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尖叫響徹整個住屋。

    此刻是香港的清晨，季老太太剛醒，何媽匆匆敲門。

    “老夫人，瑞士那里的警局來call，大少爺被扣留在警局?！?/br>
    ☆、61|第61章

    季宅大廳，幾位律師匯坐一堂。

    “聶家堅持要提告？”季老太太淡淡地問。

    “對方已經向瑞士法院提出告訴，告季先生私進他人住宅，蓄意sao擾。初始對方堅持提告季先生強bao未遂，經顧長民教授為中間人斡旋，才取消這項提告?！睘槭椎穆蓭煷?。

    “真是作孽！”季老太太扶額嘆氣。

    “關鍵是證據確鑿，瑞士警方在聶家度假屋的墻壁上找到季先生的腳印和指紋，季先生也親口承認私自攀進他人房間，并且對季太……”律師清咳一聲，改口道：“并且對房間里的聶小姐有肢體接觸，而聶小姐有明顯掙扎跡象?！?/br>
    另一位律師繼續說：“聶太太是目擊證人，她提供的口供對季先生相當不利，而且季先生對聶太太的口供簽字確認?！?/br>
    季老太問：“事情可有轉圜？”

    “所幸聶小姐在與季先生婚前將美國籍改為香港籍。如果是美國籍，案件一旦移交給美國法庭，會相當棘手，甚至有可能被美國法庭頒判禁止靠近和探視令?，F在當事雙方都是香港籍，我們有辦法讓瑞士方面將案件轉交給香港，只要在香港，一切都容易處理?！?/br>
    聞言，季老太太皺眉，問：“怎么容易處理？”

    律師答：“聶小姐和季先生曾為夫妻關系。有相當的證據證明是聶小姐先提出離婚，季先生離婚后的這一年感情經歷空白，可以作為未有忘情的證據。我們也找到聶家度假屋的鄰居，他們證實季先生在度假屋外站了幾天幾夜。如果用相思過度，情難自控為依據給法庭參考，有很大可能脫罪?！?/br>
    “不用了。就讓他們提告，怎樣的結果我都接受?！奔疽鼊t來到客廳，臉色疲憊。

    季老太太冷冷道：“你也知道錯了？”

    季尹則垂眼苦澀笑了笑，“我一直都在錯。他們說的對，我禽獸不如?！?/br>
    律師勸：“季先生，一旦提告，對你個人聲譽甚至季風股價都會產生相當負/面的影響?！?/br>
    季尹則搖搖頭，淡聲說：“這些對我已經不重要了?！?/br>
    “我也贊成放棄這場官非?！?/br>
    季老太太話一出，幾位律師大驚，“季老夫人……”

    老太太一揮手，“是誰的錯，誰就理應承擔一切責罰。且對方是我唯一認定的孫媳，她受了委屈，怎樣都好，我不允許任何人對她做什么?！?/br>
    頓了頓，繼續說：“還有，請你們幫我起草一份董事局會議文書，我要撤除我的長孫季尹則董事會主席職位，從今天起，由我暫代董事會主席一切職權?！?/br>
    眾人再次大驚，向來沉穩的何媽亦是脫口而出：“老夫人！”

    “孫子不爭氣，沒有資格以主席的身份以身作則。我寶刀未老，在孫子學會做人學會為人夫之前，不免暫時辛苦一陣?！?/br>
    季老太抿了口茶，淡定地交待：“還有，幫我聯絡新聞部，召開臨時記者會，對外發布這項決定，就說主席經驗尚淺，暫時外出修習深造?！?/br>
    季尹則神色沒有波瀾，聲音平靜：“謝謝奶奶?！?/br>
    季老太揮揮手，“不用謝我，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剩下的就靠你自己?！?/br>
    沈倩如一進客廳，聶教授放下電視遙控器問：“女兒怎樣了？”

    聲音懨懨地：“只喝了點東西。不過她讓我不要擔心。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擔心?！?/br>
    聶楨嚴肅地追問：“媽咪，那時你到底看見了什么？”

