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他坐到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又忍不住伸出修長的指,去細細描畫她的五官。 他不敢真的去碰觸描畫。 她是不知道的。 指尖劃過臉頰的時候,會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除非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的話,那么深的觸動,怎會不知? 所以,他只能隔著空氣,指尖懸空,慢慢描繪。 可是到了女孩兒唇間,少年指尖微頓,竟是不受控制地輕撫了上去。 如他想象了無數回那般,很軟,很嫩。好似用大點氣力,就會讓它受傷。 而且……帶著點溫暖的濕意。 耳邊是她清淺的呼吸。 指尖是那柔軟潤濕的一處。 此刻少年的心,已然慌亂成了一團。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俯下身去,朝著那勾去他此刻全部心神的那一處靠近…… 元槿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微亮。 她看著陌生的賬頂,愣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想了起來自己是在哪里。 心中暗驚,她忽地坐了起來。因著用力過猛,頭上一陣暈眩。緩了緩神,覺得舒服點了,這便尋了床邊的鞋子穿上,下了床。 屋里很靜。靜到可以聽到外面傳來的連貫破空聲。 元槿推開窗戶,向外看去。 身姿挺拔的少年正執劍而舞。 微亮的晨光下,他神態專注而堅毅。 生硬冷冽的長劍到了他的手里,仿若有了生命一般,處處是殺意,處處是生機。遇敵則嗜血,守己則堅韌。 “醒了?” 突然的一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元槿驟然回神,這才發現藺君泓已經收劍入鞘。 “嗯?!?/br> 她趴在窗臺上,也懶得挪地方了,應了一聲后,就和他這樣一里一外地說道:“你呢?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藺君泓目光閃了閃,視線掃過女孩兒嬌柔的唇瓣,稍稍一頓,笑道:“到了練武的時辰自然而然也就會醒了?!?/br> 他練武的時辰具體是幾時,元槿是不曉得的。不過,她知道,生物鐘這東西一旦形成了,很難改變。 所以,她很是理解地點了點頭,并沒多問,這便準備洗漱。 誰知道,藺君泓竟然沒有喚人過來,而是親自打了水端了盆來給她。 元槿一時間有些愕然,也有些無奈。 ——早知道她就自己動手了。 還不是想著別壞了王府的規矩,這才和他說了聲,讓他安排人來做這事兒。 哪知道竟是他親自動手。 藺君泓看她躊躇不前,忽地一笑,雙手抱胸,往門邊兒一靠,哼道:“怎么?是我這盆大小不夠合適,還是說,水溫調得不夠妥當?” 元槿早就習慣了這人口不對心、但凡出口就沒好話的特性了,燦然一笑,施施然道:“王爺端來的水太金貴了,我怕用不起?!?/br> 藺君泓揚眉。 好嘛,小丫頭居然會和他頂嘴了。 這可真是…… 好現象。 端王爺心情甚好地笑道:“盡管用吧。別到哪一天用煩了、用膩了就好?!?/br> 語畢,不待元槿反應過來,他已經氣定神閑地出了屋去。 稍過了會兒,繁武拿了食盒過來,正是今日的早膳。 他將食盒放下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元槿。被藺君泓斜斜地睇了一眼后,再不敢多看,忙灰溜溜地跑走了。 藺君泓直接喊了元槿和他一同在耳房里吃。 早膳頗為簡單。 家中的廚子是原先軍中的,擅長做大鍋飯,但,精致小菜卻是不太在行。 藺君泓吃了多年,早已習慣。 原本還沒覺得有什么,一早就下意識吩咐了人去準備早膳。但這個時候,他卻突然有些緊張起來,生怕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吃不慣。 藺君泓正嫌棄地挑著小菜,覺得太過于清湯寡水了,根本不適合給正在長身體的小丫頭吃呢。一抬頭,便見自己心里頭惦記著的女孩兒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饒是端王爺身經百戰,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臉紅。忙輕咳一聲垂下眼簾,聲音冷淡地說道:“怎么不吃?” 