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文宗“得位不正”,必須依靠他們這些大臣。 封庭即位快十年了,文宗時期的印跡終于完全被抹去,如今,是天齊帝的時代。 ……余柏林和軍漢子們相處久了,又跟著海軍多次對海盜進行掃蕩,身上終于又找回了一些戰場上的兇悍之氣。 因本就是舊識,兩人性格又合拍,李瀟到任之后,兩人一月之中,總會聚那么一兩次。 他們不談官場學問,只談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明明兩人都是朝中大官,卻頗有些閑云野鶴之感。 兩人這段時期所創作的詩詞文章,也呈現兩極分化。 比如余柏林,一方面,他這一段時期創作了許多軍旅生涯的豪邁作品;另一方面,又有許多田園派的作品。 只看田園派的作品,還以為是隱居山間的閑云野鶴所寫。 李瀟當看到余柏林這種作品時,也是如此笑話他。 余柏林便開玩笑似的,將自己類似作品落款,寫作“閑鶴先生”。 于是后世稱呼余柏林,便是名柏林,字長青,號閑鶴。 事實上余柏林并未真的號閑鶴,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之后也并未用此別號。 余柏林和李瀟走得近,封蔚又有些不樂意。不過他也不會說出來,而是余柏林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不搗亂,就跟著。反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他又不是不會。 李瀟受寵若驚,心想余柏林果真說的不錯,德王只是本來就是那一副冷臉,并不是對他有額外的惡感。 其實,他哪知道,封蔚只是黏余柏林黏的緊而已。 雖然封蔚不常提筆,但他被皇帝陛下親自教導長大,該學的一樣沒拿下。 余柏林和李瀟談論詩詞,他偶爾也會詩興大發來那么一兩首。雖然大部分都是平平之作,但數量大了,總會撞上幾首不錯的。 封蔚是個好面子的人,他每寫完一首,就讓余柏林點評。若是余柏林說一般,他就毀掉。到最后,他只留下三首不錯的詩詞。 后世提起封蔚,都說封蔚其實是大詩人。因為他僅存的三首詩詞都是上佳之作。 后世研究者嘆息,明明封蔚和余柏林同時期,感情也十分好,封氏王朝又沒有中途斷過,按理說,封蔚的作品應該很容易流傳下來,結果只有三首。 他們哪知道,封蔚并不是什么大詩人,不過是只寫了這么三首好的,其余都被他撕掉了而已。 第125章 余柏林看著面前的小少年,神情一陣恍惚。 “表叔?!鄙倌昵由?。 “博聞?!庇喟亓謬@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都長這么大了?!?/br> 一晃眼,苗苗都快十歲了。 小寶比苗苗還大一歲,現在也是個小少年了吧? 大寶已經長大了,聽聞陛下和娘娘正在替大寶張羅太子妃的人選。待他重新回到京城,說不定大寶都已經成親了。 雖然余柏林仍舊和大寶小寶保持著五六天一封信的通信頻率,但這個時代既不能視頻也不能打電話,甚至連照片也沒有,余柏林很是想大寶小寶了。 馮博聞低下頭,看著腳尖。 他幼年的時候,曾經在余柏林家待過一年。 那時候太過年幼,他已經不大記得當初的事,只是隱約記得那時候很高興,很快樂。 他被爺爺帶走之后,就一直孤零零的。 五六年過去了,再看到表叔,他發現模糊的記憶似乎漸漸清晰起來。 表叔好像一直沒變過。馮博聞心想。 馮努因為太過在意馮博聞這個獨苗,擔憂余柏林會“逼迫”他將馮博聞過繼,因此將馮博聞帶離京城。 之后他和余柏林每年還是有聯系,送的禮也十分豐厚。但他自知理虧,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這是他心魔,即使知道余柏林人品,他還是會擔憂,會害怕,會惶恐。因此,這么多年他和余柏林只是書信聯系。 雖然他是皇商,但負責的是海外貿易之事,并不用回京城。之后他干脆將家也搬走了,跟余柏林更是未曾見面。 余柏林在危難的時候,馮努不遺余力的幫助照顧余柏林。待余柏林發達之后,馮努卻因這種心病疏遠了余柏林。 真是人心難料。 不過余柏林并未因此而對馮努起芥蒂。 他明白馮努獨子的身亡,是一根刺,扎在心中,傷口永遠也不會好。 馮博聞就是馮努的一切。 為了馮博聞,馮努再小心也不為過。 而且馮努也了解余柏林,知道雖然如此,當馮家有事,余柏林也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上,馮努除了帶走馮博聞,并不常與余柏林見面之外,并沒有做對不起余柏林之事。 