    聶教授制止：“算了，不要問了?！?/br>
    沉默了一會，沈倩如閉了閉眼睛，“我后來給的口供是我看見的?！?/br>
    聶楨吃驚，提高聲量：“媽咪你瘋了！給假口供是妨礙司法公正！”

    沈倩如恨恨道：“當時他在房間里，死死抱著桑桑，桑桑驚嚇地掙扎。這種狀況，即便我說他試圖強bao桑桑，警方也會列入考慮！”

    聶教授訓斥：“荒謬！一旦查出你給假口供，會追究刑責！不要忘記聶家家風！”

    沈倩如正要回話，電視的亞洲頻道插播了一條臨時報道：

    “香港城市頻道快訊，季風集團召開臨時記者會，宣布董事局最新決議，撤除季尹則董事局主席職位。季老夫人季徐曼妮女士重新出山，暫代董事局主席一職。原董事局主席季尹則宣布即日離港深造。季風股價在持續觀望中……”

    聽到新聞，聶家三口面面相覷。

    “他想怎樣？”一股不祥之感在沈倩如心頭升起。

    聶教授安慰：“不要想太多。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季老夫人也是想告誡他?！?/br>
    聶楨輕手輕腳推開門，透過門縫探頭望了下，才推門進來。聶桑正軟軟靠在抱枕上，眼睛半閉半抿。

    他握住聶桑的手攤開掌心，剛要寫字，想了想，又將掌心蜷了起來。

    “你想說什么？”聶桑笑瞇瞇地打出手語。

    他在掌心寫：“只想問你怎樣？有沒有很怕？”

    聶桑搖頭，用手語說：“我沒有怕?！?/br>
    他又寫：“爹地媽咪正式以你的名義提出告訴?！?/br>
    聶桑的笑意斂去，垂下眼眸。

    “你怎么想的？”他問。

    聶桑搖搖頭，“怎樣都好?！?/br>
    “有件事……”他思忖了一會，寫下：“關于季氏的新聞……”

    顧長民叔侄到來的時候，聶家陰云籠罩。

    聶桑垂首不語，沈倩如面色陰郁。

    “怎么了？”顧云燁問聶楨。

    聶楨無奈：“jiejie要放棄提告?！?/br>
    “不可能放棄?！鄙蛸蝗绮蝗葜绵沟卣f。

    顧云燁輕聲問：“桑桑為什么要放棄？”

    聶楨搖頭，“她只說不想將事情弄的太復雜。不過，”他壓低聲音：“希望jiejie不是可憐那個人被踢出董事局?！?/br>
    顧長民打圓場：“沒有什么比治病更重要。其他的不要多想?！?/br>
    聶教授贊同：“既然桑桑不想提告，那不如就算了。以她的感覺為主。她開心就好?！?/br>
    沈倩如將臉埋進掌心，“我們到底欠了季家什么！”

    聶教授安慰妻子：“算了，算了，桑桑這個孩子心軟?！?/br>
    感覺到母親的情緒，聶桑摸索著擁抱住母親，臉頰摩蹭母親的背。

    沈倩如余怒未消，偏偏被女兒柔柔地倚靠著，又發不出火，心疼不已，臉色只能陰沉沉。

    顧云燁蹲在聶桑身前，在她手心寫：“今天天氣很好，有沒有興趣，跟我去圖恩湖？我帶你散步?！?/br>
    聶桑望向母親的方向，用手語問：“可以嗎？”

    沈倩如皺起眉，“今天就算了，剛剛發生那件事，她還在驚嚇?！?/br>
    聶楨開口：“不如讓jiejie去散步，散步幫助調節心情。我也去，有我和在，不用擔心她的安全?！?/br>
    這邊顧長民和聶教授去書房談話，聶楨還在客廳。

    望了眼門口，聶桑正笑靨盈盈。沈倩如拉過兒子：“她現在拍拖不合適?！?/br>
    聶楨笑說：“沒有逼她很緊，從來都是把她當作meimei照顧。她現在愿意接受異性邀請，還不算太封閉自己，你應該更加放心?！?/br>
    沈倩如氣不打一處，“當初你們都說了同樣的話，我就放任她。結果呢？”

