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樊云鵬的聲音道：“老趙，我是老樊，睡了沒有？”

    周易透過貓眼確定身份后，這才向趙出息點頭，趙出息起身走到門口沉聲道：“剛回來，沒睡，怎么？有事?！?/br>
    樊云鵬猶豫道：“沒睡就好，我和老于也睡不著，找你喝酒，怎么樣？聽說麗思卡爾頓水晶吧的香檳不錯，又沒有興趣嘗嘗？”

    趙出息思索片刻這才答應道：“你們等會，我換身衣服?！?/br>
    “好?！狈迄i呵呵點頭道，隨即跟向旁邊的于放示意趙出息答應了。

    沒幾分鐘，趙出息跟周易開門出來，瞅見樊云鵬和于放站在外面等著，趙出息淺笑道：“走吧?！?/br>
    于放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打擾你吧?！?/br>
    趙出息搖搖頭道：“沒事，我也睡不著?！?/br>
    幾人來到麗思卡爾頓有名的水晶吧，這里的雞尾酒香檳還有波特酒比較出名，樊云鵬要了兩瓶香檳，給幾人倒上，坐在旁邊的周易搖頭道：“我不喝酒?！?/br>
    樊云鵬有些尷尬，趙出息解釋道：“周哥不碰酒，有自己的忌諱?！?/br>
    這么一說，樊云鵬便能理解。

    “今天所經歷的這一切，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算是見過世面了，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身邊隱藏著這樣的朋友?！狈迄i感慨道，剛開始他還有些無法接受蔣開山比自己牛逼，可等到知道真相以后，這種想法再無，只剩下震撼。

    趙出息輕笑搖頭道：“能理解，大學四年，老蔣丫肯定低調到沒朋友吧?！?/br>
    于放沉聲回道：“這倒是，除過班里以及宿舍的，老蔣沒有什么交際圈，后來跟夏詩在一起后，才算好點?！?/br>
    “夏詩？”樊云鵬苦笑道：“你是沒見夏詩今天的臉色，她顯然也沒想到會這樣，肯定后悔到死，他那位男朋友在老蔣面前，真是連屁都算不上，為什么要來呢，不來就不知道，不知道也就不會后悔，不后悔也就不會難受。不過我也弄不懂，當初老蔣那么喜歡夏詩，為什么不說出來呢，說出來夏詩就不會離開，不過反過來想想，要是說出來，也不會看到真正的夏詩?！?/br>
    不知不覺中，樊云鵬對待夏詩和蔣開山的態度已經發生變化，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他只是為了保護夏詩?！壁w出息沉聲道。

    樊云鵬皺眉道：“保護？”

    于放解釋道：“你不懂，喜歡就會患得患失?！?/br>
    樊云鵬一臉疑惑，似乎有所明白。

    “不過，相比于夏詩，我倒覺得蕭湘從各個方面更適合老蔣?！狈迄i嬉笑道。

    于放冷哼道：“這還用你說，不適合，老蔣會說那番話，何況，兩人都已經結婚了，這是老天對老蔣的補償?！?/br>
    “是是是，老于你說得對?！狈迄i罕見不反駁于放道。

    趙出息懶得在這個話題糾結，直言道：“怎么？有些不適應蔣開山的新身份，還是不知道如何和以后的蔣開山相處？”

    趙出息開門見山，樊云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放點頭道：“都有吧，突然得知有這樣一個朋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br>
    樊云鵬這次倒是如實道：“想到我以前在老蔣面前各種裝，真是可笑，也不知道老蔣怎么想的?！?/br>
    趙出息笑著搖頭道：“你們兩個想多了，老蔣能讓你們來參加婚禮，就已經預料到這些，人和人之間相處是互相的，老蔣在你們心里怎樣，你們在老蔣心里也有個衡量，所以啊，別想那么多，以前怎么樣，以后還是怎么樣，想得多了，這份友誼就會變味，退一萬步來說，有這樣的一個牛逼哄哄的朋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趙出息說完，樊云鵬和于放相視，以前怎么樣，以后怎么樣，真能這樣？

    第475章 有些人

    趙出息答應出來喝酒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兩人為什么找自己喝酒，顯然還不能消化今天所見所聽的一切，不知道以后如何和蔣開山相處，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以前在蔣開山面前的自己，于放還好，畢竟他跟蔣開山算是真正的朋友，可樊云鵬卻沒辦法。

