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被分配在她身邊的大丫鬟,立馬上前。 步湘汌腳步一頓,睨了人一眼,“怎么,我去哪兒還得跟你報備不成?!” “行了,用不著跟著!我就在院內轉一轉,不出去?!睋]了揮手,步湘汌徑自走了出去。 在院內走了半圈不到,便聽得院外一陣喧嘩,她朝院門口的方向望了眼,隔得甚遠,也聽不清爭執些甚么,看來,那幾名守衛的鐵面無私,應該不只她一人領教到了。 她找了個石凳隨意坐下,想著此刻要是手旁有袋瓜子兒就好了。過了一刻鐘,那人仍未死心,孜孜不倦地用她那尖細嗓音,攻擊炮轟著攔著她不讓進的守衛們,可這幾名守衛似是銅墻鐵骨澆筑而成,根本不為所動,連個多余眼神都不曾給過去。 步湘汌被那身音吵得腦仁生疼,走得近些,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勇士,這么莽撞地闖過來不說,還在戒備森嚴的主院這般撒野,簡直是不把祁延瑞這主人放在眼里??!大大的勇士! 被攔在院門口的云霓郡主,瞪大了眸子,準備搬出她依靠的大樹,指著幾名守衛道:“你們讓不讓開?信不信父王回來了,我讓他打你們板子?” 奈何那幾名守衛并買賬,仍舊跟個定海神針似的杵著那兒,手上持著锃锃發亮的長矛,淡淡橫了云霓郡主一眼,繼續閉口不言,主人可是吩咐了,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這院子,除了他主子,其余人一概是閑雜人等! 就是這無視一切的態度,讓人窩火不已,云霓還準備進一步發難,卻眼尖的捕捉到了步湘汌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繼而不甚客氣的問著:“那女人是誰?” 沒道理啊,怎么那女人可以進去,她這個做女兒的反倒被拒之門外了! “誰讓你來這里的?”她背后,不知何時到達的祁延瑞,語無波瀾地開口。 方才還氣勢囂張的云霓,一驚,忙轉過身來,看到他沉著張臉,跟只xiele氣的皮球似的,迅速焉了下去,甚是心虛的喚了聲:“父王?!?/br> “不是說了,沒事兒別往前院跑?”祁延瑞皺著眉道。 “那我有事兒找父王吶!”云霓趕忙將食盒提起,耍寶似地道:“父王,您不知道,城里新開了一家店,味道可棒了,我還特意給您帶了兩樣回來,嘗嘗鮮?!?/br> 這睿親王府甚么沒有,難道還會缺了幾道吃食不成,只是云霓有個習慣,但凡有她認為好的物什,就必得往他這兒搬。 他表情不變,只淡聲吩咐:“回你屋去?!?/br> 瞥也沒瞥那吃食一眼,云霓見狀,也不敢多加放肆,只得垂喪著頭,不甚甘愿的領著丫鬟、提著食盒回去了。 …… *** *** 步湘汌見他一進門,便直盯著自個兒瞧,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只見她摸了摸自個兒臉蛋,笑著問道:“莫非我臉上長花了不成?” 祁延瑞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心中那股無處發泄的戾氣,稍有緩解,他想,只要她愿意解釋,能給他一個過得去的理由,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遂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問了句:“你就沒甚么想說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步湘汌愣了一下,一陣輕笑后,也跟著反問:“那你呢?有甚么想說的?” 其實,她更想直接問,那小姑娘是不是當初那位生下的女兒?可前面那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隨即自嘲一笑,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還揪著這點小事干嘛!便是知道了又怎樣,知道了,只不過徒添愁緒而已,他們,不,她和他,都已經沒法回頭了。 祁延瑞見她驟然笑出聲,眼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他眉頭皺得深深的,覺得這實在不是個好時機,沉默半晌,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不容置喙的道:“跟我來?!?/br> “去哪兒?”還未反應過來的步湘汌,問道。 自然是去見晏祁他們,或許,當面講清楚,不失為一個辦法。 …… 來到安置晏祁他們的院子,步湘汌見著久未蒙面的兒子、兒媳,心頭大震,腦中瞬時閃過萬千思緒。 