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一看她，就看一眼，就一眼?！苯辜钡芈暰€微微哽咽，往日的俊傲消逝無存，。

    聶楨剛走開幾步，聽到這個，更加怒不可揭，又大步折了回來，攥住他的衣領，“你同我住嘴！誰是你爹地！這里所有的人，都同你沒有任何關系！”

    他攥扯著對方衣領，拼命搖晃，“你滾不滾？還不滾？你敢不滾，我就敢繼續揍你，大不了坐牢！”

    “阿楨！住手！”聶教授怒了，正要上前制止，一個年輕男人從房里沖出。

    “leo，不要沖動！”男人將兩人隔開，雙手固定住聶楨的雙肩，將他往住屋里拉，“冷靜一點，先跟我進去?！?/br>
    聶楨怒氣未停，“讓他滾！讓他滾！”

    聲音嘈雜，與住屋相隔甚遠的鄰居陸續打開窗，探首張望。

    “聶uncle知道怎樣做！先同我進去?！蹦腥藙裾f著，嘗試穩定住他，“leo，你家姐一直在問你什么時候過來。不要讓她擔心?！?/br>
    聽到這個，聶楨漸漸停止掙扎，扯了扯微亂的衣領，氣喘吁吁地，回頭怒瞪向那個人站立的方向，低聲問旁邊：“家姐怎樣了？嚴重嗎？”

    “她還ok，你自己進去看一看?！蹦贻p男人順勢將他帶進住屋里。

    嘈雜暫時止息，探首張望的鄰居陸續將頭收回窗內。

    聶教授對他點點頭，“你走吧，你在這里，不會讓事情變得更好。我女兒的狀況你已經都有看到，算是放過她，你走吧?！?/br>
    季尹則張了張唇，沒有說出口，神色顯示出他絕望的乞求。

    “她有她的造化。這件事她也有錯，你不用糾結。你們只是都太年輕，也沒有緣分，”聶教授平靜地道：“我能告訴你的是，心理醫師和幾位家庭醫師都在，她不會有事。如果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對她會更好。否則她長期不說不聽不看，最終會真的引發聲帶和視網膜退化。你也不希望這樣。走吧，這樣對你們都好?！?/br>
    拍了拍他的肩，聶教授淡淡關上門。

    進到客廳，聶教授的眉眼泛起愁紋，坐到沙發上，問向對面：“顧兄，桑桑這次情況怎樣？”

    顧教授搖搖頭，“還是同樣的問題。心理問題最是復雜，桑桑這樣的年紀就心理性失聰失明失語，實屬罕見。并且長期這樣下去，遲早會引發生理性病變?！?/br>
    “她一直都在接受心理治療?！甭櫧淌趶娖茸约浩届o，雙手緊緊相扣，指尖泛白。

    顧教授點點頭，“心理問題看似簡單，卻又是最難治愈，治療周期長，又無法保證效果穩定。治療這種病，關鍵在她自己。尤其她的失語癥狀，是持續性的?！?/br>
    氣氛陷入沉寂。

    掛鐘敲響，聶教授回過神，抱歉道：“顧兄，麻煩你了，百忙之中特意趕來?！?/br>
    “何必同我客氣。桑桑是我的世侄女，我看著桑桑長大，從參加她的百日宴，幼稚園，小學和高中的畢業禮，到飛去香港參加她的婚……”說到這里，察覺到不妥，顧長民清咳一聲，淡定地岔開話題，繼續說：“就憑她一直叫我uncle，向我敬過茶，還把云燁敬為兄長，我義不容辭。何況你們讓她常住瑞士，也是方便在我這里治病。心理病的治療關鍵是時間，還有病人自己心理狀態的調整?！?/br>
    聶教授無聲嘆氣，閉了閉眼睛，起身走到窗邊。

    屋外的人影依舊佇立，遲遲不離去。

    顧長民踱步到他身旁，“不過，聶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桑桑這樣的狀況是一種逃避。逃避對治療沒有任何幫助?！?/br>
    頓了頓，壓低聲量：“那個人一直在門外，真的不讓他見桑桑一面？”

