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她看著心一驚,忙要撕掉,徐禹謙已站她身后先一步將紙條抽了過去。 眼前的字跡,熟悉的話,讓他心頭一跳,神色變得極為嚴肅。 惋芷回頭見他如此也極緊張起來。 那個字她是仿的…… “你怎么會學著寫張閣老的字?!毙煊碇t已問了出來。 她后退了一步,不曾想他居然也認得這字。 “這,這是我有時幫父親念不太要緊的公文時記住了,覺得…覺得這字實在是好,一來二去就學會了?!彼忉尩每目陌桶?,心跳如擂鼓。 她從來沒有見過不笑的徐禹謙,從來不知他嚴肅起來只是一個眼神,一句話,只是站那就讓人覺得害怕。再也沒有一絲溫文儒雅的氣質。 瞧見小姑娘緊張得臉都發白了,徐禹謙反應過來。 他前世位居高位,便是重生了有時也會斂不住那已刻到骨子里的威嚴。 嚇著他的小姑娘了。 “惋芷別怕?!毙煊碇t忙伸手去拉過她,輕輕拍她的背?!拔也⒉皇巧鷼?,而是太過驚訝,如若不是在你書房里見著,我真的要信了這就是張閣老親筆所書?!?/br> 惋芷咬住了唇,她知道模仿當朝重臣的字跡是件多么讓人猜忌的事,何況她父親還是通政司的人,每日都會將朝中信息歸整遞到閣內。 “這事還有誰知道?岳父大人知曉嗎?”徐禹謙柔聲問道,神色再度溫和了下來。 惋芷輕點頭,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片斷,臉霎時又白了,眼中有著慌亂的同時還起了一層水霧。 她曾經還跟一個人說過,那個曾將整顆心都交付在他身上的徐光霽??! 就是這么瞬間,徐禹謙見到她猛然突變的神色也想到了什么,擁著她的手倏地收緊。 “是只有岳父大人知曉嗎?”他再度問道。 耳邊傳來的輕柔聲音使得惋芷越發的無措,整個人都有些茫然起來。 她怎么會將這種重要的事情跟徐光霽說的,當時在梅林中她究竟還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 惋芷抿緊了唇,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著,讓自己不能露出端倪,不能點頭,否則她與徐光霽的事將會讓父親蒙羞,整個宋家未出閣的姑娘都會受她牽連!而且,還會讓風光霽月的徐禹謙也因她染上污點! 她不能毀了所有的人! 惋芷想著,脖子卻僵硬得動不了,只得強行將眼淚逼了回去。 此時,徐禹謙矮下身來用清杳的雙眸凝視著她,她壓下了想往后縮的沖動,艱難扯出了抹笑?!皯撌侵挥懈赣H知道的?!?/br> 徐禹謙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下來,“為了保險起見,你就將所有仿張閣老的字寫的東西都燒了吧,只要沒有痕跡你又未在人前展露,這事便不會被宣揚出去?!彼栏笐摫人宄@個中的厲害。 惋芷腦中還亂哄哄的,只木然點頭,這模樣落在徐禹謙眼中卻是乖巧無比。 也是他多心了……他直起了身,將還處在慌亂的小姑娘緊緊擁在懷里。 如果徐光霽知道她這個本事相當于嚴瀚也會知道,以嚴瀚那老狐貍的精明,如何會將能當成利器的惋芷做為發動兩派爭斗的棋子。能寫出以假亂真的字跡,那是可以捏造任何敵手的偽證,摧毀對手的王牌!這樣的人他絕不會輕易放手,何況是讓她身死! 前世也是沒有人提及過她有這本事,他在事后清查中亦是只發現嚴瀚以惋芷的死嫁禍給張敬,欲讓還在中立的宋大老爺站到他派系,不料他手下做事有疏忽,讓張敬給拆穿了陰謀。自此,宋大老爺正式站到了清流派中,而他…他也是因為惋芷的死而對兄長侄子憤怒至極,開始為張敬暗中除了許多嚴瀚派系的人。 可即便如此,死在出嫁路上的惋芷連供奉牌位的地方都沒有,宋氏族長不允許她再回到宋家,最終她被孤苦伶仃的安置在寺廟中,每年去祭奠她的也只得寥寥幾人。 前塵往事使得徐禹謙心中的戾氣再度蔓延,惋芷此時在他懷里動了動,他察覺到她想掙開,想抬頭看他,手上又用了些力將下巴也擱在她發頂。 他情緒起伏,神色定然比方才更陰沉,他不想讓她看到他陰暗的一面……可不能再嚇著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在努力粗長,作者君不是短小君,不是短小君,不是短小君!