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他不動聲色地瞇了瞇眼,不過這時候兩人已經啟程,他倒也沒說什么。 她才盤下的茶園離這里不遠,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茶園,席雪天正在園里來回巡視,見她過來,驚喜笑道:“東家?!蹦抗庥致涞缴砗蟮年毯蜕砩?,笑意減了幾分:“姑爺也來了?!?/br> 重嵐頷首道:“盤下這茶園之后還未曾來過,今日特地來瞧瞧?!?/br> 席雪天比了個請的手勢,請他二人往里走,一邊笑道:“江寧這地方的土地不太適合種茶,種出來的茶也比不得杭州那邊,我想著干脆把這邊修葺成一所風雅的園子,能供人聞著茶香飲酒作樂,喝茶賞景,可以陶冶性情,想來那些名人雅士應該會喜歡的?!?/br> 重嵐想了想,覺著這主意真不錯,含笑點頭道:“你拿主意便是,錢不夠了就使人去賬面上支?!?/br> 席雪天笑著應了,又問了她幾個生意上的事兒,雖然同樣是沒話找話,但他沒話找話的水平可比重延高多了,至少到現在都沒讓重嵐瞧出來。 他們談生意經,晏和自然插不上嘴,只是神情淡然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突然手里塞進了一只溫軟的小手。 重嵐牽著他的手笑道:“光顧著談生意了,險些忘了你,你會不會覺著無趣?” 他漫不經心地道:“是有些無趣?!?/br> 席雪天神色微沉:“這些可都是東家的心血,總督大人竟覺著無趣嗎?” 他瞥了他一眼:“我是說你無趣?!?/br> 席雪天張嘴就要說話,重嵐不知道兩人怎么就開始針鋒相對了,擺擺手道:“正好我也走的乏了,咱們到廳里去歇歇吧?!?/br> 她猶豫了一下,轉頭對著席雪天道:“早上還沒用飯,勞煩你幫我們備些吃食了?!?/br> 席雪天聽她還餓著,不善地看了晏和一眼,但也顧不得再說話,急急忙忙地吩咐人做飯了。 他拉著她坐下:“早上讓你在家用點,你非不聽?!?/br> 重嵐按了按額角,頭疼道:“對著大哥二哥的兩張寡婦臉,你吃的下去飯?” 他想到重延的表情,不由得一哂,隨意地瞧了瞧屋里的擺設,席雪天已經把早飯備好端了過來,還額外捧了兩杯香茗。 兩盞茶分別由兩個貌美的侍女端著,他笑了笑,卻不急著給兩人奉茶:“東家先別急著喝,不如先猜猜這是什么茶?” 重嵐這些年喝的茶也不算少了,一聞就道:“是上等的雨前龍井?” 席雪天笑了笑:“東家那杯是的,不過姑爺這杯要更為稀罕些?!?/br> 重嵐雖然做茶葉生意,但這些生意自有底下管事cao心,所以她對茶的種類并不熟悉,皺眉苦思道:“這聞著還是雨前龍井...不是?那就是大紅袍?白茶?碧螺春?” 她不論說什么席雪天都只管搖頭,不由得惱道:“你別賣關子了,快說他這杯到底是什么茶?” “姑爺這杯名叫美人茶?!彼χ戳搜坳毯蜕磉叺牟刹枧?,那女子立刻乖巧地奉上茶盞,他這才道:“特地選了相貌上乘的采茶女,用舌尖把上等茶葉采下,再請人稍稍調制,最后放在自己胸乳上烘干,所以跑出來的茶葉自帶了女子身上的香氣,是真正的極品好茶,其中的旖旎風味,也是尋常好茶比不了的?!?/br> 重嵐托著茶盞的手一僵,席雪天又瞧了眼那采茶女,淡淡道:“姑爺身邊站著的,就是烹制這杯茶的女子?!彼S意道:“還不快給姑爺奉茶?” 他說完就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晏和的神色,想從他臉上找出動心之色,不過晏和面上從始至終都很沒變過,漫不經心地瞧了他一眼,修長的手指玩味地瞧著桌面,漫聲道:“不必了,我不用這個?!?/br> 席雪天說不出心里是欣慰還是失望,正欲開口,就見他把重嵐手里的茶盞子端了過來,隨意道:“我跟她喝一盞就行了?!?/br> 她還沒反應過來,茶盞已經被他拿了去,她今兒早上涂了口脂,啜過茶的地方有道殷紅的彎月,茶盞在他如玉的指間轉了個個兒,正好停在那輪彎月上。 他把茶盞子湊到唇邊,在別人瞧不見的地方沖她曖昧地笑了笑,對準了唇印,不急不慢地啜著茶,時不時抽空瞧她一眼,長長的睫毛微動,讓人心癢難耐。 他晃了晃茶盞,略微湊近了,聲音極輕地道:“這才是真正的美人茶?!?/br> 如蘭似麝的味道繞過鼻端,重嵐又開始不自在起來,不過這時候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斜了他一眼,正襟危坐在原處。 她以為這番眉來眼去無人瞧見,席雪天卻都瞧得分明,心里微澀,躬身道:“東家還有什么吩咐,我都一并準備著?!?