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老陳更加不解的問道，因為孫自清并沒有給他說過太詳細的事情，他也沒多問。

    “忘了告訴你，那個鳳凰村，兩年前毀于一場山體滑坡，全村上下無人生還?！睂O自清長嘆口氣說道，對于鳳凰村他多少也是有感情的，雖然身居高位讓他這種人將感情二字牢牢克制著，可孫自清畢竟在鳳凰村待過一年，鳳凰村村民的善良和淳樸讓他記憶深刻，就像趙出息吃百家飯長大，那一年他也是吃百家飯過來的。

    聽到這樣的答案，老陳和其他兩位一臉震驚，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只能沉默，孫伯庸也是唏噓感慨不已。

    山頭雪地里，不知過了多久，趙出息終于站了起來，擦掉臉上那不知道是雪水還是淚水，望著鳳凰村舊址上那一排排的墓碑，最終轉身上車，眾人也隨后上車。

    這次沒過多久，車隊就抵臨他們的目的地……

    九輛車停在鳳凰村被掩埋后清理出來的空地上，當時那么大的動靜，以李青衣和黑子的能耐自然無可奈何，所以李青衣才會直接打電話回家。

    眾人再次下車，趙出息看得出來心情波動很大，整個人沉默寡言，這導致周圍氣氛有些壓抑，此時站在鳳凰村這空地上放眼望去，崇山峻嶺不過是白雪一片，山上的那些樹木早已光禿禿，只掛著白雪和冰渣，凌冽的寒風格外的刺骨，吹的所有人都不禁打著冷顫，這鳳凰村的冬天，跟走鬼門關差不多，所以每年冬天鳳凰村很多老人都挨不過去，只要大病一場，基本上就可以結束這一生了。不過有意思的是，鳳凰村的人氣卻不曾減弱，人口不減反增，都說鳳凰村是風水好，以前趙出息可能會同意，但現在誰說這里風水好，趙出息肯定會把他打個半死。

    “青衣，你先帶孫叔他們去老和尚那里，我等會再過去?！壁w出息回過神后對著旁邊的李青衣說道。

    李青衣其實想陪在趙出息身邊，不過畢竟這次還有孫自清他們，所以只得點頭輕嗯聲后離開，不忘用眼神叮囑二胖和蔣開山照顧好趙出息，孫倩跟著李青衣離開。此行鳳凰村，孫倩的收獲特別大，她沒想到李青衣堅持支教三年多的地方居然是如此落后，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鳳凰村，她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她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地方，她更不知道李青衣得多強大的內心才能在這里堅持三年多，她已經悄悄擦了幾次眼淚，她可以想象那三年多時間里，李青衣是怎么渡過的。最開始的時候，她覺得李青衣有點矯情，現在她是發自肺腑的佩服李青衣。同時，孫倩對趙出息的認識更上了一個層面，一個從這樣的地方走出來的男人，今天能站在那樣的高度，真的可以說是一段傳奇了。

    李青衣和孫倩來到孫自清等人身邊，李青衣對著孫自清道：“孫叔叔，我先帶你們去老爺子那里，出息一會過來?！?/br>
    孫自清理解趙出息的心情，對著老陳等人道：“嗯，這樣也好，那老陳，我們先過去吧?！?/br>
    李青衣帶著孫自清等人前往村西頭那邊，趙出息則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往那片墳頭，二胖、黑子夫妻、蔣開山、周易、陳中藏跟著趙出息，孫自清等人帶來的警衛以及趙出息的小隊已經警戒起來，雖然明知道沒有什么意外，但謹慎小心不是壞事，趙出息倒還好點，孫自清等人的身份太尊貴，要是出事了可就是大事。

    鳳凰村說大不大，說小倒也不小，只不過住的稍微有點分散，那場山體滑坡加將頭頂小半座山頭都沒了，才會對鳳凰村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李家調動蘭州軍區那邊用了數天才把這里清理出來。