    沈倩如的聲音在他們后面驀然冷冷響起：“不可能。這一輩子，我聶家絕不與季氏有任何往來?！?/br>
    兩個人頓時回過身。

    “如果是為了桑桑的??？”瞄了眼客廳門，顧長民低聲問。

    沈倩如斂起目光：“那我情愿女兒又聾又啞又瞎?！?/br>
    聶教授合住妻子的雙肩，擁住她，輕拍她的后背，輕聲安慰，“冷靜一點。我還沒有決定?！?/br>
    顧教授搖頭嘆氣，“聶兄，家嫂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你怎樣想？你忍心放任桑桑聲帶和視網膜退化？”

    “退化就退化吧。女兒我們養得起?？床灰娐牪灰娨埠?，不用看到這個骯臟的世界?！比酉逻@冰冷的話，沈倩如恨恨瞪了眼窗外的身影，轉身離去。

    臥房里，聶桑面含笑靨，在筆記本上打出一行字，將屏幕轉到聶楨的方向，再笑瞇瞇地攤開掌心。

    聶楨看到屏幕上的字，勾起唇，用指尖在她攤開的掌心上寫字：“對我用手語就好?！?/br>
    聶桑笑了笑，摸上鍵盤上又打出字：“這樣打字不好嗎？我要熟悉鍵盤?！?/br>
    聶楨攤開她的掌心，指尖寫字：“但是你要幫我測試我的手語是不是有進步?！?/br>
    聶桑揚起唇，打出手語，“不要學的太辛苦，我一般都看得見聽得見。我的聽覺應該很快可以恢復，然后又可以聽你講話了?！?/br>
    沈倩如在門前怔怔望著這個場景很久，身后的人遞上一杯水，低聲道：“aunti，你沒事吧？”

    沈倩如瞬間清醒，她搖搖頭，輕輕關上臥房門，抬手扶住額頭，強迫自己冷靜。

    隨后深呼吸，低聲說：“云燁，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講?！?/br>
    在樓梯口，沈倩如放下水杯，疲憊而嚴肅：“有些話，我現在不妨直接說，希望你不要介意?！?/br>
    顧云燁點點頭，“aunti，不用同我客氣?！?/br>
    “門口一直站著的人，你應該知道他是誰?！鄙蛸蝗玳_口說。

    “我知道?！?/br>
    她又繼續：“桑?，F在是怎樣的情況，你也很清楚?！?/br>
    “我很清楚?！?/br>
    “她不適合進入一段新的感情?！鄙蛸蝗缰苯亓水數氐溃骸澳闶俏覀兊氖乐?，我們看著你長大，一直清楚你的品性，也很感激這一年你對桑桑的照顧?？墒?，我不允許我的女兒在目前這種狀態下，再承受更多的東西?！?/br>
    顧云燁平靜地答，“aunti，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br>
    沈倩如點點頭，面色肅然：“為了桑桑i有個請求。請求你用兄長的身份，幫她，也是幫我們做一件事情?！?/br>
    待顧云燁離去，聶教授走上前，攬住妻子的肩，嘆氣，“何必呢。不用管那個人就好?！?/br>
    沈倩如掌心捂住唇，淚水多眶而出，聲音壓抑著顫抖，“在女兒面前我逼自己冷靜，可是我要發瘋，真的要發瘋！憑什么，憑什么讓我的女兒遭遇這個！她做錯了什么！”

    聶教授緊緊擁住妻子，不住地安慰：“會好的，都會好的。不要讓女兒擔心?！?/br>
    沈倩如漸漸停止哭泣，緊咬住唇，“我明白的。這段時間我留在這里陪她?！?/br>
    “美國那里我請了假，我們一同陪女兒?！甭櫧淌谡f。