元槿看看他——什么都還沒吃。光顧著給她夾菜了。 再看看自己——嗯,已經吃了兩個小籠包半碗粥了。 想到剛剛少年理所應當的那句問話,元槿微微一頓,說道:“我想吃小菜?!?/br> 碗里多了些小菜。 “我想吃醬瓜?!?/br> 醬瓜源源不斷地被送到她的粥里。 元槿沒料到他都照做了。眼看著數量已經太多了,忙阻了他。 好生道了謝后,元槿把身邊的小籠往他跟前推了推,訥訥說道:“你也吃啊。我自己能夾的?!?/br> “自己能夾?我若不給你,你怕是只吃兩口清粥就不肯再用了吧?!?/br> 藺君泓冷哼道:“都輕成那樣兒了,再不多吃點,怕是風一吹就要飛走了?!?/br> 元槿忽地覺察出來不對,疑惑問道:“我很輕嗎?”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他不是說,他醒來的時候她趴在床邊,他也不知道她怎么自己爬到床上躺著的么…… 藺君泓神色淡然地緩緩吐出兩字:“目測?!倍筮叾l熱地轉過頭去,再不肯搭理她了。 今日元槿還要去公主府里跟姚先生學習。第一堂課前必須趕回去。所以用過早膳后,兩人便一同往外行去。 其他人也已經起了,陸陸續續聚在了廳中,打算等會兒人到齊后就出發。 楊可晴進來后,一見到元槿就追問道:“槿jiejie,昨天你睡在哪里呀?我怎么一直沒有看到你回來?!?/br>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是委屈。 她昨天一直等槿jiejie來和她一起睡。結果,沒有等著。 真的是又傷心又擔憂。生怕槿jiejie送小舅舅過去的時候,半路出了意外什么的。 因為,她忘了告訴槿jiejie了,舅舅一向不準外人進他的院子! 如果貿然過去了,下場會很慘! 元槿看出了楊可晴的擔憂。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如果講出說話,說她在端王爺的臥房里睡了一個晚上…… 嗯。估計要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即便什么意外都沒發生。 這時候藺君泓的聲音淡淡地飄了過來,“昨晚繁盛安排她在隔壁院子住下了。離得太遠,天又晚了,自然不方便再去找你?!?/br> 楊可晴想了想,是啊,那時候天都差不多黑了。如果槿jiejie再過去尋她,怕是要走很長一段夜路。那可不安全。 這樣一琢磨,小姑娘立刻想通,就沒再糾結這事兒了。 元槿忍不住橫了藺君泓一眼:謊話說得真順溜。也不知練過多少回了。 藺君泓一挑眉:不說謊話難不成說實話?要不然,告訴她實情? 元槿登時萎了,蔫蔫地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藺君泓踱步到了她身邊,輕叩她跟前的桌案。 待到女孩兒抬起頭來看他,端王爺無聲地說了句:多謝。 謝的便是昨晚她過去照顧他。 元槿沒料到端王爺會給她道謝。雖只輕輕回了句不用客氣,唇角卻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 因著穆效突然歸京,幾人都將這兩日的事情盡數推了。如今看著藺君泓要送元槿她們去公主府,少年們索性相邀用去送。 仆從們備車備馬的時候,楊可晴和藺松華又跑到有趣的院子里玩去了。 少年們無意間聊起了穆效歸京的事情。 原來,穆效這次從軍,是在陶將軍麾下,任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陶將軍處處刁難他,偏偏遇到他偷懶或是無端曠工的時候,不責罰他。只不過遇到有重要事件時,從不讓他參與其中,問過他的意見后,也從不會采納。 穆效也看出了陶將軍的刻意。氣悶之下,跟對方較上勁兒了,索性以身子不適為由,請了個很長的假期。 結果,陶將軍肯了。聽說他要回京看病,也不阻止。 將軍都答應了,還有甚不可的? 穆效索性回來了一趟。 顧青言說穆效傻,“他當著你的面不斥責你,待你一離開便背后捅你一刀,你待如何?” 將士隨意離開,若往重里說,那可是有罪的。 穆效梗著脖子哼道:“是他準了的。若他責罰我,他也撈不到好兒去?!?/br> “當著你的面自然是準了的。如今你跑那么遠,哪知道他又是怎么樣的說辭?”許林廣道。 葛雨明沉吟,“若是在那里實在不成,你說一聲,我們都想想法子,讓家里的長輩們加把勁兒?;蛘呤前涯阏{到北疆跟鄒大將軍去,或者是把你往南邊挪,跟著我爹。再不然就去東邊跟著你爹你叔叔。最不濟,也可以先回京,軍功往后有機會了再去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