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裴爽保養得宜,又養尊處優,這么多年從未有人會在她面前叫她一聲“大媽”。她一時有點兒把不準這個長相漂亮的男孩子口中的“大媽”是不是跟大家通常說的那個廣場舞大媽一樣,正要開口再問,他已經開始自我介紹了,“我叫魏映延,是你丈夫詹海生,嗯,”他頓了一下,像是后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但他的表情卻完全不像,“在外面的私生子?!?/br>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是一個炸雷一樣丟進裴泠泠的家。她那個剛剛經受過天災*的破碎的家庭,又再一次被魏映延的話炸得分崩離析。 裴泠泠像是不忍卒看一樣,偏過頭把視線投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里。裴爽聽完魏映延的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魏先生,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不等她說完,魏映延就打斷裴爽的話,“唉,我早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的,不過你真要是不信,可以問問jiejie啊,她知道的?!迸崴瑢⒛抗馔断蚺徙鲢?,那邊魏映延還嫌不夠,補充道,“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這次我媽跟爸爸,一起出的車禍,他們兩個都不在了?!?/br> 裴泠泠猛地閉上眼睛,唐昭理還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有她不敢面對的東西。然而再不敢面對,裴爽也需要一個解釋。她沉著聲音問道,“泠泠,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然后唐昭理就看見她,十分艱難地點下了頭。 唐昭理心里突然非常心疼她。裴泠泠那么要強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卻在今天晚上一個晚上,所有的驕傲都分崩離析,偏偏還不能舍棄她的堅強,再大的事情都要一個人扛下來。裴泠泠總是致力于在人前維護自己光鮮亮麗的形象,這么多年來她也一直這樣活得游刃有余。然而有一天,突然之間這種形象飛灰湮滅不復存在,跟之前比起來實在叫人心疼心酸。 唐昭理伸出手來輕輕抱住她,然而手剛剛放上去,就被裴泠泠抖落了。她看也沒用唐昭理一眼,轉身跟裴爽解釋,“媽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再跟你解釋。這人居心叵測,心存不良,蓄意挑撥,你不要上他的當......”先前還振振有詞,到后面已經越說越底氣不足了。 裴爽苦笑了一聲,“你自己點頭,說他說的是真的,現在又來告訴里面另有隱情,可是偏偏你又隱瞞你爸爸有外遇的事情那么多年,你說我該不該信你?” 饒是裴泠泠一向伶牙俐齒舌燦蓮花,還是被裴爽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給問住了。魏映延輕笑了一聲,十足的嘲諷十足的輕蔑,正要開口,他背后突然傳來一聲爆喝,“你在這里干什么!” 說話間一個拳頭已經朝他猛地砸了下來,魏映延一偏頭,那個拳頭就從他腮邊擦過去,根本沒有傷到他。小少爺裴玨一身西裝起了皺,一向性格溫和的他看到魏映延,居然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他正要再打,裴泠泠已經一把拉開他,低聲喝道,“你給我消停點兒!別惹事!” 裴玨恨恨地放下手,看著魏映延。 他偏了偏那張艷麗的臉,在燈光下格外美麗,像朵食人花一樣,散發著馥郁卻讓人窒息的香氣。他沖裴爽笑了笑,“你看,你侄子也知道呢?!?/br> 裴爽走出來,順手把病房的門關上,看向裴泠泠,“你到現在還打算瞞著我嗎?” 魏映延在旁邊看了,吹了個口哨,“是,你小女兒現在的狀態,的確不適合聽到這些?!?/br> 裴泠泠嘴唇抿得死緊,一副不合作的樣子。裴爽知道想讓她就范不容易,于是把槍口對準了裴玨?!澳隳?,你也要瞞我嗎?” 她一向很喜歡裴玨,對他比對裴泠泠還要好,裴玨跟她也很親,幾乎就把她當母親看待,一聽她這么問自己當下就受不了了,哀求道,“姑媽——” “行,你們都瞞著我?!