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對喲,這是我侄子又不是我兒子,反正回去也是皇兄頭疼,他愁個什么勁兒? 封蔚慶幸的表情太明顯,讓余柏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剛還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現在怎么就喜形于色,毫無城府似的,這是精分嗎? 或許只是年輕還小…… 小寶的實力搶戲讓現場嚴肅的氣氛“噗”的一下被吹散了,兩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些有的沒有的,樹立大概那種“你很厲害”“你也很厲害”的印象之后,就開始吃晚飯。 聽說要吃晚飯,封蔚神情有點懵。 這個時代講究過午不食,平民甚至只吃中午一頓,達官貴人咋吃早晨中午兩頓,午后沒有正餐,餓了就用湯湯水水點心之類墊墊,正餐是不包括晚餐的。 這當然也有科學依據。 現代社會有夜生活,晚上不吃餓得慌,吃完后到睡覺時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古代沒有電燈,入夜之后就得睡覺。油燈蠟燭什么的花錢不說,還傷眼睛。 那秉燈夜讀什么的叫刻苦,效果還不一定好。 睡得早了,吃了晚餐就不容易消化,容易得病。 中醫有個說法,是夜不積食。 但余柏林已經習慣了現代的生活節奏,晚上不吃餓得慌。吃了之后他也不會急著睡,不能看書的話背背書還是可以的,毛筆字寫得大也不怎么傷眼睛,油燈錢他還是出得起的。 睡之前再運動運動,洗個熱水澡,美美的躺進被窩。只要不吃得撐得慌再睡覺,也不算積食吧。 他還在長身體,營養才是最重要的。吃好睡好運動好,身體才會好。 現在余柏林的身體比起之前不知道好到哪去,李叔李媽也不再勸說。 反正老爺身體好,讀書傷神,多吃點是對的。 封蔚不太習慣晚上吃正餐,但晚上他也會吃東西的。他也屬于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雖然他估計怎么也不可能吃得窮)的年紀,晚上糕點湯水不間斷。說是不吃正餐,其吞進肚子里的食物,也不比正餐少。 再加上他剛醒來,餓得慌,要不是顧忌面子,早嚷嚷了,現在聽著要吃飯了,心頭一松,對余柏林更添好感。 這家伙還以為余柏林是顧忌他面子,知道自己不好嚷嚷肚餓,才故意說晚上多吃一頓呢。 當然,之后他知道根本不是這么回事。但現在他不知道啊。 看著余柏林還上桌陪他吃飯,一副做戲做足的樣子,封蔚對余柏林的心思細膩體貼很是感動。救助陌生人本就難得,明知道是麻煩還照顧的如此體貼更顯得其品質。在自己說要報恩的時候,也不故作清高,該求助就求助,十分灑脫。 用自己的前程換取去世父母的一個公道,如此孝順令人感動。 舉人可不好考,就算有才之士,落榜的也多如牛毛。貢生地位堪比舉人,也是可以做官的。當了貢生,基本上一輩子不用發愁了。 封蔚想著,以余柏林現在表現出來的品德,其父母之事十有八九是真事,這忙他肯定幫。若是余柏林考中秀才,之后或許他也不會斷了聯系。 若余柏林舉人落榜,一個貢生,他還是給得起的。 回去跟皇兄說說這事。救了他弟弟和兒子的人,皇兄也得知道吧? 小孩精力有限,晚上喂過一次rou湯煮的米糊糊之后,就啪嗒啪嗒嘴睡過去了。 封蔚想和之前一樣把孩子綁在懷里,余柏林默默的遞給封蔚一竹籃子。 “這樣小寶睡得安穩些?!蹦氵@樣綁著,小寶肯定會醒。到時候等著小寶哭一路吧。余柏林腹誹。 