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站了沒一會,一個匆匆腳步聲傳來,是順天府的官差,手中提著精美的食盒。 “快去稟告夫人,就說首輔大人讓人給夫人送吃的來了?!惫俨畛钔ㄈ轮?。 “是是?!崩钔☉?,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門,畢恭畢敬叫道,“夫人起床了嗎?首輔大人給您送早飯來了,您看是要丫鬟給您送進去,還是您自己開門出來拿?”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應,李通朝那官差道,“夫人怕是還在睡覺,要不先把這吃食放在這里,等夫人醒來后我再跟夫人說?!?/br> 那官差卻是一臉疑惑的模樣,“首輔大人特地吩咐我這個點給夫人送來,說夫人這時候應該剛起來,正好餓了要吃東西。里面的吃的還是熱的,要是放一會只怕是冷了不好吃,首輔大人要是知道我給夫人吃了冷的東西,我這差事怕是得不保?!?/br> 紀寧雖然喜歡賴床,但她平時公務繁忙,在翰林院還得一早起來進宮去當值,每日起床的時間點已經養成了習慣,就算得閑的時候,她也很早就醒了,想賴床也賴不了多長時間。 施墨讓人給她松吃的時間點,就是掐好她賴床后起來的時間。 李通如今身為小獄卒,又深受以前的教訓,見誰都帶著三分笑意,生怕自己不小心又得罪了什么人。 “要不,再去叫夫人幾聲?”李通討好道。 官差猶豫,“可要是打攪夫人睡覺怎么是好?!?/br> “首輔大人不是說夫人這時該醒了嗎,首輔大人何許人也,說的話斷然不會有什么差錯?!?/br> “也是,那就勞煩獄卒兄再去叫一下夫人?!?/br> “這……”李通轉了轉眼珠,“還是差大哥你去叫,剛剛我叫了幾聲沒叫醒,想來是我的聲音不好聽,夫人聽著生厭所以懶得搭理。但是差哥你聲如洪鐘,夫人聽了保準歡喜,一歡喜說不定就應了咱們?!?/br> “獄卒兄抬愛了,不過獄卒兄在這守了一夜,和夫人熟?!?/br> “差大哥你年輕俊朗,比我這老骨頭瞧著讓人喜歡?!?/br> 就在兩人推推拒拒時,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兩人。 “光天化日你倆拉拉扯扯的像個什么樣子,難道你們沒聽說,昨晚牢里有人越獄了,還不快幫忙四處找找,想想看昨晚有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人員。還有,快去敲門問問首輔夫人有沒什么事,要是首輔夫人出了半點差池,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眮砣耸沁@順天府的一個官員。 那官差和李通一聽昨晚竟然有人越獄,震驚的眼珠都快掉下來。 兩人再不敢拉扯,一同敲著房門。 “夫人?夫人?您要是在的話就吱一聲,也好讓小的們放心?!?/br> “是啊夫人,小的們給你們送吃的來了?!?/br> 叫了半天還是沒人應,李通和那官差臉上已經浮現出憂色。 完了完了,首輔夫人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大人,還是趕快找個丫鬟進去看看吧,眼下既然有人越獄,怕是也顧不了那么多?!?/br> 畢竟是首輔夫人,那官員也不敢擅自做主,朝兩人呵斥道,“好生在門外守著,本官去稟告首輔大人再說?!?/br> 施墨昨晚并沒有回自己府邸,也是在順天府入住。 案子雖然已經查明,王小姐是自殺,與司無顏和自家夫人并沒有什么關系,可他卻私心的把案子壓了下來,并不去結案。 原本,他只是想以這個理由抓司無顏回去好弄清楚紀寧的身份,然后再破案還她一個清白??勺詮膹乃緹o顏口中得知,紀寧就是當朝那大名鼎鼎的安寧公主后,他的心思就變得復雜起來。 她的身份實在是太過駭人,他擔心自己一旦放任她去了滄州,是否會再接二連三辦更多兇險的大事,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 他怕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失去她。 這一次,他不能再繼續放任下去,以后也是如此,他要牢牢的把她拴在身邊,不讓她有半點離開自己的機會。 “大人,不好了,昨晚有人越獄了?!蓖饷鎮鱽硪粋€驚慌的叫聲。 施墨卻不慌不忙,此事他早有安排,司無顏這人一看就不簡單,他早已派人暗中盯著,司無顏越獄的事他手下一早已經稟告給他,此刻正有人暗中跟著司無顏。 