    沈倩如點了點頭，去一旁的洗手間洗了臉，擦干，深深一呼吸，推開臥房門。

    “是媽咪?！甭櫂E在聶桑的掌心寫道。

    沈倩如上前擁住女兒。

    聶桑滿足地閉上眼睛，環住母親的腰，倚在母親懷里。

    隨即躺在母親的膝上，揚起臂膀，攤開母親掌心，姿態休閑慵懶，一筆一劃地寫字：“媽咪，我好餓?！?/br>
    沈倩如強忍住淚水，在女兒掌心上寫：“媽咪這幾天都在這里陪你治療。每天給你煮飯?！?/br>
    聶桑連忙起身，打出手語：“不用的媽咪，我可以照顧自己?！?/br>
    聶楨捉住聶桑的手臂，在她掌心上寫：“我也陪你?！?/br>
    聶桑的手臂順著聶楨的肩頭，摸到他的面孔，嗔怪地捏了捏他的鼻尖。

    季尹則背靠著門前的柵欄，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他猛然抬頭?？吹絹砣?，目光微微一閃。

    顧云燁先開口說話：“我參加過你們的婚禮?！?/br>
    季尹則目光望向別處，淡淡道：“我知道?！?/br>
    沉默了一會，顧云燁又說：“sundy她，情況很不樂觀。聶uncle和聶aunti希望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br>
    “我是她的丈夫?！?/br>
    “你不如先回去?！?/br>
    “我太太怎樣了?！?/br>
    “你在這里，不會讓她的情況變得更好?！?/br>
    “顧云燁！”季尹則咬了咬牙，剛要說話，住屋門再次打開。

    是聶教授的聲音，含著無奈：“季先生，桑桑請你進去。她有話說?！?/br>
    ☆、60|第60章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

    “桑桑有話同你說?！甭櫧淌谟终f了遍。

    于季尹則，這句話仿佛遙遠不可求的赦令與救贖。他所有都不顧，邁開步伐就要沖進房里。

    “請等一等?！甭櫧淌诮凶∷?。

    他頓下腳步。

    走上前，聶教授凝著表情，對季尹則說：“不要有所期待?！?/br>
    季尹則垂眸苦澀，“我不敢相信她愿意見我，也沒有資格期待更多?！?/br>
    聶教授嘆了嘆氣，“她的狀態你已經清楚。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同你說話。但是說完話，請干脆地離開，不要糾纏。她受到的傷害，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我只能希望所有的傷害，到此為止?！鳖D了頓，聶教授擺擺手：“你進去吧?！?/br>
    隨即疲憊地揉著眉心。

    “uncle，”顧云燁走上前，想安慰，無從開口。

    “我沒有事，沒有事，”聶教授勉強的笑意，擺了擺手。

    通向二樓的樓梯口在進門的玄關。季尹則直奔樓上，還沒踏上最后一個臺階，被一雙臂膀擋了回去。

    “誰讓你上來？”聶楨抱著臂膀堵在樓梯間冷冷道。

    “你jiejie要見我?！闭f著要從他旁邊過去。

    聶楨向后退幾步，繼續堵他的路，諷刺道：“她看不見，怎么見你？”

    季尹則無意繼續糾纏，神色懇切：“leo，請讓我見一見她?！?/br>
    “滾?！彼煌鲁鲆粋€字。

    “讓他見一見你jiejie?！甭櫧淌陔S即上樓，“是你jiejie有話同他講?！?/br>
    聶楨不假思索：“我不同意。以后jiejie的事情，我會親自管。即便jiejie同他有話講，沒有我的同意，他見不到?！?/br>
    “，”

    剛一開口，沒有來得及說更多，聶楨揮手打斷，“不揍死你已經是我的極限。想見我jiejie？呵，我不介意你死了以后去見她。滾吧?！?/br>
    顧云燁走上前，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阿楨，讓他去見。一次談清楚談徹底，比他日日夜夜站在門前糾扯不清要好得多?！?/br>
    聶楨斂著目光，沒有說話。

    聶教授開口：“季先生，請你保證，這次見過我女兒之后，會即刻離開，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也不再出現在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面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