    趙出息能說的只有這些，具體怎么做，那是他們的事，其實不管如何，不變的是，蔣開山眼里的他們。

    回去睡覺已經是一點，誰都沒喝多，畢竟兩瓶香檳還灌不倒三個人，樊云鵬和于放都是第二天早上飛機回成都，趙出息不動聲色留下于放的手機號，沒忘記蔣開山說過的話。

    隔天早上，趙出息醒來很早，跟周易在酒店匆匆吃過早餐便出門，他已經和某個女人約定好時間。說實話，才來北京沒兩天，趙出息已經有些懷念成都的生活，相比于成都，北京的空氣實在不敢恭維，霧霾太過嚴重，也不知道北京人民是怎么活下去的，在成都待久后，趙出息這會嗓子都有些不舒服，不得不買個口罩帶著，生怕自己不能活著離開首都。

    趙出息跟女人約定在天安門廣場見，金融街離天安門廣場不遠，趙出息和周易打車十五分鐘后便趕到，女人說她在人民英雄紀念碑下面等他，趙出息便直奔人民英雄紀念碑，遠遠便看見穿著碎花長裙系著馬尾的她，腳下是一雙紅色的老花布鞋，趙出息知道這是她從鳳凰村帶回來的，那一針一線穿成的千層底太熟悉，去年二胖從鳳凰村帶回來的那幾雙老花布鞋趙出息穿過一雙以后，就再也舍不得穿，他知道穿一雙少一雙，而以后，再也不會有人給他做老花布鞋了。

    女人背對著趙出息，面向人民英雄紀念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能在這里等趙出息，能讓趙出息大清早來找的女人，整個北京除過李青衣，還能有誰？

    當趙出息走近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聽見腳步聲還是聞到熟悉的味道，李青衣緩緩轉身，眼神相交，嘴角彎起那熟悉的弧度，內斂而不失溫暖，趙出息有些尷尬的撓著頭，再也不像在成都時候殺伐果斷的大佬，仿佛回到鳳凰村，他坐在學校旗桿下扒飯，李青衣坐在教室門口曬著太陽望著他淡淡的笑著。

    “以為過這么久，你應該有些變化，怎么看起來還是愣頭愣腦的，跟上次見，有些退步?！崩钋嘁缕届o說道，因為是暑假，所以雖然是大清早，天安門廣場的游客還是頗多，人民英雄紀念碑這里也有不少游客在拍照留念，有幾個大學生趁著李青衣不注意，偷拍了幾張她的照片，李青衣也不生氣，這人生么，你總歸有時候會成為別人的風景和回憶。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穿裙子？”趙出息盯著李青衣笑嘻嘻的，兩人間隔一米距離，趙出息再沒往前，他說的是實話，除過今天，他從來沒見過李青衣穿裙子，特別是在鳳凰村的三年多。

    李青衣不禁笑出聲，搖頭道：“怎么，不好看？”

    趙出息嬉皮笑臉道：“好看，特好看?！?/br>
    李青衣釋然道：“我還以為不好看，打算回去換身衣服。祁連山太冷，不適合穿裙子，女人的身體本就屬寒性，在那種環境穿裙子容易落下病根，北京就不用擔心，沒什么顧忌?！?/br>
    “那你現在，那個，來親戚的時候還疼的厲害么？”趙出息有些尷尬的問道，本來不想問，可是有些擔心，最終還是開口。

    李青衣沒趙出息臉皮那么薄，瞅見趙出息那傻樣，不禁好笑道：“在祁連山那三年，天天山珍野味中藥滋補的，你覺得我的身體還會像以前那么弱么，回來后，那幾幅藥，我平時也會熬著喝，所以，放心吧?！?/br>
    聽到李青衣如此說，趙出息總算放心道：“那就好，反正，女人得把自己身體當回事?！?/br>
    李青衣側身往前隨口道：“你應該沒來過這里吧，那就走走，看看這共和國權利的中心是個什么樣子?！?/br>
    “去年來過，只是行程太緊，沒怎么溜達?！壁w出息如實說道。

    李青衣似乎猜到，試探性問道：“是那次？”

    趙出息輕聲道：“嗯?！?/br>
    李青衣沒想要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究，改變不了的事實，與其說出來讓兩個人痛苦，還不如都藏著心底。

    趙出息跟著李青衣并肩走在這天安門廣場上，漫無目的的前行，望著這四面八方那些宏偉大氣的建筑，趙出息的心卻沒有上次那么波瀾起伏，相反很是平靜，或許是因為身邊有這個女人在吧。

