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嘿嘿。在太和殿外抬了一宿,連殿門都沒能進去!” 月落的話讓潘辰不禁感到了意外,她是猜到宋婕妤不會成功,最多給人再抬回去,可沒想到祁墨州做的這樣絕,讓光著身子裹在被子里的宋婕妤就那么放著?也是極品。 吃了些早點,潘岑便往康壽宮去請安,剛到主殿外,就聽見殿內比往常嘈雜許多,看了一眼打簾子的女官,女官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潘辰便走入了殿內,太后還沒有來,殿內多了好些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一個穿著鵝黃色宮裝,正嚶嚶哭泣的女子,鼻子嗡嗡的,看來是感冒了,這應該就是宋婕妤了,她身邊站著的兩個女子正輕聲細語的安慰她。 潘辰入內之后,三個婕妤,四個良媛都站起來與她行了個福禮,潘辰客氣,給她們回了一個,然后就主動坐到了不惹人注目的后一排,一個穿著桃色如意祥云裙的女子轉過身來,特意看了看潘辰,之前給潘辰行禮的人里,她不在列,可見便是與潘辰同等級的閆昭儀了,基于她是太后親侄女,潘辰點頭打招呼的同時,還奉送了個微笑。 閆昭儀生的端莊,皮膚應該不是很白,因為看的出來臉上擦了不少粉,白面紅唇,單就視覺上來看,還不錯,但怎么說呢,這個時代的粉……就怕起風。 對潘辰的友好似乎很滿意,閆昭儀也對潘辰勾唇淺笑,潘賢妃和寧淑妃坐在最上首,兩人對面喝茶,寧淑妃不時將目光瞥向哭的梨花帶雨的宋婕妤,沈淑媛則毫不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不住用帕子掩唇偷笑。 “太后駕到?!?/br> 一聲高過一聲的吟唱,讓殿中等候的后妃們全都站起身來迎接,然后統一行禮,閆氏入座之后,笑容滿面的抬手,慈祥道:“都免禮,坐吧?!?/br> 眾妃落座,閆氏將目光落在宋婕妤身上,招了招手,宋婕妤紅著眼睛走過去,閆氏心疼的說道: “哎喲,瞧瞧這小美人兒都哭成什么樣兒了,皇上可真狠心,也舍得?!?/br> 宋婕妤本來都止住的眼淚,被太后這么一句關懷又給勾了出來,淚珠子撲簌簌的往下掉,閆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啊?;噬夏莾?,哀家自會去與他說的?!?/br> 宋婕妤這才抿唇收淚,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然后閆氏就開始開例會了。 “后宮一下子多了這么多人,哀家甚慰,既然入了宮,那大家就要像姐妹一樣相處,齊心協力,替皇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才是正理兒,其他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思,全都給我收了回去,切不可做出傷人害己之事,明白了嗎?” 閆氏的警告,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全都乖乖的稱是了,閆氏又道: “后宮嬪妃之中,以賢妃位分最高,大家都要尊敬她,如今中宮之位空懸,哀家代管后宮事宜,賢妃協理,可有異議?” 這怎么敢有異議呢,大家一起表示愿意接受領導,一時氣氛融洽,談笑風生。 從太后那兒出來,潘辰正要回柔福殿,卻被身后的呼喚喊住了腳步:“潘昭儀留步?!?/br> 潘辰回頭,閆昭儀正端莊的往自己走來,先前喊潘辰的便是她身旁的宮婢,閆昭儀來到潘辰面前,微微一笑,邀請道:“姐妹們都約著去我宮中游玩,潘昭儀可有興趣一同前往?姐妹們也好跟潘昭儀討教討教,如何伺候皇上?!?/br> 閆昭儀看著潘辰,目光和善,可說的話卻不那么中聽,潘辰笑答:“閆昭儀太客氣了,我宮里還有點事要做,也沒有什么能教諸位meimei的,伺候皇上是本分,咱們只要盡了本分就好?!?/br> “是,潘昭儀說的不錯,盡本分就好,但闔宮上下除了賢妃娘娘,只有你侍寢過,大家還是愿意聽你說一說的,就不要推辭了?!