(*`へ?*) ☆、第14章 主動親近 夫妻倆是趕在日落前回到了侯府。 老夫人派了身邊另一位管事嬤嬤在門口相迎,二太太與三太太也同站在冷風中。 惋芷下車見著眾人吃驚不已,忙上前握住兩人已凍得冰涼的手?!霸趺锤覄诙┤┰谶@門口相等,這是我的不是了?!?/br> 兩人卻是不認同的笑道:“弟妹回門家來我們做嫂嫂的不迎著那才不是事?!?/br> 許嬤嬤見著妯娌間一團和氣的,也上前笑吟吟附和了幾句,眾人在門口稍說了兩句話便往內宅走,要到頤鶴園給徐老夫人請安。 不料許嬤嬤道老夫人早有吩咐,又因中午沒歇好人也懶得動,晚間都不必要去請安了。 惋芷聽得既感動又不好意思,這哪是老夫人累了不想見人,是在體貼她回門奔波故意免了問安。 “還得勞嬤嬤替我們夫妻謝過母親?!毙煊碇t心中更是明白,笑著道。 許嬤嬤自是滿口應下。 季嬤嬤今日被調到槿闌字委實太過突然,與頤鶴院的事情也沒有交接,但與惋芷福了一禮要隨著許嬤嬤回去,今日仍住在頤鶴院。 惋芷點頭,兩位嬤嬤這才告退,二太太三太太也在此時告辭。惋芷開口邀了她們明日到院子坐坐吃些茶點,道還有許多事與兩人請教的,兩人本就是有意賣這個好,能拉近彼此的關系又有什么不應的。 看著遠去的身影,惋芷有些感慨,徐家里庶出的兩房日子挺難的。這么冷的天,也不知兩人是站了多久。 “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毙煊碇t攬了她的腰,帶著她往自家院子去?!八齻儗δ愫?,未必就不是對她們好?!?/br> 這淺薄的道理惋芷還是懂的,她低低嗯了聲,對兩人那么親密有些不自在,好半會了才又道:“過兩日王mama將盆景送過來,我挑兩盆送給二嫂三嫂吧,只是不知道會不會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br> 徐禹謙側頭去看她,最后一絲霞光正映在她臉上,為她明媚的面容再添一絲旖色,煞是誘人。他止不住又靠近她一分,聞著她身上清幽的香氣?!八投Y送的是心意,我覺得極好?!?/br> 惋芷雙眸就變得亮晶晶的,趕走整個下午的黯淡,徐禹謙瞧著露出了個輕松的笑。 用過晚飯,惋芷坐在羅漢床上便開始瞌睡,今日在宋家應對確實是有些累。 徐禹謙坐在一邊喝茶,看到她小雞啄米的樣子就笑了開來,笑聲讓她清醒一分,卻還是迷迷糊糊側頭看他。徐禹謙就想,其實她在人前那種淡定都是裝的吧,一放松便漏底了。不過卻是比端莊矜持的她要可愛得多,讓人更想疼到心里頭去。 外邊有小丫鬟卻隔著簾子稟報秦勇有事找他。 徐禹謙先應了一聲,好笑的看著又開始點頭的小姑娘,伸手過去輕輕推她?!澳憷哿司涂煦逶∩洗残税?,我這邊還得去書房一趟?!?/br> 惋芷終于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感到赧然,她怎么總在他面前丟臉?!八臓斈グ?,我…我還不累,等您回來伺候您梳洗了再歇?!?/br> 伺候梳洗四字惹得徐禹謙心頭一陣狂跳,她是主動在親近自己! 下刻,他又暗罵秦勇真會挑時候,若不然他這會就得拉了她到凈房去,兩人要親近,自當是從近身開始! 可他也只能是遺憾的收起遐想,不是重要的事都這個時辰了秦勇也不會要見自己。徐禹謙站了起身,“那你先小歇會兒,我很快就回來?!?/br> 同樣從羅漢床站起來的惋芷臉上迅速染了紅霞,覺得他這語氣似乎很著急,這使她突然發現自己剛才的話似乎不那么矜持…可是讓他誤會了什么?! 然而徐禹謙已滿心歡喜掀簾離去,齊mama與他錯身入內,一眼見著好好掛在邊上的鶴氅,想要再去提醒他已經晚了。她便去看惋芷,卻見她直杵杵站在羅漢床邊,在房里伺候的玉桂玉竹也跟個木頭似的,心中頓生不滿。 “眼瞧著又像要下雪的樣子,怎么太太也不提醒四爺將鶴氅穿上,這要凍著了老夫人怪責下來少不得又該是老奴的不對了!” 惋芷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怪責,視線也落在了那墨綠色鶴氅間。 兩人先前回來的時候就覺得外邊冷,如今又要下雪,那風吹來的寒意怕都是要滲到骨縫中去。 