    一排排的墳頭，一排排的墓碑，鳳凰村所有村民老小李青衣都知道，所以才能分辨出來，如果是外人真不知道誰是誰，李青衣那幾天可謂是心力交瘁，如果不是強大的內心支撐著，或許早已經崩潰了。

    趙出息站在墳頭前，陳中藏和黑子將準備的那些祭品紙錢煙酒都拿了出來，煙酒都是祁連縣能買到的最好的，還有幾瓶好煙是趙出息帶來的，他知道鳳凰村誰愛抽煙誰愛喝酒，生前沒有享受到，現在也只能如此讓他們享受了。

    將八樣祭品擺在墳前空地，趙出息和黑子跪在地上默默的燒著紙錢，蔣開山和陳中藏也蹲在旁邊幫忙，黑子這貨買了半袋子，生怕鳳凰村的父老鄉親們在下面不夠花，沒有人知道的是，其實黑子隔段時間就會來一次，除非大雪封山進不去，特別是前兩次見過趙出息后，他回祁連縣后就直接來到這里，他要告訴鳳凰村的父老鄉親們，那個以前被他們喊著沒出息的趙出息現在終于出息了，他沒有丟鳳凰村的人，他現在住著跟皇宮一樣的大別墅，開著從來沒見過的豪車，娶了漂亮的媳婦，他是我們鳳凰村的驕傲。

    “鳳凰村的父老鄉親，趙出息回來看你們了，也回來晚了，希望你們能原諒趙出息現在才回來?！壁w出息沉聲喊道，故人已逝只剩哀思，趙出息千言萬語想說，最終卻很難開口，很多事當初想做，可惜沒有能力，現在有能力了，卻再也做不了了，時間這東西真是刀刀傷人，趙出息真希望自己能早幾年出來，那樣也能早點出頭，可以將鳳凰村遷出去，這樣鳳凰村也不會遭此大難。他有太多愧疚和虧欠，欠鳳凰村父老鄉親的，沒有鳳凰村父老鄉親，就沒有他趙出息的今天，可能早就在哪年的冬天餓死在大雪地里。

    二胖將那兩瓶三十年陳釀五糧液遞給趙出息和黑子，兩人打開瓶蓋，全部灑在雪地里，酒香瞬間撲鼻而入，當面前的紙錢燒的差不多的時候，二胖以及蔣開山陳中藏這才跪在趙出息身后，跟著趙出息一起向鳳凰村父老鄉親磕頭致意。

    趙出息沒著急著訴離殤，等到忙完正事以后，他有的是時間和鳳凰村的父老鄉親們細說，起身以后，趙出息帶著眾人前往村西頭那邊老和尚的墳地。

    村西頭老和尚的墳堆前，孫自清帶著眾人已經向老和尚磕了三個頭，老和尚墳堆的旁邊就是趙出息父母的墳堆，李青衣已經告訴孫自清等人，出于禮貌他們也向趙出息父母的墳堆鞠躬致意。

    “誰會想到，這會是一位一生戎馬戰功卓著的開國將軍的墳頭？”老陳無比感慨地說道，幾位軍人早已經脫帽，更是像老將軍敬軍禮致敬，這是軍人對軍人的尊重。

    墳頭很小，上面用石頭和沙土堆積，墓碑是趙出息找的一塊石頭，上面寫著老和尚之墓，無名無姓，誰也不知道他生于哪，有過怎樣的輝煌和故事，但今天所有的答案已經公之于眾，如果鳳凰村的父老鄉親們還在，他們肯定會震驚的無法相信，這位在鳳凰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和尚，居然曾經站在那么高的位置，是啊，人生有時候就是如此，很多真相會超出你的想象。

    關于嚴老爺子的事情，幾家先前商議過，有人想要風風光光的接老爺子回去，同時北京那邊軍方也會有所安排，直到老爺子落葉歸根，都會大cao大辦，不過孫家這邊主張低調，只想讓跟當年有關的那些故人參加，最終孫老爺子拍板低調處理這事，不過該有的儀式會有。