/br> 重嵐給晏和看得渾身不自在,隨意扒了幾口飯,起身道:“不用你忙活了,我們先去別處轉轉,你去忙你的吧?!?/br> 正好這時候晏和也喝完了茶,起身道:“走吧,接下來去哪里?” 重嵐是做事極有條理的人,想了想道:“上回來江寧就想著坐船呢,結果被人攪和了沒做成,離茶園不遠的地方有條河,咱們剛好可以泛舟游湖,而且湖對岸就是泰清廟,游完湖剛好能去廟里拜拜?!?/br> 能和她在一塊,去什么地方都是好的,他自然沒意見,由著她拉著往外走,剛走出去她就咬牙抱怨道:“都是你,害得我又沒吃幾口飯就得出來?!?/br> 他目光從她臉上兜轉而過,最終定在她唇上,故作詫異地道:“我怎么害你了?” 她紅著臉翻他一眼:“我不管,反正我現在餓的走不動了?!?/br> 他舒展雙臂:“那我抱你去湖邊上?” 她啐他:“你越發沒個正經了?!?/br> 他淡然道:“我對你一向正經?!?/br> 兩人說話間就已經到了湖邊,湖邊修了專供人等著的石桌石椅,她看人不少,好些都是女眷來出游,便想先坐下等著,被他帶著往前走:“你方才說要來的時候,我已經命人來訂船了,只管去坐就是了?!?/br> 她狐疑道:“可是人這么多,就算你派人提早來了也未必訂的上吧?” 他嗤笑:“用用你的腦子,我出十倍二十倍的價錢,還會有人嫌錢少嗎?” 他一副財大氣粗的惡霸模樣,她忍不住笑了:“你說的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這就去吧?!?/br> 他瞧見重嵐因著走了山路,額上泛起細汗,便拉著她在陰涼處坐下,自己站著給她擋太陽,命管事去打點。 沒想到不一會兒那重府管事就小跑著過來,氣急敗壞地道:“姑爺,姑娘,方才小的去找船家開船,沒想到迎面走來一眾帶了家丁的女眷,那戶人家好生跋扈,二話沒說直接就搶了咱們的船,還險些把幾個小的給打傷了?!?/br> 重嵐一怔:“是哪戶人家這般跋扈?你們沒說明身份嗎?” 管事苦笑著回話:“是陳府的夫人,咱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只是分辨了幾句,那邊已經動上手了?!?/br> 重嵐想到陳元兒和重柔,嫌惡地皺起眉頭:“果然是家風使然?!?/br> 晏和握著她的手起身,見日頭有些大,便把帷帽給她戴上:“走吧,咱們去瞧瞧去?!?/br> 一行人走到湖邊,陳府的下人已經護著夫人姑娘準備登船了,有位嬤嬤樣的婦人看他們走過來,先是瞧見了晏和,不由得怔了怔,但又見他身上服飾尋常,身邊跟著的女子也同樣是荊釵布裙。 她不知道兩人是為了爬山方便才做此打扮,便微揚著下巴,語氣驕矜淡然:“方才這船是你們包的吧?也是不趕巧了,我們夫人和姑娘要游湖,所以先用了這艘船,你們反正也不急,就等下一艘吧?!?/br> 晏和還沒說話,一個打扮華貴,頭上戴著帷帽的婦人也從船里走了出來,不悅問道:“你是怎么辦事的,為何還不開船?” 那嬤嬤滿臉委屈地正要回話,就見她說完目光落到晏和身上,先是漫不經心,隨即是愕然,猶疑著問道:“你是...” 晏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瞇起眼道:“帶著你的人滾下來?!?/br> 重嵐覺著他說的有些過了,但有的人就吃來硬的這一套,陳夫人面上忽青忽白,似乎顯了幾分怒意,但更確信了幾分,躬身道:“是妾身無禮,不慎用了大人的船只,不如就請您上船與我們同游,算是妾身賠禮了?!?/br> 重嵐忍不住道:“陳夫人,你船上可都是女眷,我家官人怎么方便上去?” 陳夫人陪笑道:“我們家老爺也在上面...” 晏和不等她說完,已經垂下了眼:“不必?!?/br> 這是非趕陳府的人下船不可了,陳夫人無奈,又不敢得罪他,只能回去稟告之后帶著一眾人灰溜溜地下了船。 重嵐和晏和又回到石凳上等著他們把船騰空,因此陳府的人也沒瞧見他們倆,只是一臉晦氣地走了。 這回終于能清清靜靜地上船,晏和卻忽然改了主意,指著當中的一艘烏篷船道:“咱們坐這個吧?!?/br> 重嵐翻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這么小的船,咱們帶來的人怎么坐得下?而且誰來撐船?” 他指了指那艘大船:“讓他們坐那個,我來撐船?!?/br> 有人愿意撐船,重嵐當然愿意,不過還是狐疑道:“你會撐船?可別瞎鬧啊?!?/br> 他也不多言,拉著她直接上了船,拿起長竹竿就撐了起來,她盤腿坐在船上瞧著,見他似模似樣的,船也能動起來,便放下心,取了漁夫的斗笠給他戴上,哈哈笑道:“你這樣活像是個打漁的?!?/br> 她又低頭看著他的一身打扮,撫著下巴琢磨道:“要是褲腿再挽起來,背個魚簍就更好了?!?