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她嘴角一揚,諷刺笑道:“王姨娘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那好啊,你要是不嫌丟人,我就把我府上的人都帶上來,咱們來當堂對質?!?/br> 王姨娘用絹子揩著淚,神情柔弱無依:“嵐姑娘府上的下人,自然是向著你了,您又和大夫人關系親近,到時候白哥兒被冤死都沒處說理?!?/br> 重嵐眉頭一皺,就聽門口有人懶聲道:“什么時候奴婢竟有能耐出言擠兌主子了?” 重嵐微微張開嘴:“...你怎么過來了?” 晏和一撩曳撒邁了進來,進來之后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我看你還沒回來,想你應該是在這兒,所以來瞧瞧你?!?/br> 她尷尬地笑笑:“娘家的丑事...讓你見笑了?!?/br> 重瑞風才回過神來,跳起來道:“侄女婿,快把嵐兒帶回去好生歇著,她今日也乏了?!?/br> 晏和擺擺手,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的曳撒像是扇面一樣散開:“這個不急?!彼涯抗饴涞酵跻棠锷砩希骸跋日f說這下人頂撞污蔑主子的罪名?!?/br> 王姨娘俏臉煞白,用絹子揩了揩眼角:“妾,妾身并沒敢頂撞污蔑,只是一時情急,這才...” 晏和并不聽她說話,只是抬眼瞧著重瑞風,微微笑了笑:“重家大爺是有舉人功名在身的,應當知道按著規矩該怎么辦?!?/br> 這話威脅之意溢于言表,但重瑞風對王姨娘還是有些情分的,心里一抖,一轉眼又對上了晏和的眼睛,身子不由得顫了顫。 功名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他心里一橫,咬牙高聲道:“來人啊,把這賤婢拖下去掌嘴十下,再敲上二十板子!” 晏和嗤笑一聲:“二十板子?” 重瑞風面色慘白,他到底不是蠢人,也明白了晏和的意思,狠下心道:“打四十,不,五十板子!” 這話說完,王姨娘當場僵在了原地,竟連哭求都忘了。五十板子下來,她就是不死,這兩條腿也廢了。 不過這時候也沒人理會她的心思,幾個長相兇蠻的婆子走過來,拽著胳膊把她給拖走了。 重白身子顫抖著想要擋著,最終還是沒鼓起勇氣,一下子委頓在地上,渾身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晏和又拖長了聲調:“我夫人貼身丫鬟被調戲的事...” 重瑞風看了眼重白,王姨娘感情再深也是妾室,說舍下也就舍下了,可重白到底是他親兒子,他為難道:“這...這到底是...” 重敬見他還執迷不悟,心里嘆了口氣,但卻不得不擔負起兄長的職責,躬身應道:“長兄如父,三弟做下這等禽獸不如之事,我也有責任,這回定當嚴懲三弟,決不輕饒!” 他說完嘆了口氣,撓了撓后腦,對著重嵐歉然無奈道:“只盼著你莫要介意,讓咱們兩家生了嫌隙?!?/br> 重嵐知道他的為人,頷首道:“那就有勞大堂兄了?!彼沉搜壑厝痫L:“大伯最好把心思放明白些,若是你管教不了,那就讓大堂兄幫著管教吧?!?/br> 她說完就和晏和轉身往外走,重延難得沒上來搗亂,兩人難得獨處,她一出正院的門就卸下滿臉的咄咄逼人,倦怠地倚在他身上。 他不顧后面重延的冷臉,伸手一把把她攬住,讓她全靠在自己身上,才道:“我可以跟江寧縣衙提前打招呼,讓他們...” 重嵐靠在他懷里搖了搖頭:“罷了,到底伯母堂兄堂妹都在大房呢,要是重白鬧的身敗名裂,堂兄的仕途必然受影響,伯母和堂妹也沒有好日子過,再說了,這事兒要是鬧大了,清歌的清白也就毀了?!?/br> 她又恨恨地道:“要不是顧忌著他們,我真恨不得讓他流徙千里,讓他好好地嘗一嘗吃苦受難的滋味?!?