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子青聽湘君要給他們放假,笑嘻嘻地朝湘君道謝。 這方馬車停下,孟庭軒的馬朝前踏了幾步,正好落在湘君面前,湘君只好仰頭看了看孟庭軒,行了個禮道一聲“夫子”。 孟庭軒點了點頭:“上車吧?!?/br> 湘君愣了一愣,連同那頭的孫姨娘和周黛黛也愣了一愣站在車外不進馬車。 馬車里探著頭的孟庭華面色有些尷尬,孟庭軒到底是真不知道她沒請周湘君還是此刻在請周湘君?嘴里別扭了句:“二哥,你發什么亂?” “多謝夫子,我等昌平郡主?!毕婢f出這句話,又拄著杖后退一步,腦袋朝那大街那頭望了望,像是在尋找昌平郡主馬車的影子。 孟庭軒也愣了一下,臉色一沉,薄薄的嘴皮一拉:“那是我多事了!”一勒韁繩,馬便調轉頭去,踏過幾步與馬車并列著。 湘君迷茫一瞬,抬頭望了眼坐在馬上冷盯著她的孟庭軒,她不知道他的怒氣來自何處,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用這種要咬人的神情看她,為了躲避這種不適,她轉過腦袋又囑咐了子青幾句。 孟庭軒看她毫不在意偏過頭去,也收回了目光,看著腰上懸的那塊牡丹形的羊脂白玉...... ☆、第43章 上元佳節(二) 孟庭華的馬車搭上周黛黛后滾滾而去,孟庭軒的馬又在她面前踩過兩蹄子,他垂了垂頭看她,抿直了唇,像是有話要說卻又忍住了,一敲馬屁股揚長而去。 昌平郡主過了半刻才來,撩開簾子歡喜著喚她進馬車。 百尺閣位于西街中央,素有“危危百尺之高”的美稱,因而是個賞景的好地方,每年上元節之時,更是有多人在這百尺閣上選定座位,飲酒作詩賞燈。 湘君才下馬車,就見這百尺樓門口車馬駢列,無一不是富豪華貴,不由得暗自嘖舌,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才十一歲,那時也是車水馬龍,五年過去,這繁華只增不減! 正有一合著昆侖奴面具的人從高燈飄揚的百尺閣內朝他們走來,昌平郡主笑喚了一聲“大哥”,那人行攏來便摘了面具,露出俊白的容顏,朝湘君微微點頭,朝昌平說了句:“進去吧?!?/br> 幾人跟著周云朝內去,入得門內,唯見這廳堂六面開窗,鑲窗的墻壁之上或有花鳥蟲魚的壁畫,或有飛天佛道人物,或有狷狂草書,或有簪花小楷,燃膏做燈,酒氣飄渺,竟是個人間仙境一般。 幾方高腳案幾擺在窗下,人也都圍著案幾齊齊坐著,擺上酒盞,提著筆一面說一面在墻上落筆...... 尚有一窗下案幾上空無一人,周云領著他們前去落座,幾人才坐下又見這窗外乃是一條河與陸交界,既能看到河上景致又能看見陸上景致,湘君笑道:“這可是個好位置?!?/br> 周云道:“三樓才是好位置呢!原本咱們都在一樓,可七叔叔說三樓不高不矮正好合適,就帶著人上了三樓,又想著你腿腳不便,無法上樓,就依舊留了一樓?!?/br> 七叔叔......湘君臉上笑容一凝,周弘回來了? 周云又道:“子揚正替七叔叔擋酒,恐怕也只能等一會兒了?!?/br> 周子揚這么快就和周弘搭上了?周弘喝幾壇子都穩如泰山,還用得上周子揚了?她皺了皺眉:“七爺也用得上他擋酒?” 周弘多看了湘君一眼,也升起兩分疑惑:“不知怎么的,一向不拒酒的七叔叔,今兒誰敬也不受,陽平公主拉他行酒令,他就讓子揚頂著,自己倒是出去游玩去了?!庇中α诵Γ骸爸徽f是子揚醉了,他給送回益陽侯府?!?/br> 湘君沉默了片刻,又抽著脖子皮笑rou不笑:“也是,一切七爺自有安排呢?!?/br> 周云也默了默,倒是周梓開口道:“不如我去看看?!?/br> 湘君想了想,又點了點頭,待周梓起身,她又怕拂了周弘和周子揚的面子,便拉了周梓一把,囑咐道:“別勸阻他們,若是真醉了,你再下來告訴我就是?!?/br> 周梓連笑道“知曉了”。 