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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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洲彎腰,湊近一些,盯著他的臉看。 兩人離得太近,小元寶向后微微仰著身體,不敢和她對視。他移開眼睛,道,“你下去?!?/br> “你先告訴我,為什么生氣?!?/br> “你在堂上,與那春露兒為何眉目傳情?” “我……哪有???” “有?!?/br> 林芳洲有些無力,“就為這個?你懷疑我與她舊情未斷?我拜托,你明明那么聰明,你用腦子想一想啊,她是楊老虎的人,我哪有膽子招惹她?!” “她為何夢中喚你名字?” “我哪知道為什么!我也好想知道為什么!”林芳洲有點崩潰。 “當真沒有?” “沒有!你應該相信我?!?/br> “我相信你,只是……”只是,還是生氣。那感覺很莫名其妙,仿佛一斤鉛灌進胸口,堵得難受,想找人打一頓出出氣。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了,生氣就不可愛了?!绷址贾拚f著,用兩個熊掌拍了拍他的臉蛋。 小元寶忍著翻白眼的沖動,道:“我已不是小孩子了?!?/br> “走吧,去吃飯?!绷址贾拚f著,又要從書桌上跳下去。 “慢著?!彼麛r了她一把,然后把她抱下去了。 林芳洲說,“不用這樣,桌子又不高,摔也摔不壞?!?/br> 小元寶把她放下之后,突然表情奇怪地看著她,“為什么你的身體總是這樣軟,是不是有???” “沒有,天生的。韓牛牛的身體就很硬。不信你試試?!?/br> “我不試……你碰過韓牛牛?” “???”林芳洲看著他的表情,感覺這個“碰”字似乎有不同尋常的意味,她連忙搖頭道,“沒有!我跟你說,我其實十分的潔身自好!” “沒碰過她,怎么知道她身體硬?” “我……被她抱過?!?/br> 小元寶想象了一下韓牛牛把林芳洲攔腰抱著的情形……畫面太美,不能細想。 吃過午飯,小元寶在書房里寫奏章,林芳洲在他旁邊看書。說是看書,實際書里一多半是畫,只有很少的字,這是專給識字少的人看的故事書。目前市面上流行的畫本,有很多才子佳人之類,小元寶說那些故事爛俗無聊,傷風敗俗,因此只給林芳洲買了哪吒鬧海、山海經、三國志等故事書。林芳洲看那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看得十分帶勁,時悲時嘆,又時而狂喜。 小元寶一邊寫奏章,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林芳洲那生動活潑的表情,他低頭牽著唇角輕輕地笑,仿佛又回到永州那座破落的小房子里。 時間過了那么久,他們都沒有變,真好。 …… 小元寶把審判的過程大致交代了一下,楊仲德的罪名總結了九九八十一條,呈給他爹,等著他爹的最終判決。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奏折呈上去這一天,正趕上官家的一爐丹給煉毀了,所以圣上的心情不太美妙。 三皇子只審不判,官家對于這一點,還是比較滿意的,點點頭說,“雖然任性了些,倒還知道分寸?!?/br> 說著翻開奏章。九九八十一條罪名,條條觸目驚心,官家雖然自己也不怎么關心政事,但他畢竟是天下之主,一看到底下竟然有官員敗壞成這樣,加上本來心情就不好,一下子氣得七竅生煙,把奏章往地上一摔,說道:“如此蠹蟲,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一見龍顏大怒,屋子里的人都跪下了。 小元寶不在場。他和他爹“八字相克”,有些事情能在奏章里說就在奏章里說,能不見面就不見面。 官家扔完奏章,又讓人撿起來,再看一遍,見這八十一條罪名里,并沒有任何一條涉及到趙王。 他合上奏章,輕輕嘆了口氣,“是個老實孩子?!?/br> 第37章 楊仲德的案子最后是御筆親批,判了個剮刑。 這很不多見。本朝法度,比較講究恤刑慎殺,讀書人很少有判死刑的,更何況千刀萬剮這種慘烈非常的死刑?;旧?,只有那些謀大逆的,才會判剮刑。 可楊仲德判剮刑,也不能說過分,畢竟他也罵過皇帝,算是“謀小逆”了…… 楊仲德行刑那天,林芳洲不敢去看,悶在小元寶的書房里看畫本。一整套的《目連救母》,她今日看到最后一本了。 其實,她也不是那么喜歡看書……只是沒辦法……因為小元寶不許她出門。 他的意思是,等她把手養好了再出門玩。手骨沒長好呢,太脆弱,萬一磕到碰到,豈不麻煩。 林芳洲喜歡在小元寶的桌上看書,遇到不認識的字,還可問他。小元寶有問必答,他什么都懂。 對此,林芳洲有點羨慕,有點嫉妒,又有一點小小的自豪。 小元寶喜靜,林芳洲不與他說話,他就不說話,只是低頭看書或者寫字,偶爾抬頭看一眼旁邊的人。 有時候這份安靜會被他的婢女打擾。 荷風與荷香是小元寶身邊使喚的兩個人,一對雙生姐妹花,長得十分美麗,說話行止又大方溫柔,可謂賞心悅目。 林芳洲有些奇怪,問小元寶:“為什么荷風荷香這兩個丫頭,與別的丫頭穿著不一樣?看著不像丫頭?!?/br> 小元寶低頭翻書,只當沒聽到她說話。 