/br> 晏和恩了聲,有意無意地往后看了眼,把她攬的更緊了些,引得重延和重正齊齊哼了聲。 這時候再回到屋里已經入夜了,她全身乏的要命,匆匆泡了個澡就撲在床上,晏和在她身邊又是脫衣又是眨眼,只穿了廣袖的素色中衣,半干的貼在身上,勾勒出頎長的身形,偏眼神又極淡漠,乍一瞧竟有種禁欲的魅惑。 他擺出一副勾人模樣想要撩她,她心里暗罵了一句‘搔首弄姿’,別過臉抵住了誘惑,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他見今晚上是忙碌不成了,便也跟著上了床,躺在她身邊。 夜里風涼,她打著滾鉆進他懷里,聞著熟悉的淡香,朦朦朧朧間盡是安心。 第二日一早便大房那邊便傳來消息,王姨娘那五十板子雖然挨了過去,但到底受了重傷,活不活的了全看命,被重瑞風打發到鄉下的莊子上去了。 重白也挨了重敬親手cao持的一頓板子,挨打的時候鬼哭狼嚎,聽說差點瘸了兩條腿,不過沒有一年的修養難下地,也被一并送到莊子上去了。 重嵐聽完消息,心里冷哼了一聲,只去向白氏和重敬重麗辭行,然后就坐船返回金陵。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鬧騰的太厲害,她今兒上了船竟然頭暈起來,對于個南方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幸好晏和當了人rou墊子,全程把她抱在懷里,這才免了許多艱辛。 不過重延重正大為不滿,一個又開始找各種理由試圖把兩人分開,一個哼哼唧唧地在外面撩閑——晏和一概沒理睬,重嵐伏在他懷里狂笑不止。 好容易下了船,重嵐終于瞧見自家兄長兩張仿佛吃了山西老陳醋的臉,忍不住大樂,故意逗他們:“你們怎么了這是,船上住的不好嗎,還是昨晚上吃飯醋放多了?” 重延冷哼一聲:“你先跟我回家一趟?!彼洲D向晏和:“想來姑爺應當不會介意的吧?” 晏和悠悠道:“自然不會,畢竟我要跟你們一道走的?!?/br> 重延又哼了聲,陰沉著臉上了馬車,剛進了金陵重府,竟然引出兩個嬤嬤來,一個圓臉大眼,神情慈愛,一個端正四方臉,表情肅穆。 作者有話要說: /(ㄒoㄒ)/~~,本來可以早點替換的,結果晉江又抽,打了客服才弄好,讓大家久等了,跪地求原諒 ☆、第79章 那個神情肅穆的重嵐不認識,另一個神情慈愛的,她瞧見了,忍不住又驚又喜:“許嬤嬤?!?/br> 許嬤嬤也是眼眶一濕:“好多年沒見嵐姐兒,姐兒都這般大了,也嫁人了,好好好,姐兒是個有福氣的?!?/br> 重延請兩位嬤嬤坐下,淡然道:“我想著你才成親,身邊也沒有個貼心長輩看顧提點著,便請了許嬤嬤和陳嬤嬤來看顧你?!?/br> 他頓了下,見晏和面上沒有異色,才繼續道:“許嬤嬤原來是伺候娘的,最是細心周到,便負責你的日常起居,這位陳嬤嬤是我拖了京中同窗尋來的,原來是宮里的教養嬤嬤,教導你一些大戶人家的禮數?!?/br> 他難得露出嘆息之色,略帶不滿地看了晏和一眼,才繼續道:“你禮數素來周全,本來也不用我多cao心的,只是公府的禮節和咱們尋常用的不同,你要是行止稍有差錯,難保不會有人說些什么?” 禮數確實是個難題,從她上回正式去宮里給皇上謝恩就可見一斑。她沒想到重延事事都替她考慮妥當了,眼里發酸,轉頭激動地瞧著晏和。 陳嬤嬤聽他介紹完便福身行禮,姿態從容,神態平和:“老身見過夫人?!?/br> 重嵐忙還禮道:“以后有勞嬤嬤了?!?/br> 重延見她二人說話,便上前幾步,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我還是很討厭你?!?/br> 這點晏和早就知道了,不過沒想到重延直接就說了出來,揚了揚眉梢:“我自問不曾有什么地方得罪過伯延兄?!?/br> “你娶了囡囡?!