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重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依著大哥那性子,他不刁難別人就謝天謝地了,誰能刁難得了他?” 清歌面上一紅:“是奴婢失言了?!?/br> 重嵐用絹子扇了扇,托腮瞧著她:“有句話叫關心則亂,我說的可對?” 清歌一怔,立即跪下道:“姑娘都瞧出來了,請姑娘責罰?!?/br> 重嵐把她扶起來:“你好端端的,我責罰你做什么?”她看了眼還沒弄清楚情勢的清云,示意她去倒杯茶來。 她把清歌扶到一邊的凳子上,沉吟道:“我大哥不會納妾,這個我是清楚的,我也不是那等有門戶之見的人,你又跟了我這么些年,處處體貼周到,只要他愿意,還了你的賣身契讓你做個良人嫁給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br> 清歌眼里沁出些水霧:“姑娘...” 重嵐擺擺手:“只是你跟我同年,咱們女人家的光陰短暫,我不能平白看著你這么蹉跎下去,他的心意你可知道?” 清歌沉默一時,緩緩搖頭道:“姑娘想錯了...”她用絹子揩了揩眼角:“我心里是惦念著大少爺,但我更惦記姑娘,再說了,以大少爺那樣的品貌,怎么會瞧得上我?我只想留在姑娘身邊幫襯著,時不時能瞧他一眼我就知足了?!?/br> 清歌這丫鬟讀書識字,肚子里有文墨,人又謹慎慧黠,處事進退有度,比大家閨秀都不差什么,可惜就差在了出身上。 她嘆了口氣,也不敢再勸,萬一重延沒這心思,她豈不是讓清歌白存了指望,那樣更折磨人。 清歌還想說話,正要這時候重延上樓,對著重嵐道:“大伯母那邊的事兒弄清楚了,她孩子前日沒了,如今正在將養身子?!?/br> 清歌慌慌張張閉了嘴,重嵐一下子起了身:“怎么會這樣,大房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重延微微沉了臉:“說是被夜貓撲在肚子上,伯母被撞到在地,孩子一下子就沒了?!?/br> 他又淡然道:“不過你大堂兄已經快要回來了,這事咱們暫時不方便插手,我把這事去信告訴他,他心里自有計較?!?/br> 重嵐忙起身道:“我去瞧瞧伯母?!彼趾傻溃骸按筇眯?..能成嗎?不怪她疑惑,在她心里大堂兄和大伯母是一般的性子,都自己沒個主意的。 重延倒似對他很是放心,頷首道:“若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會進士及第了?!?/br> 這兩者有關系?重嵐顧不上跟他爭論,忙命人請了大夫,帶了補品去瞧白氏。 這一忙就快忙到傍晚,她好容易回到二房,就看見二房已經擺上了飯,她兩個兄長和晏和,三個大男人坐在飯桌邊等著她,見她進門,又扭過頭來齊齊看著。 她被瞧得有點尷尬,訕訕笑道:“你們怎么不先用飯?” 重延并沒答話,抬手給她布了一筷子銀芽:“咱們難得聚在一起,今日就不分桌用飯了?!?/br> 她在空位坐下,晏和就挑著魚翅根底下的rou夾了一筷子,細心給她挑完刺夾過來,看來也是個會吃的:“我以為你愛吃魚rou多些?!?/br> 重延漠然地瞧了眼,用筷子夾了塊杏仁豆腐:“魚rou易腥,你今日吃了些酒,還是吃些清淡的養養腸胃?!?/br> 重嵐的筷子剛伸到半空:“......” 晏和和重延兩人一個從容一個淡然地瞧著她,等著瞧她先吃誰的。 她現在好比受婆婆和媳婦夾板氣的男人,哪個都不敢偏幫,生怕一言不合就家宅不寧,胳膊在半空中顫顫地伸了半天,突然手一松,兩根烏木筷子就齊刷刷落了下來。 她呀了聲:“這筷子怎么掉了?” 說著想要彎腰去撿,清云已經傻乎乎地捧著新筷子來獻殷勤,笑著道:“姑娘別費力了,這有備用的呢?!?/br> 重嵐訕笑了幾聲,慢慢地伸手去拿筷子,正想著怎么和稀泥,冷不丁看見在一邊悶頭吃飯吃的正開心的重正,心里大為嫉妒,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他一腳。 重正哎呦了一聲,她忙過去攙著他:“二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身子不舒服?正好大夫在,我帶你去瞧瞧大夫?!?/br> 她說完也不等重正反應,用力把他拽起來,拉著往外走。 晏和唇邊含了笑,轉頭吩咐道:“把少夫人愛吃的菜取幾樣給她送到房里?!彼肓讼?,干脆自己起身:“罷了,我自己送過去吧?!?