遍Z昭儀堅持邀請潘辰的舉動,一下子暴露了她閆家女人的強勢,潘辰不以為意: “閆昭儀是說……大家想聽我講侍寢時的細節?這……多羞人啊,當時我就覺得挺疼……” 閆昭儀被潘辰一言不合就開船的重口言論驚呆了,立馬打?。骸暗?,等等!潘昭儀你怎么這樣?說什么呢?”語畢,閆昭儀難為情的轉過了目光,一副尷尬的表情。 就算是太后的親侄女,閆昭儀也是個沒經歷人事的黃花閨女,乍一聽潘辰口無遮攔的話,當然會不好意思,臉頰都紅透了,而反觀潘辰,仍舊一派天真的對閆昭儀瞪著她那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仿佛還帶點委屈——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閆昭儀忽然就明白太后對潘昭儀的評價是怎么來的,這潘昭儀不僅是塊木頭,還是塊朽木!真是想來往都沒處落腳。搖搖頭,閆昭儀為自己一時興起打算結交潘辰的舉動感到后悔: “算了算了,既然潘昭儀有事要忙,那就請便吧?!?/br> 說完這話之后,閆昭儀不等潘辰回答,就讓宮婢提著她的后裙擺轉身離去了,潘辰對滿頭黑線的月落聳了聳肩,覺得自己說的還算純潔,但可能無意中勾起了閆昭儀腦中的馬賽克……不用去聚會賣笑,潘辰自然是回柔福殿了。 在一旁靜靜待著的月落心中哀嘆,自家娘娘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要是星霜在的話,又該說娘娘不求上進了,因為很明顯閆昭儀剛才就是在拉攏自家娘娘啊,閆昭儀是太后的親侄女,前途無量,跟她關系好點,對柔福殿總沒有壞處吧。但月落不是星霜,她還沒那個膽子教育潘辰。 回到柔福殿中,就看見星霜背站在門邊等著,瞧見潘辰走入,她低著頭過來,二話不說就跪在地上,對潘辰磕頭,潘辰看了一眼月落,月落趕忙上前扶起星霜,她卻是不起,只聽星霜情真意切的說道: “奴婢不敢起來,奴婢對不起娘娘。今早內廷司主事與婢所林姑姑一同找我,說要將我調去別的宮里伺候,奴婢不舍娘娘,卻也不敢違抗調令,也是怕給娘娘招來麻煩,只好答應,娘娘,奴婢舍不得您?!?/br> 潘辰還沒說話,月落就驚訝道: “星霜jiejie,你要走???” 星霜姐妹情深的望著月落,說道:“好meimei,不是jiejie要走,是宮里的調令,各宮奴婢調配皆不由己,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娘娘今后就靠你伺候了,你可要連同我的份,將娘娘伺候好啊?!?/br> 月落見她意已決,便不能再說什么,潘辰走上前來,對星霜道: “調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知要調到哪里去,今后也要回來看看我和月落啊?!?/br> 星霜見潘辰絲毫不挽留,笑容一冷,表面卻是客客氣氣的:“回娘娘,說是要調去安和殿?!?/br> 安和殿是閆昭儀的地方,正經的高枝兒。 潘辰勾唇笑了出來,星霜有些心虛,立刻強顏:“娘娘,奴婢實在舍不得您,就算去了安和殿,心里也是向著娘娘的,只要娘娘不嫌棄,奴婢會時?;貋砜赐锬锏??!?/br> 潘辰點頭:“好,去吧?!?/br> 星霜沒想到這么容易就得到了潘辰的許可,以至于讓她準備了好長時間的說辭都沒處發揮,抿了抿唇,和月落抱了抱表示親近之后,就頭也不回的往自己南邊兒的居所去了。 星霜回房收拾東西,月落看了一眼潘辰,見她沒什么反應,不禁問道: “娘娘為何一點都不阻止星霜jiejie呢?”月落知道星霜這是自己想走,宮里的調令并不是那么隨隨便便發出的,從一宮調去另一宮里,星霜指定是下了血本的。 潘辰從容一笑,對月落回道: “你永遠也叫不醒裝睡的人,同理,想走的人留也留不住,她的野心,我滿足不了她?!?/br> 說完這些之后,潘辰嘆了口氣,往寢殿走去,心里總感覺悶悶的,畢竟和星霜也相處了一年多,看見她毫不猶豫的舍棄了自己,就算潘辰再淡定,也會覺得有些難過,難過的她……晚上少喝了一碗粥呢。 ☆、第20章 星霜走了之后,潘辰身邊貼身伺候的就只剩下月落一個了,李全來請示潘辰,問要不要跟內廷司再要兩個人來伺候,潘辰覺得自己沒那么嬌氣,便回了李全: “不用了,最近宮里來了不少人,內廷司那兒估摸著都分不過來了,我又不是手殘腳殘,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br> 李全得了令后便不再多問。 月落卻替潘辰覺得不平:“娘娘,您也太好說話了,李全那小子根本就沒盡心,他跟內廷司的人可熟了,要真想給您要個把人過來,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兒?!?/br> 潘辰捏了捏月落氣鼓鼓的小臉:“多大點事,也值得你氣?!?/br> 她并不在意多少人伺候,像星霜那樣朝秦暮楚的,還不如沒有。身邊的人,貴在精而不在多,潘辰始終堅信這個道理。 離皇上遠離后宮的日子,眼看就兩個月了,在后宮眾人期盼中,祁墨州這個香餑餑終于出現了,潘辰在小書房里寫總結,聽見久違的吟唱聲:“皇上駕到?!?/br> 手里的筆也來不及放下,就沖了出去,祁墨州一般不讓人通傳,就是差不多都已經到門口了,肯定來不及讓她整理儀表,潘辰心里又一次抨擊了祁墨州的這個壞習慣,從寢殿里飛奔而出,連自己都沒察覺,看見祁墨州的時候,笑容燦爛,眼睛黑亮黑亮。 祁墨州看著飛奔而來的潘辰,絲毫沒有女子的矜持,就像是看見主人從籬笆院墻外回來的小土狗,熱情的就差搖搖尾巴汪汪直叫了,讓祁墨州簡直要懷疑潘辰會直接撞入他的懷里,下盤都穩好了,不過潘辰還有理智,跑到祁墨州面前就規規矩矩的站定,帶著宮人行禮。 祁墨州將她上下打量一圈,見她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繡荷襦裙,如絲黑發挽成花苞,周圍簡單的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簪了一圈,嬌俏可愛,清新亮麗的仿若雨后晴空,前兩回沒細看,臉頰上居然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叫人不由醉在里面,而最關鍵的是,這樣的外表之下,還有一顆聰明的腦袋,思及此,身體某處似乎起了邪念,祁墨州一雙俊目盯著潘辰,微微勾了勾嘴角。 潘辰瞧著他的嘴角,便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錯,祁墨州難得對潘辰伸出了手,潘辰直覺不太妙,顫巍巍的將手送到他手心,一下子就給緊緊的捏住,祁墨州的掌心干燥溫熱,修長的手指可以完全將潘辰的手包裹起來,他步子很大,潘辰幾乎要小跑才跟得上他,入了寢殿,李順就把大門從外面關了起來。 潘辰腦子發懵,給祁墨州拉著去了寢房,一陣不可描述的狂風暴雨之后,達到了生命大和諧。 潘辰趴在枕頭上大喘氣,祁墨州饜足的從潘辰身上翻下去,靠在迎枕上休息了會兒,轉頭看向還沒緩過神來的潘辰,問道: “還疼嗎?” 潘辰眼淚汪汪看向祁墨州:“嗯,疼的?!迸顺接幸浑p豐潤的唇,就是不嘟著都像是在撒嬌,更別說嘟著的時候了,聲音又是細軟奶氣,聽得祁墨州鐵血化了柔情,躺下將之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喃: “朕給你揉揉?” 潘辰感受到他的手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猛地往后退了退,果斷搖頭:“不不,其實也不是很疼了?!?/br> 祁墨州見她說的勉強,故意逗她:“不疼好啊,再來一回?” 潘辰的臉都是黑的。 祁墨州見狀,真難得的笑了出來,那一笑沒的讓潘辰臉上發臊,看來這個男人平時板著臉是對的,威嚴多了,一笑就破功,整個人看起來單純了許多。 被美、色所惑,潘辰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祁墨州的懷里,聽著他穩健的心跳,還得防著他偶爾下滑的手,祁墨州看著頂上的承塵,忽然開口說道: “上回你提出的建議,朕已經和甘相商量過了,士族制度要改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完的,工程量巨大,耗費人力物力,得慢慢來,慢慢改,不過,甘相也說了,這樣好的提議,若能實現,必然是承前啟后的壯舉?!?