甚至因為心里愧疚,馮努每年都給了余柏林大批分紅,幾乎家里一半收入都給了余柏林。 大概在馮努心中,余柏林也相當于他半個兒子了。 待余柏林來到瀛洲之后,因為是海上航路必經之地,馮努和余柏林的聯系頻率比以前高了不少,兩人也似乎漸漸恢復到以前的親密。 只是馮博聞被留在家中讀書,余柏林仍舊沒見過他。不過倒是從書信中指導了一下馮博聞的學問。 馮博聞的讀書方面的才華算不上佼佼者,但在同齡人中還算踏實。 如果老老實實的讀下去,弱冠之前,秀才還是能通得過的。 不要以為這時候得秀才是不中用。弱冠秀才,而立舉人,不惑進士,都是青年得志。 余柏林及他那一幫友人是特例。 整個大暉也就那么一小戳頂尖的讀書人。他們屬于最頂尖的一批。 馮博聞此次來找余柏林,是因為馮努重病,眼看不行了。 馮努近二十才得了兒子,他的兒子也是近二十才有了苗苗。 算起來,現在馮努已經天命之年了。 這個時代的人的平均壽命本來就不長,馮努前半輩子遭逢大難,后半輩子為了給孫子拼一個前程,拼一份家業,又十分cao勞。 積勞成疾,如今油盡燈枯,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身體底子虧了,就算有再好的藥,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馮努兒子兒媳已經過世,族中雖然還有親戚,但他擔憂馮博聞年幼被人欺負,因此特意遣馮博聞過來,求余柏林撐腰。 即使余柏林公務繁忙脫不開身,但只要他派遣一二下屬隨從陪著馮博聞,馮家其他親戚就不敢亂動。 余柏林算了一下,跟上司封蔚告了半個月事假。 海軍第一批有內燃機的海船已經投入使用,只是不用于民用。不過余柏林可以借職務之便乘坐。馮努的家安在花城,從海上過去,四五日就到了。 封蔚倒是想陪著過去,被余柏林拒絕了。 再怎么說,馮努也只是皇商,若是德王過去,聲勢太大,樹大招風,反而不好。 因馮努病入膏肓,余柏林帶著馮博聞,當日就匆匆離開。 馮博聞雖然乘坐過船只,但這種裝了發動機的船開始第一次坐。 余柏林當時第一次看到成品的時候也很驚訝。 發動機都是從小型的開始。無論是蒸汽機還是內燃機都是先用于推動小型機車。之后才是火車輪船的出現。 大暉的工匠們步子邁的十分大,直接就先裝到海船上,還成功了。 雖然這海船比起后世的輪船噸位小太多,但勝在靈活。在海戰時,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況且,只要成功一次,之后改進還遠嗎? 大的輪船指日可待。 馮博聞第一次坐這么快的船,不過他好歹常在船上玩耍,并不暈車。 在船上的幾日,余柏林很快就重新博得了馮博聞的尊敬和好感。只是現在馮博聞不再像小時候那么單純天真,因此兩人的相處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樣親密了。 余柏林遺憾之余又有些欣慰。馮努放養似的教育方式,余柏林是不認同的。 但幸虧他給馮博聞找的先生和寄養的友人品德還算端正。雖然過于方正了些,至少馮博聞沒有學壞。 只要馮博聞品行端正,哪怕能力差了些,他也能保其一輩子安順。 這也是他唯一能報答馮努的地方了。 這大概也是馮努唯一請求的地方了。 余柏林知道馮努的心思。他不求馮博聞有多高地位,大概是親人相繼離世讓他打擊太大,他只希望馮博聞能平安。 若是要讓馮博聞將來有一個好前程,他就不會將馮博聞帶離京城。就算想對余柏林表現出拒絕送養馮博聞的態度,他大可以在京城選擇一友人寄養。 余柏林和皇室親近,馮博聞只要留在京城,肯定從小就和皇子在一起長大,將來怎么也能得個面子情,有一個好前程。 但馮努很害怕。 大概這個時代的百姓,大多都挺害怕皇帝。 馮博聞和皇子玩得好,馮努并沒有想到馮博聞將來的前程,而是想到的危險。 伴君如伴虎的危險。 他家不過是被牽連就家破人亡。馮博聞和皇子走得近,將來一個萬一,就算是余柏林也保不住他。 可以說馮努太過小心謹慎,也可以說馮努掐斷了馮博聞的青云路。 可他就馮博聞這一根獨苗苗,再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余柏林理解馮努,因此也并不主動提出幫助馮博聞的事。 馮博聞現在也懂事了,知道他爺爺的心情。 他覺得自己很理解。但是現在看著余柏林身邊的排場,他又不由想著,若是自己沒離開表叔身邊,被表叔教養長大,現在該是何種樣子。 不過馮博聞畢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即使他常被寄養在別人家里,也沒有打消他的孝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