迸崴樕下冻鲆粋€苦澀的笑容,點了點頭,“瞞了我這么多年,知道我丈夫死了,私生子都冒出來了還要瞞著我。如果不是這位魏先生找上門來,你們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裴泠泠不說話,她就是這么打算的。 裴爽性格單純天真,不太適合知道這些。雖然殘忍,但讓她知道真相,更殘忍。知道無益,反正事情已經讓裴泠泠擺平了,又何必再去打擾她?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了解,裴爽看裴泠泠不說話就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此刻在魏映延面前,她們還是一家人,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 裴爽站出來,對上魏映延,“魏先生你今天晚上過來,就是打算告訴我你的身份嗎?” “當然不是了?!蔽河逞有α?,“jiejie好手段,這么多年來一直不讓我回h市,我爸手上的錢也全都被她把持著,唯一留下的,就只是這些年你們裴氏發給他的工資。對普通人來講當然是天價,然而對裴氏來說,恐怕只是九牛一毛。不過,對我來講,也足夠了?!彼麤_裴泠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拿這點兒錢買我不出現在你們這些貴人面前,很劃得來吧,jiejie?” 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紙放在裴爽面前,“這是我爸的遺書,他說他手上百分之二十三的裴氏股份,全都給我?!彼恍?,挺可愛的虎牙卻好似獠牙一樣,“jiejie,我們以后要當同事了?!?/br> 第二十三章 裴泠泠只是輕輕瞟了一眼,就從鼻子里面發出一聲嗤笑,“別逗了,他的股份就算要留也是留給我媽,給你算什么?”她冷笑了一聲,“就算有他的遺囑也沒用,這種明顯偏頗的遺囑,我不會認的?!?/br> 聽她這么說了,魏映延神色也沒有變,只是十分夸張地“哎呀”了一聲,“就知道騙不過你?!彼ξ卣f了,“你把持大權,爸爸最多留點兒不動產下來,股份的確是不會留給我的。不過么,說到底還是你們裴氏出了丑聞,既然股份跟我沒關系,那丑聞不丑聞的也就沒什么了對吧?”他沖裴泠泠一笑,“我來之前就跟各大媒體打了電話,這會兒裴氏的入贅姑爺與外面的女人有染這種事情,應該已經滿天飛了吧?只是jiejie今天晚上很忙,想必還沒有時間看而已?!?/br> 裴泠泠臉色一變,連忙拿出手機來上網翻,果真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網上已經被這樁捕風捉影的桃色新聞弄得沸反盈天。詹海生進入裴氏這么多年,形象一直很好,突然在他車禍去世的時候爆出這么大一樁跟他往日形象完全不一樣的新聞出來,實在叫人大跌眼鏡。裴泠泠這邊忙著處理自己的家事,忽略了這些,給了魏映延可乘之機。論壇上各種“818”已經可以開成系列,翻拍成電視劇都能放到明年去了。 “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談詹海生出軌這件事情”、“天臺還有下腳的地方嗎?我也買了裴氏的股票”、“詹海生的死,為什么我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詹海生的老婆,講實話挺失敗的”.......各種角度各種猜測,不一而足,應有盡有。 裴泠泠這邊還沒有來得及退出來,之前幾個被她送走的大股東去而復返,直接殺到詹甜甜在的醫院里來了。裴泠泠翻了一下,在那幾個股東說話之前先給公司的法務打了電話,“網上的事情我看到了,你趕快召集人整理一下,半小時之內在我們的官網和官微上面發布公告,再有人散布謠言,就告他們。把里面幾個跳得最厲害的媒體拎出來,我要殺雞儆猴?!?/br> 她剛掛上電話,魏映延就笑出了聲,“姐,你要告人家什么?告他們散布了什么謠言?難道我爸出軌我媽不是真的嗎?難道他們不是死在一起的嗎?你告人之前也要看清楚啊,別最后弄得自己下不來臺還要給人道歉。那幾個媒體,可個個都不是善茬兒。我好心提醒你一下?!?/br> 裴泠泠被他那句“姐”叫得直惡心,她一直沒有制止魏映延,是因為知道他惡心自己的時候他也被惡心得夠嗆。裴泠泠忍住范嘔的沖動,終于轉頭看向他,“你今天晚上要過來看熱鬧也看了,要來搬弄是非也搬弄了,要過來惡心人也成功了,你還在這里干什么?” “大戲還沒有收場,我怎么能走呢?”魏映延沖裴泠泠一笑,目光好像毒蛇一樣從她身上慢慢滑過,“姐,當初你那么對我,就是利滾利,今天晚上這點兒東西都不夠看,我怎么舍得走?” 言下之意就是他沒有看到裴泠泠從神壇上跌下來,他是不會離開的。 