敝匮酉騺淼拿佳劾锿赋鲆还缮钌畹牟粣偅骸爱敵跻娔愕谝谎畚揖筒幌矚g你,你心思太深,門第又高,囡囡是個自在性子,本來就不適合去你們齊國府那種事兒堆?!?/br> 他頓了下,又繼續道:“我本想著給她找個小門小戶的人家,這樣她一進去就能當家做主,出了什么事兒我們也能說得上話?!?/br> 晏和漫聲道:“小戶人家就一定好嗎?” 重延又頓了下,淡淡道:“不好,但至少拿捏得住?!?/br> 他看了眼晏和,一向冷清的臉色竟浮現出幾分分古怪的笑意:“我看不慣你還有個原因。從小到大,囡囡最喜歡最崇敬的都是我,最護著她體貼她的也是我,可現在這人都換成了你。好像我最重要的寶貝被人搶走了?!?/br> 雖然面前這人是重嵐的親哥,但聽到有人形容自己娘子為最重要的寶貝,他還是覺著心里不痛快。 他瞇了瞇眼:“人總是會長大的?!?/br> 重延頷首:“你說的是?!彼鋈恍α诵Γ骸斑@些日子你對囡囡的體貼我都看在眼里,倒也配得上她對你的心意,我這才沒后悔我當初同意她嫁給你的決定?!?/br> 他尋常老冷著一張臉,雖然相貌和重嵐相似,但很難把兩人想到一塊,這么一笑起來,竟如同冰雪初融,和她形神皆似。 他伸手拍了拍晏和的肩膀:“妹婿,以后好好待我妹子,不說榮華富貴,只求你們一生平安喜樂?!?/br> 晏和面色微緩:“承伯延兄吉言了?!?/br> 他恩了聲,這時候重嵐也跟兩位嬤嬤說完了話,她起身走過來,面上似有為難之色:“大哥,清歌的事兒...” 她知道清歌的心意,要是能促成這樁好事她自然高興,可若是重延不愿,她總不能強逼著他應下,只好先把清歌想法子留下,讓兩人處些日子,看能不能情投意合。 重延淡淡道:“我知道?!?/br> 重嵐一怔,她還沒開口說呢:“你知道什么了?” 重延定定地看著她,重嵐被他看得心虛,干脆直言問道:“你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意,那你的意思呢?女子的青春短暫,這么白吊著可不好?!?/br> 重延略想了想,沉吟道:“到底這么多年的情分,她若是愿意留在重府,我自不會虧待她,她若是愿意,我也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嫁了?!?/br> 重嵐心里一沉,卻沒法怨怪重延,只是為清歌的癡心難過。聽他這話便是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她不死心的問道:“你這樣...是因為昨日重白的事兒?” 重延淡淡道:“跟昨天之事無關,我并非計較這個的人,就算沒有昨日之事,我也是這么打算的?!?/br> 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她仔細回憶了一番,重延雖然待清歌平和客氣,但也僅止于此了,也沒見他對她格外看顧。 她想到清歌哀戚的模樣,心頭一顫,嘆了口氣道:“可惜她的一番心意了?!?/br> 重延仍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立在遠處不言語,重嵐無法,只好先和晏和回府。 既然是歸寧回府,少不得要拜見幾位長輩,兩人先去見了晏老太太,她上下打量了重嵐幾眼,又看了看晏和,見兩人精神頭都不錯,面色微微緩了緩,卻還是難免嘀咕:“江寧路遠,白白荒廢這幾日,萬一耽誤了公務可如何是好?” 她抬頭咳了聲,吩咐道:“你如今入了我晏家門,就是我晏家媳婦,江寧娘家還是少回為好,免得別人起了閑話?!?/br> 重嵐想到重府大房,其實也沒多想回去,這回只是為了全歸寧顏面,便痛快道:“祖母教訓的是,孫媳記住了?!?