    眾人在墳前商量著事情，并沒有著急著動手，顯然都在等著趙出息，畢竟趙出息是主人，很多事情都要趙出息在場。

    過會趙出息帶著眾人終于過來，望著這曾經無比熟悉的兩墳頭，趙出息感慨萬分，心里也有些堵的慌，已故的從來沒享過福的父母，養育他成人的老和尚。

    趙出息先跪拜父母，恭恭敬敬的磕下三個頭，同時低聲說道：“爹，娘，兒子回來了?！?/br>
    緊跟著趙出息再向老和尚墳頭磕了三個頭道：“老和尚，我回來了?！?/br>
    起身后，趙出息這才看向孫自清道：“孫叔，可以開始了?！?/br>
    孫自清和其他人相視幾眼后吩咐道：“動土開墳?！?/br>
    老和尚，魂歸……

    第938章 聊一聊（上）

    三山環繞，一面順風，清泉山上而來，半山形成圓月湖，這在風水學上絕對是藏風聚水的寶地，不得不說當年老和尚的眼光了得，選擇這樣一個隱居的地方，難怪能活那么久。也不知道半山上那座破廟當初是誰建的，更不知道鳳凰村這村名是哪位高人取的，如今真有鳳凰從這里飛出來，這個鳳凰自然就是趙出息，只是這鳳凰飛走了，鳳凰村也就沒了，或許這就是冥冥注定的一些事情。

    現如今這里的眾人當中，趙出息和黑子算是鳳凰村的主人，其他人都只是客人，所以一些事情都得讓他們按照鳳凰村的習俗來。來鳳凰村前，黑子就請了兩個專門干這種事情的師傅，他們都是專業人士，對這些都比較在行，孫自清等人也不說什么，他們只在意最后的而結果。

    擺上祭品，燒香燒紙，磕頭作揖，兩個師傅在那里撒著紙錢做著法事，這些事情完成以后，跟著孫自清等人來的幾個軍人開始清理墳堆，距離老和尚去世已經六七年了，估計現在也只剩下骨頭了，不過那棺木可是上好的柏木，是趙出息和村里人進山專門挑選的，短短幾年肯定腐爛不了。

    其他人都圍在四周，等著清理完墳土然后挖棺，沒用多久上面的墳土就清理干凈，當初這坑挖的并不深，只有兩米深，所以趙出息告訴他們大概走向，那幾個軍人就按照趙出息說的開始挖，不得不說這些軍人體力不錯，沒過半小時就完工，那柏木棺材果然完好，基本沒什么異樣，只是稍微有些腐爛而已。

    這柏木棺材并不大，剛好能躺進人，孫自清等人商量過后吩咐將棺材挪出來，他們早已經準備好繩索，再加上這坑并不深，所以幾個人在下面護著，其他人在上面接著，旁邊已經準備好防水防火的帆布，到時候直接將棺材放上去封起來，再裝進車里直接原封不動的運回北京，西寧那邊已經準備著一架軍用運輸機，這是對一位老將軍的尊重。

    當老和尚的棺木被挪出來以后，趙出息有些失神，他想到了自己前半輩子和老和尚的點點滴滴，這個倔強的沒名沒姓的老家伙教自己看書識字，教自己做人做事，可以說自己現在這樣的性格，一多半都是因為老和尚而來的，沒有老和尚就沒有他趙出息，沒有他或許自己這輩子都將在鳳凰村里和那些祖輩一樣碌碌無為，平庸的渡過這一輩子，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會想著走出大山，因為處在那樣的環境里，你的大腦和思維早已經被固定了，所以每每想到這里，趙出息都有些細思極恐，他無法想象自己那樣活一輩子會是什么樣子，再者沒有老和尚他也就不會遇到孫自清，更不會遇到李青衣，他的人生軌跡或許是另一番景象。

    正因為很多事，趙出息才堅定的要給老和尚送終養老后才離開鳳凰村，他是想離開大山，但給老和尚送終養老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趙出息從來沒想到，這位自己從來都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的老家伙的身份會如此的顯赫，一輩子會如此的輝煌和大起大落。