周云囑咐了兩句,又吩咐人端了兩盞熱酒、一盞熱漿酪來放著,這才帶著周梓上三樓去。 周梓才走,她便倒了盞熱騰騰的熱漿酪端在手里,偏著腦袋看著窗外。 窗外花燈高懸,河里也有各式花燈飄過,一樓雖不同高樓所見美景壯闊,這樣看來反而多了幾分寧靜。 “好看~?” 湘君轉過頭來,面前放了盞八角方燈,燈面子上叢叢牡丹花漲滿眼簾,她錯愕片刻,又見一個頎長身軀立在案幾前,一身紫衣襯得他緊收的腰身一段風#流,只是一張額點桃花的媚眼兒面具合在他臉上,惹得她憋了憋笑,起身道了聲“七爺”,又倒了盞酒遞給他。 周弘推了推酒盞,坐在她身側:“前些日子的傷還沒好,這段時日忌口,不沾酒?!?/br> 湘君這才想起他在洛陽冬狩受的傷,只好將酒盞朝內推了推,本該怪他讓周子揚頂酒之事,可見了這牡丹燈,便有些心慌,低著頭看著盞里的漿酪:“七爺怎么回京都了?” 周弘道:“事兒辦完了,自然回京都?!庇制似^看著她白皙的脖子:“方才我去找李飛鸞,讓他給燈盞面子畫幾株牡丹,他遞了這個給我,說是我今兒夜里戴一夜,他就畫幾株牡丹?!笔种更c在自己臉龐上掛著的面具。 湘君眼角有些發翹,李飛鸞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雖未中舉,但畫的花樣子和寫的詩詞在京都已經流傳至大街小巷,有些性子也不為怪,她嘴里卻說:“爺是王爺,李飛鸞敢和王爺作對不成?” 周弘低了低頭:“少磨牙?!?/br> 湘君不再同他爭論,只是指甲輕輕刮了刮燈盞面子上的牡丹花,又想起這玩意兒也許不是送給她的,收了手指:“...不知道子揚怎么樣了?!?/br> 周弘道:“上面行酒令,估摸著會讓孟家的那幾個小子灌醉?!?/br> 既然知道會被灌醉,他還讓周子揚去!湘君嘴唇動了動,想了一寸:“他年紀小,若是有得罪爺的地方,爺別和他計較?!?/br> “性子挺好,只是年紀小了些,不是個能玩命的人?!?/br> 湘君聽他這話的意思是嫌周子揚小了,當下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只悄悄看他一眼,只能看見那妖嬈的面具。 “先跟在我身邊練些日子,等年紀長些才能進軍營?!?/br> 他這樣好心?湘君心頭歡喜:“那真是謝過七爺?!?/br> 周弘垂首盯著她仰笑著的臉蛋兒,輕“嗯”一聲。 這又坐了片刻,他起身理了理袖子朝樓上去,湘君起身送走了他,又坐下來,看著這盞立在案幾上的八角燈有些出神...... 不到一刻,昌平郡主匆匆從樓上跑下來,一見她就說周子揚喝醉了,問她怎么辦。 湘君臉色沉了沉,早料到他今兒是必醉不可了的,又嘆了口無奈氣,嘴里只問:“七爺怎么安排的?” “這......孟夫子說他給灌醉的,他送回來就是,七爺說這事兒過在于他,就吩咐了陸子易在這兒守著公主,他親自送子揚回去?!?/br> 湘君點了點頭,拄杖提了燈盞,朝樓梯走去。 周梓這才看見她手里的燈盞,歪了腦袋:“咦~你買的?還是誰送的?” 湘君竟然一時答不出來,喉嚨里哽了哽才說:“是不是送我的我也不知道,姑且當我是撿到的吧?!?/br> 周梓嘟了一下嘴,又捉著燈盞面子看,嘴里輕輕念道“飛鸞,飛鸞,呀,李飛鸞!”瞧著湘君抱怨道:“我怎么沒撿著李飛鸞畫的燈籠?” 湘君裝作沒聽到她的詢問,不做回答。 周子揚喝得發麻,被一個貴公子架著下了樓,身后跟著帶著面具的周弘還有孟庭軒,連同陽平公主和一個秀美無雙的公子爺在。 湘君來不及見禮,就上前詢問周子揚的情況,周弘道:“他喝醉了,我送你們回去?!?/br> 她應了下來,跟著周弘朝門外去,手腕上一重,“他喝醉了,你也幫不上忙,你和你meimei一塊兒回去,我送你們?!泵贤ボ幎⒅行┌櫭?。 