她最后跟魏映延嘴炮了一句,“那恐怕你要失望了?!闭f完她就不再理會魏映延,走到那幾個股東面前,對他們說道,“各位是為了網上那些謠言來的?” “按理說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不方便過問,但是中間又牽涉到裴氏的股票和未來的走向,我們不得不過問?!闭f話的人叫甄杰,年齡比裴泠泠的父母年齡還大,她外公當年還在的時候甄杰就在裴氏了,可以說是元老級人物,在公司當中非常有威信。 “裴氏很早的實際掌舵人就是我了,今天死的是我爸爸,不是我,不會對裴氏有太大的影響。至于股價,”她笑了笑,“甄伯伯久經沙場,應該知道股價波動很正常,只要我們的產品還在,什么花邊新聞,都不會傷及根本?!?/br> “話是如此,但是泠泠你還是年輕了一些。以前有詹董坐鎮,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來公司了,但有他在還是不一樣?!闭f話的人叫劉靜波,也是公司的幾大股東之一,“你不知道,現在生意場上,有許多人還是看你爸爸的面子。這男人跟女人,老人跟年輕人,不一樣的?!?/br> “那你說說,有什么不一樣?!迸徙鲢鏊闶强闯鰜砹?,有些人想趁亂逼宮,在她順利成為董事長之前把她從上面拱下來。既然人家不對她客氣,她也不想對別人客氣了。 “你現在說話就跟你爸不一樣?!眲㈧o波聽出了她話里的不愉快,借題發揮,“不得不說,你做事情,跟你爸爸比起來還是差點兒火候。我們裴氏即將迎來最艱難的日子,需要有一個能鎮得住的人來壓場子,泠泠你無論是年紀還是閱歷,都比較欠缺。我提議,還是趁事情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時,趕緊換人?!?/br> 當年她外公去世,她父親能夠順利登上那個位置,必然也廢了一番功夫,但是肯定沒有她現在艱難。一來當年她外公去世的時候她爸爸已經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了,她外公的影響降到了最低。二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爸爸是個男人,這世界上,總有些人覺得,女人就要好欺負一些。 他講話不客氣,裴泠泠也不客氣,直接反問他,“你想換誰?”她的目光在這幾個股東身上掃了一圈兒,最后在甄杰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是你們在座的哪一位?”不等劉靜波回答,裴泠泠就說道,“你們都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然而在事情還沒有到開始轉變的時候就貿然換帥,你們覺得這樣很有利于公司的發展?” “別說什么再晚就完了。我們做的是生意買的是產品,一個捕風捉影的桃色新聞,一個董事長的突然去世,股價波動都屬于正?,F象,你們卻非要在這時候來換掉繼任人,人家只會認為你們是心虛,不會認為你們是在補救?!彼h視了這幾個董事一圈兒,“各位,與其有這個時間,倒不如去想想,明天早上開盤該怎么辦?!彼nD了一下,像是在給他們反應的時間,“言盡于此,各位是要跟我風雨同舟還是要大難臨頭各自飛,全在你們。不過有道是‘在其位謀其政’,當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鐘,在你們沒有離開之前,還請各位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明天早上八點半,召集全部董事開會,希望你們那個時候能拿出一個讓人滿意的方案出來?!彼铝酥鹂土?,“我還有家事要處理,不遠送了?!?/br> 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益,那群人面面相覷了一陣,見裴泠泠一副不合作的態度,最終還是走了。 他們一走,整個走廊立刻空了許多。裴泠泠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付巖已經悄悄離開了。也對,他要是還不走,接下來就該拿他開刀了。 解決了這樁大事,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裴泠泠揉了揉發疼的太陽xue,轉身朝著洗手間走去。 她坐在馬桶上面,看著手上那枚鉆戒在昏暗的光線中發出別樣的光芒。這鉆石是唐昭理求婚的時候送她的,從鉆石的大小來講,一點兒都不襯他們的家世,普通得要命。裴泠泠自然是不喜歡的,但是架不住是跟唐昭理認識這么多年來他送自己的唯一一件禮物,就是不喜歡也得喜歡了。 