    趙出息走到棺木前，伸手摸著上面已經有層腐土的棺木道：“老和尚，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離開鳳凰村，也或許你早就想和妻兒團聚了，退一步來說，現在鳳凰村也沒了，你留在這里多肯定很孤獨，何況這些故人們一直惦記著你，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三年多了，我第一次回來看你，是我不對，當初離開時真不該那么心高氣傲，可是現在后悔又能怎么樣？”

    “鳳凰村沒了，你現在也要走了，唉，真想回到小時候，那該多好?！壁w出息唉聲嘆氣小聲喃喃道，這聲音也就他能聽見，他圍著棺材轉著繼續說道：“前段時間我在想，你說你這老頭真倔，好好的將軍不當，躲到這深山老林里避世，所以啊，你從哪里來的，就該回哪里去，反正吧，不管你在哪，以后我都會去看你的，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一聲，我結婚了，前段時間孩子也出生了，是個小公主，回頭等她大點，我再帶著她們去看你，好了，我也不羅嗦了，這么多人等著呢，你也該回去了，下次見你了，我們好好聊聊?！?/br>
    啰啰嗦嗦說完這些話，趙出息這才離開棺木，對著孫自清微微點頭，孫自清立刻吩咐幾個軍人將棺木封好，隨后將墳坑填平，兩個師傅做著最后的程序，半小時后這一切就完成了。

    “出息，你和我們一起走，還是？”孫自清詢問趙出息道。

    趙出息怎么可能這會就走，他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話沒說，所以道：“孫叔，我就不跟你們走了，我想再待會?！?/br>
    “也行，那我們就不管你了，畢竟北京那邊還有很多人等著?！睂O自清點點頭回道。

    旁邊的老陳淡淡說道：“出息，下次到北京，陳叔請你吃飯，有些話咱們彼此明白，嚴老爺子的事情，我代表陳家以及我父親謝謝你?！?/br>
    “陳叔，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壁w出息并不想因為老和尚的事情，牽扯到太多的故事，所以如此說道。

    老陳作為大佬，自然明白趙出息的意思，沒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趙出息的肩膀，其他兩位也緊跟著和趙出息說了幾句話，兩位軍人倒是豪爽，沒有說太客氣的話。

    幾位軍人已經將棺木抬起來，孫自清走向李青衣和孫倩道：“你們留在這里，還是跟我回北京？”

    孫倩和李青衣異口同聲道：“我們過幾天再回去?！?/br>
    于是，孫自清和老陳等人扶著棺木離開這山頭，向著停車的空地而去，趙出息等人沒有去送，只是站在這山腰上目送著老和尚離開，當棺木裝進提前就拆掉后座的車里，孫自清等人上車準備出發時，站在山腰上的趙出息聲音氣勢如虹地喊道：“老和尚，走好?！?/br>
    這一幕，多少讓人有些動容，三代人，三段不同的故事，交織在一起，卻有些復雜……

    孫自清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畢竟都是身居高位的大佬，時間對于他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孫自清等人走了，現在就剩下趙出息他們這幫人了，趙出息轉身對著眾人道：“你們四處轉轉吧，讓我一個人待會?！?/br>
    眾人相視幾眼后，這才先后離開，李青衣帶著孫倩等人前往那并沒有被毀掉的破落學校，那五星紅旗早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風吹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木桿。

    老和尚的墳現在沒有了，這半山上也就剩下趙出息父母和小平安的墳，和鳳凰村那空地上的墳群遙遙相望。

    趙出息親自給爹娘擺上貢品，跪在地上燒香燒紙，拿了瓶五糧液給老爹的墳頭澆完，他爹不抽煙只喝酒，所以就沒燒煙。

    “爹，娘，不孝兒子趙出息回來了，剛才人多，也有點事，只跟你們打了個招呼，現在沒外人了，就剩咱們一家人了，我陪你們好好聊聊?！壁w出息燒完紙以后，直接盤腿坐在地上，下面放著一個蒲團，這是剛才孫自清他們留下來的東西。