/br> 潘辰累的四肢酸軟,興致缺缺:“妾身說的簡單,卻也知道實行起來并不容易,不過皇上說的對,只要做好了,必然是空前絕后的壯舉?!?/br> 幽靜的寢房內,潘辰似嗔似怨的呢喃聲縈繞在祁墨州耳邊,帶著某種回音般的效果……眸光變冷,只見祁墨州嘴角的笑容漸漸隱下,目光放在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潘辰身上,一手撩過潘辰的秀發,放在鼻端輕嗅其馨香: “這樣的方法,不知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冰冷的語氣,驟降的溫度,將潘辰的昏昏欲睡頃刻打醒,眼睛睜大,帶著一絲迷茫,惹人憐愛,祁墨州伸出帶有薄繭的手指在潘辰臉頰上摩挲,眼神卻比平日里還要銳利,只這一瞬間潘辰仿佛置身入了冰窟之中,被祁墨州沒有笑意的目光看的失去了行動能力,僵持不動。 祁墨州的臉上哪里還有剛才的溫存柔和,在潘辰看來,他就好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像是電影里忽然被鬼附身的男主角般,陰森的叫人害怕。 由于潘辰對他問題的無動于衷,祁墨州猛獸般撲上她,將她死死的壓制在床鋪之上,居高臨下,目光陰冷似鬼,潘辰嚇得不敢說話,她可以確定,‘這個’祁墨州并不是剛才‘那個’。 顫抖著聲音,手腕上被他捏的骨頭作響,潘辰忍著痛,對眼前‘這個’祁墨州小聲問道: “你是誰?” 這三個字仿佛是斥退黑化祁墨州的法門,戾氣褪去,祁墨州的神情恢復了自然,那一刻,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的問題,伸手重重捏了一下眉心,抬頭看了一眼所在之處,完全想起了剛才的事情,眉峰緊蹙,松開了鉗制住潘辰的手掌,從她身上翻下了床,沉默的兀自穿衣。 潘辰從床鋪上緩緩坐起,盯著低頭穿衣的祁墨州的背影,正納悶之際,祁墨州卻忽然回過頭來,回到了平日的冷峻,不過對潘辰說話的語氣漸趨平緩: “上回朕讓你想想要什么賞賜,可想好了?” 潘辰還沒從剛才的沖擊中徹底醒來,愣了一下:“???” 祁墨州將外衫穿好,走到床沿前站定,伸手想去撫一撫潘辰,卻看見潘辰下意識往后躲了躲,眼中帶著恐懼,祁墨州伸出的手便收了回去,耐性的又問了一遍: “賞賜,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給你?!?/br> 潘辰猛地回神,迅速披上一件外衣,光腳跳下了床鋪,在祁墨州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從她的小書房里火速拿來了一疊圖紙,遞到祁墨州面前,不客氣的說道: “妾身想要皇上下旨,讓內廷司給我做出這些規格的工具出來?!?/br> 語氣自然,仿佛剛才對他驚恐不已的人并不是她,祁墨州低頭看了一眼潘辰遞來的圖紙,全是些瓶瓶缸缸,帶軸孔押嘴的東西,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細管,祁墨州對潘辰問道:“這是……甘車?” 潘辰將圖紙攤開,對祁墨州解說道:“嗯,沒錯,就是做糖的?!?/br> 祁墨州抬眼看著潘辰亮晶晶的目光,點頭道:“宮中有專門的甘車,卻似乎與你畫的這個不太一樣,沒有這樣……精巧,想吃糖飴為何不讓內廷司送來?” 潘辰怎么能和他說內廷司她叫不動呢,這種打小報告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祁墨州見她不說話,如何還猜不到原因呢,必然是宮里那幫勢力小人刻意怠慢了。 將圖紙折起來送入了衣袖,祁墨州應承下來:“朕知道了,會把這個直接交給工部,就只是這個嗎?還有其他要的嗎?” 潘辰想了想之后,眼前一亮,連連點頭:“有有有?!?/br> 祁墨州好整以暇的等她說出要其他賞賜,只見潘辰伸手比了個‘一’,沒心沒肺的說道: “還要一捆蔗?!?/br> 祁墨州:“……”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