沒過多久,又傳來一個叫聲,“首輔大人,我們一早叫了夫人的房門,夫人半天沒應,您看是不是派個丫鬟直接進去看看?” 施墨原本面無表情的臉色終于變了,一個不好的念頭立即在腦海里閃現,難道…… 不可能,他昨晚也派人暗中守在她院子外,若是有半點風吹草動,他的人一定會來給他稟告。 “吩咐下去,順天府所有的人待會都集合起來,本官有話要問?!遍_門丟下這句話后,施墨便親自匆匆往紀寧所住的院落趕去。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行事沉穩的施墨,此刻卻難得露出一絲急迫。 到了紀寧所住的房門外,他駐足腳步,深吸一口氣后,推門而進。 里面……空無一人。 呵,果然…… 他早有預料自嘲般的苦笑后,臉色又變得深沉無比令人捉摸不透起來。 環視一下四周,他走到桌邊,拿起桌上卷起來的一幅畫,打開來看。 里面畫的是他站在一棵桃花樹底下,施墨不由想起和她初成親時,帶著她一起去踏青時的往事。 那天,她問他,“夫君,你會永遠都跟我在一起,對我不離不棄嗎?” 那時,他沒有回她,甜言蜜語海誓山盟說出來太虛幻和簡單,不夠莊重,他要就要用實際行動去告訴她,他會寵她一輩子。 畫的右下角,寫著一行小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br> 君心似我心…… 這句話,又何嘗不是他想說的。 況且,他對她的要求也沒有那么高,不需要她的感情,如他對她那般堅如磐石,他只需要她留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難道,連這么個簡單要求,她都做不到嗎? “來人?!笔┠Z氣含著隱隱怒氣。 很快從墻頭飛身下來一個勁裝打扮的男人,步入房內。 “本官不是要你們日夜守在夫人門外,你們是怎么做事的,為何夫人失蹤,你們也無人向本官稟告?!?/br> 來人頭也不敢抬,謹小慎微道,“大人息怒,昨晚守夜的人,都被人下了藥,到現在還沒醒……對方的人實在是太厲害,像是早就知道我們行蹤一樣,下手快準狠,我們的人連對方人影都沒看清?!?/br> 施墨眼底愈發深沉了,他的夫人,當真是厲害的很…… …… “教主,一切都布置好了?!贝^,一個紅衣女子畢恭畢敬的對立在眼前的白衣男子道。 白衣男子正是司無顏,他手中抱著一只白色小貓,輕摸了兩下貓頭,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向面前那看似平靜的湖水。 司無顏是日月教的教主,西周開國的□□皇帝,以前就是日月教教中的一員,正是靠著日月教,才能造反成功,只是□□皇帝登基之后,不想讓世人知道他的起底,畢竟日月教登不了大雅之堂,會給他的皇位蒙羞,便把日月教列為邪教。再加上□□皇帝怕日月教的勢力過大,影響皇權,之后便一直派人打壓剿滅。 日月教經過這些年朝廷的打壓,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朝廷原以為日月教已經成不了大氣候,卻殊不知,日月教其實一直修生養性暗中發展,到如今,以有教眾數萬人,滲透到各個府縣以及階層,不僅是平民百姓,就是很多大戶甚至官員或是官員家人,都是日月教的教眾。其勢力之龐大,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日月教談不上好壞,所有教眾,把教主視為神明,教主的話,就是金科玉律,無人敢不聽從。也就是說,教主若是想做好事,日月教就是正教,教主若是想做壞事,日月教就是邪教。 虛云和尚以前就是日月教教主,他老人家不求名不求利,但就是個坐不住的主,不干一番大事渾身不舒坦,正好當時先皇削藩太狠,讓宗室以及各地王爺人人自危,虛云和尚看中當今陛下是個能干成大事之人,便拾掇他造反,成就大業。 虛云老和尚之所以收司無顏和紀寧為徒,就是因為他倆和老和尚性子極為相似,都是那坐不住愛鬧騰敢唯天下先之人。他老人家最討厭那些滿嘴仁義道德三綱五常之人,和尚了然一身,無半個后人,便把自己的衣缽,傳承給司無顏和紀寧。紀寧畢竟身份是公主,日月教又是朝廷一心想鏟出的對象,老和尚留了一手,沒有把日月教的事情告訴她,教主之位,也傳給了司無顏。 虛云和尚以前做教主時,不大管教中之事,教眾都安分守己,做著普通的老百姓。不過司無顏自從接管后,他就開始暗中謀劃起來。 他跟那虛云老和尚一樣,不追求名也不追求利,就是隨自己性子,跟他那不安分的師父一樣,享受在背后當棋手,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一步一步下棋的樂趣。 