惋芷就想起徐禹謙總是冰涼的指尖,轉身去取過鶴氅快步往外去。 玉桂見此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忙欄了上前:“太太,您今日也是累了一日,這就由奴婢送去吧?!?/br> 她覺得這是自己疏忽了,便搖頭拒絕,玉竹便到邊上取了她的披風,給系上?!疤偈侵彼睦蠣數纳眢w,您的身子也是金貴的,也要當心才是。如若您反倒凍著了自己,四老爺不也得怪責奴婢這些下人?!?/br> 惋芷這會心里只想著送鶴氅的事,胡亂應了句便往外走。 齊mama整個臉都黑了,看著緊隨著她身后,像護雞崽似的玉桂玉竹背影往地面呸了一口?!白炖男√阕?!”居然敢用她的話來堵她,說她沒有將惋芷當主子呢! 什么金貴不金貴,再金貴還能越得過四老爺去不成! 齊mama在心中恨罵一通仍不解氣,摔了簾子。 外間的小丫鬟們正聚堆小聲說話呢,正好成了她撒氣的簍子,將人訓一通全打發到廡廊下讓侯著。北風刮得嗚嗚的,廊下的燈籠被刮得左搖右晃,小丫鬟們也直凍得打抖滿心怨言卻是再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槿闌院一進書房燈火通明,徐禹謙眸光陰騭,跳動的燭火將他側臉映得忽明忽暗。 “她拿這樣的東西打發你,你還真拿來打發我?”徐禹謙沉默半會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視線落在荷花紋的銀鐲子上。 鐲子已從中間被打開,露出空心的內部,幾張一指寬的字條擺在邊上。 秦勇對著他嘿嘿一笑,露著口白牙道:“四爺,這是夫人身邊的人,我真不好亂拿主意?!?/br> 徐禹謙抬頭看了他一眼,嗤罵?!澳阈∽涌偸且獙⒑萌硕甲鰤?,壞人全都我來當不是?上回你給人下手段的時候怎么不顧忌她是夫人的人了?!?/br> 挨訓的秦勇繼續死皮賴臉的笑,“爺您這真冤枉了我,今兒我點醒她幾句的時候不是被季嬤嬤瞧見了么,我這不是怕真做什么,惹得季嬤嬤懷疑起來不好?!痹僬f了,當時沒有得到他的準許自己敢動手么! “橫豎都是你的理由?!毙煊碇t懶得與他攪和,抄起桌上那幾張紙片甩到了他身上?!耙呀浾羞^的東西有何用,何況是連個對方名姓都沒有點出的東西,別礙我的眼了?!?/br> “那您的意思是……” 秦勇話才問一半,外邊突然傳來經小的說話聲,他打住去看映在門上的幾道影子。 惋芷手里抱著鶴氅,看著守在門外像護衛一般的人為難著蹙起眉頭?!八臓斒窃诶锩鎲??” “太太,四爺是在里邊不假?!眰€高的黃毅一禮,面不改色的道:“但沒有四爺的準許,其它人不得擅進書房?!?/br> 這…惋芷咬了咬唇,看著門板。 炮仗性子的玉竹跳腳了,“太太是其它人嗎!外邊那么冷都飄下雪來了,你是要讓太太在這等著嗎?!” 夜里本就安靜,更何槿闌院一進有著徐禹謙的吩咐,除了護衛根本無人敢隨便走動,玉竹聲音便顯得非常尖且突兀。 惋芷被她也嚇一跳,忙斥道:“玉竹!”就算是個護衛也是徐禹謙的人,怎么能讓她這樣大呼小叫的。 玉竹見主子神色不虞,扁著嘴退回她身后,黃毅也是被嚇了一跳,他還是首次遇見敢朝自己吼的姑娘家。 里邊已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徐禹謙怔了怔。 她怎么過來了? 旋即他眼眸中的冷色悉數散去,眉宇間是讓秦勇看得心驚的柔情。 只見他站了起身要往外去,秦勇想著方才的事忙壓低聲音喊:“四爺,爺,這事還沒有說完呢!” 徐禹謙哪里還耐跟他攪和,他這分明是來氣自己的,自打這廝他爹不在跟前了做事就越發沒譜! 頓住腳步,徐禹謙脧了他一眼?!澳阕约嚎粗k,你要心疼她,我就作主讓你娶過門!” 本就是天寒地凍的夜晚,秦勇被這話更是澆了個透心涼,從門縫鉆進來的風一同鉆到他骨縫中般。 誰要娶那么個蛇蝎婦人啊,這不是要他秦家絕后嗎?!秦勇有些后悔了,其實他該將東西扔回去讓那玉蘭自己找四爺的,四爺今個兒火氣實在有些旺啊,他也真是背運撞了上來! 可徐禹謙已經沒有功夫搭理他在想什么,開了門就跨出去,見到連鼻頭都凍得有些紅的惋芷,小口小口喘氣間有著白霜呵出。 她這可是很著急趕來的?