緩了緩神,她一遍一遍告誡自家,切勿自亂陣腳,他查到了甚么,查到了哪一步,她還不清楚??勺约航吡ΡH暮⒆?,卷了進來,仍是讓她怒不可遏。 呵,感情這事禁著她一人不夠,還得附帶贈品是吧! 轉頭怒瞪著帶她來這兒的祁延瑞,眼中生騰著熊熊怒火,質問著:“你這是甚么意思?” 祁延瑞見她反應這般大,心中迅速做著判斷,朝著她笑了笑,道:“一家團聚,不好么?” 這甚么情況?謝安娘眨了眨眼,細細打量了一眼步湘汌,嗯,人沒瘦,還是那么神氣,甚至臉色比往昔還要更紅潤些,真好! 只是她有些為自家婆母擔憂,這樣大聲吼著那位王爺,不給一點面子的,真的沒問題? 步湘汌聽得‘一家團聚’幾個字眼,瞳孔縮了縮,狐疑地望向他,難不成他知曉了?可左瞅右瞅,他臉上都只掛著一派云淡風輕地笑意,她不禁惱火起來,笑笑笑,有甚么可笑的! 氣急之下,一把將人甩開,奔到晏祁他們面前,上下打量著,見人安然無恙,這才偷偷松了口氣。 她這般表現,半是出于擔心,半是出于做戲,她不在意讓祁延瑞知曉,她對晏祁他們的重視!只有這樣,他下手起來才會顧忌! 也怪她天真,離開他這么些年,倒是忘了,依著他多疑的性子,又豈會聽了她幾句解釋,便甚么也不徹查一番,虧她得了個保障還沾沾自喜呢,現實啊,總是愛啪啪往人臉上招呼! 想通了這些,便見她轉頭,沖著祁延瑞一笑,然后揮了揮手,道:“行了,我們一家團聚了,你該干啥干啥去吧!” 說罷,便看也不看身后人的一眼,一手拉著謝安娘,一手拉著晏祁,似個打了勝仗的將士般,雄赳赳地往屋里走去。 謝安娘瞧著婆母堪稱肆意的舉止,只覺心驚膽顫的,臨進屋前,偷偷覷了眼那位王爺的臉色,奈何逆著光,甚么也瞧不清,想來應是不會好看的。 而被猜想為臉色定是很臭的祁延瑞,卻直直盯著他們三的背影,嘴角漸漸浮起笑意,很好,以往他熟悉的那個她,總算是回來了! 至于晏祁的身世,不急,總會查清楚的! 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秋日午后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暈出一層朦朧光圈,只見他定定地望向那緊閉的門房,許久,才轉身大步離去。 *** *** 這廂屋內的步湘汌,一離了祁延瑞的視線,那挺得筆直的脊背,瞬間便松垮下來,瞧那一臉苦大仇深的,簡直跟只斗敗的公雞似的。 她望了眼自家兒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壓低聲道:“不是讓你離開么?怎么還兜頭往這籠里鉆!” 晏祁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很委屈,哪成想他們會這般背,不過多逗留了一會兒,就被堵了個正著,以至于沒能帶著謝安娘成功溜掉。 不過,能在王府上與他娘重新相聚,倒也算是個安慰。 謝安娘聽著,忙替晏祁解釋著:“娘,您誤會了,不怪夫君,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想與祖母正式告個別,也不會耽誤那么多時間?!?/br> 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若不是自個兒拖了后腿,他們許是早就脫身了。 “傻孩子,這事兒都說不準的,就算你們能早走一會兒,也不一定能走得脫,他既然已經查出你們來了,便是半路也會派人劫了你們回來的?!?/br> 步湘汌就是個偏心眼兒的,見自家兒媳自責得不行,只覺自己的小棉襖受了欺負,便瞪了眼晏祁一眼,你媳婦還是我媳婦,還不快點來哄哄! 好在謝安娘慣不愛自怨自艾的,現下出現了問題,如何解決才是關鍵,這也是她懂事以來便知曉的道理,只見她反過來安慰:“娘,你別擔心,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我們想,就一定能離開這里的?!?/br> 步湘汌只覺心里熨帖,再對比一下旁側杵著的兒砸,一直繃著張臉,也不知道說幾句漂亮話,寬慰一下他老娘受驚的小心靈! 久別重逢,連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就連臉上表情也是缺缺,一直冷冷的,現在夏天過去了,可不稀罕這人形制冷機了! 望了眼一臉堅定的謝安娘,嗯,還是兒媳孝順??! 這般想著,便見她用手指了指外邊,做了個手勢:“噓,小點聲兒?!?/br> 隔墻有耳! 謝安娘緊張地往外頭望去,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卻甚么動靜也沒聽見,不由疑惑地望了眼自家婆母,會不會草木皆兵了? 