她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似自嘲似諷刺,果然是不喜歡自己,所以連求婚的鉆戒也這么敷衍。她不信,要是換成他喜歡的人,還會拿這么個東西出來唬弄人。 她將那枚鉆戒從手上取下來,順手扔進垃圾桶里,穿好衣服站了起來。 嗯,還好便宜,丟了也不心疼。如果是個千八百萬的東西,她扔下去還要考慮一下。 裴泠泠洗了手,不顧臉上還有妝,就著冷水往臉上向撲了一下,神志立刻清醒了很多。她解決了家事和工作上的事,現在該輪到她自己的事情了。 她走出洗手間,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轉身回去,推開剛才蹲過的那個隔間,也不顧臟,從垃圾桶里翻出那枚鉆戒,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進了馬桶里。 “哐當”一聲輕響,鉆戒掉進水里,發出沉悶的聲響,立刻沉了下去。她卻還嫌不夠,狠狠地按了好幾下抽水鍵,直到水沖過馬桶一次又一次,她才肯罷休。 她洗了好幾遍手,又抹了許多消毒液,再次從廁所走了出來。 醫院里就剩下她的家人和仇人,還有一個馬上要成為陌生人的唐昭理。她站在陰影當中,沖那邊在安慰裴爽的唐昭理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br> 這是今天晚上裴泠泠對唐昭理說的第二句話。 等唐昭理站到她面前,第三句話就是,“我們離婚吧?!?/br>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四章 裴泠泠說完,感覺到一陣眩暈襲來,為了不在唐昭理面前低一頭,她連忙在暗地里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這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唐昭理一下沒聽清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又發什么瘋?!?/br> 很好,她就知道唐昭理會這么說的。她今天晚上碰到這么多事情,董事會步步緊逼,明天早上起來又是一場硬仗要打,無論怎么看現在都不是提出跟唐昭理離婚的時候。但是只要一想到之前在他們家她聽見的那些話,還有問了唐昭理,他不曾回答的那個問題,裴泠泠就如鯁在喉。仿佛有個東西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這段外人看來光鮮的婚姻有多骯臟不堪。 看到她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嘲諷,唐昭理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裴泠泠遭遇了這么多,無論她是不是自己妻子,現在都不能這么跟她講話。他抿了抿唇,說道,“你怎么突然又想起這個?” “我為什么要離婚,你會不清楚嗎?”裴泠泠不信唐昭理這么快就忘了,他在他們家客廳里,跟何蘇說的那些話,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呢。她不會忘,一輩子都不會忘。曾經她引以為傲的婚姻,變成她諱莫如深的心病,只需要幾句話的時間。 唐昭理就知道,就算裴泠泠事情再多,她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他吵架的機會。想到這里,唐昭理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疲倦來,明明裴泠泠才是今天晚上被無數事情圍攻的那個人,她現在看上去精神卻比自己還要好點兒。也對,裴泠泠跟人吵架的時候,精神一向都是很好的?!敖裉焱砩系氖虑?,是個誤會。何蘇在附近出了車禍,我正好碰到了,見她受傷,才把人帶到我們家來的。至于她說的那些話,都已經過去了,你大可不用往心里去。你明天還要處理那么多事情,現在并不是離婚的好時機。你應該分得清輕重緩急?!?/br> “是正好碰見,還是她打電話找你?”雖然已經決定跟他分開,但是裴泠泠還是忍不住要計較??粗普牙砟樕⒆?,裴泠泠在心里冷笑了一聲,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我要離婚,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明天早上之前我要發布離婚聲明。