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下意識地說：“不膩?！?/br>
    霍星收拾的動作沒停，碗筷碰撞發出輕悶的聲響。

    這種撇清關系的言論，成功落空陳晚的心，飽食后的舒坦瞬間不見。

    她冷的一聲，“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借條在我這?！?/br>
    霍星平靜依舊，但氣氛戛然轉變。

    談錢傷感情，老話自有理。

    霍星說：“……我會還?！?/br>
    門關，屋靜，落針可聞。

    陳晚躺在床上，突然覺得很難過。她手上的籌碼，就剩這兩萬塊的借款了？

    這不是她希望的。

    陳晚閉眼悶了一會，越想越煩，于是拿出手機玩消消樂。幾天過不了的關卡，竟然一遍就過了？

    連環爆炸聲從手機里炸出，取悅了耳朵。

    由耳及心，心情也算好了些。

    陳晚抓起枕頭蓋在腦上，罵道：“真想撇清關系，干嘛還跟我說些有的沒的，有病的不是我，是你?！?/br>
    **

    陳晚想起那晚在醫院，醫生準備拔釘子。

    她愁眉苦色求霍星：“你跟我說會話吧，我怕疼?！?/br>
    霍星用干燥的手指把她的碎發撩在耳后。

    “陳晚，你總問我的一個問題。

    “問我有沒有女朋友。

    “我告訴你答案。

    “我沒有?！?/br>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陳晚受傷的事沒有瞞著三個學生，瞞也瞞不住。

    本來就是學生實習為主，陳晚索性把手上的課程都給了周蜜。周蜜一包子勁，她對陳晚說：“陳老師，我以后也要當老師，這種感覺很美妙，我站在講臺上，看著這群孩子的眼睛，我好像找到了……信仰?！?/br>
    此時此刻，周蜜的眼神也很純凈。

    從校園到社會，會失去，會得到，在工作的最開始，得到總比失去多。

    陳晚沒給周蜜回應。

    因為她覺得，這條路，應該自己走，別人的心得體會不作數。這一次云南之行，她的責任，就是帶著學生順利完成實習，如果能有些許感悟，也算錦上添花。

    周蜜差點忘事，“對了，陳老師，霍警官在樓下等你?！?/br>
    陳晚意外，“在哪？”

    “大門口?！敝苊壅f：“我回來的時候碰見的，他讓我告訴你，讓你下去?！?/br>
    陳晚點頭，“知道了?！?/br>
    她隨手拿了件外套下樓，遠遠看見霍星蹲在賓館門口，往前走幾步，看清了，他在抽煙。

    霍星是個有煙癮的男人，他抽的煙是十塊錢一盒的金白沙，前兩日在醫院，她留意過，剛進去的時候，煙盒里的煙還有一大半，等離開的時候，煙盒里只有三四根了。

    其實陳晚并不喜歡煙癮重的男人，但霍星抽煙的樣子不一樣。他總是很沉默，也很緩慢，煙氣從鼻子，嘴里斜散飛出，陳晚喜歡這一刻的定格。

    霍星身上有一股隱忍的勁，很帶感。

    察覺到什么，霍星回過頭，他的分辨力和洞察力驚人。

    陳晚來不及收回目光，被他逮了個正著。

    她低頭摸鼻子，像在課堂上睡覺被老師抓住現場。

    “那個，你來多久了？”

    難得的，看到她臉紅的模樣?；粜嵌嗫戳藥酌?，才說：“不久?！?/br>
    “你今天沒帶飯??？”陳晚看著他空空的雙手。

    霍星說：“去我家吃吧?！?/br>
    陳晚抬起頭，“去你家？”

    她大腦迅速運轉，理清他話里的意思，主動邀請？

    “好，你等我一會?！标愅砗芸戽偠?，非正式登門拜訪，也不能兩手空空。

    “你父母喜歡什么東西？先帶我去最近的商店?！?/br>
    陳晚腳步輕快，顧不上隱隱作痛的腰傷。

    霍星攔住她，有點無語，“買東西干嘛？”

    陳晚答的理所當然：“我第一次去你家，得有禮貌?！?/br>
    霍星忍住笑，“不用了，家里就我和霍燕?！?/br>
    陳晚如獲大赦，肩膀一松，臉上還有淡淡的紅暈。

    霍星看了她一眼，說：“你很緊張?！?/br>
    陳晚也發現了，自己的反應，已經不能單純用“得有禮貌”四個字解釋。她一聽要去他家，最先想到的，竟是要在他父母面前留個好印象。

