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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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那個壯漢一聲暴喝:“老實待著!”一扇鐵門咣當一聲,在他們身后關起來了。 四周圍沒有光,一片黑暗。兩個人的呼吸在靜夜里顯得格外清晰。過了一會,眼睛適應了黑暗,他們逐漸看清自己所在的這個四四方方的冰冷的房間,除了一堆枯草之外,什么都沒有。 黃露明憤怒地咆哮:“全都怪你!非要跑回去摘蘑菇!這下事情搞大了,我們怎么辦!” 陳樺聽罷,黑暗之中一張臉通紅,事情的確是他自己惹出來的,也沒什么好反駁,但是這也他也打心眼里覺得冤枉啊。 “我怎么知道那是村長的蘑菇?”他滿臉無辜。 沒錯,他們兩個人被抓,就是摘了蘑菇惹的禍。 從憤怒地山民口中他們得知,那片樹林叫做“壽林”,里面種的都叫做“壽木”。每個當地人長到七歲的時候,都要上山去選擇一棵小樹苗。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這棵樹就是他的了。 人長大,樹長高,幾十年時光一起度過。 等到這個人去世的時候,就用他自己的這一棵“壽木”砍下來做棺材。沒蓋上蓋子的棺材,三條長板,兩條短板,一棵樹剛剛好,這正是所謂“三長兩短”。 在山民的心目中,每一棵樹,都和他們的陽壽有關,是非常神圣不可侵犯的寶物。上面長出來的蘑菇,也是與他們的身家性命相關的、神圣不可侵犯的! 所以,當有人發現這兩個外來人走近了神圣的樹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產生了警覺。報信的小孩子一路快跑,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就發現,那個狂妄之徒竟然動手摘了村長大人壽木上的蘑菇! 山民的世界天崩地裂!山民的心中怒火飛揚! “你以為你摘的是什么蘑菇?那是一個霸道村長一生的命數??!”高顴骨的黝黑漢子眼中閃爍著淚光! 糞池里扎猛子,棺材里采蘑菇——《論吃貨是如何作死的》。 黃露明恨不得仰天長嘯:動手的又不是我!干嘛連我一起綁?我的命好苦??! . 高顴骨的漢子好狠的心,他指揮著村民帶他們到這里,愣生生關著這兩個人,一連兩天,一口水都不給喝。 陳樺已經開啟了暴走模式。黃露明是吃了晚飯出來溜達的,可是他沒有吃飯。他是因為吃不慣當地的飯菜才跑出來自己動手的,可是沒想到不僅沒能豐衣足食,反而被惡人斷食。 他憤怒地來回轉圈,發出了充滿哲學意味的一個個命題: “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這里既沒有吃的也沒有水,甚至連空氣都是豬屎味的。我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導演攝像美術化妝他們知道我們在這里嗎?” “劇組的人沒發現我們失蹤了嗎?我的戲份就這么不重要嗎?” “我最親愛的發小狗湯圓現在到底何處?” “蒼天啊,到底什么時候把我們從這個疑似豬圈附近的牢籠里放出去??!” 黃露明面無表情地看他來回轉圈,心想如果自己有力氣的話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再往嘴里塞一直臭襪子讓他安靜一點??上鏇]力氣了,她一天沒吃飯,還要被他晃得眼花繚亂…… 過了好一陣子,在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能成功找到逃身辦法之后,陳樺終于安靜下來了,他靠著墻角坐下來,看著透過小小窗戶打在地上的一小縷月光:“你說,他們會把我們關到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秉S露明坦誠回答。只能怪自己來之前沒有做好功課,了解當地習俗。不然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 “怎么我們兩個偏偏都沒帶手機?”他無奈地嘆氣。 “帶了也沒用,這鬼地方信號差的要死?!?/br> 陳樺把那件灰撲撲的破爛戲服脫下來,遞給她:“山里晚上冷,你披著點,別著涼?!?/br> 黃露明沒推辭。