    “爹，娘，我離開鳳凰村三年多了，這三年多真的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給你們說，有時候我想想總是覺得不可思議，人生的變數真是太大了，我也沒想到我會走到今天這位置。爹，你說當初你怎么給我起的這個名字，趙出息，我知道你想讓我出息光宗耀宗，但肯定沒想到我真的會有出息的一天，以前鳳凰村那些鄉親總是嘲笑我說我能有啥出息，我現在真出息了，他們卻也看不見了?；蛟S是我們趙家祖上積的福德，到我這輩子才能有回報。先不說別的，先給你們說點重要的事，今年我結婚了，你們兒媳叫齊思，那可是大美女，你們肯定沒見過的大美女，上個月你們的孫女也出生了，我們老趙家有下一代了，她是老天爺送給我最好的禮物，小丫頭出生后就愛笑，我給她起名叫趙嫣，小名嫣兒，我讓那你們看看，你們兒媳和孫女?！闭f完趙出息掏出手機，翻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照片道：“這就是你們兒媳，這是我們結婚時候的照片，這是婚紗照，這是懷孕時候的照片，怎么樣，漂亮吧，兒子我沒吹牛吧。這是你們的小孫女，是不是很可愛，大家都說長大了肯定是大美女，我也沒多想什么，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不像我這前半輩子就好。這次我回鳳凰村，她們都想跟著回來看看你，只是嫣兒剛出生，鳳凰村海拔太高她身體承受不了，齊思也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恢復，所以我沒讓他們來，等到明年夏天，我到時候一定帶她們來?！?/br>
    “爹，娘，兒子現在過的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我是川渝人人敬畏的趙爺，也是川渝西蜀集團的老板，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混成這般模樣，你們肯定也沒想到，所有人都沒想到，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以前我只想去看看山外面的精彩世界，現在出來了，經歷了這么多事，我有些迷茫了，我也不知道山里和山外，到底哪里更好，在山外如此的精彩的活一輩子，肯定要付出很多承受很多，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我承受不住去也只能硬著頭皮的事?！壁w出息感慨道：“算了，不和你們說這些頭疼的事了，給你說說這幾年我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有趣的朋友吧……”

    趙出息就這樣坐在這里，嘮嘮叨叨啰啰嗦嗦陪著爹娘聊天，以前在鳳凰村那么多年，他都沒覺得和爹娘有什么要說的，現在出去才三年多，趙出息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好像說不完一樣。

    就這么說了近一個小時后，趙出息才長舒口氣道：“爹，娘，是不是覺得兒子特別啰嗦，沒辦法，有些話我也只能給你們說，雖然和你們相處的時間都不長，可你們畢竟是我最親的親人，我在你們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和你們說完這些話，我心里舒服太多。行了，先不說了，我得跟旁邊這小家伙聊幾句了，不然他該生我氣了?！?/br>
    說完，趙出息起身走向旁邊小平安的墳堆，那墳堆要小很多，趙出息盯著那墳堆笑罵道：“小兔崽子，想我沒有？”

    第939章 聊一聊（中）

    再回鳳凰村，再見這些故人，趙出息真的有很多話很多話要說，這些話他憋了很久很久，因為這里是他人生的起點，他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沒有任何地方讓他可以如此的熟悉，只是離開鳳凰村這幾年，他在外面經歷的那些事，比他在鳳凰村二十多年還要曲折離奇，遇到的每個人，發生的每件事，都讓他心里有無數感慨和感悟，很多話他不知道給誰說，唯有在這里，他沒有忌諱，可以肆無忌憚。

    跟父母聊完，趙出息知道旁邊的小屁孩早就在等著了，這個幾乎是跟著自己長大的孩子，讓趙出息有更多的話想說，那些忘不了的初心，那些如今復雜的內心，那些山里山外的對沖，都需要平靜下來訴說。