湘君本來被這事兒就折騰,合著他還要她跟周黛黛一起回去,心下惱怒,冷了一張臉:“多謝夫子,只是我弟弟醉成這樣,我這個做jiejie幫不上忙也該守著?!蹦抗鈱⒚贤ボ幧砗蟮哪切┥碛皰吡吮楹蟮蜕砀孓o。 孟庭軒臉色難看:“我也去送?!?/br> 周弘回了頭:“不必了,先前我已經讓子易帶了人來,這會兒尚早,你先和他們再鬧騰一會兒?!?/br> 孟庭軒腳下一沉,一臉沉重卻還擠出了幾分笑容,送著他們出門。 ☆、第44章 上元佳節(三) 門外歇了兩輛寬大的馬車,周子揚被扶進一輛里,湘君也朝馬車里鉆,周弘一拉她的手:“你這樣怎么照顧他?我讓別人看著,你搭那一輛?!敝噶酥干砗竽禽v寬大的。 湘君看著周子揚的馬車猶豫了一下,朝另一輛馬車里鉆去。 馬車里果然極為寬大,她接過杖放在椅下,簾子就被昌平郡主揭開,塞進來一盞燈籠,有些幾分調笑:“別忘了拿,若是原主追問起來,你可吃罪不起?!?/br> 湘君臉上有些發熱,罵了昌平郡主一句:“胡說什么鬼話!”卻將燈籠接來捧在懷里。 昌平郡主咳咳笑了她兩聲,又放下簾子來。 “上樓去吧,陽平你可別吃虧!” “知道了,你要送人就快送!”女子懷里嗔怪十足。 一陣男人的笑聲,簾子就掀開,周弘轉過臉來,面具下的笑聲靜下來,他踩腳進了簾子里。 湘君以為他騎馬,沒想到他也進了這輛馬車,頓時緊張得抱緊了手里的燈盞:“我還是去看看子揚?!闭f著,就挪著屁股朝外去。 周弘一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鉆出去,朗聲吩咐:“走!” 馬車滾起來,她只能又坐了回來,干澀得看了黑漆漆中的媚眼兒,又低下頭去,現在她和他這孤男寡女真是夠孤寡的,屁股又朝邊兒上挪了挪。 周弘面具偏了偏:“周湘君,你多久沒見爺了?” 多久?湘君低聲道:“十多日?!?/br> “那你今兒不想見?” “???!”湘君仰著腦袋看他,她今兒不是見了他半晚上了么? 面具里低低一笑混著馬車滾動的聲音,周弘猛地捉了她的手放在面具上:“揭開,你就能見到爺了?!?/br> 手指觸及那冰涼的面具,急慌慌蜷了蜷,她小小抽氣,才又伸了手指撥開面具。 周弘忽地壓下來,她側身躲他,被他壓了個側身。懷里的燈盞也滾在馬車里,她不敢伸手去夠。 “怎么不看?不是要見爺么?”耳畔氣息低啞,氣息從她的耳際向脖子落去。 她急得心慌,亂七八糟來伸手推他,卻被他一扣一個準兒地捏住手腕子半扭過去,全然墊在他胸膛下。 白皙的面皮上那雙丹鳳眼中暗濤翻涌,像是古井起了漩渦,要將人攪進去癡癡顛顛,她怕極了這蠱惑,連偏開頭:“爺,別......”別非禮她?腦子里千涌萬涌,不知道說什么,忽然靈光一閃,捏緊了拳頭,皺巴著臉蛋兒:“我腿扯疼了!” 周弘一僵,松開了她,飛揚的眼角有些拉著,又緩緩拉起嘴角。 湘君被他一松,急忙撐著手臂坐起來,余光瞥見燈籠,又忙去撿起來抱在懷里,只要她不撒手燈籠,怎么也不會落到方才的局面。 周弘低首瞧著她的腿:“哪兒疼?” “左腿?!?/br> 周弘抬手搭上了她左腿,她瞪大眼兒,難道他還要摸一個來回不成? 周弘收回了手淡淡道:“估摸是坐的不對?!闭f著,一手就環過她的腰,將她愣是放在膝上。 湘君羞惱不已,死命抱著燈盞,腰上扭動兩下要脫離他,卻因他環著她腰的手臂更緊,怎么也脫離不了,緊急之下脫口就罵:“周弘,你無恥!” “會罵爺了?!彼麕е蛦〉男?,一手鉗上她的下巴,:“別鬧,爺就抱抱,捏捏,像抱兔子似的,抱一會兒就放你去跑?!?/br> 湘君腦子里轟地炸開,原來她就是他想抱的那只兔子,真真覺得他無恥之極,嘴里又要開罵。 “七爺!” 車外一個呼喚,周弘在她臉上的手指頓了頓,低聲罵了句:“哪個蠢貨!”,松開了湘君。 湘君急忙從他身上脫離下來,坐在一旁角落里去整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