至于最后棋局是什么樣,不是他關心的。 “紅葉,那個新上任的巡撫,查清楚底細沒有?!彼緹o顏語帶玩味,似乎發現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紅葉抬頭看了司無顏一眼,臉頰浮現一抹緋紅,又趕緊移開視線。 “查是查清楚,不過有些疑惑的地方,那個巡撫的戶籍,屬下專門派人去當地求證過,那里的人都沒聽說過有個叫紀寧的人,因此屬下懷疑他的戶籍和名字,都是偽造的?!?/br> 司無顏臉上笑意更甚,“哦?這就有意思了,能偽造名字和戶籍暫且不說,還能靠著假名字入翰林做編修,并且成為太子老師和陛下眼前的大紅人,此人,當真是不簡單的很…… “很奇怪的是,此次赴滄州的另外兩名官員三日前就到了,那位巡撫大人卻遲遲不見蹤影,我們派人去查,也查不到半點行蹤,此事蹊蹺的很?!?/br> “查不到半點行蹤?”司無顏眉眼微挑。 紅葉趕緊道,“屬下辦事不力,還請教主責罰?!?/br> 司無顏懷里的貓忽然叫了兩聲,司無顏摸了摸貓頭,笑瞇瞇的安撫,“素素你又調皮了,你要是再不乖,主人就只能把素素你關起來調/教兩天?!?/br> …… ☆、第22章 殺人 一連幾天大雨,路上滿是泥濘。 天空陰沉的讓人透不過氣,還沒到冬天,冷風吹來,就像刀子一樣刮在身上。 從順天府出來后,紀寧連夜馬不停蹄趕到滄州,原本快馬加鞭都需要三天時日才能到,她不到兩天就到了,一路風塵仆仆風餐露宿,絲毫沒有停歇。 若是一般人,身子怕早已吃不消,不過她卻從小就適應這樣的生活,兩天兩夜幾乎沒睡過,下了馬車,還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一路上她行事極為低調,到了滄州也沒通知這邊的任何官員,先親自在城內晃了一圈。 一連發生兩件命案,被殺的還是朝廷命官,此事雖在朝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而這滄州,倒依舊歌舞升平。臨街的鋪子,來往的百姓,繁華熱鬧依舊,絲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對。 西周太/祖皇帝貧苦農民出身,小時飽受饑寒,家鄉鬧災荒時,見了不少jian商為謀利囤積糧食,高價售出,致使很多百姓活活餓死,因此那太/祖皇帝極為厭惡商人。 士農工商,商人在西周的地位也是最低,除了那些世家大戶或是背后有人,一般的商人,除了受到官府打壓,還要忍受地方上潑皮無賴的敲詐,可謂舉步維艱。 受此風氣的影響,西周的讀書人是瞧不起商人的,朝中的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官員,也常常把商人有辱斯文掛在嘴邊。 商人在西周,儼然就是jian詐狡猾無恥小人的代名詞。 不過紀寧可不這么認為,她從小經歷的多,見得世面也多,再加上受到那老和尚影響,她并不認為經商就是低賤,反而,她很熱衷于賺銀子。 朝中那些官員,整日把祖訓圣人之言掛在嘴邊,內里哪個沒有幾分齷蹉,不然光靠朝廷的那點俸祿,別說購置府邸了,就是多請幾個丫鬟婆子都請不起,更別說花天酒地鮮衣怒馬。他們除了靠每年地方上的冰敬炭敬,再就是在自己家鄉大肆夠田購地,以及各種灰色收入,才有了表面上的光鮮亮麗。 紀寧是看不起那些齷蹉的,她喜歡光明正大的賺錢,管他娘的商人低不低賤,她有銀子賺就行。有銀子好辦事,有了銀子,這世間的很多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這些年除了在京師的生意越做越大,也逐漸發展到地方上。 在這富裕的滄州,也有紀寧暗中置辦的產業。 滄州繁華的街上,緩緩行著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車夫老態,隨從看著也平平無奇,淹沒在喧鬧的人群里。 車子停在臨街一個賣古玩字畫的旺鋪,車簾拉開,紀寧輕快的從馬車上跳下來,青衫玉面,俊朗非凡,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她在這滄州城內逛了半天后,便來到自家店鋪看看。 紀寧身份有幾層,保密的很,除了一些親信知道她的各種身份,下頭的一些人,都不認識她,比如這店鋪的掌柜,并不知曉剛踏進來的俊逸公子哥,就是自己最大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