你放心,丈夫還想著他的寡嫂,對我來講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不會把你們那段禁忌之戀告訴其他人,聲明上面我只會說我們兩人感情不和,我打算專注于事業?!彼⑽⒁活D,“這是我給你們最后的體面了?!?/br> 再逼她,裴泠泠寧愿玉石俱焚,也要拉著他們兩個下地獄。 饒是唐昭理再對裴泠泠有意見,此刻也發現她跟往常的胡鬧不一樣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陣,以前那個張揚的裴泠泠此刻把她身上的刺全都收了起來,整個人沉下去,雖然還是冷若冰霜,但眼底的東西卻不一樣了。她成了那個外人眼中,拒人千里的裴泠泠。唐昭理隱約感到她今天晚上說離婚,跟往日找他吵架不一樣了,裴泠泠可能是真的想離婚?!拔腋緛砭蜎]有什么,不需要你保全什么體面?!彼D了頓,“你等下發聲明,想過沒有明天早上裴氏的股票要怎么辦?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剛才過來找你的那幾個董事那么輕易地離開是為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們剛才離開是因為看到了你在這里?看在你的面上所以才要走的?哈?!迸徙鲢鲚p蔑一笑,雖然知道唐昭理說的是真的,但還是不想承認,“臉真大?!彼壑懈‖F出淡淡的悲哀,“唐昭理,每次我跟你說感情的時候你都跟我談生意,是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婚姻從一開始在你那里就是一場生意經,所以你根本不愿意跟我談感情?”既然他自己在開口說何蘇的事情,裴泠泠也順著他的話提了起來,“時至今日,你還要跟我說你跟何蘇沒什么,你覺得這樣的話我會信?我裴泠泠在你眼中,是智商太低呢,還是愛你愛到了骨子里所以你連編個差不多的謊話都不愿意?”她住了口,不想再去提這件讓她臉上蒙羞的事情,“你跟何蘇是不是藕斷絲連我不想管,反正我要離婚,你不同意就算了,聲明我照發,至于后面我會遇到什么那是我的事情跟你無關?!?/br> 她說完從唐昭理面前走過去,剛剛路過,手臂就被他一把抓住。唐昭理垂眸看著她,“你為什么還是這么不理智?裴氏的股票你的身價比不上你的一時意氣?” 裴泠泠忍無可忍,一把將自己的手臂從他手中掙開,她再也忍不住,不顧旁邊還有個魏映延在看熱鬧,沖著唐昭理吼道,“你閉嘴!是,這些東西都比不上!我再在你身邊呆一分鐘都覺得惡心,惡心!”她用兩根手指拎起唐昭理的手,“你的手之前握過那個女人的手吧?我看見你們兩個都想吐。唐昭理,你還要怎樣逼我?我容忍你婚前私生子,容忍你跟你大嫂不清不楚,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把我的驕傲踩在腳下!” 她抬起頭看向唐昭理,一雙美目里面全是疲倦的紅血絲,一對黑眼珠幾乎要破框而出,“我們兩個已經結婚了,你現在來指責我意氣用事,倒不如反思一下自從我們結婚之后你有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你連婚姻的契約精神都不能遵守,憑什么來來指責我意氣用事?你不喜歡我不喜歡啵啵,我不勉強。我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離開,你別給臉不要臉!” 唐昭理怔忪了一下,他見過很多裴泠泠,高冷的,嫵媚的,撒嬌的,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帶著濃重恨意的裴泠泠。她的聲音立刻引來其他人的注意,裴玨連忙站起來走到裴泠泠身邊,用一種護持的姿勢把她護在自己身后。 她的手輕輕扶住裴玨的手臂,唐昭理現在才注意到一直被她視若珍寶的那個鉆戒不見了,他下意識地開口問道,“你戒指呢?” “扔了?!迸徙鲢鲅銎痤^,“那東西我從來不喜歡,戴在我手上顯小氣?!?/br> 唐昭理臉上一白,“那是我求婚的戒指你說扔就扔?” “是,不僅是戒指要扔,跟你有關的所有人和事,除了啵啵我都要扔!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枚戒指對你我來講都不值幾個錢,我能把它戴手上這么多年還是看了你的面子?,F在你這面子不管用了,我就不想要了。我管你什么求不求婚,你也好意思跟我提求婚!” 他們的求婚,的確乏善可陳,就算是在裴泠泠對唐昭理感情最深的時候也沒有辦法為那個完成任務一樣的求婚開脫,何況是現在她不喜歡這個男人了。