    走著走著，趙出息不經意點打量李青衣，發現這女人今天居然還化著淡妝，趙出息早已不是當年鳳凰村的土豹子，女人化沒化妝，化著淡妝還是濃妝，現在他一眼便能看出來。

    “某人今天還化著淡妝?！辈幌胱寶夥仗^低沉，趙出息略帶戲虐的語氣問道。

    李青衣微愣，貌似被人發現小秘密，卻心平氣和道：“你難道不知道，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何況這社會，現在又有幾個女人不化妝，這叫附加競爭優勢，或者說，我在你心里，不算女人？”

    趙出息毫不猶豫地回道：“不算?！?/br>
    李青衣一臉幽怨的看向趙出息。

    趙出息嘿嘿笑道：“女神?！?/br>
    李青衣聽到這個頗為不接地氣的詞弄的哭笑不得，這牲口來到大城市這么久，別的沒學成，這嘴倒是越來越貧了，不過挺好。李青衣一直不愿意在趙出息面前高高在上，也不愿意趙出息把自己當做那種遙不可及的人，她更希望跟趙出息處在同一個高度，平起平坐，像普普通通的朋友，這樣交流起來才不會有代溝。

    以前在鳳凰村，顯然不可能，現在倒覺得可以。

    “見過二胖了？”李青衣生怕這牲口得寸進尺，連忙轉移話題道，平心而論，從鳳凰村到大城市這兩年，趙出息已改變太多太多，但讓李青衣慶幸的是，他身上那股淳樸依舊還在，就像他當初為了那陽春白雪的理想走出鳳凰村一樣。

    趙出息哪有時間見二胖，打這胖子的電話，兩次都打不通，也不知道這胖子在干什么，趙出息真心懷疑丫被人販子拐賣到大山里給老寡婦當男人，反正丫身體比較彪悍，干起體力活來毫無挑戰性。

    “這兩天朋友結婚，昨晚才忙完，還沒去找二胖，說實話，快一年沒見二胖，真有些想這吃貨?！壁w出息略帶感慨道，以前跟二胖在一起，他特能吃，現在胃口倒不行了。

    李青衣猶豫片刻道：“蔣家蔣開山結婚？”

    趙出息瞬間愣住，良久回過神，一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李青衣不意外趙出息的反應，邊往前走邊解釋道：“昨天李成軍跟著家里位長輩去過京西賓館，他說見到了你，剛開始很意外，以為看錯人，再三打量才確認那是你，回來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很意外。我不認識蔣開山，但卻知道他，倒是跟他哥有過幾面之緣，只是沒想到你會認識他，而且還是他的伴郎，可見關系不一般，以你目前的高度，似乎很難認識這種級別的紈绔子弟?！?/br>
    趙出息聽到紈绔子弟，有些不悅道：“老蔣不是紈绔子弟，他是我兄弟?！?/br>
    “兄弟？”李青衣愈發的疑惑道：“那看來比我想的關系還要進一步，你知道他的身份？你知道他家的背景？”

    “知道?！壁w出息沒打算否認。

    李青衣搖頭回道：“也是，能去參加婚禮，能當伴郎，顯然是知道，這樣也好，他家在西南挺有背景，對你能有所幫助?！?/br>
    “青衣，兄弟之間不能用這些東西衡量，牽扯上利益只會漸行漸遠，我把老蔣當兄弟，是因為老蔣算是救過我一次，他能讓我知道這些，也是把我當兄弟，朋友和兄弟不同，朋友可以有很多，可兄弟很少?！壁w出息長吁苦嘆道，他不想讓李青衣覺得，他跟老蔣的關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也確實，以老蔣家在成都軍區的背景，對自己的確很有幫助。

    李青衣罕見趙出息這么認真，盯著趙出息看過數秒后，突然忍不住笑出聲，趙出息瞬間明白，不悅道：“你又在試探我?！?/br>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故事而已，你是什么人我還能不知道？你們的感情肯定是建立在雙方當初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況下，要是一開始就知道，可能就會帶有功利心，自然也就不會成為兄弟，你不傻，他也不傻，而像他這種世家子弟，在與人交往的時候，往往是帶著警惕心的，想要跟他們當朋友，不難，可要當兄弟，走心，那就太難了?！鄙硖幱谶@個圈子的李青衣怎能不知道，這些看似光鮮亮麗的紈绔子弟們，朋友很多，但往往推心致腹的兄弟很少，因為這個圈子到處充斥著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