她抱著膝蓋看著地面,心里盤算著也不知道那幫人什么時候商量好,到底怎么處置他們,好歹應該會有個通知吧。 “因為幾個破蘑菇被綁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彼p輕地嘆了一聲。自己都快忍不住為了這荒誕的劇情發笑。 第三天清早,黃露明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發現自己靠著一個硬邦邦的后背。抬頭的時候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骯臟的房頂。 用了好長時間,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身處華夏大地最偏遠地區的一個小山村,而且遠離了自己唯一熟悉的攝制組,此刻她背后的是陳樺,他們兩個因為找不到床鋪,背靠背地睡了一晚。 她揉了揉腦袋,感覺一陣頭痛。更加深層次的痛來自干癟的肚子…… 她自從來到這里就迫使自己保持冷靜,但在此刻這份冷靜有了一絲裂縫。她無法接受自己在每天早上醒來這個最脆弱的時間段里,面對的不是慈祥的爺爺奶奶,不是自己溫暖的小房間,甚至不是阮小姐別墅的水晶燈…… 她只能和一個永遠能觸發最倒霉事件的家伙背靠背,就像卡帕,卡靠著帕,帕靠著卡,這么凄慘地睡了一整晚…… 八月的這個清晨,是黃露明前所未有的脆弱時分。 她前天晚上真不應該出門! 飯后百步走,常在河邊走,哪能不見鬼? 她這一出門就是在陰溝里翻船了,而且翻得格外徹底。 已經寫了一大半的傳記還放在桌子上,可是她卻不能回去拿起筆繼續了。 千里之外的爺爺奶奶可能還在那個寬敞明亮的別墅客廳里看電視,可是她沒辦法給他們打電話了。 哦,還有一個夢想當導演的送信少年小李子,在兢兢業業給她看家,可是她只能靠想象推測家那邊近期的情況了……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只要跟陳樺這個倒霉蛋待在一起,各種麻煩就會接踵而來。如果掐死自己能彌補自己沒能提早覺醒的錯誤的話,她現在早就自己動手了。 想到這里,她頑強地挪動因為饑餓而反應遲鈍的身體,離倒霉源頭陳樺更遠一些。絲毫不顧及陳樺因為突然失去了背后的重力支撐而歪倒的身體。 “嗯?”突然醒來的陳樺微微瞇著眼睛,他低著腦袋,思考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似的。突然,他激動地直起身子,沖黃露明這邊道:“光關人不給飯吃,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我有個辦法,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一章略微短小,承蒙大家不棄,看到有催更的就跑上來了。明天寫一章粗長的作為補償……必須做一個堅持日更的好孩子! ☆、第30章 從頭再來 陳樺說要反客為主、主動出擊。 黃露明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興沖沖一躍而起,沖向了門口。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勤勤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進風雨……” 一個高昂的聲音響了起來,陳樺站在那個大鐵門前面,雙腳與肩同寬,站得筆直,然后開始一邊雙手拍門,一邊放聲歌唱。 那低沉富有磁性的音色、那雄渾的腹腔共鳴、那跑得找不著調的演唱方式…… 大清早的,黃露明一下子就從傷春悲秋的小情緒里醒過來了。一掃之前的哀傷頹廢,她驚恐地恨不得抓墻…… 這個貨聲音不錯,但是唱歌跑調??! 聽完前半段,黃露明已經面容枯槁,“重頭再來……陳樺,你是高三復讀了好幾年么!”不滿之清溢于言表。 陳樺回頭邪魅一笑:“誰說這是高三復讀之歌,你不是見識很廣博的嗎?連這首歌是用來鼓勵下崗工人再就業的都不知道?不應該,不應該啊……別打岔了啊,高音部分要來了?!?/br>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黃露明一臉蒙蔽地聽他把這個句子高聲重復了四次,終于忍不住想要撲上去堵他的嘴。 “你別哭喪著臉,會唱的話跟著一起來???”陳樺略微歇了一口氣,“按照原唱的方法這句要唱五遍才夠激勵人心呢,你快點我等你?!?