封蔚接過竹籃子,看著在竹籃子里睡得香甜的小寶,再次確定余柏林是個心軟善良的大好人,謝過之后,出門離開。 余柏林看見,門外已經等候了一隊衣著打扮低調的人馬。 雖然衣著打扮低調,但有人有刀,怎么看都和低調不搭邊吧? 他面上笑著,背后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不知道封蔚是什么時候傳遞的消息。還是說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 還好自己動了惻隱之心,沒扔下封蔚不管,不然說不定大禍臨頭。 ……封蔚在這一隊人馬的保護下絕塵而去,走之前從帶隊人身上摸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是飯錢。 民間大部分消費都是用銅錢,需要用銀子購買的,都是大宗商品或者奢侈品。一百兩銀子,足夠普通小康人家吃個四五年。 這個飯錢真是貴。 余柏林正想推辭,封蔚一副你不要就是不給我面子的態度,他還是無奈收下。 “我看你也沒什么營生,讀書很耗費錢,守著父母留下來的財產坐吃山空也不是事。這些錢就當我借給你?!狈馕档?,“待你考上舉人,再還我?!?/br> 這算前期投資?余柏林正了正臉色,作揖道:“必不負封兄所望?!?/br> 封蔚點了點頭,騎上馬絕塵而去。 身后帶隊之人沉默了好一陣子,在快到宮門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那一百兩銀子,會還我嗎?” 封蔚給了他一個高貴冷艷的眼神。 帶隊之人頓時心里大痛。 這是他一個月的零花錢??!這個月難道只能家里蹲了嗎! 第四章 封蔚提著孩子一路進宮,他皇兄封庭正坐在書桌旁等著他。 封庭五官和封蔚有七八分的相似,但面有病弱之相,那七八分,便只剩下了三四分。在搖曳的燭光下,封庭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憔悴。 “你太魯莽了?!狈馔ヒ姺馕颠M來,張口嘆息道。 封蔚扯了扯嘴角,在他皇兄面前也不客氣,直接拖了張凳子坐下:“事有輕重緩急,我要不是察覺不對偷偷跟了出去,誰知道小寶還有沒有命在?!?/br> 封庭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也要帶個人?!?/br> “我這不是沒想到是那么嚴重的事嘛?!狈馕涤樣樀?,“連皇子王爺都敢殺?!?/br> “她有什么不敢的?!狈馔ダ浜咭宦?。 封蔚沉下臉:“皇兄打算這么算了?” “不算了又如何,就算知道是她所謂,人證物證都被毀了,朕又能奈何?”封庭道,“暫且關著?!?/br> 封蔚抹了一把臉:“何家老狐貍,居然生出了這么個蠢笨惡毒的女兒,他送女兒進宮,是嫌全家過得太好吧?!?/br> 封庭冷笑一聲,不說話。 “皇嫂還好嗎?”封蔚見封庭不樂意多說,便轉移話題道。 “小寶之事瞞著她?!狈馔ッ媛稇n色?;屎笠呀洸∪敫嚯?,若是得知小兒子慘些沒命,說不得就氣得病情加重,“你也別告訴她?!?/br> “我當然不會告訴皇嫂?!狈馕档?。他和封庭相差十二歲,又因母親早逝,皇嫂對她完全擔得起“長嫂如母”。眼見皇嫂一步步病危,宮里還有個何貴妃攪風攪雨,封蔚心里憤怒無比。 不過最憤怒的還是他皇兄吧。居然被逼到如此地步。 兩兄弟相對一嘆,半晌無語。 “我聽聞,你被人救了?”封庭勉強扯出一絲微笑,“小寶還很黏著那人?” 若余柏林在此,定驚恐無比。只短短時間,封庭便把他救人的事弄清楚了,連小寶纏著他的細節都知道。 “遇見一個好人?!狈馕堤崞鹩喟亓?,心情好上一些。