    趙出息來到小平安墳前，這小家伙墳頭的枯草不少，趙出息也沒去拔，等到來年春天到了，這里必然會山花爛漫一片翠綠，綠色代表著生機代表著希望，代表著夢想，趙出息只希望著這個孩子，下輩子能投在好人家里，完成這輩子所有想要完成的事情，不管結果好壞。

    小平安不抽煙倒是喝酒，酒還是跟著趙出息學的，記得小家伙第一次喝酒就直接喝醉了，現在趙出息才明白這有些危險，很容易酒精中毒，幸好上次小平安沒事，不然早早就把命交代在這里了，只能說這小家伙隨鳳凰村的性子，天生就是喝酒的種，所以趙出息給小平安帶了瓶五十年的茅臺，都是他從成都帶過來的。

    作為小平安的叔叔，趙出息肯定不會給他磕頭作揖，畢竟輩分要高，所以趙出息直接蹲在地上，掏出紙錢和那瓶酒，先燒紙再倒酒，同時嘴里喃喃道：“平安，叔回來了，轉眼你已經走了四年了，如果你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已經上初三了，你那么聰明，肯定能去縣里上高中，哈哈哈，你看叔見到你激動的都忘了，估計你還沒上高中，叔就帶你去成都了，那里的學?？隙ú皇瞧钸B縣能比的，有幾個學校全國都排在前面的，到時候你再考個好大學，然后叔就送你出國留學見見世面，到時候你肯定混的比叔還牛逼。唉，只是這只是叔的一廂情愿，叔現在混的再好，有些事情也改變不了了。當年我要是早點出去，早點混起來，你那病或許還能治，我在成都打聽過，你那病有很大的概率治好，那樣的話，現在你肯定還活著?！?/br>
    四眼望去，山上白雪皚皚，周圍銀裝素裹，在這白色的世界里，趙出息蹲在這里燒著紙是有些大煞風景。

    “你還記得以前么，你老是和我沒事的時候就坐在這里，那會夕陽西下，你問我，出息叔，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樣的，那會我也不知道，卻只能給你說些從老和尚和青衣那里聽到的事，現在我總算知道了。怎么說呢，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很精彩，那里車水馬龍、燈紅酒綠，高樓大廈比比皆是，好玩的好吃的更多，只是那里比起鳳凰村來更加的復雜，特別是人心，真是隔著肚皮啊，我這幾年沒少吃虧?！壁w出息忍不住點燃根煙，淡淡說道。

    “不過幸運的是，你叔命比較好，遇到不少貴人，他們幫著我渡過了人生最低潮，也讓我有了今天這樣的地位，你叔現在牛逼哄哄啊，要多牛逼你小子肯定想象不到，認識不少身價數十億的商界大佬，也認識不少官至廳級以上的執政者，別說咱祁連縣，就是咱青海省也沒幾個比叔還牛逼的，哈哈哈！”趙出息繼續說道，這話說的有點張狂，不過是跟小平安嘮嗑開玩笑，那會他經常和小平安吹牛，暢想山外的世界，所以習慣這種調調。

    趙出息狠狠的吸了口煙，隨后道：“怎么說呢，有失也有得，被人對不起過，也對不起過別人，很多事情我很難去權衡，有時候自己也會亂了心境，不過總歸還是好的。我先是在西安發跡，現在在成都站穩了腳跟，以后基本也會留在成都，還有啊，叔現在結婚了，我剛也給我爹娘說了，不僅結婚了，上個月還有孩子了，是個女孩，叫趙嫣。這孩子得喊你聲哥哥，你嬸嬸叫齊思，以前是空姐，特別的漂亮，你肯定沒想到你叔還能娶到這么漂亮的媳婦，不僅漂亮而且很有氣質，現在呢是個設計師，本來她要跟著來，剛生完孩子身子不好，還得照顧嫣兒，所以只能等下次了。你要是活著，以后肯定也能娶個漂亮媳婦，咱們村人都說，你是鳳凰村長的最好看的種，長大以后肯定禍國殃民，保不準多少美女被你騙了?！?/br>
    “平安啊，有些事叔也只能給你說，除過你嬸嬸，叔還有幾個女人，你可能會鄙視叔，不是你嬸嬸對叔不好，而是這幾個女人，你叔也放不下，青瓷算是我的左膀右臂，她是集團的高管，幫我分擔了很多事，而且對叔無微不至，叔有時候覺得，遇到她真是我這輩子走狗屎運了，她不需要我給她任何東西，只是想陪著我，我趙出息何德何能配得上她。裴卿是個傻丫頭，簡簡單單的，不哭不鬧。林靜啊，她是個有趣的女人，還是大明星，不知道有多少粉絲，或許是我幫過她，她才會用一輩子來回報我。至于蔣清軒，她救過我的命，沒有她我……”

