是。過兩日我要去見裴家的公子,你隨我一同過去,若是能得裴家人照顧,也算是驚天大喜?!?/br> 玉寧看著父親興沖沖地離開,突然有幾分難過,那可是周敬給自己的東西,她不過是醉倔而已,心里早已經將這些糕點當做寶,也許他們真的少了那么點緣分,注定無法在一起。 ☆、第44章 周敬回來的比季成想的還要早,怕是這一趟又不順,也不好說什么,無奈嘆了口氣,沖他招手:“過來幫忙,過幾天老板帶人來看進度,不好太慢了?!?/br> 周敬將外衫脫了,光著膀子笑道:“哪來的慢,我瞅著照這么拼的架勢,大概年底就能交工了?!彼h視這塊大地皮,想著以后這里是假山環繞,流水潺潺,亭臺樓閣掩映在名花綠柳中,無不氣派華貴,心里一陣觸動,將來他也要在這樣的地方起一座大宅子,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忍不住一笑,他的日子又不過是過給外人看的,但也好歹讓那些人知道,當初的他們完全是瞎了狗眼。 這陣子除了中午歇息的時間能得陣功夫說說閑話,旁的時候哪里都是修房子發出的敲敲打打聲,日頭越發毒了,因為熱光著膀子在太陽底下曬得渾身都疼,但對早已經習慣了這樣日子的人來說只要咬一咬牙就能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