/br> 重延面無表情地閣下筷子,別以為他沒聽出來,他在少夫人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重嵐走到半路就把重正扔了,自己跑回房歇著了,呆了會兒才覺得餓,正要命人送飯回來。 就見晏和已經單手托著托盤走了進來,他把托盤放到桌上,瞇起眼道:“你走的倒是快?!?/br> 重嵐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你和我大哥活像是蠻橫夫人和刁鉆婆婆,我不走難道要留在你們中間和稀泥?” 他慢慢地重復:“蠻橫?” 重嵐咳了聲,正色道:“我哥就那性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到底你是要陪我過一輩子的人,有什么好跟他計較的?”她隨意扒了幾口飯,正要出去散散步,就被他扯住腰間的絳子。 她扭頭去看,才發現他已經斜靠在軟塌上,拽著不讓她走:“你吃飽了嗎?” 她怔了怔,點頭道:“吃的有點多,我出去散散,你要是乏了就先歇下吧?!?/br> 他沖她輕笑,眼波晃晃悠悠要把人的魂兒一道勾了去:“我現在精神頭正足著呢?!?/br> 她想了想:“那咱們一道出去散散,也反正動一動,一天到晚悶在屋里,小心長出一身肥膘來?!?/br> 他干脆把她攬過來,臉貼著她柔軟平滑的小腹,一手緩緩撫著她的后腰:“誰說動一動非得在外頭了,在屋里也能變著花樣的‘動一動’?!?/br> 他說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喃喃道:“其實在外頭也可以...” 重嵐怔了下才反應過來,用力啐他道:“天還沒黑呢,你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沒事兒好好看看公文,壓一壓你的邪火!” 她說完又哼了聲起身:“反正我是要出去散散的,到時候長rou讓人笑話呢?!?/br> 他的手不知不覺在她瑩潤的柔軟上游移,聲調曖昧地道:“也不見得,有些地方長rou我瞧著還高興呢?!?/br> 她一把拍開他,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在貴妃榻上,交錯的支架咯吱一聲響,他想到前些日子看秘戲圖上的花樣,纖長的手指已經勾住了她的裙帶。 重嵐兩手攀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是推開還是從了,這時候就聽外面有人敲門,然后是重延的聲音四平八穩地傳了進來:“囡囡在嗎?” 她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起身,三下五除二用梳子抿了抿頭發,用整了整衣裳才跑去開門,重延站在門口,手里捧著點心碟子:“方才瞧你什么都沒吃,所以挑了幾樣你喜歡的點心過來?!?/br> 重嵐還沒來得及說話,重延目光已經落在那托盤上,自嘲道:“看來我是來晚了?!?/br> 重嵐心里一軟,推著他往外走了幾步,兩人走到檐下,她笑道:“正愁吃不下飯呢?!?/br> 重延哦了聲,又看了眼屋里:“你不怕他惱了?!?/br> 重嵐正色道:“他就那性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我跟你才是親兄妹,有什么好跟他計較的?” 重延臉色微緩,把手里的點心碟子遞給她,自己轉身走了。 她終于哄好了兩位大爺,精疲力竭地回房,就見他對著自己倚枕而笑:“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誰?” 他忽然探身把她拽到床邊,舒展雙臂抱在懷里,貼著她耳垂道:“你勸慰人都不帶換話頭的嗎?” 她深覺無力,也自知理虧,躺在榻上任由他擺弄,頭疼道:“你們男人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湊在她脖頸邊嗅了嗅,香氣一如既往地討他喜歡,他滿意地攀上了她前襟的玉扣,在她細長的頸子上輕咬了口:“想知道嗎?今晚上好好服侍我就告訴你?!?/br> 她想了想:“那我要是說不想知道了,你現在能不能放我去散步?” 他隔著藕色的兜衣揉.捏起來,聽到她細細的喘息,微微笑了笑:“你覺著呢?” 她認命地勾著他的脖頸,就聽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囡囡還在嗎?”