    趙出息哭笑不得，真心不知道怎么說李青衣，不過知道的是，這是關心他，畢竟能認識這樣的兄弟，難得。

    “青衣，你是不是也是所謂的紅色子弟，或者官二代？”趙出息直言不諱的問道。

    李青衣不緊不慢地說道：“京城是個大圈子，大圈子里套著很多的小圈子，這些小圈子里又套著無數更小的圈子，為了共同的利益，或者共同的訴求和目標形成的。我呢，嚴格意義來說，算是紅色子弟，只是紅色子弟和官二代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官二代肯定是父輩是當官的，但紅色子弟未必就是，祖上可能是，只是很多后代慢慢的融入道這個社會的各行各業，它代表著的是一個血統，都是祖上父輩打江山流過血的?！?/br>
    趙出息聽的一愣一愣的。

    李青衣不理會趙出息，像是喃喃自語道：“有些人身居廟堂高高主政，有些人背靠大樹商海暗暗獲利，還有些人高于廟堂而遠于江湖，哦，差點忘了，有些人，早已經被時代所拋棄?！?/br>
    這段話，算是李青衣對所謂的紅色子弟的總結……

    第476章 不去就不去

    李青衣所說的，便是那些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頗為神秘的所謂的紅色子弟，比起那些官二代們，紅色子弟們更被老百姓津津樂道，只要被曝光在鎂光燈下，就會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特別是在這座連出租車司機都是街頭政治家的權利之都，每天都上演著各種光怪離奇的狗血故事。

    這就是李青衣對這個圈子的點評，因為身處這個圈子，又遠離過這個圈子，所以自然能看得清，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這種現象越來越明顯，直到今天，已經形成不同的人生軌跡。至于像她這種已經傳承到第四代的子弟，雖說身上的血液也越來越淡，但那些束縛的枷鎖卻不曾減弱，因為身處在這座城市的家族，誰都不想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當中，最終成為棄兒，都想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源遠流長。

    李青衣的話，趙出息自然聽不明白，只是緊鎖眉頭故做深思狀，換來的不過是李青衣的白眼道：“聽不懂就別裝懂，我還不了解你？”

    “我這叫一個合格的聽眾?！壁w出息也不否認，畢竟他不在這個圈子，對這里也不了解，他知道的不過是些潛規則而已，比較高端的東西，沒接觸過，談何有認識？

    李青衣繼續往前走，淡淡笑道：“這不過是我發發牢sao而已，不同的層次都有不同層次要考慮的東西，人活著就有無奈，還是覺得鳳凰村的日子舒服，不用去想太多，只知道每天要教孩子們學什么就行……”

    說到最后，李青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只是有感而發，順其自然就說出來，并沒有有意為之，等到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犯忌諱了。

    回到北京，除過給老太爺說過關于鳳凰村的故事，關于鳳凰村的三年，李青衣絕口不提……

    趙出息已經注意到李青衣的表情，悻悻一笑道：“沒有什么不能說的，青衣，我相信，這輩子吃這么多苦，下輩子他們都會投胎到好人家，這輩子沒走出鳳凰村，下輩子就能走遍世界?！?/br>
    趙出息看起來沒什么心里包袱，只是下輩子三個字，重重的擊在李青衣的心坎，李青衣知道，這個死結，趙出息這輩子都不可能解開，有些人和事情，終歸只能成為遺憾，不管你以后身居多高的位置，有多大的能力，也改變不了。

    周易遠遠跟在兩人的背后，在他眼里，趙出息跟這個自己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是跟齊思也好宋青瓷也好等等女人不同的概念，趙出息在她面前似乎有些自卑，周易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感覺對不對，只能說是直覺。

    趙出息和李青衣幾乎是繞著整個天安門廣場走了半圈，李青衣走累了，便問趙出息道：“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正好我這幾天休假，可以帶你到處走走?！?/br>
    趙出息倒沒說想去哪，反而關注的是李青衣的工作，沉聲道：“你現在做什么工作？”

    “聽從家里安排，在黨校教務部，邊工作邊學習吧，至于以后再說?！壁w出息既然問，李青衣肯定會回答，只不過沒說什么黨校。

    趙出息聽后，思索幾秒回道：“累不累？”

    “怎么，你要養我？”李青衣鬼使神猜的問了這么句話，問完便覺得有些不妥，可只能硬著頭皮。

    趙出息微愣，隨即撓著頭，略帶暴發戶口氣道：“只要你愿意，反正我現在有錢，養十個八個你都不成問題，再說，你又吃的不多?！?/br>
    李青衣好笑道：“你敢在齊思面前說這話么？沒想到還沒結婚，你這本事倒是越來越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