    趙出息就待在這半山腰上，陪著爹娘，陪著小平安說話，時間很快就過去，半小時，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

    所有人只能在下面等著……

    至于李青衣，則帶著孫倩和蔣開山來到那個破落的小學校，鳳凰村出事也有兩年了，這學校久經失修，早已經破落不堪了，窗戶和門都不見了，至于空地上那國旗，也早就不知道被風吹到哪了。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支教的地方，這就是了?！崩钋嘁聦χ赃叺膶O倩說道，她這里待了三年多，對這里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徑直走了進去，那里留下了她太多的歡聲笑語，那里有孩子們純真的笑容和潔白的牙齒，那里有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和千奇百怪的問題，那里還有孩子們對未來對人生充滿希望的眼神，那里還有那一聲聲的李老師李老師，現在也是，什么都沒有了。

    孫倩雖然心里已經猜到，這可能就是李青衣支教的地方，當她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早已經震撼的不知所措，因為這里實在是太破落了，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破落的學校，完全無法和北京城那些漂亮大氣的學校相提并論，同樣是孩子同樣生活在同一個國家，卻天壤之別的教育，這真的讓人無法想象，這哪里是學校，就是幾間破房子而已，而李青衣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堅持了三年多，在進鳳凰村的時候，孫倩對李青衣已經佩服崇拜的無話可說，現在李青衣在她心里，那境界告到無法形容。

    “你就是在這里支教了三年多？”孫倩顫顫巍巍的詢問道。

    李青衣點點頭道：“嗯，鳳凰村也就這一個學校?！?/br>
    二胖和黑子都來過這里，所以并不驚訝，但蔣開山和陳中藏他們像孫倩一樣，無比的震撼，特別是蔣開山，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李青衣在趙出息心里有著無可比擬的地位，因為他趙出息欠李青衣的，真的無法用任何東西去還。

    “青衣，這里這么苦，你為什么不回去？”孫倩質問道，如果是她，她知道自己肯定堅持不下來，估計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李青衣淡淡笑道：“回去？為什么回去？我是這些孩子的希望，我走了，他們的人生就失去了所有希望?！?/br>
    “那你難道還能一輩子待在這里不成？”孫倩有些生氣道，她覺得李青衣對趙出息，對鳳凰村太好了，好到讓她無法形容。

    李青衣搖搖頭道：“怎么可能，我還有我的人生，我只不過給了趙出息三年時間，三年后他要是一事無成，我就會離開鳳凰村，到時候我能做的，只是給鳳凰村每年找支教老師，可惜的是??！”

    說到這里的時候，眾人同時不語，看向了山上的趙出息，那里冒著青煙，趙出息滄桑的背影，讓人有些唏噓不已。

    李青衣帶著孫倩走進了那破房子里面，又帶著孫倩走進自己所謂的臥室，孫倩眼淚止不住的流，李青衣卻笑道：“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青衣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說你，你怎么就這么認死理呢?！睂O倩紅著眼睛說道。

    李青衣呵呵笑道：“人有時候就該認死理，不然真不知道自己活著為了什么?！?/br>
    孫倩不語，她知道自己無法理解李青衣的世界……

    出來后，他們就待在學校前面的空地上，陳中藏派人弄了些干枯的樹木樹枝，澆上汽油，弄了堆火去暖。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趙出息這才從半山腰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