又是重延的聲音。 重嵐慌里慌張地想要翻身而起,被他輕輕壓住,手指抵在她唇上,自己出了碧紗櫥去開門,不動聲色地擋住重延的視線。 重延見是他來,默了下才負手道:“囡囡呢?” 晏和面不改色,抱胸斜靠在門邊,神態慵懶:“她散步去了,伯延兄有什么事嗎?” 重延頷首道:“正好,我是有事找你?!?/br> 晏和挑了挑眉:“伯延兄有什么事?” 重延同樣四平八穩地胡謅:“聽聞瑾年兄未及弱冠就中了探花,學識淵博,我在經義上有幾處不解,想要請教你?!?/br> 要是他還未曾考試,這么請教還情有可原,如今他都進士及第,又不用再考試了,傍晚來請教這個誰會信?” 重嵐本來想出來瞧瞧,但聽見他們是文斗不是武斗就放了心,又輕手輕腳地縮了回去。 重延點頭以示誠意,還比了個手勢道:“請吧?!比缓蟾坏雷吡顺鋈?。 ☆、第75章 晏和被重延拖著,從四書五經講到琴棋書畫,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大舅子肚子里竟然如此能說,兩人談論到深夜,重延幾乎可以確定重嵐已經睡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放晏和走人。 晏和走之前瞥了他一眼:“今日真是辛苦伯延兄了?!?/br> 重延別有深意地道:“客氣了,瑾年兄更加辛苦?!闭f了幾個時辰的廢話他確實辛苦,不過最辛苦的還是聽了幾個時辰廢話的晏和。 他轉身回了重嵐住的院子,游廊上還掛著羊角燈,一星半點的微芒,卻正正好能照亮夜路。 他揚了揚唇,進屋卻發現重嵐早已經睡下了,身上搭著薄衾,露出半個雪白的膀子,一把青絲落在枕頭上,長發里隱隱約約露出蜜合色的繩結。 他嘴唇抿了抿,下意識地走過去,沿著光滑白潔的脊背往下摩挲,她輕輕地唔了聲,猝不及防地睜開眼,目光迷蒙,半晌才回過神來,抬眼盯著他:“你回來了,快去洗漱吧?!?/br> 他見她既然醒了,干脆把人摟在懷里,在她額上親了親:“怎么睡得這么早?” 她瞇起眼瞧了瞧更漏:“不早了,都快子時了。這么晚了,你還回來干什么,怎么不干脆在我大哥房里留一夜?” 他哼了聲:“怕你擔心,沒想到你卻先睡了?!?/br> 這么說可見是有為人丈夫的自覺了,她抿嘴一笑,起身推他:“快去洗漱吧,早些睡覺?!?/br> 他想了想道:“咱們明天出去轉轉吧?!睌堉珙^,曖昧地低聲道:“你等著我?!?/br> 重嵐困得要命,壓根沒聽清他說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又忙著推他。 晏和洗漱完回來,發現她躺在床上...又睡了。 兩人昨天都折騰了一回,今早上睡到辰時才起,他起身更衣,她這才伸了個懶腰起身,定定地瞧著他半晌才訝然道:“你怎么回來了,我以為你晚上就睡在大哥哪兒了呢?!?/br> 他頓了下才道:“我昨晚上就回來了,你還醒了一回?!?/br> 她搖了搖頭,捂著腦袋道:“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兒,不過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呢?!?/br> 他托起她的下巴:“那我昨晚上說的事兒你定也忘了?!?/br> 她扶額苦思,半晌才道:“你是說要帶我出去轉轉?” 他慢悠悠地道:“你不是說總覺著在家悶得慌,回了金陵又難出去了?!弊钪匾氖?,出去兩個人才能脫離大舅子。 她開心起來,匆匆忙忙地起身更衣,又催著他收拾停當,兩人連早飯也不吃就準備出門。 沒想到重延來得更早,一聽說兩人要出去,當即表示好久沒回江寧了,也要跟著出去轉轉。 這回重嵐都有些不樂意了:“大哥你怎么跟二哥似的,想轉你自己個兒不能轉,非得拘著我做什么?” 重延神情高深莫測起來,那模樣活像是看見自己兒子偏幫媳婦的婆婆。 重嵐不理他,拉著晏和上了早就備下的馬車,興致勃勃地道:“我幾個月前在這兒盤下了個茶園,還沒來得及去瞧呢,咱們這就去瞧瞧去?!?/br> 晏和自然無有不應的,就聽她又感慨道:“雪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上上個月就主動要來江寧幫著打理生意,怎么攔都攔不住,哦,對了,他今日好似也在茶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