/br> 為了襯托氣勢,每唱一遍他都要大喘氣一次。這還不夠,他還用手拍門打起了節奏,將一扇可憐的鐵門拍打地劈啪作響。 黃露明冷哼一聲,要我合唱,做夢! 其實她自己唱歌也跑調,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從來不表現啊,她這么機智的女同學怎么可能自曝其短呢? “小露你快點啊……”陳樺用飽含期待的目光將她望著。 黃露明絲毫沒有回應這個邀請的打算,她將身體挪得更遠了一點,跟陳樺形成了四邊形里最遙遠的對角線方向。 陳樺邀請失敗,只好自己一個人賣力表演。他用最飽滿的熱情不斷重復這句歌詞,層層推進,將下崗工人不甘失敗的昂揚奮發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 自從98年國企改革,多少工人下崗待業!多少家庭面臨破碎!多少工廠破產改組!??!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但是,為了明天,為了希望,還是要重頭再來…… 自從央視推出這首勵志公益歌曲之后,作為一個偶爾串場子賺外快的業余歌手,他就無數次被邀請上臺獻唱,所以這是他最熟悉的一首歌了,每一個音符、每一個節奏,都被他銘記在心,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為——那些期待眼神……” 黃露明真的受不了了:“你確定這樣不會惹得他們狂性發作直接鎖死我們兩個?” “如果他們真的有殺人的心的話?!标悩逍Φ溃骸拔椰F在比較擔心他們已經忘記抓來過兩個活人了?!?/br> 好吧,黃露明反正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如果陳樺真的能把人引來的話,事情說不定真的有轉機呢。 她掃了一眼專心唱歌、堅強跑調的陳樺,又抬頭看一眼小小高高的窗戶。 陳樺非常后悔自己沒有隨診攜帶他的mp3,因為,非常尷尬的事情正在發生,書到用時方恨少,歌到唱時,忘詞了。 于是他不得不在現代歌庫見底的時候,從腦海深處掏出童年神曲來。 “羊兒——還在——山坡——吃——草, 放羊的——卻不知——哪兒去了, 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羊, 那——放羊的——孩子——王二小 !” 一直低頭默默捂耳朵的黃露明表示抗議:騙鬼呢您哪?明明是放牛的孩子王二小,吃草的也是牛不是羊!搞什么鬼…… 王二小同意了么,你這么篡改人財產! “難道不是放羊的星星王二小嗎?”陳樺有些疑惑地抓了抓頭發:“隨便吧,反正一樣?!?/br> 說完他還要繼續,“牛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給——那孩子——王二??!” 咦,好像哪里不太對? 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黃露明。 黃露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于是他只好按照自己的記憶錯誤地接下去。 說實話唱歌是一個體力活,但是神奇的是餓著肚子的陳樺并沒有太多氣短,為了吸引任何可能出現的過路人的注意,他用盡力氣,像是一匹在戰場上橫沖直撞的戰馬,鐵蹄之下踏碎枯骨。 當然也穿透了黃露明的頭蓋骨。 甚至到了后來,他快要產生自己是在開一個大型演唱會的錯覺了,唱的心花怒放頭暈目眩,要跑下來跟唯一的粉絲黃露明握手…… 黃露明在那雙紅潤的大手掌上狠狠拍了一下,然后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他就這么唱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時候,曲庫告竭,關他們的高顴骨村長還是沒有出現。黃露明本來松了一口氣,以為他會就此放棄。 沒想到,沉思了一會的他再次抖擻威,風聲嘶力竭地開唱:“擋——當擋當——蕩——擋當——dang(二聲)蕩當……” “這個前奏怎地如此熟悉?”黃露明已經放棄抵抗了,甚至開始從那殘破的演唱效果中推斷原唱,“好像在什么地方聽過?!?/br> 陳樺拍拍胸口喘了口氣,“笑傲江湖的琴簫合奏??!你也覺得好聽吧!” 黃露明面色一變,連純音樂,你都要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