步湘汌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搖了搖頭,比劃了幾下,那意思差不多是說,那些人身手不凡,她們這等不曾練過的,自然是聽不出來。 可她卻是實打實的見過! 謝安娘見她鄭重其事,便也學著壓低聲:“娘,那我們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被人監視著?” 步湘汌長嘆一聲,算是默認了。 謝安娘不禁苦惱,若真的是被暗中監視著,那往外遞消息可就沒那么容易了,里應外合,這是她能想出的最佳方案,可現下遞不出去消息,豈非白搭了他們兩人進來! 可真愁??! 步湘汌亦未死心,她還想著出去給晏祁找藥呢!可不想一直半軟禁似的,待在這冷冰冰的王府里! “當務之急,還是先穩住吧!”晏祁老神在在的出聲,顯然心中已有成算。 …… ☆、112.你說 自那日見了步湘汌一面,他們仨表面上敘舊聊天,實則暗地里策劃著怎么離了這是非之地。 隱在暗處的護衛,見那間屋子關得緊實,只隱約可聽見屋里傳來的歡笑聲,不由皺了皺眉。 想到主子的吩咐,不由豎起耳朵,有心再聽得詳實些,可屋中傳來的音量時高時低,他聽得亦是斷斷續續的,只得來零星訊息,急得那叫撓心撓肺。 仨人關在屋內聊到傍晚時分,便有步湘汌身旁的下人前來敲門,說是王爺吩咐,用膳時間到了,夫人別耽擱了。 步湘汌聽得直想翻白眼,連吃個飯還得管,怎么不管她如不如廁! 可現下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遂也慢吞吞起身,對著那一臉憂心忡忡的謝安娘,半是調侃地道:“愁甚么,現下有個冤大頭,愿意供我們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這種天大的好事兒合該偷笑才是!” 謝安娘:“……” 就她家婆母這胸襟氣魄,都快能撐開半邊天了,難怪能在這等境地中,讓自己日子過得如魚得水的,瞧起來愣是滋潤不少! 被這么一插科打諢的,她心中那股揮散不去的愁云慘霧,仿佛跟著淡去不少。 自打婆母失蹤以來,她腦海中浮現過種種猜想,最害怕遇上的,還是他們歷經千辛萬苦,找回的卻是一具沒了生氣的尸體,真要到那時,她還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來。 婆母待她猶如親身女兒,這么好的婆婆怕也是世間少見,可這么好的人,怎么會遇上這樣的事兒,被人不明不白的劫了去,好在未曾傷及性命。 也幸得婆母失蹤一事兒,并未讓外人知曉,倒也不用擔心回到禹州城后,有人嚼舌根子中傷了婆母,要知道,流言蜚語最是無形利器,傷人不帶見血! 現下見步湘汌還能自我調侃,看來是真不把這點事兒放在心上,倒是不由佩服起來。 瞧著眼下局勢,分明是那王爺霸著婆母不放,在不明真相的謝安娘眼中,只覺那看起來儀表堂堂的王爺,簡直與強搶民婦的惡霸無異。 只是這惡霸手眼通天,便連她外祖家都得避其鋒芒,倒是讓人一時手足無措,只得任其宰割。 還是不甚放心的她,便跟在步湘汌身后走了幾步,委婉地叮囑了一句:“娘,您好好保重?!?/br>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娘,您就別再隨便撩那頭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王老虎了,要是真惹急了他,指不定就嗷嗚一口,將您給吞吃入腹了!只是這話過于直白露骨,她不大好意思說出口。 奈何步湘汌沒聽懂她這過于含蓄的話,只當她還在憂心著,便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道:“這統共也沒幾步路,怎么就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說著,又側首瞥了眼不吭一聲的晏祁,語氣一轉,直嘆道:“哎,你就不能多說兩句?杵在這里跟個木棍似的?!?/br> 晏祁一臉莫名,需要說甚么?他一向話少,他娘又不是頭一天才知曉,遂不解其意的望向他娘。 “木頭腦袋?!辈较鏆鰮u了搖頭,快走兩步至他跟前,壓低嗓音,諄諄教導著:“沒見你媳婦正擔心著這事兒呢!你就不會說兩句好話,逗逗人開心!” 就這堪憂的情商,這小子虧得是生在這時代,在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下就能娶著媳婦,要不然不會說情話,成天跟個制冷機似的,冷冰冰不發一言,非得光棍不可,可真是cao碎了她一顆心吶! “……”晏祁。 他抿著唇沒說話,看了眼他家管得挺寬的娘,又轉眼望向眉宇含愁的謝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