    聶楨哭笑不得，“現在和當初的狀況不一樣?！?/br>
    沈倩如瞪了他眼，索性離開。

    轉眼四周過去，家庭醫師仔細檢查聶桑的瞳孔和耳膜，經過視覺和聽力測試，說：“恭喜，視力和聽力暫時恢復?！?/br>
    沈倩如擔憂：“這次的發病周期比前兩次要長了一倍?！?/br>
    “總會有特殊狀況。一般受到刺激，會有周期延遲。其實這樣的病例本身就很罕見?！?/br>
    聶桑神色開心，用手語說：“我看得很清楚，也聽得很清楚?！?/br>
    沈倩如心焦，手背捂住唇，心疼地哽咽：“她還不說話，視力和聽覺都恢復了，為什么還不說話，”

    聶教授攬住妻子的肩頭寬慰。

    醫生想了想，說：“這是心理病，什么時候開始說話取決于病人自己。如果病人再這樣繼續封閉自己，對恢復聲音沒有任何幫助，而且會引發聲帶退化，即便將來可以發出聲音，也會影響正常發音和語言能力。所以心理治療是關鍵?！?/br>
    一旁的顧長民開口道：“心理醫師面臨的癥狀最簡單又最復雜。說最簡單，因為沒有客觀的生命危險。說最復雜，能否治愈，關鍵在于病人自己的心理狀態和意愿。如果病人自己抗拒，心理醫生能給病人唯一的藥物就是時間?！?/br>
    聶教授點點頭：“我明白，心理問題比其他很多病癥要棘手。我也知道這個急不來?！?/br>
    顧長民進一步建議：“不如聽我勸，你們回美國去，給她空間。有時候太多的家人和關愛，反倒讓病人無所適從，甚至為了不讓家人擔心而掩飾自己，刻意壓抑自己本該有的情緒。真實情緒得不到釋放，對治療適得其反?！?/br>
    聽到這個，聶教授勸妻子道：“不如就聽顧兄的建議，我們先回美國。其他你不用太過擔心，這段時間桑桑接了個在瑞士的項目，工作室已經移到這里，助理會在這里陪她?！?/br>
    顧長民接過話：“除了我之外，我們顧氏家族尚有其他人也常居瑞士，云燁更會時不時來這里照顧，安全方面你不用擔心?！?/br>
    聶桑用手語對母親說：“這個項目需要我常去工地，你們在這里，會不方便?！?/br>
    沈倩如嘆了嘆氣，始終糾結：“桑桑到底問題在哪里？她愿意交流，愿意同我們笑，現在她又能看得見聽的見，可是為什么怎么都不肯開口說話？”

    “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她愿意笑。到了她能痛痛快快哭一場的時候，也許就是解開一些心結的時候?！?/br>
    沈倩如將女兒抱進懷，聲音哽咽：“她自尊心強，不會哭?！?/br>
    顧長民嘆氣，“所以自尊心強的人，也更容易出現心理障礙?！?/br>
    這一天，聶氏夫婦雙雙飛回美國，聶楨回香港，臨走前沈倩如拉著聶桑的助理悉心囑咐。依舊不放心，請了鐘點工，負責聶桑在瑞士停留期間的家務。

    “和媽咪天天保持視頻通話，”上車前，沈倩如第n次叮囑。

    聶桑打手語說：“會的?？烊C場，飛機不等人?！?/br>
    “睡覺不許再開窗，感覺悶就打開通風口和加濕器?！?/br>
    目送家人離去，聶桑一刻不耽誤，和助理驅車來到工作室。接手的新項目是一間博物館的修建，帶上最終敲定的設計稿，來到工地。

    工人已開始動工，聶桑打開設計稿，對助理打出手語。助理翻譯給項目合作方，雙方談論。

    隱隱中，感覺到一道注視自己的目光，聶桑心頭一凜。

    四處望了望，只看見頭戴安全盔的工人在工地各司其職。她定了定神，繼續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