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雒妃瞧著他,沉吟片刻,點頭應下。 顧侍衛抹了把臉上雨水,“公主,至少也要帶上五名侍衛,不可再少了?!?/br> 雒妃見顧侍衛堅持,也一并應下。其他宮娥自然同樣想與公主一道,可也曉得眼下不能與公主添亂,只得欲言又止。 首陽咬了咬唇,“公主……” “姑姑坐輅車里,若有追兵追上來也好應付,本宮身邊有鳴蜩與季夏,姑姑不必擔心?!宾缅亟^了首陽。 首陽只得點頭,不放心的從行禮中,撿了數張面額不菲的銀票以及好幾錠金銀和兩把碎銀子,外加幾件輕便衣衫,套了個小包裹,放鳴蜩手里。 眼見公主翻身上馬,首陽趕緊拿了件帶兜帽的薄披風與她系上,“公主,萬事小心,婢子們在前方等公主!” 雒妃點頭,旁的話也不多說,少少的十人轉道就進了官道旁的山林里,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再見不到人影。 首陽再看不見公主的身影了,她這才上到金輅車中,正欲繼續前行。 哪知,漆黑的來路驀地就響起噠噠馬蹄聲,在寂靜的雨夜中傳出去很遠。 首陽面色一變,她回頭面有驚懼地看向來路,果然不多時,一騎輕騎就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她眼尖,自然看出馬背身穿銀灰軟甲的人正是駙馬秦壽無疑! 她心有慶幸,又覺緊張,連手心冒出了汗亦不可知。 此刻。一行人卻是不便再走了,只得等著秦壽近前,首陽卻是打定主意,怎么也要為公主拖延一些時間。 不多時,秦壽近前,他長槍一撩,見著車里的人不是雒妃,那煙色鳳眼當即黑沉陰郁,“雒妃呢?” 首陽只與禽獸對視了一眼,她便忍不住錯開眼,背心瞬間就被冷汗沁濕,夜風一吹。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雒妃呢?”秦壽又問了聲,手中九曲長槍一旋,轟地插入地下,殺氣沖天。 首陽一驚,差點沒從車里摔下來,她咽了咽口水道,“公主早先行一步,如今怕是都要出容州地界了!” 秦壽并不信她,可也不能對雒妃的人如何。 他冷笑一聲,氣沉丹田,朗聲道,“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開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這聲震耳發聵,將紛飛細雨也震蕩開來,官道兩旁激起簌簌驚鳥,不過才走了一里不到的雒妃倏地頓腳。 “公主,怎的了?”鳴蜩關切問道。 所有人都朝雒妃看過來,她凝神側耳,遲疑問道,“你們可曾聽到了駙馬的聲音?” 季夏驚疑不定的四下張望,所見并無異常,遂笑道,“公主,你是……” “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開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季夏一句話未來,隱隱約約但卻無比清晰的果真傳來了秦壽的聲音,那聲音猶如金石相擊,直躥云霄,在雨夜里傳去很遠。 雒妃面色發白,小臉映襯在斗篷帽檐里。唯有那雙桃花眼晶亮非常。 一行人,安靜無聲,連喘氣都放輕了動作。 “息宓,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開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當這句話再次響起的時候,雒妃頭暈目眩,差點沒一頭從馬背上栽下來。 十年夫妻,十年夫妻…… 她拉著韁繩的手止不住地發起抖來,巨大的恐慌從天而降,將她整個人罩住。她又像是回到了秦壽親手殺她之際,眼睜睜地看著那劍緩緩地刺進她的身體里。 那種垂死地掙扎那樣鮮明,讓她無法忽視。 “公主,公主……”鳴蜩與季夏趕緊下馬,將雒妃從馬背上伏下來,找了能避雨的大樹下。將水袋塞子拔了,湊到她嘴邊道,“公主喝點水?!?/br> 雒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那水袋,迫不及待地灌了口水,冰冷地水流從喉嚨入肚腹。她這才稍稍緩過勁來。 “你們也聽到了?”她抬頭問身邊的人。 旁的人皆點頭,解涼毓還將那話重復了一遍,“容王說,十年夫妻,不管生或死,如今一切才開始。你……” “閉嘴!”雒妃喝道。 她蒼白的小臉上帶出決絕的狠厲來,點漆黑瞳不見光亮,她吼道,“他殺了本宮一次,膽敢再殺本宮一次試試!” 這話一落,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但話已出口,補救不急,她索性不理會,死死抓著水袋,虛弱的道,“都歇會。等雨稍停再行趕路?!?/br> 得了吩咐,那五名侍衛便從行禮中找了能遮雨的油布出來,為雒妃搭了個小棚子,暫且可歇息。 鳴蜩拿了干爽的衣衫出來,將雒妃潤濕的外衫換下,一行人也不敢生火。只得就著朦朧的夜色,瞇眼養神會。 雒妃卻是閉不上眼,她眸子掙的大大的,秦壽剛才的話一直在她耳邊作響,心里頭一股子克制不住的畏懼緩緩蔓延,叫她憤怒交加。 她忍不住會去想,秦壽是如何曉得她與他只有十年夫妻情分的?他那句生或死又是在指什么?甚至于他說的一切才開始,說的大殷還是旁的? 會不會,秦壽曉得她有著前生記憶,亦或他其實也是記得的? 這樣的念頭,雒妃不敢去深想,只會讓她越發慌亂起來,從前的秦壽,她忌憚又害怕,那樣深不可測,旁人根本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見他最后竟然真做了皇帝,成為天下之主,真正的九五至尊,他簡直就是無堅不摧,沒有誰能阻止他! 她模模糊糊間,恍若又聽見秦壽在問她,“公主,你是喜歡桃花胭脂還是蓮花的?亦或兩人都棄了?” 他上次在安佛院這樣問她,然后視野一黑,她就見他長劍入她胸口,俯身在她耳邊呢喃耳語。 可說的什么,她已經聽不清楚。 安佛院里,他頷首垂眸,薄唇一掀,重復問道,“公主,你是喜歡桃花胭脂還是蓮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