/br> 晏老夫人見她恭順,面上帶了些滿意之色,又細細叮囑了幾句,轉頭瞧了眼魏嬤嬤,幾不可察地對著魏嬤嬤點了點頭,隨即道:“咱們齊國府到底是公府,行事做派自有一套禮數章程,樣樣都是按著鐘鳴鼎食人家來的,你身為長孫嫡媳,一舉一動都關乎晏家臉面,更不能輕忽怠慢了?!?/br> 重嵐恭敬問道:“祖母的意思是...?” 晏老夫人一指魏嬤嬤:“魏嬤嬤當初是咱們府上幾個姑娘的教養嬤嬤,規矩最是嚴整不過,而且你身邊也沒有個貼心人看顧著,我打算派她過去教導你,直到你熟悉了府中規矩為止?!?/br> 魏嬤嬤見機極快地福身行禮道:“老奴拜見夫人?!?/br> 當初定親的時候,魏嬤嬤就在她手里出了丑,晏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這事兒,這時候把魏嬤嬤派過來,說不是為了打壓她只怕沒人信。 重嵐心道大哥真乃神人也,一邊道:“祖母覺著我禮數不周全嗎?” 晏老夫人還沒說話,魏嬤嬤先開口答道:“少夫人恕老奴直言,夫人的規矩確實有不少疏漏的地方,頭一個便是這婦德,不過好在夫人年紀尚小,經老奴教導幾日應當能改正回來?!?/br> 婦德有虧可是大過,她看晏和已經瞇起了眼,不動聲色地握著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挑眉道:“嬤嬤請說?!?/br> 魏嬤嬤端著一張臉:“夫字天出頭,身為女子,就應該出嫁從夫,姑娘這回歸寧,本來沒什么不妥當的,但既然大少爺有公務在身,你得體恤著些,主動跟夫婿說晚些歸寧?!?/br> 她冷硬著一張臉,伸出兩根手指:“其二,雖然沒得才成親幾天就給夫婿納妾的道理,但至少您也得安排幾個丫頭,幫著服侍大少爺?!?/br> 重嵐是自己靠著經商才能活的這么滋潤的,對什么夫字天出頭的話壓根嗤之以鼻。 要是全靠著夫君過活管用,她娘就不會快賠光了嫁妝,早早地去了;白氏也不會被個姨娘壓在頭上作威作福,現在流連病榻起不得身。 晏和雖然待她好,但她自己也有大筆的陪嫁在,至少在錢財上不至于事事都靠著他。 不過這些話也不能說出來,不然就坐實了婦德有虧的罪名。她笑著道:“這話可就有些奇了,金陵城這么多人家,就連王妃都是第三日回娘家歸寧的,怎么到了我這里就成了不體恤夫婿?難道嬤嬤覺得,別人的夫婿個個都清閑在家?還是金陵城的夫人都不體恤夫君?” 魏嬤嬤面上一滯,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咱們齊國府是高門大戶,因此才要更講究規矩,妾乃家宅不寧之根本,您瞧瞧那些簪纓世家,哪個成親沒過幾日就急吼吼地提小星丫鬟的事兒,我倒是無所謂的,就怕夫君出門被人指點?!?/br> 她用絹子揩了揩眼角,努力把眼眶搓紅:“您說我回幾日娘家便是耽誤公事,要是弄幾個丫鬟放在房里不是更會耽誤公事?” 她哀聲道:“我一心為瑾年考慮,就是為這個引了祖母生厭,我也認了,只求祖母不要遷怒瑾年?!彼贿厸_晏和眨了眨眼,作勢就要跪下去。 晏和跟她倒是心有靈犀,一把扶住她,淡聲道:“你又沒做錯什么,為何要跪?!?/br> 晏老夫人和魏嬤嬤原本準備的一通道理被生生噎了回去,要說納妾這事兒確實不是什么好事兒,凡是有了妾的家里頭,哪個能親熱和睦跟一家人似的,所以不少簪纓世家都立下了‘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 重嵐打著為夫君好的旗號,她們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生生忍下了這口氣。 魏嬤嬤頓了下,平了平氣兒,沉聲道:“既然少夫人執意如此,那便罷了,不過這規矩禮數還是得學起來,老奴脾氣魯直,行事若有不妥的地方,還望夫人多擔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