他越是這樣,林芳洲越是好奇:“為什么呀?你快說?!?/br> 小元寶無奈,答道,“她們是父皇送給我的?!?/br> “你不要蒙我,別的也是你父皇給你的,當我不知道嗎?” “他們……”小元寶抿了抿嘴,神情有些不自在,“放在我房里?!?/br> “我懂了……”林芳洲恍然笑道,“是你爹給你練手的吧?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紀——” “我沒有!”他急忙打斷她的話。 “好了不要害羞,我們小元寶已經長大啦?!彼f著,還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又強調一遍:“我沒有!” 他的臉色仿佛烏云罩頂,看著怪嚇人的,林芳洲一縮脖子,小聲嘟囔道,“沒有就沒有唄?!?/br> 正好這時,外面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道:“殿下?!?/br> “進來?!?/br> 荷風推門走進來,裊裊娜娜,像一只帶著露水的鮮花。她先往書桌上看了看,見墨汁還夠用,便又去香爐里添香。 林芳洲有些無聊,便沒話找話道,“荷香,你今年多大啦?” “公子,奴婢是荷風?!焙娠L笑道,“奴婢今年十五了?!?/br> “你長得真好看,手也巧?!?/br> 荷風被人夸了,俏臉紅了一紅,道,“公子過獎了,奴婢容貌粗陋,拙手笨腳,貽笑大方,殿下和公子不嫌棄,奴婢就知足了?!闭f著款款一福身,抬頭見殿下臉色不甚好,她連忙住了嘴,告退走了。 小元寶冷笑:“兄長真有趣,當著我的面調戲我的婢女?!?/br> “這就算調戲嗎?你也可以調戲我的韓牛牛?!?/br> “閉嘴?!?/br> 她聽到他咬牙切齒是聲音,心道小孩長大了,心思越來越多,動不動就生氣??戳艘粫簳?,林芳洲又覺得無聊,朝外面喊道:“荷風?!?/br>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 “唱首歌來聽聽?!?/br> “是?!?/br> 過不多會兒,外面響起悠揚的琴聲,接著是一把黃鶯般動聽的嗓子,唱起了歌。那歌詞是:“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 金爐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奉帚平明金殿開,暫將團扇共裴回。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br> 好聽是好聽,可惜一個字都沒聽懂…… 林芳洲問小元寶,“她唱的什么意思?” “這是唐人的一首詩?!毙≡獙毢唵谓o她解釋了一下這首詩的意思。 林芳洲聽罷恍然,“她是不是在暗示你什么?” “你既然這么體貼,不如我讓荷風去陪你?她為你疊被鋪床,你解她閨中寂寞?!毙≡獙氄f著,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直覺告訴林芳洲,他這話,有且只有一個正確答案。她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有韓牛牛呢!” “……”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了。 這時,荷風的歌聲突然停止了,只聽外頭一個jian細的聲音道:“殿下,宮里使人帶話說,圣旨正在路上,請林公子準備接旨?!?/br> 林芳洲有些擔憂,“我我我我嗎?為什么是我?” 小元寶道,“應該是封賞的圣旨下來了。你此前是戴罪之身,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封賞,不要擔心?!?/br> 他所料果然不錯。 那圣旨把林芳洲大大地夸獎了一番,賞銀千兩,還封了個爵位。 爵位是“公侯伯子男”里最末等的男爵。 林芳洲拿著圣旨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滿院的下人都上前來恭喜,她有些心煩意亂,隨便給了些錢打發他們。 關起門來,林芳洲憂心忡忡地對韓牛牛說,“完了完了,官家封了我一個男爵,他日若發現我實際不是個男的,會不會氣得胡子翹起來?” 韓牛牛見她著急,也跟著著急,“那怎么辦呀?要不說實話吧?你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官家不會砍你頭的吧?” “你不懂。我現在說了實話,就是欺君!官家不一定砍我,但是小元寶還有兩個哥哥呢!”說著,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救了小元寶,他兩個哥哥一定恨我入骨,巴不得把我弄死呢!” “???怎么辦?要不,公子,我們跑了吧?跑到別處去,隱姓埋名,你換回女裝,也沒人認識你?!?/br> “你傻了嗎?跑了不正是要告訴別人我有問題?再說,全天下都是他云家的,我能跑到哪里去?” “要不……要不告訴小公子?小公子聰明,沒準能想到辦法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