    陳晚沉默了，心底某種模糊的東西，漸漸抽絲剝繭，愈發清晰，她開始忐忑，開始迷茫。

    開始期待。

    他們到家的時候，霍燕正在擺碗筷。聽到開門聲，她快步走到門口，拿出新買的拖鞋。

    霍燕一臉笑，手里還舉著鍋鏟，鍋鏟上有一層薄薄的油，蹭亮發光。

    房子不算大，兩室一廳，是老舊的平房，客廳里支著張圓桌，一眼就能看到桌子上面的火鍋。

    “進來，隨便坐?！被粜窍人徊竭M了屋。

    陳晚彎腰換鞋，看到那雙嶄新的淺藍色拖鞋時，心頭一觸，觸動撕開心上的一道小裂縫，那道裂縫里，仿佛真的被畫了一筆溫馨的藍。

    “陳老師?！被粞嘣诮兴?。

    陳晚換好鞋，腳底柔軟，笑著說：“我來蹭飯了?！?/br>
    “不不不，其實我和我哥一直想請你吃飯，你能來，我們很高興啦！”

    我和我哥？我們？

    陳晚看了一眼霍星，他脫了外套，穿著一件迷彩短袖，貼著身體，隱隱勾出腰和胯的線條，有時候，男人的曲線比女人更要命。

    陳晚極淡地一笑?；粜钦没仡^，手還在整理衣擺，低頭抬眼，額頭褶出兩條抬頭紋。

    陳晚對他挑了下眉，故意的。

    她的目光直接坦蕩，男色潤眼，當如此。

    陳晚走到桌邊，電火鍋占了大部分，旁邊是一碟碟的下菜，大大小小有十來份。陳晚看了看鍋里，底料很清淡，沒放一點辣椒。

    “這是菌子火鍋，清淡?！被粜悄贸鋈齻€杯子，把飲料擰開蓋，每個倒了一杯。

    菌子火鍋是云南特色，陳晚在飯店吃過兩回，但沒有什么特別印象。

    菜上齊，三個人齊齊落座?；粞嗪苁菬崆?，給陳晚盛了一碗湯，說：“陳老師你嘗嘗，火鍋的底湯，我哥早上就開始燉了?！?/br>
    陳晚看了霍星一眼，喝了一口，如實贊美，“好喝?！?/br>
    霍星沒作反應，低頭吃菜。

    霍燕又推薦起另一道菜，“陳老師，你再吃吃這個，是我mama自己種的喲?！?/br>
    青椒炒田螺，是個開胃菜。陳晚的筷子伸出半截，霍星冷不防地打斷：“不準吃?！?/br>
    三人皆愣。

    霍星才知失言，臉色不自然。陳晚真的收回筷子，看著他說：“好，不吃?！?/br>
    傷還沒好，不能吃辣椒。

    霍燕處在狀況外，眼睛在他倆身上溜來溜去。陳晚對她笑：“我吃田螺過敏?！?/br>
    霍星：“……”

    菜式都是家常，小炒簡單，菌子火鍋也清淡，沒有大葷油膩，陳晚卻吃得很舒坦，這一餐，她吃了兩碗飯。

    最后收拾的時候她想幫忙，霍星一攔，“去看電視吧?！?/br>
    陳晚也不推辭，酒飽飯足，她在屋內溜達，看著墻壁上的相框，有全家福，有老人的單照，還有一張童年合影，陳晚看了一會，噗嗤笑出了聲，回頭指著照片對霍燕說：“你小時候好胖啊?！?/br>
    霍燕湊過來：“你猜我生下來多重？”

    陳晚猜不中?；粞嗾f：“十一斤，還是順產呢?！?/br>
    陳晚豎起大拇指，“你mama真偉大。你哥呢？他生下來多重？”

    “我哥早產的，只有四斤多，生下來還得了肺炎，別人都說救不活了。我媽硬是不放棄?！被粞嘞萑牖貞浝?，語氣也平順了些。

    “小時候，我哥又矮又瘦，打架的時候都把他當沙包。高中沒念完，我哥就去當兵了，再回來，就變了個人一樣?！?/br>
    霍燕指著右邊的一張照片，表情驕傲：“看，帥吧？”

    照片里的霍星穿著迷彩服，舉著訓練槍，站如勁松，眼神剛毅。

    陳晚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霍星正在廚房里洗碗，水流嘩啦響，偶有碗筷輕碰的聲響。

    “這邊結婚都挺早，他呢？”

    聊到這個話題，霍燕的情緒明顯低落，說：“我哥談過一個，談了三年，年前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