她看著唐昭理,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現在還不知道吧,剛才從那套房子里走出來,跟你有關的每一件東西都成了我身上揮之不去的恥辱,我會再留著它侮辱我自己嗎?你唐昭理現在就是我身上的一坨屎,我扔掉還來不及呢,想要我留著簡直癡心妄想?!?/br> 唐昭理應該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比作屎,然而他并沒有空去計較為什么裴泠泠今天晚上會突然爆發,他覺得她應該是受到的壓力太大,所以借題發揮。眼下并不是個解釋事情的好時機,他也沒有當著這么多人面跟人剖白的習慣。唐昭理抿了抿唇,“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我理解你,離婚的事情別再提了。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你這么折騰?!?/br> “哈?!迸徙鲢鲂Τ隽寺?,好像是在笑他,不知道是誰在這么折騰。她什么話都沒有說,直接叫來律師,“我要發離婚聲明,你擬一份出來,免得有人以為我在嚇他?!?/br> 唐昭理其實心里明白,裴泠泠這次說的離婚不是在跟他鬧著玩兒,但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小孩子一樣,大人突然跟他來真的,他總有幾分不肯相信。狼來了也是這樣,突然一天狼真的來了,雖然心里有疑惑,但本能的還是不愿意相信。 然而跟裴泠泠過招這么多年,唐昭理也一樣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那個律師看了一眼唐昭理,見他沉著臉不說話,又看向裴泠泠,見她也不說話,連忙從公文包里拿出之前為裴泠泠準備好的離婚聲明,遞了上來。 她只是輕輕地瞟了一眼,見大體上沒什么問題,就對律師說道,“發,馬上發到官微和官網上面?!?/br> 律師看了一眼唐昭理,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目光,裴泠泠就在旁邊出了聲,“看他干什么?給你工資的人是我?!蹦莻€律師不敢再耽擱,連忙聯通官網官微的負責人,把照片傳給他們,讓他們發了上去。 唐昭理眼睜睜地看著事情滑向了一個無從解決的境地,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樣,裴泠泠卻拿起手機,翻到官微上面,沖他笑了笑,“唐先生,這段時間我都會很忙,你對孩子的探視具體怎么算要等我這邊事情忙完了。下次去民政局,希望你能帶好結婚證?!?/br> 唐昭理感覺有一根刺在猛刺他的心臟,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臟上面那股疼痛不那么厲害了,才對裴泠泠說道,“你想發個聲明就離婚?太天真了?!彼D身就走,然而剛剛走到電梯旁邊,就聽見后面傳來一聲驚呼,“姐!姐?”他回頭一看,裴泠泠已經軟軟地倒在裴玨懷里,人事不知了。 第二十五章 裴泠泠今天晚上接連受刺激,重壓之下怒急攻心,終于扛不住暈了過去。 裴玨把裴泠泠送到病床上面,看著醫生給她手上扎上吊針,他轉身看向魏映延,“好了,后面的戲對你來講可能沒什么看頭了,趕緊滾?!?/br> 魏映延沖裴玨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路過唐昭理身邊的時候,他低聲說道,“我覺得我們很大程度上目的是一樣的,要不要抽空出來吃個飯,我們好好商量一下?” 他的目的是搞垮裴氏,搞垮裴泠泠,唐昭理什么時候也跟他一樣了?他抬眸看了一眼魏映延,臉陰沉得好像能滴下水來。他的反應極大地取悅了魏映延,他立刻喜笑顏開,吹著口哨離開了。 看魏映延已經走了,裴爽才開口問裴玨,“你也認識這個人?” 裴玨一僵,他剛才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裴爽的目光從來沒有壓迫感,如果是裴泠泠,當然可以忽視,然而裴玨不能,他最受不了女人這樣梨花帶雨地看著他了,思考片刻之后就無奈投降了,“嗯?!?/br> “什么時候的事情?”裴爽繼續問,“你跟你姐都知道,就我一個人不知道。你們覺得這樣做好嗎?” 裴玨被她一問,趕緊甩鍋給裴泠泠,“jiejie說的不讓你知道,她說事情都解決了,沒必要讓你知道?!?/br> “解決了?解決了你姑父會還跟那個女人死在一起?”對于一個剛剛喪夫的女人來講,知道他出軌,正好沖淡了他去世帶來的悲傷。比起他出軌,大部分女人寧愿他死掉好。如果他死的時候沒有跟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