/br> 他隨口道:“那你又是什么,漁婆嗎?” 她想著原來看的話本子,自顧自地編的高興:“我是這河里頭住的神仙,見你打漁太多,所以特地上來降罪給你...” 他斜了她一眼:“然后對我一見傾心,不能自已,所以決定留在岸上給我生一堆小神仙?!?/br> 她啐他:“肯定是你個不要臉的,偷了我的衣裳,逼著我留在岸上當你娘子?!?/br> 他接口道:“然后又生了一堆小神仙?!?/br> 她見他老提這個,有些不滿起來:“你說這個干什么,非得我肚子里有貨你才喜歡,空心的你就不喜歡了?” 他怔了下,急著揚眉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那我不要孩子了,就要你如何?” 她又不悅道:“你這話是當爹的說的嗎,好歹也是你的骨血,要是以后有了孩子,難道你還把他們扔了不成?” 難怪圣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女人真是難哄到了極點,他頓了半晌才道:“我喜歡孩子,更喜歡生孩子的過程?!?/br> 他哼道:“昨晚要是不是你哥攔著...” 她跳起來捂他的嘴:“你想怎么樣啊,這般口無遮攔的,小心給人聽見!” 他揚了揚眉梢:“你看哪里還有人?” 她左右瞧了瞧,兩人不知道怎么了,已經把船開到一處水草繁茂的地方,長出來的水草足有一人高,把周遭遮擋的嚴嚴實實,也瞧不見有什么人煙了。 她哎呀了一聲:“你怎么撐船的,這下子怎么出去?” 他干脆放下長竹竿坐下:“路在我腦子里記著呢,丟不了你的?!彼胍潦?,船上卻只有一塊給船家擦汗的手巾,他略帶嫌棄地瞧了眼,勉強將就著用河水凈了手。 她見他胸有成竹,便坐下吹著河風,細碎的頭發飛揚起來,她摘下釵環,用手帕包著頭發,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傳來一陣男女調笑之聲,她嚇了一跳,忙起身壓低了聲音:“怎么回事兒?” 晏和面不改色,顯然是早都聽到了,他輕輕撥開茂盛的水草,露出一角指給她瞧。 一男一女并肩坐在船上,那女子完全被擋住,瞧不出詳細來,只是看大概身形輪廓,應當不是什么美人,男人堪堪露出個側面,瞧著倒是頗為俊俏。 男人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元娘,好些日子不見了,我好想你?!?/br> 女子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誠哥哥,我也是?!?/br> 重嵐聽這聲音頗覺耳熟,但這聲音被河風吹散,傳過來的時候有些模糊,她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女子繼續道:“今日要不是打著陪我娘家爹娘出來游湖的旗號,我還尋不到由頭見你呢?!?/br> 那男子道:“別怕,咱們在一起的時候還長著呢,不急這一日?!?/br> 那女子嗯了聲,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聲音滿是怒意:“那老東西本來還攔著不想讓我出來,說是新婦不易出門,我呸!幸好我娘親自上了門找他,他這才松了口?!?/br> 她說完聲音又委屈起來,膩在男子身上,聲音恨恨地道:“我好不容易出來一回,還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全都是為了你,你要是敢負了我,我定不饒你?!?/br> 重嵐大吃一驚,原來這女子竟還是個婦人。她下意識地轉眼去瞧晏和,見他盤膝坐在原處,面上似乎帶了幾分玩味。 那邊男子自然哄了她一番,又感嘆道:“相逢恨晚未嫁時啊?!庇掷桥诱{笑起來:“既然那個老東西灌溉不了你這畝水田,就讓我來滋潤滋潤?!?/br> 那女子打了他一下,半推半就地倒在他懷里。 這對兒苦命鴛鴦又相互訴了會兒衷腸,漸漸地相互摟抱著倒在船上,光天化日之下就放浪形骸起來,雖然沒有真個兒入巷,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重嵐聽著那邊傳來的□□,船舶搖晃的聲音,黏膩的吮吸聲,驚得目瞪口呆,要不是怕被人知道,她早就讓晏和開船走人了。 她用力扯了扯晏和的袖子,又指了指那邊,這回晏和竟然聽懂了,不知道從哪里尋出個石頭,屈指一彈就落到了遠處,打了五六個水漂才沉下去。 那對兒野鴛鴦聽到動靜,嚇得也顧不得繼續**,撐著船慌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