他細細的將自己和余柏林的對話說給封庭聽,接著道,“雖說我詩書讀得不算好,但見過的讀書人也不少,腹中有沒有真才實學我還是看得出來的?!?/br> 聽著封蔚對余柏林此人大加夸贊,封庭也起了興趣:“既然對你和小寶有救命之恩,那聯系也不用斷了。待他考上進士,以真實身份相交也未嘗不可?!?/br> “他父母的事你既然答應了,就好好的辦?!狈馔ダ^續道,“聽說你摸了劉溥那小子的銀子,記得還給他?!?/br> 封蔚嘴角抽了抽:“就一百兩銀子,他還告到皇兄這來了?” 封庭笑道:“他當然沒膽子告狀,但眾目睽睽之下,朕怎么會不知道。他家管得嚴,一月就這一百兩銀子的零花錢,用了就沒有了。你要不還他,他就得在家里蹲一個月,哪里都不敢去了?!?/br> 封蔚聳了聳肩:“知道了,我會還的?!?/br> 顯然他也知道劉家家教甚嚴。 一百兩銀子足夠小康人家用好幾年,但對于豪富之家而言,當真算不了什么。來兩三好友,置辦一桌好一點的酒席,至少也要用上十幾兩銀子。 更別說看上了什么好刀好馬,或者說金釵珠寶送相好送長輩,哪一樣不是十幾二十兩銀子? 這一百兩銀子,能花多久? 所以劉溥已經當官,一月還只有一百兩銀子零花,在官宦大族算是簡樸的了。 封蔚和封庭繼續聊著宮中朝中的事,余柏林則看著桌子上那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發呆。 余柏林父親年少舉人,母親豪商之女,他家境自然不錯。只是現如今家道中落,別人一月的零花錢,對他而言,算得上一筆巨資了。 雖然是半途穿越而來,本尊記憶半點沒少。余柏林記得余家本是大族,但父親雖說是正妻所生卻不得祖父喜歡,祖母去世后他這個嫡子反而被分了點薄產趕了出去,幸得外祖家接濟。 余柏林父親年少成才,接連考中秀才舉人,娶得恩人之女為妻,余家又把人恭恭敬敬哄了回來。余柏林父親為人良善,是個真正的純孝的大好人。余家那么對他也不記恨,居然就這么一笑泯恩仇了。 哪知道天有不測風云,父親為保護鄉親,組織人馬抵抗賊寇而死。他死之時,外祖家也恰逢大難,余家為霸占母親嫁妝,串通縣令非說母親嫁妝是余家財產,然后把孤兒寡母逐出余家族譜,余家財產就“充了公”。 這本是非?;闹囍?,但在那巴掌大的小地方,余家只手遮天,再加上那縣令似乎上面來頭很大,父親好友也不敢相幫。 爆出余柏林父親抵御賊寇之時,縣令失職之事就會曝光,自然樂意把余柏林父親的功勞抹了,恨不得再潑點污水上去。 為母則強,母親拖著病體進京投奔舅舅,舅舅也接納了他們。最終母親于父親同一年病逝,余柏林守孝三年,于去年才考得了童生。 原本的余柏林是在被趕出余家家門的時候氣急攻心,命喪黃泉。 外祖家雖逢大難,家產卻也留下一些,舅舅無兒無女,把余柏林視作親子,京中殘余資產都給了余柏林,自己帶著不多錢財去江南做生意。 余柏林于商業上有幾分天賦,京中兩家鋪子雖然地段不好門面也小,在他的運作下,倒也每月不少盈余。因此他舅舅才放下心把京中產業交給余柏林,自己去了江南謀發展。 余柏林前世沒什么親人緣,這輩子無論是相處不久的母親,還是已經遠在江南的舅舅,都讓他感受到了親人的溫暖,讓他下決心融入這里,并報父母之仇。 科舉勢在必得。 但余家之事是個隱患。 古人重宗族,被逐出宗族是一大污點。入朝為官,就是被人彈劾的把柄。 余柏林本就計劃,在考得舉人之后,結交一二權貴,輾轉將此事解決了。只是不知道那縣令后臺多大,自己需要多大功夫。 不過…… “救人一命,果然善有善報啊?!庇喟亓謱y票揣進懷里,輕笑道。 封二封二,姓封,又需隱藏名字,呵。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