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
空玄大師嘆了聲佛號。笑的像個老狐貍一樣對息藏道,“老衲觀小施主與我佛有緣,頗有慧根,不知小施主可愿意跟著老衲念念經,一心向佛?” 息藏猛地抱緊懷里的小木碗,那雙和秦壽一模一樣的鳳眼,睜的老圓,他看了空玄的光頭好幾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佛像,倏地一扁嘴,哇的就哭了起來。 他爹這是不要他了?將他扔給一堆和尚,這些和尚又讓他做和尚…… 空玄臉上的笑意一收,竟有些訕訕的味道,門外的小沙彌聽聞哭聲,匆匆跑進來,一見自家主持又將好端端的小孩給逗哭了,頓啞然失笑。 “師父,莫要再逗小施主?!泵记迥啃愕男∩硰洘o可奈何地對空玄彎腰。 空玄吹了吹白胡子,“老衲不打誑語,也不逗人!” 小沙彌不理會他,轉而蹲息藏面前,從懷里摸出用豆沙做的素心糕點,“小施主莫哭了,要哭餓了,會更想吃rou丸?!?/br> 息藏一聽rou丸,當即收放自如地止了哭,他還紅著眼眶,時不時打著小嗝,用軟糯糯的鼻音道,“沒有小rou丸,有蛋蛋嗎?藏兒可以吃蛋蛋?!?/br> 小沙彌頭疼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搖頭道,“沒有,蛋蛋也不能吃?!?/br> 息藏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沒有小rou丸。沒有蛋蛋,也沒有爹和娘,卻有一心想騙他當小和尚的老和尚。 白嫩的包子臉垮了下來,息藏巴拉巴拉的又開始哭。 小沙彌瞥了主持一眼,見他閉著眼在念佛經,遂抱起息藏就出去了,臨到偏僻的地兒。他瞅著四處無人,這才小聲的道,“小施主莫哭了,小僧可以悄悄帶你下山買蛋蛋吃?!?/br> 息藏臉上還掛著淚,一聽這話,當即閉了嘴巴,他小腦袋跟著往周圍瞄了幾眼,便拉著小沙彌的僧衣袖子,仰起小臉眼巴巴的道,“你放心,等藏兒當……當皇帝,久久……讓你做大官?!?/br> 爹說要恩怨分明,老和尚騙他,他便不理他,但小和尚給他買蛋蛋吃,這恩要報。 小沙彌哪里會將息藏的話放心上,只當是小孩子做不得數的童言童語,他抱起息藏笑道,“不用,小僧立志要做主持方丈的,做不了大官?!?/br> 息藏點點頭,他將這話記在了心里,既然小和尚想做主持,那便讓他做大殷所有寺廟的主持好了,然后將騙子老和尚趕出去。 爹也說,有怨也是一定要報的,小人報仇,不拘時日! 很多年后。早做了九五之尊的元帝息藏,平生從不去寺廟,卻時常相邀一得道的高僧好友進宮秉燭夜談,所談佛理經義不論。 然而提及寺廟,他頃刻就能甩冷臉。 秦壽與雒妃是在四天后上寒山寺接的息藏,彼時他跟在個小沙彌后頭,人小腿短。巴巴的很是討人喜歡。 小包子見著爹娘,不僅沒哭,他反而在雒妃懷里咬耳朵告秦壽的狀。 “娘,爹和老和尚說好,騙藏兒做小小和尚?!睘榱瞬┛蓱z,他嘟著小嘴,滿眼的委屈。 雒妃一驚,她看了看正與主持在手談的秦壽,拉著兒子,就躲到一邊低聲問道,“老和尚就是那個?他騙你當和尚?” 奶包子點點頭,擠出點眼淚,小手環著雒妃脖子可憐兮兮地蹭了蹭,“藏兒以為,見到……不到娘了?!?/br> 雒妃將他一句話里不要的詞濾掉,立馬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摸了摸他的總角,“藏兒是要當皇帝的,不理他?!?/br> 雒妃這話安慰了息藏,趁著秦壽不在,他又歡歡喜喜地膩在雒妃身邊。 第二日下了南山寺。秦壽帶著雒妃母子兩人,并未再往姑蘇郡去,他往南走,如此前一樣,遇到雒妃喜歡的地兒就多住些時日,要不喜歡,逛逛就離去。 第二年,息藏滿兩歲之時,秦壽由南轉到北,到了云州。 雒妃記得,解涼毓這些年一直在這邊,并未回京,且朱雀軍的輜重也大都還是他在理著。 不過她也沒特意去見他,而是在云州隨意住了下來。 但沒想到。不過三天時日,解涼毓倒自己找上門來。 曾經削瘦的小少年,如今已經長成翩翩男子,斯文俊秀,溫潤如玉。 甫一見息藏,他便沖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爾后才對雒妃道,“這么些年,小子倒很是想念公主府的點心?!?/br> 雒妃嘴角含笑,“莫不是要本宮將公主府的廚娘與你送過來?” 解涼毓哈哈大笑,他側頭看向駙馬秦壽,“小子怎么覺得公主越發威儀,看來是駙馬教的好?!?/br> 雒妃嗤笑一聲,卻聽解涼毓又道?!奥犅勸€馬擅手談,不若對弈一局如何?” 對解涼毓竟然會邀約秦壽手談,雒妃很是吃驚。 哪知秦壽像早便認識解涼毓一般,面色冷淡的道,“有何不可?!?/br> 且他還對雒妃道,“藏兒先前說想要糖人,蜜蜜和他出去買些?” 雒妃心頭頓生狐疑。秦壽這是要支開她,不過她還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然而帶著息藏當真上街去了。 黑白棋子,棋盤縱橫,陷阱與廝殺。 解涼毓啪的一聲落黑子,秦壽修長指尖轉著白子,他面無表情,將這小小的一盤棋當成一場沙場血戰。 解涼毓云淡風輕,他下的隨意,仿佛不在乎輸贏,良久之后,聽他低聲道,“容王如今是龍困淺灘遭蝦戲,男兒志不存。辟如這手談,棋盤廝殺,終究比不過沙場?!?/br> 秦壽斜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落下一子道,“有舍有得,無甚比不過?!?/br> 解涼毓搖頭晃腦,他順手吃了秦壽一子?!袄Я藡D人身側,容王豈會心甘?” 秦壽勾了勾嘴角,在不起眼的地方布下子,“甘與不甘,那也是本王自個的事,于卿何干?” 解涼毓又落子,迅猛無比地再次吃了秦壽半子,“容王,怕是要輸了?!?/br> “哦?”秦壽拉長了尾音,“沒到最后,哪能論輸贏?!?/br> 解涼毓嘖嘖兩聲,“小子打小便是聽聞容王戰神之名長大的,而今不過為王爺惋惜罷了,一代名將,不過紅顏末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